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此鱼翅,非是提倡日用,乃是以恢弘气象合宫宴典制。”
“此羹以其技艺之极,彰其心之诚。何况,臣听闻此厨神乎其技,甚至能以平价食材做出鱼翅羹之味。”
“日后若此法推行,亦可惠及百姓。陛下既喜此味,岂非一举两得?”
圣人当即来了兴趣:“此话可当真?”
萧仁禹颔首:“此厨定在偏殿静候,圣上一召便知。”
如果能享受美味,还不必穷奢极侈,又不受道德谴责,谁会拒绝?
蓝锦进殿的时候颇觉恍惚。
虽则家宴,殿中金碧辉煌,位次规整,歌舞莺啼流转。
她侧头看见了离席的萧仁禹,因熟悉的面孔心中稍安。
圣人肃着脸道:“平身罢。听闻你能不用鱼翅,做出鱼翅羹,此事可当真?”
蓝锦瞧见萧仁禹暗暗递来的眼色,心中纳罕。
她不过是在发鱼翅的间隙,等得百无聊赖,做了碗仔翅,聊解馋意罢了。
圣人如何知道这个能代替鱼翅,萧仁禹说的?
难不成,他还扒着御膳房的门偷看自己做菜?
“回圣上,确有此事。主要是细粉丝,香菇丝,木耳丝,鸡蛋,鸡丝做成的,名曰‘碗仔翅’。”
“若要其鲜味,可以再添些泡发的花胶,干瑶柱,或是墨鱼丝,蹄筋......”
“如果烹调得当,其味几乎以假乱真。只是食材成本低廉,恐有鱼目混珠之嫌,故而未曾奉上。”
圣人龙颜大悦:“好,好,未必是鱼目混珠,是明珠蒙尘也未可知。特许你即刻做些碗仔翅奉上,诸位都尝尝,看看称不称得上以假乱真。”
蓝锦领命,退出门外才觉汗水已打湿脊背。
她暗呼一口气,进宫真是富贵险中求。
碗仔翅是粤港一带的街头特色小吃。
鱼翅虽然未曾在本朝受到追捧,却在后来闻名大江南北,人人知其鲜美奢华。
若让不时露出尖牙利嘴的汪曾祺来评说,此罪都该归功于明人纵欲,才让这些高蛋白贵价食材大行其道。
于是便有机灵的商人,从酒楼食肆收来破碎的翅丝边角料,置于小碗中。
用些提鲜的替代物煮来售卖,名曰“碗仔翅”。
调味也是简单至极,必有白胡椒粉和大红浙醋这两项,里头还有些麻油。
鱼翅丝也渐渐退场,改用细如须的粉丝代替,食客照样吃得津津有味。
太监鱼贯而入,奉上新做成的一份份碗仔翅。
其色褐中带亮,是味极鲜和老抽的缘故。漂于其上的鸡蛋丝,若隐若现地摇曳。
同样熬煮得浓稠爽滑,这是花胶与马蹄粉的功劳。
萧仁禹率先舀起一勺,入口鲜浓,全然不输鱼翅羹。
他嘴角翘起,也不知在骄傲些什么。
蓝锦在殿中安静侍立,呼吸都放轻。
良久,一连喝了大半碗的圣人才满面红光地放下了碗勺。
“大善!世上真有此种神厨,竟然能点石成金。都是寻常物什,也能做出堪比鱼翅的美味。爱卿,你可还有什么话说?这下可不必去诛什么人了吧?”
潮州大臣捧着快空了的碗仔翅,还在回味方才的体验。冷不丁听见此问,赶忙道:“没有了,没有了。”
此羹没用到所谓罕见难得的食材,仍在口味一途登峰造极。
他若是再固执否认,那就真成了冥顽不化的老学究了。
圣人哈哈大笑。
蓝锦此刻才松了一小口气。
本想躲懒,借后世著名食材的东风,做本朝第一个献鱼翅进宫的人。
和鱼翅识于微时的提携之情,还未受到反哺,就差点就叫自己成了千古罪人。
万幸有碗仔翅逆转局势,万幸萧仁禹是个大嘴巴。
圣人一锤定音:“蓝记很好!先和令章一道,为边境将士改善了军需供应。又做出如此美味佳肴,赏!”
“以后,鱼翅羹止步于宫禁中,这道碗仔翅很该大肆推行。朕也很久没有这般与民同乐的大好机缘了!”
一时宾主尽欢。座中除了二皇子承彦心有不忿,没人不是高高兴兴的。
蓝锦退回偏殿,排起长队的奉赏之人早已在此间等候。
有宫中御酒十坛,外来香料若干,奶制品若干。云锦丝帛,金银珠宝,不胜枚举。
蓝锦暗自啧舌,这皇帝吓人归吓人,还挺大方的。
还有一个容长脸的姑姑,笑眯眯地说道:
“圣上为军需工坊赐名‘食饷司’,特赐娘子为司首,称‘尚膳女史’,归大公主管辖。”
“此后,娘子手下的酒楼可免赋税。”
蓝锦惊喜万分,其他且不论,赋税可是一大笔钱!
她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原地开出百十家店,最好手拉手遍布全国,把这个羊毛薅干净。
*
“阿姐!阿姐!”
小秋一路跑着出门,冲着一路红花簇拥、刚下马车的蓝锦挥手。
御赐的物件浩浩荡荡进了蓝记酒楼,吸引了几条街的人围观。
蓝锦欢喜地把小秋抱在怀里:“哎哟,几天不见,你又结实了,我怎么都要抱不动了!”
小秋蹬着腿蹿下来:“阿姐你累了!”
又狡黠地一撸袖子,给蓝锦看她臂膀,神秘兮兮地说:“萧阿兄天天来教我练剑,阿姐你瞧,我也有腱子肉了。”
蓝锦惊讶道:“还有这事?”
悟雅笑盈盈地说:
“可不是嘛!小秋长日缠着甲一教她上树。近来也不知是怎么了,甲一不在,萧翰林倒是一早就来。坐树下喝娘子泡的果茶,指点她扎马步。”
汝月给蓝锦拿来了家常的大衫,动手帮她拆头上的繁琐首饰。
蓝锦笑着说:“原来我不在的这几日,发生了这么多事。”
悟雅大咧咧道:“也没什么事,左不过就是萧翰林一个人的事。娘子,此次进宫可顺利?”
蓝锦这才把宫中的惊险详细一说。
悟雅和汝月吓得连连拍胸脯。汝月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看来萧翰林的消息也算不得十分准。当时不是他说,圣人最爱花团锦簇的罕见美味么?”
“准的。你们不知道,圣人喝了我那两道羹,眉毛都飞到后脑勺了。哪怕上了碗仔翅,他还是偷偷遮掩着,把鱼翅羹给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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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光盘后短暂的空虚和遗憾,蓝锦见多了,一看就懂。
“那就是那个大臣作怪,吃了这么好吃的汤羹,还不知足,做什么平白吓唬我们娘子?”悟雅忿忿道。
蓝锦倒是安慰她:“他也是有他的道理。我这不是没事嘛。有人替我说话,最后也有惊无险,这还得了赏赐。”
“何况,圣人金口玉言,说了‘大肆推行’,这不正是我们为碗仔翅扬名的大好时机吗?”
其实,早在献菜之前,蓝锦便做好了打算。
鱼翅难得,可碗仔翅,作为它一体两面的附属品,必将风靡民间。
她也是存了铤而走险的心思。先以鱼翅羹在御膳扬名,再以贱博贵,叫碗仔翅继承这个盛名。
“不管了,鏖战之后很该放松庆祝,你们还不给我做好吃的。”
“今日酒楼关门歇业一天,大家愿唱歌便唱歌,愿跳舞跳舞。摆上酒肉,我们不醉不归!”
悟雅第一个响应。
人生得意须尽欢。蓝锦作主,把御赐的美酒开了一大坛子,人人有份。
深褐色的卤鸭货摆上了桌。卤鸭胗糯软入味,卤鸭肠弹牙脆口,卤鸭心醇香滑嫩,样样都是下酒上品。
小秋抱着一道桂花糯米藕,吃个不停。蓝锦跟她争抢着,不叫她吃多了糯米不消化。
姐妹俩的斗争从糯米藕,跑到糖煎排骨。
小排煎出了玻璃焦壳,深朱红的边沿透着光,含到嘴里还有酸梅子的滋味。
“叫花鸡来了!”
汝月捧着一大块泥坨子,从院中跑进来。
“呀!”
“放这里放这里。”
“我来拆!”
吃了几天宫里样板间一样的精致菜肴,蓝锦十分渴求这样大开大合的俗气美味。
悟雅自告奋勇,把包在黄泥荷叶里的叫花鸡拆出来,不叫蓝锦脏了手。
当她掀开最后一层荷叶,热气裹着鸡肉香味奔涌而出,直冲人鼻端。
鸡皮黄中带焦,牢牢锁住其下的肉汁。
“这味道可不错!”蓝锦深吸一口气,一双杏眼紧紧锁住桌上的叫花鸡。
大家都不含糊,许多双手齐上阵,一阵撕扯。
脆薄的鸡皮稍一用力便破开,白花花嫩生生的鸡肉露了出来。
蓝锦只觉不能再多用一分力,因为鸡骨头都要自己滑出来了。
她不顾热烫,往口中一送。
焦脆的鸡皮香香的,吸足了味道。
既有荷叶的清新,还有药材的香甜,又有各味复杂香料的咸鲜。
鸡肉软烂至极,舌头一抿就要化开。汁水奔忙,涌了满嘴。
蓝锦徒手撕鸡,啃得满嘴油光。
一边嚼一边点头,话都说得含糊不清:“太好吃了!太香了!汝月,你的调味本事又有进步。”
人人都是这般想法。
不过一会儿功夫,座中诸人都吃得眼神涣散,晶润的嘴唇满是鸡汁。
蓝锦搁下最后一块鸡骨头,满足地眯起眼睛,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往椅子上一瘫,深呼出一口气,颇有一副“人生如此,夫复何求”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