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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自取其辱

作者:知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阳光暴烈,透过层层黄幕,射在无边无际的沙漠。


    一棵孤零零的胡杨下,帐布高高架起,是方圆百里唯一的阴凉。


    阴凉下坐着两个人,一个丰神隽朗,出神地看着炉火,一个眉眼清俊,出神地看着碗里的汤。


    两人身后各卧着一头骆驼,都在嚼着仙人掌。


    暗器的嘴唇子肥厚,包住一大块仙人掌嚼得起劲。


    它眯缝着眼睛,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


    这俩猴子怎么这么安静?


    雪猴子平常虽然话不多,但总会望着跳猴子听她说话,今天怎么看也不看她?


    爱跳的猴子嘴碎的很,又老偷瞧着雪猴子傻乐,这会怎么跟脱了水的仙人掌似的?


    暗器卷长的睫毛一斜,目光投向大毛。


    【你有头绪吗?】


    大毛眼神一沉,嘴巴子一停,喷了个响鼻。


    【这地界流沙多,水少,连仙人掌都发干,不好吃】


    【……谁问你仙人掌了!】


    暗器啐了口混着仙人掌残渣的唾沫,恨恨地往地上一趴。


    罢罢罢,俩猴子就算打起来,也跟骆驼没关系!


    一碗辛辣的腌牛肉汤,泡上焦香的馕饼,呼啦啦吃完,酣畅淋漓。


    虽然太阳毒,空气闷,但饱腹感令焦躁不安的心情消散许多。


    叶起抹了把嘴,打起精神,帮着收拾行囊。


    锅碗瓢盆和帐幕重新打包好,挂在暗器的驼峰上。


    她偷瞧了一眼裴序,见他系紧包袱,转身一言不发的继续检查着大毛身上的鞍具。


    叶起咬了咬牙。


    从刚才他就一直不看她,不说话。


    为什么?


    他讨厌她喝酒?


    可看着始终沉默的人,这些话不知为何,怎样都说不出口。


    等出发后再问!


    叶起眼睛微亮,松了一口气,同坐一处挨在一起,仿佛心也能离得近一些,问什么也不怕他笑话。


    见裴序收拾好了,叶起唇角微扬,抓住缰绳,迫不及待踩住脚蹬,长腿一撩就飞上了驼峰,坐稳后冲他伸手,笑道:“姓裴的,快……”


    “腿有些麻,我想走走。”


    他垂着眼避开,快速说完便将她手中的缰绳拿走,小心地不碰着她,然后牵绳走在前头,只留下一个背影。


    “叮叮——”


    清脆的驼铃响起,叶起笑容僵硬,恍惚地看向前方步态从容的人。


    那个人脊背挺拔,身姿潇洒,墨色轻裘也掩盖不住一身风华。


    她怔怔地垂下头,只觉背后空荡荡的,就和心一样,空得能装下整片沙漠。


    裴序望着前方的沙漠,眼瞳幽暗,如玉雕琢的脸庞面无表情。


    沙子滚烫,几乎要透过靴底燃起火焰,从双脚一路烧上头顶。


    燥热的火让人想不起任何事,所有的心绪也被烧毁,只剩下求生本能,让人想逃离火海。


    但就算是这样的火,也烧不灭那个荒唐的念头。


    从她跳下骆驼后就不断滋生的——恶心念头。


    裴序不断收紧缰绳,直到手掌被勒痛才慢慢松开,松开瞬间又立即收紧,如此反复,仿佛肉-体的疼痛能驱散脑海令人作呕的想法。


    【既是长相守,合该一辈子在一起】


    五指猛缩。


    【所以要把她藏起来】


    绳索越缠越紧。


    【不管是慕容策,还是薛文慕,都找不到她】


    缰绳磨破了掌心,伤口混进沙子更加刺痛。


    【到时喝再多酒也没关系】


    指尖绞痛,快要被勒断。


    【因为小呆子只有他】


    手掌开始发木,可她的笑她的泪她的怒……全都浮现眼前,于是再多的痛都无济于事。


    大脑开始疯狂转动,快速过滤着南北七十二城的地势和门派,究竟哪一城能避开所有人——天衣无缝地藏住这个人。


    突然,小呆子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


    “姓裴的!你的手……”


    裴序怔愣地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那个人翻身跳下,急步向自己奔来。


    她背后是无尽的沙海和昏黄的天空,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裴序突然有些迷茫。


    他如愿以偿了?


    怎么天地间,只剩她一个人?


    “你到底在想什么!手成这样了都感觉不到吗?水!先用水洗洗。”


    她气得眉毛都跳起来,却小心翼翼捧着他的手,清水流过伤口,刺痛顿时让头脑清明。


    那一双泉水般澄澈的眸子,关切地望过来,仿佛能映照出他内心所有不堪。


    突然,年少的那句诗穿过王府,越过天山,踏过沙漠,骤然砸在耳边。


    【一叶随风起,千山自在行】


    裴序神色恍惚,任叶起包扎着伤口。


    不会有人想被藏起来。


    尤其是她。


    裴序瞳孔紧缩,猛地挣开叶起的手,慌乱地退后。


    不能碰!


    从刚才开始,只要看到她的脸,碰到她的身体,那些恶心的念头就控制不住地冒出来,怎么压也压不下。


    如果被她发现,他就永远没机会了。


    她是自由的。


    不能这样对她。


    她……


    裴序怔愣住,她眼睛怎么红了?


    “是喝酒的事吗?原来你这么讨厌。”


    叶起眼尾泛红,泪光盈满眼眶,拿着水袋和纱布的手无措地交握。


    裴序慌道:“不是!是我、是我……”


    他着急地伸出手,碰到她的衣袖时却僵住。


    又开始了,那些念头在体内化成一头凶兽,快要撕裂他的身体冲出来,扑向她。


    再不解释,她会难过的。


    可凶兽的咆哮几乎要穿透耳膜。


    究竟要怎样……


    怎样才能压下那些恶念?


    突然,黯淡的凤眸亮起一簇微弱的光。


    心中浮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将所有的理智,一路的情难自抑,全都粉碎殆尽。


    而本打算在玉蟾泉的月光下,向她剖白自己,这些计划了很久的事,也被抛在脑后。


    裴序声音急切,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


    “你对我有没有一丝一毫……哪怕、哪怕半分的喜欢?”


    叶起呆立当场,嘴巴微微张开,手一抖,水袋掉下来磕在脚边。


    “汩汩”流出的水打湿了靴面,凉意渗透双脚。


    她慌乱地移开视线,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怎么会知道?


    是昨晚的醉话?


    他一定是不自在了。


    所以才这么反常……


    叶起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那就更不能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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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握拳一咬牙,迎上裴序灼灼的目光,勉强笑道:“我怎么会……”


    微风阵阵,激起寒意。


    裴序的脸色变得僵硬,颓然闭上眼。


    她在害怕。


    何苦再听。


    悲楚犹如洪水从四面八方奔涌,明明身处沙漠,他却感到一种几近溺毙的窒息。


    奢望。


    从一开始就是奢望。


    忽然间,狂风大作,漫天黄沙如汹涌的海浪般席卷而来,遮天蔽日好似重重幕布,本就昏暗的天色,霎时变成黑夜。


    尘土争前恐后地扑进口鼻,一个呼吸,黄沙便灌进肺部,叫人连咳都咳不出来。


    裴序神色一凛,沙雾犹如帷幔遮挡住视线,看不见骆驼。


    他立即按捺住翻江倒海的情绪,跨步上前一把将叶起拽进怀中,展开衣袖掩住她的口鼻,伏低身子低声道:“找骆驼!”


    狂风刮地,几乎让人站不住。


    叶起心里乱糟糟地,顾不得那些纷乱的心事,只得点点头。


    两人互相搀扶,顶着大风向骆驼的方向挪动。


    可明明就在两步开外的骆驼,走了好几圈也没有摸到它们。


    这么大的风,驼铃没有一丝响动。


    裴序眸光微暗,寻到一棵胡杨,他右手抱紧怀中人,斜倚在树干上,左手缓缓抽出剑,眯起双眼。


    乌托的骆驼不可能会跑。


    沙尘暴是天灾,骆驼失踪却是人祸。


    此地定有蹊跷。


    叶起同样意识到不对劲,手不由按在了腰间的刀上。


    两人重新在甘霖镇买了刀剑,虽然不敌北荒玄铁打造的流云刀和南疆寒铁打造的寒霜剑,但也是精钢所制,锋锐无比。


    沙子砸在脸上生疼,眼皮刚睁开一条缝就被风沙逼得闭紧,根本无法视物。


    黄土的腥气几乎令人呕吐,风声呼号快要震碎耳膜。


    叶起凝神定气,缓缓闭上双眼。


    她回想着羲和刀法心决,将呼吸融入狂啸的风中,黑暗中上官名的声音沉稳又淡然,悠悠唱着:


    藏锋养气,收势化形。


    视而不见,听而察明。


    “沙沙”


    叶起耳朵微动,身子前倾,眉心紧锁偏着头,十八,二十三,二十七……


    还有一个离得很远,下盘极稳,步伐却毫无章法,也没有近来的意图。


    叶起眉心舒展开,应当不足为惧。


    她拽了拽裴序的衣襟,仰头贴在他的耳边,低声道:“十七尺外,西南,东侧,正北,各有九人,正从地下赶来。”


    裴序轻轻“嗯”了一声,凤眸凝起杀意,冷冷射向那三个方位。


    地下?


    能在沙里走的必是灌砂定海腿。


    沙匪的路数。


    多半是乌托说的那群人。


    但若不是了解他们的底细,没必要借沙尘天的势,又派出这么多人。


    究竟是哪路势力?


    为龙吟还是付懿?


    正在这时,手掌被人握住,裴序心跳一乱,垂目看去,只见她沉静的侧脸。


    像他们每一次并肩作战。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她顿了顿,将头偏了过去。


    心跳骤然停止,裴序猛地攥紧手中剑,喉间霎时腥甜一片,苦涩随之蔓延。


    不该问那一句。


    何必自取其辱,叫她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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