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时明珠抬了声量,忽又恹恹地软了下去,许是心中有愧,看向时明月的眼神亦是飘忽的,“是我管教下人不严,本就是我的错……”
时明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取了剪子走到廊下修剪花枝,只留下一句话,“你当然有错。”
她漫不经心地修着花,不愿再看时明珠一眼,“你既已知我母亲中毒,却为了一己私欲迟迟不肯施救,叔父纵横沙场忠厚正直,你辱没了他用命换来的名声。”
时明珠扣着手,不敢再看她,声音细弱蚊蚁,“表姐责怪的是。我让父亲蒙羞了……”
见时明月不愿再看她,时明珠将紫枢丹置于桌案,“明珠多有叨扰,还请表姐收下紫枢丹,也算是让明珠赎罪。”她对着时明月行了个礼,转身往门口走去。
“你不必谢我。”时明月从花中抬起头,神色漠然地看向停在院中的时明珠,“沈从谦乃封氏落了族谱的嫡长子,沈家尚且鱼龙混杂,你觉得入了封家就能过得好了?”
“更何况沈从谦自小有个未婚夫人,外人虽不知,可封沈两家家主想必都是认下了的,你嫁过去也只能为妾。”
“退一步讲,能被封沈两家同时认可的女子,怎可能是个简单的人物?有这样的当家主母盖着你,你身为妾室背后又无娘家撑腰,日子十有八九过得不痛快。”
时明月抬眸盯着时明珠,端详着她脸庞未干的泪痕,许久才问了一句话:“你出身将门,当真愿意过屈居人下的日子?”
时明珠的眼泪夺眶而出,扑通一声跪在时明月身前,“父亲生前说过,要用军功让我日后过得花团锦簇,我如何不知嫁入封家后会面临的凶险,可三房只我一人,母亲神志不清无法替我筹谋,叔父连表姐你都无暇顾及,又如何替我寻求退路?如今能有机会完成父亲遗愿,明珠就算受尽折磨被万人唾骂又能如何?”
“你当真是疯了!叔父的本意是让你过得幸福,你如今舍本逐末……”时明月摇头背过身,长长地叹了口气,“罢了,封家派来的人不日就要抵达淮县,你早做准备。祝你得偿所愿。”
时明珠猛地磕头,“多谢表姐成全。”
有婢女上前说早膳已经备好,时明月带着阿莲阿蓉拿了桌案上的紫枢丹回房,回头却见时明珠没有起身的迹象。
“你还要做什么?”时明月问道。
时明珠咬着嘴唇,内心似挣扎了许久才开口,“明珠求表姐借二十两银子。”
“腊梅设计下毒本该偿命,可她陪了明珠数十年,对明珠忠心不二,如今她走了,明珠总得好生安置她的家人。”
阿莲气得转身正欲分辩,阿蓉一把拉住了她,二人看向时明月,等着她的定夺。
今早天还未亮之时,时明月迷蒙地听见外面有猫叫了两声,隐约还听见有小厮抱怨晦气,大概翻个身的功夫,外面便重归寂静。
想来是腊梅断了气,下人们连忙将尸首运走闹出的动静。
时明月看着天,想起叔父还在世时,表妹身边仆役环绕好不热闹,再到叔父战死,三房树倒猢狲散,直至如今表妹身边空无一人,唯余凄凉。
时明月转过身子,撂下一句话,“去账房用我的名字自己取吧。”身后人带着哭腔的叩谢,她也不愿再听了。
***
数日后,时明月陪着荣夫人在花园中散步,金雀笑盈盈地夸着黄太医不愧是来自京城的太医,他开的汤药只喝了几幅,夫人便能下床活动了。
时明月瞧着母亲眉眼低垂心不在焉,以为她累了,见亭子就在不远处,带着一行人护送她在亭中坐下。
吩咐完画眉将亭子四周挡风的薄纱放下,众人坐在母亲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外面发生的事。
听见些有趣的,荣夫人跟着大家亦笑得合不拢口。
说到前两日三老爷生前麾下的部将升迁,赴任路途中路过淮县,特意来时府瞧了眼时明珠,同她叙旧了好半天,那人不知受了三老爷委托还是怎么,留下好些银子才离府。
一众婢女面色不悦,却也没多说些什么,画眉还记着腊梅在荣夫人药中下毒之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今早听闻封家的船队已在城外的码头停靠,下船的是封家二公子封颂。
“据说他同封氏家主一般心思缜密不近人情,也不知咱们三小姐有没有本事嫁过去了……”画眉冷嘲热讽道。
时明月咀嚼着糕点,神思不自觉飘向今早封颂登岸之事。
封颂之名,时明月是听过的,年仅十六便得殿试魁首,除却沈从谦他在家中排行最大,故而深得家主赏识,自小便被当成未来家主培养。
封家派他来,可见是有大目的的。
好在一山不容二虎,封颂之前还有沈从谦,他若想当上下任家主,免不了给沈从谦使绊子,沈从谦愿意的,想必他会拼命阻止,沈从谦不愿意的,他必设法促成。
想到这,时明月放下心来,安详地品着糕点,听着母亲语重心长地分析着当下利弊。
***
沈府倒是不像时家后院这般安静。
自打得了封颂快停船靠岸的消息,沈信穿戴整齐地带着沈家一众人丁守在码头,封沈两家虽然内里争斗不断,面子上的关系却也还维护地得当。
又听闻封颂脾气古怪,家中男丁各个皆提了一口气,忐忑地眺望着平静的江面。
待封颂停船下岸,众人见他扫了眼码头边的人群,似在寻找着什么,兴许是没见到想见之人,脸色也阴沉了几分。
沈信见状,带人夹道欢迎,挤着笑正欲带着封颂往沈府去,却反被他身边的护卫拦住。
封颂抬了抬眼皮,自上而下地扫了沈信一眼,认出他便是沈家家主,语气不悦地反问道:“怎么不见兄长?”
沈信被他这一眼看的浑身不适,勉强扯着笑解释沈从谦有事在忙,“敬之前些日子订了亲,现下还有好些事情没忙完,府中已设好酒席,都是地方特色,二公子可想品鉴一二?”
封颂翻了翻眼皮,早在京城就听闻沈家式微,沈家家主更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今日瞧他胸无城府曲意讨好的模样,才知传闻果真不假。
封颂不满,“兄长是真的事务繁忙,还是心中对父亲的气一直未消?”
一众人等屏住呼吸不敢说话,沈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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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若不相信,随便寻城中百信一问便知。”
封颂懒得同他辩驳,甩了甩袖子,“带路吧。”
从码头到沈府有些路程,封颂坐在沈信提前吩咐备好的马车里,见车下百姓人头攒动。
封家乃宰辅世家,家中位高权重者甚多,家财堆积成山富可敌国,百姓们早就听闻封家派人过来,免不得凑上去一探究竟。
众百姓只见一豪华马车行驶道中,看不清车中人的模样,只能看见车前车后跟着的大几十名仆役,衣着打扮竟是县中乡绅小姐公子都赶不上的,其富贵程度可见一斑。
有几个眼红的妇人挎着菜篮酸溜溜地感叹,“沈家娘子真是好命,能嫁入这样富贵的人家……”
“可别羡慕她,此般富贵可不是随便一人都能受得住的。封氏家大业大人口又多,前厅后院不知有多少矛盾,时家娘子出身又不出色,日后指不定会受多少欺负……”
一青年凑过来捂嘴小声应和,“我叔父在京城经商,上个月刚回来探亲。听他说封家和沈家只是表面上和气,实际内里明争暗斗,我估摸封家人今日一来,纵使沈家已经下聘,时家娘子这婚事不见得会顺遂……”
周围的百姓听了分析,亦觉得在理,抿着嘴一个劲地点头。
封颂听力尚佳,听见百姓们的议论眉头紧蹙。
他从京城出发前还未听闻兄长定亲,只在路上的这些功夫,竟已到了下聘的程度?
心里想着这事,封颂心痒难耐,只差直接飞过去询问兄长他未来的嫂嫂是何模样。
待马车在沈家停定,等不及下人扶着他下车,封颂便急匆匆地跨了下来,瞧着兄长就在前厅,顾不得身后几十号人,快步往他走去。
沈信看得心下一沉,只见封颂气势汹汹地往前厅赶去,随行的高手回过神后亦紧紧跟随,乌泱泱一大群人猛地涌进沈府,吓得沈府的下人惊慌地靠边散开。
沈信手心发汗,封家千里迢迢前来竟是为了发难,又看着沈从谦面色凝重地带着封颂往前厅后走,心情愈发沉重。
沈从谦带着封颂来到他住的院子,封颂屏退左右,待下人们合上院门,这才长舒一口气。
沈从谦没有特意照顾他,只叮嘱他莫要乱动院中陈设。
封颂冲着沈从谦皱了皱鼻子,抱着双臂翻了个白眼,“我说兄长为何一直不肯回京城,原来是在淮县藏了个美娇娘……”
沈从谦听后从桌案边抬起头,“你越发没规矩了。”
见他承认,封颂泄了气,猴子般跳到椅子上蹲着,随手拿了块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又皱着眉头吐掉,“呸呸呸,兄长的日子竟过得这么苦……”
见沈从谦不搭理他,封颂又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凑到书案前看兄长在写什么。
瞧见他划给时家的田地,封颂眼睛瞪得比鹌鹑蛋还大,“给时峰那老登这么多东西?”
沈从谦同他解释了与时家订婚之事,封颂抬手打断,“兄长莫不是在淮县待傻了?时峰这人为求荣华富贵不择手段,他知晓兄长那么在意嫂子,怎可能这么轻易松口答应?”
沈从谦的笔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