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水似的残肢止住,监仙司将结界撤下。
众人都瞧见了长街左边尽头出现了黑压压的人群。
最前面还跪了一个人,甚至不能算跪着,他有一半身子都拖在地上。
仙门这次入世历练的弟子虽然年轻,但的确都是翘楚,纷纷取出自己的法器,严阵以待。
静深宗的符修大师姐叫卫刃霜,她一道符咒贴在眉心,看清了尽头那行人,忽地疑道:“跪在那里那个,不是我们遇见的那个蚀脉症修士吗?就那个求我们救他家人的散修!”
另一边,封九鸿上前几步,用了传音入耳:“斩仙楼封九鸿!特来向各位仙尊讨一样东西!”
众人未及疑惑,便见监仙司那位首座大人收起伞,讽道:“原来是斩仙楼的狗,看来是冲着本王来的了。连累各位仙尊了。”
状况不言自明。
封九鸿大概是在城中搜查玉虚京修士。而那个散修见了玉虚京来的沈霁明一行人,便以为他们就是封九鸿要找的,于是出卖了他们。
而另一个小道士,可能听见了封九鸿的计划,才赶忙来报信。
卫刃霜惊道:“那方才的血肉残肢是……”
静默半晌,卫刃霜听见那个叫做萧昭明的器修出了声,将血淋淋的答案铺陈开:“是你们要救的人。”
你们要救的,被生生炸死在面前的人。
痛苦、不忍与愧疚交融在一起的情绪,倘若浓烈,是能折磨人一辈子的感受。
他们第一次面对骤然降临的生死,就是这样残忍的局面。
如果……如果留了人在那保护,如果他们再快一点,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愤恨与血气咬在齿间,然而就在即将被戳破的瞬间,宣述忽地越众而出,右手背在身后,动作坚决地打了个手势。
监仙司坚决执行首座命令,其余修士面面相觑,也只好迟疑地止住凝聚的灵力。
宣述慢慢悠悠地开了口:“本王听闻,丙舵素来是保管宝物的好手,可你封舵主竟向本王讨法器,那想来是封舵主失职在先——这是你有求于本王吧?封舵主,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封九鸿听了一句“本王”,空洞的左眼霎时间疼痛难忍,仿佛眼珠又被人挖出来一遍。
天底下有几个敢跑到启暮城来自称“本王”的人?
只有宣述。
他竟然敢说,是自己有求于他这个有剜眼之恨的仇人?
哈!
可笑!
封九鸿狞笑道:“我道监仙司来的是谁,原来是宣王爷。剜眼之恨,封某还没与你清算呢。”
宣述目光冷厉:“好说,免礼。按规矩,本王要问你一句:这些被你炸死的人,与你有什么恩怨?”
宣述作为监仙司首座,这些年也亲自行过一些刑,封九鸿算一个。
此人以人血修炼,当年监仙司抓住他之前,就已有两城百姓丧命他手。
监仙司判决,将封九鸿碎灵根后剜眼拔舌,可他在碎灵根这一步逃了,宣述也只来得及挖出他一只眼睛。
封九鸿从此便上了监仙司通缉榜。
他与宣述的仇也是自此结下了。
封九鸿:“那还真是误会一场,封某与他们毫无瓜葛。只是他们泄露了不该说的秘密,还妄想逃出去……这就不好了!”
与此同时,封九鸿右手化出长戟,戟尖对准了宣述的黑瞳。
“谁让你身后那群小崽子非要见到这些人,追问这些人,甚至大发慈悲救了他们呢?”
你们的善意?
不过是催命符罢了!
“宣述,把烛龙眼还回来,我留你全尸!”
监仙司修士列阵挡在宣述身前:“保护王爷!”
叶无痕是剑修,脾性最暴,听了封九鸿的狗屁,再也忍不住,二话不说拔剑就上!
剑意嗡鸣刺入耳膜,沈霁明闪身加入,他剑尖挑起长戟后骤然下砍,剑中射出的冰凌刺向封九鸿左眼。
卫刃霜见缝插针,轻斥一声符纸直冲封九鸿而去!
封九鸿:“抢回烛龙眼者,重重有赏!”
随着“嘭”一声爆炸,场面霎时乱了起来。
正道与邪修缠斗,唯有宣述一个凡人拎着保护法器,岿然立于后方,还时不时出声给己方支招。
他捣乱就捣乱吧,嘴还毒,话说的又损又扎心,气的封九鸿往他这边扔了好几个爆破符。
可惜,没炸着宣述一根头发。
宣述一边冷笑着不带脏字骂人,一边挪几步,挡住他身后角落的萧昭明——萧昭明在救人。
“你的灵根在衰竭,很快就会死。”萧昭明擦了下额头的汗。
同时一刀扎在“病人”胸口,干脆利索地一拧。
小道士本就是吊着最后一口气来的,这一下险些真给他扎死过去。
“没……没用的……”小道士断断续续道,“我的千机体换的是……”
萧昭明抬了下眼:“知道,是心。”
对于她来说,一眼看透人的身体经过怎样的改造,比起炼出天工法器还要简单点。
小道士呆住了。
重明再次化作仪尺,撬开他胸口圆形似的机关。
看到这颗千机心以后,萧昭明脑中空白了一瞬。
这个千机心上千疮百孔,满是修补的痕迹,伤损有新有旧。
萧昭明知道这是什么痕迹。他应该……很多次努力活下去了。
“再相信一次。”萧昭明望着他在涣散边缘的瞳仁,喉咙干涩,“‘没用’这句话要看对谁,如果是对我,那你有救了……再相信一次你能活,可以吗?”
她像无数次在太虚斋时那样,务必熟练地捏起细如牛毛的小夹子,修理这颗千机心的灵枢。
千机体制作的心缓慢而微弱地跳动,令人担心下一瞬就会失去生机。
躺在地上的道士进气少出气多,眼眶边缘似乎有些湿润,瞳仁真的凝起了光泽。
萧昭明跪在地上,目光专注冷静。
那厢封九鸿打得再凶,她也没分过去一眼。
宣述不是在管吗?那死不了。
她在某些方面很有心大如牛的气度。
萧昭明手上又稳又快:“你从哪弄的这么个千机心?品质有点一般。”
说说话,也有助于病人保持清醒,别“一睡不醒”。
当然也可以顺便套话。
躺着的小道奄奄一息:“启暮城的……铺子……”
萧昭明:“什么铺子?”
开膛破肚使得灵气大量流失,道士头一歪陷入了昏迷,回答不出了。
萧昭明:“……”
坏了,差点把人问死了。
她加快动作,符文和符轨一个个在她手下游走,灵气在她周遭忽明忽暗。
不远处打嘴炮的宣述频频回头看她,正要放下心来,却见萧昭明突然变了脸色,手上缓缓停下,面色煞白。
宣述目光微沉。
她怎么了?
萧昭明薄薄一层冷汗覆在脊背,不可置信地盯着手下最后一个符文——那赫然是一个“昭”字。
法器的末尾符文,通常用来象征炼器师的身份,方便追溯源头。
她的身份符文就是“昭”。
更不用说,这天底下既做得出千机体,名字里又带“昭”的器修,恐怕也没有第二个。
这是她在太虚斋中炼出的废弃千机体。
……这东西是怎么出现在启暮城的?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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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白皙的手指不易察觉地发颤。
脑中思绪百转千回掠过。
停顿不过须臾,她狠狠闭目,细夹终于一动,抹去了“昭”字。
待重新落笔成符,灵气成功运转。昏迷的道士猛地倒吸一大口气,呛咳着睁开了眼。
萧昭明从乾坤袋里摸了个丹药,一把拍进他嘴里,“咽。”
吞下去后,原本苍白的面容陡然红润几分,像是强行托了他一把。
萧昭明凝视此人,沉声追问:“你是谁,在哪得来的千机体?”
有了生机,他总算能说一句囫囵话。
“有劳道友……咳咳、在下名燕七,出身三炁观,奉命蛰伏在启暮城中,是被强行更换的千机体……在城东的往生铺,街头左起数第三家,咳咳……”
往生铺……萧昭明眸色一暗。
她敛了神色,在燕七心口贴了张符纸,才站起身:“你的千机心我已经完善过,与你原先那个不是一个等级的。往后定期补充丹药即可,不出意外的话,够你用个一百年了。”
燕七茫然地看向她。
他下意识抬手捂住胸口,里面跳动的那颗假心不再是颤颤巍巍,随时要罢工的状态。
而是久违的稳健有力,就如自己肉长的心一般。
他活下来了。
燕七哽咽良久,眼中泪水簇簇落下来。
他抹了把泪:“救命之恩,当以命报答,可惜燕七这条命现在还不是自己的,待我完成使命,这条命便由恩人拿去。”
“什么?”萧昭明愣了愣,想到燕七说的“奉命蛰伏”,便明白了,“你是三炁观安排在启暮城中的细作,你还要回三炁观复命对吗?”
燕七摇了摇头:“不……老住持已坐化,现在观中已经没有人能证明我的身份了。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让我变成这幅鬼样子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对于燕七来说,回不回得去三炁观,他的身外名如何,都已经不重要了。
但那个强行剖开他胸膛,割下他心脏,又安放上这颗千机心的人……他要杀了他!
另一边的混战还热火朝天,萧昭明望了望,打断燕七的情绪:“我不要你的命,但作为交换,我要知道你查到的所有事。”
看得出燕七内心挣扎极了,这些秘密本身就危险。
踌躇半晌后,他下定决心般:“我到启暮城来,是因为蚀脉之症。”
“这与三炁观有何干系?”萧昭明神情微冷。
“近两年得此病的修士渐多,灵根腐败之痛难以忍受,所以常寻觅灵气富饶之地以缓解疼痛。我们三炁观灵气充裕还驻于凡间,于是收留了很多这样的修士……直到一日,住持发现,这些修士的千机体,都来自启暮城。”
萧昭明漆黑的眼瞳无声收紧。
三炁观住持知道,当明面上出现一只虫子的时候,暗处已经有数不清的虫群了。
这些残次千机体价格不高,在黑市很受欢迎,从供货到动手的器修,已经形成了完整的流程。
至于更换之后会发生什么,提供千机体的人并不负责。
“我昔日好友也在受害之列,所以主动请缨,来启暮城当细作,誓要查出背后的黑手。”
为了保护三炁观,燕七假装叛逃,与住持单线联系,连好友也以为他真的走了歪路。
直到两年前,住持逝世。
近年灵力渐稀薄,三炁观又收留了大批蚀脉病病人,终于有人盯上了他们。
“住持死在斩仙楼手里。”燕七的眼泪滚滚而落,字音间已带了颤,却还是坚持说下去,“斩仙楼盯上了这批病人,要过,住持不允,干脆就强抢了。”
萧昭明疑惑轻声道:“他们要蚀脉病人做什么,拿去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