里昂耷拉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他下笔飞速,刷刷铺满两页,第三页也密密麻麻快过半了。
玛德兰娜则继续看起书来,可她翻页的速度甚至都比不上里昂的笔速。
唰啦,里昂开始写第四页了。
除了哒哒的笔尖叩击声,没人张嘴说话。
这次凯里安是真的如坐针毡了。
妈的,他现在才回过味来,难道,就在刚刚,除他之外的这两个人……吵了一架??
以凯里安在渔村时的几次,呃,可能几十来次的经验,两人如果说不通吵起来了,最后要么把人丢湖里,要么找点煤灰给人鼻孔堵上,这样十有八九的事情就差不多能了了。
而在骑士团就更简单,直接抄家伙去练武场。
现在这种比蚂蚁咬一下动静还小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
话又说回来,这档子事到底有什么值得争的?复活,好吧,可能在经文或者修士的辩论中意义重大,但凯里安猜会为这种劳什子玩意争起来的人都没出过海。出海就意味着,你当然该避开雨季,你当然该在出发前祈祷,你当然该痛揍把网编得特别细的混账,但是,即便如此,突如其来的暴风还是会有,打不上来鱼的年份还是会有,再不能返回的人还是会有。
凯里安故乡大字识不了几个,永远在卷烟的老神父是这样用土话说的,“你怕得要死的事可能明天就降临也可能永不会现身,别为此烦心,这也是上主的最宝贵的恩典之一。”
与其谈论这个,还不如再说点白骑士本身的事,可是现在看来没人打算再提起。
迷宫城的通风铃响起了,六点,城外也即将沉入黑暗的时刻,里昂的第四页快到底,他签上名字,夸张地长舒一口气,“好,差不多就这样了。不过还有点时间——”他十分刻意地朝另外两人的方向瞄来,“两位,有没有什么想给主教阁下的呢?可以和我的一起送出。”
鬼才写,凯里安想,过去每次写报告那位主教都要给他挑拼写错误,然后让人把满篇红的报告返给他。
不过这话八成也不是说给他听的。
果然,玛德兰娜合上了书,用一种欣喜得有点刻意的声音说:“啊,你想得太周到了,那么能否给我一张白纸呢?”
凯里安受不了地盯着里昂,他几乎是跳起来将纸交给玛德兰娜的。好了好了,这次他算看明白了,刚才那很难察觉的摩擦也算正式翻篇了,还是你们王都来的城里人花样多。
“对了,”心情转好的里昂又旋风似的把凯里安也卷了进来,“凯,你也写点吧!我想主教一定很想接到你本人给他的报喜。”
“写不了。”凯里安举起自己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右手。
“这不是问题,”里昂似乎完全预料到他会这么说,立刻把这话接下,“让我来帮你记。”
这人还没完了是吧!
“——我记得你还没有正式获封,”里昂又开始哗哗翻动纸张,“你不认为现在就是绝佳时机吗?”
玛德兰娜才写了两行,这时也停笔抬头赞同到:“确实呢,按照惯例夏天就会有新的一批骑士获封了。如果您觉得自己并不好开口,那么请容许我给亚历克斯举荐。”
凯里安被这一唱一和烦到不行,主教正为了瘟疫和分团长的事脚不沾地,别的事务都暂缓,而骑士团呢,这段时间,但凡有不知死活的敢在那人面前出头全都好好喝上了一壶。
现在跑去邀功,那不是不知死活上赶着触霉头吗?
“呃,不用了吧,”凯里安想了半天,终于抓住一个值得一说的回绝理由,“我们不是马上就要有新的分团长了吗,到今年夏天,说不定主教阁下都要回家继承爵位去了。”毕竟骑士团一贯都是由团长主导的,他和他们一些骑士都猜测,亚历克斯是为了让自己的履历光鲜才来做这个主教镀金。
“为什么这么说?”玛德兰娜十分讶异地又一次停笔,“亚历克斯不可能袭爵的。”
“凯,你不知道吗?”里昂也吃惊于凯里安对他过去的队长一无所知,“主教阁下是家中次子,爵位由他兄长继承。”
他转向玛德兰娜,“这么一说,修女好像也是家中行二的对吧?”
“是的,”玛德兰娜微微低下眼睫,“不过家兄已经蒙主召唤了。”
“呀,抱歉,”里昂立刻抬手手指交叉做了个愿他安息的手势,“提起的叫你伤心的往事。”
玛德兰娜笑着摇摇头,“没事的,他已经过世七年了。”
“不过,老二吗……说来碰巧,我也是排家里第二的,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忽然里昂想到了什么,“对了,凯你呢?”
出于直觉,凯里昂不太想回答,他不情愿地用喉咙哼了模糊的几声,“也是老二。”
“什么?”
“我说!也是老二!”
果不其然,里昂笑了几声又开始娴熟地套起近乎,“啊——这么一讲我们太有缘分了,正所谓‘第二个孩子最适合远行’,搞不好我们会在迷宫城里相处很久呢!”
妈的,这人怎么能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么叫人眼前一黑的话!凯里安想着怎么彻底把这话题堵死的时候,恰好见到里昂写满了字的一页纸落在了地上。
凯里昂立刻借机抬高声音,“喂喂,掉下来了,别待会儿送漏了!”
“哦,感谢你,不过这不是要送出的。”里昂弯腰将这张纸捡了起来,给另外两人看,上面全是方块一般竖着的文字,“这其实是白骑士身上带着的,我誊写了一份。”
白骑士的?凯里安皱眉,“上面写了什么?”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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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呢,这也是我当下最迫切想知道的事。”里昂哼哼了两下,嘴里开始小声盘算起来,“说来会东洋话的人,—·—·—教授?呃,他才在报纸上和老师骂了几个回合,那么,—·—?他上次说要去南洋群岛,具体哪个岛上我也不知道啊————”
里昂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他那左看右看都找不到可用之人的学术人脉里了,玛德兰娜轻轻苦笑,但没如凯里安所愿地就这么忘记了封正式骑士的话题。
“奥列维骑士,您意下如何呢?”她柔声细语地问道。“其实,亚历克斯……主教阁下一直很看重您,要是您能获封,他也会松一口气吧,这样,可靠的人也终于走到了应有的位置。”
凯里安想起主教给自己上一次报告的批注“奥列维,这贫瘠的五百字中,你写了三次磷石火药,拼写全都是错的,每次都错得不一样。另外,你的小队从陷阱中回收的哑雷,为什么上交的数目对不上?”
他陷入深深的怀疑,这位小姐眼中的主教和他知道的主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凯里安眼神乱飘绞尽脑汁想还能怎么回绝,忽然间,他的目光停了下来。
他看着,桌上的某一处,那里有白骑士的信。
纸面上文字开始涌动,黑色突出来,仿佛融化于空中。
凯里安猛地站起,动作太急,把椅子都掀倒。
他下意识地伸手往后,想要握住自己的步枪,手指伤口拉痛他才想起,枪已经丢在中庭,他的手现在也无法握枪了。
另外的两人此时也注意到异样,接连站起来。
里昂着迷似的贴近桌面,那些墨水又落回纸上,形成新的句子,凯里安也可以认得出的句子。
里昂念出那些新生的句子。
第一句,“为什么要说‘这是不可能的’呢?玛德琳。”
“难道,你在救主复活的那一天也会拒绝为他做见证吗?玛德琳。”墨水把第二个玛德琳拖长。
“难道,你是为此才离开父亲母亲的吗?玛德琳。”第三个玛德琳,更长的玛德琳,几乎要掉出纸面的玛德琳。
“难道,你并不想再见到我吗?我最亲爱的,世上唯一的,假装自己什么都并不知晓的妹妹。”
所以玛德琳,玛德琳是——凯里昂望向玛德兰娜,她此刻浑身颤抖,伸手做出想要抓住,甚至用力到想要将纸揉碎的动作,但最终还是停住了。
三人眼睁睁地看着纸面上出现了这封神秘来信的落款。
裴奈尔·阿格莱。
于是,凯里安知道了,一个原本与他没有丝毫关联的名字。
玛德兰娜七年前就蒙主召唤的兄长的名字。
完了,他想,白火之咒已经起效,幻象出现,这下他们不知道要被关上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