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若虹晨起必用一碗冰糖燕窝粥,四季不落。这是她的养生之道。
蓝锦瞧着这几两银子一碗的滑腻物什,暗自啧舌。
哪怕是金丝燕的口水,也至多是些蛋白质。
若论实际作用,并不比鸡蛋、牛奶、甚至时价颇贱的猪瘦肉更优越。
又传言燕子唾液属酸,利于美白养颜。如果此言为真,想来豆腐皮之流也能有几分功用了?
蓝锦不知打哪里听说的。富庶地方的山寺,虽然普通僧人只吃粗茶素斋,奢侈些的住持,为着养生考虑,朝进牛乳,午食银耳,日日不落。
——瞧,不必燕窝,胜似燕窝。
这种寺里头一定有好点心。香气扑鼻的荷叶素包,或是浇了蜜水的杏仁酪。
倘若点心不精,讲究挑剔的住持第一个不答应。
高洁飘逸的苦行僧们,又是另一种做派。食必粗盐,饮必陈茶。
蓝记大动干戈酿出来的味极鲜,叫这些德高望重的师父见了,定要斥为“小资做派”。
所以啊,爱吃素燕窝的方丈们,也有其可爱之处。
但蓝锦并不跟梁若虹多嘴燕窝的不是——她懂,仪式感嘛!
既然家里吃得起,老祖宗又爱这个口味,何必满口道理讨人嫌。
何况,梁若虹是很有原则的人。如今寻回了蓝锦,心情一日好过一日,连听雪轩的口重菜肴都不再去吃了。
——她自家就有大厨。
每餐吃得也少。尤其晚餐,几块瓠瓜端子,一碗青菜豆腐汤,便极满足。也是防着睡前不好克化。
生冷食物,梁若虹也不碰。
所以蓝锦姐妹的上巳踏春之行,她一口拒了,转头去大长公主府上做客。
回来就问蓝锦:“听说你做了什么薄皮春饼,勾得萧家二郎口水直流?”
蓝锦失笑。天都的小娘子小郎君,个个都是大嘴巴。
蓝记酒楼也迎来了几拨上门的客,劈头就问:“掌柜的,可有春饼卖?要薄皮的,不过油的那种。”
蓝锦摇头笑道:“这个不做的。家常吃吃还行,若是售卖,太耗工夫了。”
客人无一不拊掌喟叹:“唉!可惜可惜。看样子,唯有和蓝小娘子做了顶亲近的朋友,才能分润一口春饼尝尝鲜。”
蓝锦与客人笑谈了一番遗憾经。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食。
春天是最经不起遗憾的时令。
清明前的香椿芽,清香扑鼻。若不及早掐了尖,很快便老了。发涩,发苦,塞牙。
豌豆苗也是如此,嫩时一折便“啵”的一声脆响。裹着荤油炒了,不过撒点薄盐,唇齿留鲜。
老来韧得嚼不动,满口粗丝,更失了鲜美。
蓝锦不做负春人。酒楼选了上好的腊肉,肥瘦相间,未切时三指宽,轻轻一挤便要流出金黄的油。
汝月忍不住夸:“好成色!”
切成大片,层层垫了春笋片,大火上汽去蒸。
熟了的笋蒸肉,笋里裹着荤油,肉里浸着清香。肉鲜味借了笋鲜味,你也不油,我也不腻。
悟雅当仁不让地咬一口,险些连舌头一起吞下去。
“小娘子,你是怎么做的菜,怎么都那么香啊!”
蓝锦看着她要哭不哭的表情,又笑着往她怀里塞了一碟甜豆腐干。
各种干子是绝佳的下酒菜。
酒楼不能无酒。蓝锦联络了惯走水路的商队,定了几百坛上好花雕。
一半温来待客,一半竟是入菜。
江汝月看了,是目瞪口呆的:“师父,如此不惜工本?”
一贯精打细算的蓝锦,在此事上却极大方:“一分食材一分味,花雕最配荤腥,增香提鲜的!”
悟雅倒是接受良好,笑话汝月大惊小怪:
“你也不看我们娘子,每道菜定了多贵的价钱。羊毛都打羊身上出!”
也是,就这碟小小的甜卤豆腐干,起个风雅的名字,售价能比成本翻出十几番。
汝月是每日流连厨间的人,觉得这话很该一驳,却又无从辩起。
蓝锦就把各样碟子都取来:“瞧咱们家的豆干,有咸的,有甜的,有硬的,有耙的,有烟熏的,有盐卤的。”
“莫说别家吃不到这样全,有些味道,若不是我们做了出来,谁家会想起来卖?”
悟雅从未这样想过,也觉颇有道理。
光顾酒楼的顾客,还是有钱有闲的占多数,在口味上也有些追求。
——不然,吃白水煮肉、开水烫菜,岂不更方便快捷?
倘若吃到一种别处没见过的佳肴,是不是念念不忘,情愿一掷千金?
蓝记酒楼就积攒了一大批这样的老饕。他们在蓝记存的银子,简直够蓝锦再盘一家店。
“大掌柜,老样子,温一壶酒,其余你安排!”
老大人往老位子上一坐,熟稔地说。
蓝锦笑容可掬地替客人做主:
“今日来了鲜荸荠,水灵灵的,就做个荸荠炒鸡丁。春笋也正嫩,配上鲜蘑、粉丝,荞麦面做皮子,蒸上一屉素饺。”
“若要下酒,给您上一碟茶干。劲道有嚼头,配花雕正正好。”
果不其然,老大人胡子轻翘,颇为满意。
豆腐干下酒的习俗不知由何人发明,蓝锦从未在异国见过。
尤其亚洲之外,最多吃些豆奶、豆泥、豆饼。无人这样满腔热情地,侍弄花样繁多的豆制品。
可以佐餐,可做主食,可以入菜。
就拿最常见的说:北豆腐和南豆腐,一扎实一嫩滑。在此之上又有冻豆腐,涮火锅煮汤一绝。
还有豆腐的副产品——豆干、腐竹、豆皮、腐皮......
腐乳也分南北,成块的佐粥极下饭,许多菜色又用南乳当佐料。连酱卤牛肉都要加了腐乳的才好吃。
潮汕的腐乳鸡翅,通体深橙红色,是家里复刻不来的滋味。
非得到小摊上去买,才有那种一口爆汁的脆嫩感。
盖因他们锅大油厚,火候又好,牢牢锁住了腐乳的鲜汁子。
蓝锦还想起小时放学,不急着回家,先去炸货摊子上买一串炸素鸡。
撒一层咸味干料,再抹一层甜鲜湿酱。
盼下课铃的日子,想的就是这一口,豁了门牙也要大嚼。
臭豆腐也是极伟大的东西,各地都有。
长沙的炸臭干更是卖遍全国,把复杂卤水发酵而成的豆腐,炸得乌黑脆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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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主在当心掀开一个口子,泼了辣椒蒜水,撒上葱花香菜榨菜碎。
小心地咬上一口,烫,却鲜。外酥里醇,欲罢不能,实为经典。
小学生们还是最爱一碗豆腐脑。这个名字含义太广,咸甜之争被迫锁于其下。
北方的咸豆腐脑质地更硬,往往是石膏点的。
泼了带肉臊的勾芡卤汁,撒了葱花、香菜——嗜辣之人还能加辣油。
辣也有限,不会叫人唇舌发痛。
或许还有些木耳、黄花菜。配上一根蓬松的大油条,一上午都不会饿了!
南方的甜豆腐花,则用内酯豆腐多一些。
较之可作早餐的咸豆腐脑,更像清爽的点心。
空口吃也香,撒白糖也可,泼红糖水也罢。
花生碎、芝麻末、姜汁......哎呀,美味。
蓝锦在这满怀深情地追忆讲古,面前的馋鬼个个眼都直了。
小秋人小没经验,一滴口水没包住,“叭哒”滴到地上。
“阿姐!想吃那个红色的腐乳鸡翅,还有五香炸素鸡!”
汝月痴痴地问:“所以说,南边的豆腐花都是甜的吗?”
蓝锦笑道:“那可是大大的冤枉。”
冷不丁有人踏进灶间,是官服还未褪下的萧仁禹。
他一路行来,还瞧见了一贯严肃的自家上司,时任翰林承旨、位同内相的沈伯濂。
——正一筷子一筷子往嘴里夹荸荠炒鸡脯。小鸡啄米一样,已经叫他很受冲击。
“小娘子竟去过这么多地方?”
蓝锦她们齐齐回头。
这人好不拿自己当外人,厨房重地,也是闲人来得的?
“那倒不是,不过是游记上看来的。萧郎君可是要点菜?”蓝锦讪笑,信口模糊道。
“我倒想听完娘子的豆花论。”
本就是要讲的,蓝锦略清了嗓子:
“萧郎君不记得,我在你家做过烧椒豆花牛柳?那便是西南的吃法。绿豆发酵的软滑豆花,咸辣过瘾,拌饭吃极美。”
“还有一道顶有名的过江豆花,也是石膏或盐卤点的,什么都不搁。”
“料碗里搁酱油、花椒面、油辣子、豆豉酱、葱花,吃的时候人手一碗,蘸着吃,鲜香有味。”
萧仁禹立刻打定了主意:“今日我便要一份过江豆花。”
蓝锦瞥他一眼,这人好不拿自己当外人。
到底还是唤了个伙计过来,嘱咐他去生药铺子买石膏粉。
“酒楼不备这个菜,要吃只能现与你做。且得等着,至少半个时辰!”
萧仁禹美滋滋。这话叫他一听,那便是无人吃过这菜,是蓝娘子特特给他做的。
等又何俱,正愁找不到理由在蓝记消磨。
他趁势托人回萧府报信,今日也不回家用暮食了。要等蓝娘子的豆花!
这还未得意几时,便听上司唤自己:“怀瑾!来与我共饮,莫错过这好茶干!”
萧仁禹谦恭有礼蹭上了饭。咸鲜有嚼头,带点烟熏余味,果然妙。
沈伯濂吃得兴致高昂,看着自家最欣赏的下属,关怀起来:
“这会儿还独自游荡。怀瑾这个年纪,很该娶个新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