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数十条人影“蹭蹭蹭”就从沙地里窜了出来，灰黄色幕布中人影幢幢，昏暗中传出桀桀阴笑，他们刀斧棍棒一应在手，犹似地府幽魂。
两人目光一凛，连步倒纵腾空而起，没去管那些人影，反而向脚下挥出刀剑。
一条铸满倒钩的锁链拔地而起，冲破重重沙雾向二人追去。
“铮——”
“哗啦啦——”
受不住刀剑同劈，锁链泄了劲软下去，霎时碎成了十几段。
“我的宝链！孽障！”
“老七！功夫不到家让人发现了！”
不过一瞬之间，锤、斧、钩、镰、刀、枪、剑、戟，数不清的兵器呈包围之势，携风带沙攻向那两道身影。
裴序不急不忙斜步一迈，撩袍抬腿踢开飞来一枪，同时手腕轻翻剑锋倒转，左臂猛然回冲，霎时剑光飒飒照亮一片浓沙，只听“噗嗤”似是血肉碎裂，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夜空。
叶起背靠着裴序，跨步向前胳膊一沉，刀锋劈开沙雾，直将迎面一双臂膀狠狠砍落。
“啊！！！”
“老五！”
她余光一瞥，正见黑暗中两锋四面刃的霸王戟，如破竹之势穿胸而来。
“姓裴的！”
叶起高呼一声，攀着裴序的肩膀凌空而起，她足踏戟尖，踩着戟刃几步追到那人面前，照他面门狠踢一脚，同时抽刀猛挥。
“咔嚓！”
“噗嗤——”
血雾喷出，连人带戟都身首异处。
群匪暗暗惊骇，那两人明明牵着手，却丝毫不受对方阻碍。
仿若沙海里的两条游鱼，在对方起势时默契地同时挥出刀剑。
一个抬手一片剑光，照亮魑魅魍魉，剑锋所到之处脖颈心口俱是血肉模糊。
一个挥刀之间势不可挡，身法鬼魅隐入黑暗，刀锋刮过皆是一击致命。
“铮——”所有兵器如同螳臂当车，不是断成两截，就是碎裂成尘。
四周不断喷出溅洒的血，几乎要染红黄沙。
“孬蛋！小畜生跟长了八百双眼睛似的！”
“老大这什么仇家？！”
一时间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还活着的人虽奋力抵挡，却逐渐生出逃跑的心思。
跟着老大的时间反正也不长，没必要拼上命吧！？
四十丈外，沙雾渐消，狂风似有急停之势。
钟弩抬头看了眼快要散去的乌云，和隐隐漏出的月光，阴森道：“早料到两个小畜生必定又有所精进，没想到这般难缠。”
他挥了挥手，身后伫立的十几条黑影应了一声，突然钻入沙地，只见地上鼓起半人高的沙包，一路向战场飞去。
前方兄弟姐妹惨叫一片，他看着那鼓包，却缓缓笑起来，掂了掂手中的东西。
一张沉重的驽。
驽机足有六尺，黝黑如墨，钩弦由兽筋制成，粗大坚韧，绷紧时犹如利刃，轻易便能封喉。
钟弩漫不经心抄起三根利箭，箭头锐利泛着紫红色的光。
他将箭挨个搭在弩郭，扎开马步，托稳重驽，沉住呼吸缓缓拉开机身。
钟弩计算着鼓包的速度，死死盯着远处那两个身法如电的人。
百尺、五十尺、十尺，突然，他眼中精光四溢，手一松，那三只箭闪电般直追而上，好似融入风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最后三个！”
叶起高喊一声，拽着裴序的手飞身而起，一脚踹倒迎面而来的黑影，同时向右送出一刀。
裴序借力滑步，侧身躲开斜劈向肩的一斧头，手腕轻抖，剑锋横刺而去。
只听三道惨叫几乎同时响起，掩在黄沙中的三道人影露出来，披头散发着踉跄几步，齐齐倒下，
沙尘暴的势头慢慢停了下来，今夜无星，只有一轮清淡的弯月掩藏在阴郁的乌云中。
除了临阵脱逃的，那二十七人中还有十九名尽数倒下。
惨淡的月光投射在满地的尸体和残肢上，还有几个浑身是血俯卧在地，喉咙发出“喝喝”怪声。
已经没几个时辰可活。
两人收起刀剑，刚松了一口气，叶起耳朵微动神色一凛，来不及说话便拽过裴序急步后撤。
“噗——”
沙地里一下子涌出十来条人影，只听“嗖嗖”数响，密密麻麻的飞镖犹似蝗虫扑面而来。
叶起边后退边挥刀劈开飞镖，裴序手腕猛抬，剑光同样不停。
“叮铃哐啷”一阵响，刚挡开飞镖，就见重重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拥而上！
这群人比第一波身法更为灵动，他们皆是短兵在手，竟无视刀锋剑尖齐齐攻了上来。
一时间被十几号人贴身包围，叶起裴序的刀剑皆是三尺长兵，竟施展不开！
二人目光短暂相接，而后双足同时蹬地，踩着那些短兵借力一跳，凌空的高度几乎要碰到弯月。
只听下方一阵“乒铃乓啷”兵器相撞之声。
就在两人滞空的一瞬间，轻风卷着细沙拂过叶起的耳畔。
她瞳孔微缩，猛然回头，一道寒光无声逼来，眼看就要没入裴序的后心。
叶起急忙横刀一挡，“嗡——”
她左臂麻筋一震，箭撞飞了刀脱手而去。
还未等她飞身去抓刀，又见嗖嗖两道寒光紧随其后！
竟是连珠箭！
此刻无刀无兵，又在空中没有着力点。
叶起咬紧牙，拧腰摆腿，猛然向前一扑。
“叮”地一声脆响，裴序余光见叶起的刀划出一条弧线飞出，心下一惊，又听“噗”“噗”两声，叶起仿佛被人猛推一把，狠狠撞向他的左膀。
这股力道太大，叶起撞过他就被甩了出去。
裴序纵步一跃刚要回身，就听身后传来叶起的声音。
“我没事！别分心！”
中气十足。
他心下一松，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厉喝。
“撤！”
那十几条人像是水化在了沙漠，瞬间钻入沙地。
恰好云散月明，裴序掠过空中借机将地面情况收入眼底。
没有骆驼。
也就意味着没有水，没有食物。
接下来的行程会十分艰难。
敌人若伺机反扑，后患无穷。
凤眸微眯，闪过一丝杀气。
不能让他们逃。
裴序双脚一落地，习惯性地去牵身旁的人，提剑正要去追，就听到“砰”地一声，远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伸出去的手同时落了空，他动作一僵，慢慢转过头。
四周空空如也。
只有遍地的尸体和断兵。
刚才还在说话的人，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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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莫名的恐慌令心脏猛地一抽，方才叶起撞过来时的奇怪闷响，在脑海形成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裴序瞳孔紧缩，急步走着，迅速环视四周。
“叶起？叶起！”
突然，一阵窸窣的响动。
裴序猛地转过身，远处有个人蜷缩成一团，月色朦胧笼罩那一身墨色轻裘，将两尾箭翎、还有她胸口流出的乌血，一一照亮。
“刷”
剑脱手落下，斜插进沙地。
裴序急步飞奔，脚下绊到一具尸体，顿时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他爬起来，双腿控制不住发抖，刚起身又跌了一跤。
他挥拳锤腿，凝滞的血液重新流动，才跌跌撞撞地奔过去。
叶起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想应裴序一声都做不到。
胸口撕裂的疼痛还不是最难忍的，箭上许是淬了毒，她手脚冰凉浑身发寒，好像回到了天山的暴雪之夜。
听到脚步声，叶起努力歪了下头。
那个人面如冠玉，踏月而来，衣袂和乌发在身后轻扬——安然无恙。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身上的寒意好似也因此消散。
裴序冲过来跪在叶起面前，目光一落，猛地咬住牙。
两枚箭深深没入她的胸口，虽然错开了心脉，但暗红发乌的血已经染透了衣襟。
她唇色乌紫，面如铅块，眉毛和眼睫竟覆着一层霜。
暗器淬了毒。
那两声异响，是她挡下暗器的声音。
眼前一阵发黑，裴序狠狠咬破舌尖，血腥味霎时溢满口腔，大脑才恢复一丝清明。
“别怕，不会有事！长相守，蛊……雪洞没事、沙漠也不会有，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
明明快要疼死了，叶起见他语无伦次地，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这人向来口吐莲花，以前总叫她气个半死。
还从未见过这般舌头打结的样子。
有点傻乎乎地。
提到蛊，裴序眸光一亮，呼吸渐渐平稳。
只要有源源不断的内力，便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也能化解。
幸好有蛊。
幸好她对他无意。
裴序长长出了一口气，赶忙去抓叶起的手。
肌肤相贴的瞬间，两人同时一顿。
狭长的眼眸霎时瞪大，他猛地撕开衣袍，抓起她的手贴上去。
内力平缓无波。
他慌乱地俯下身去吻她的唇。
无事发生。
他急切地伸出舌，却只尝到她口中的血。
没有。
不管如何做，内力没有丝毫改变。
将两人牵绊在一起的蛊，彻底消失了。
【情根深种，甘为其死者，长相守自动化解】
“被你发现了，怎么办。”
金不换和她的声音同时响起，裴序身体僵硬，呆呆地抬起头。
她面容惨白如纸，眼神却肆意温柔，唇角微弯溢出血，似是要说什么。
曾经做梦都想听到的那句话，成了索命怨鬼，正狞笑着勒住她的喉咙。
好像话一出口，这个人就会立刻消失。
裴序全身发抖，喃喃：“不……”
不要说。
“我真的……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