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这事,蓝锦便要偷笑。
萧大翰林未吃上豆花便蚀把米。在酒楼赖着不走,反叫长辈捉住了催婚。
蓝锦从前有个师父,是饮食行当难得的女性掌门人。
旁人真情假意地催她嫁人,她把菜刀“唰”地往菜板上一撂:“我这辈子就跟菜刀结婚了。”
长辈乐见喜宴多过悲事,人之常情。
当时,蓝锦端着荞麦三鲜蒸饺上菜。
瞧着萧仁禹可怜兮兮的求救眼神,险些想说:“喏,菜刀借你!”
萧国公府,蒋长昭满腹犹疑。
萧仁禹从来只在值房和家中书房流连,再添上一个卧房,实乃三点一线,雷打不动。
“怀瑾,近来为何总在外头用饭?”
细细想来,这个苗头在他大哥把他扔去山里野训之后,便起来了。近日愈演愈烈。
萧仁禹沉默以对。
蒋长昭习惯他如此,追问道:“你可曾给你妹妹去信催一催?也不知她转去哪里了,何时归家。认亲宴还等着她!”
萧仁禹肯定地说:“去信了。”
只不过,他在信中,列了她麾下娘子军的名录。
以此威胁萧清珩,未经他的允许不准归家,否则就捅到所有人的长辈那里。
心机阴险的萧仁禹,风度翩翩地走进了蓝记酒楼。
因着上巳节的旖旎,仲春时节,蓝记酒楼迟来地庆祝起了花神节。
店里的伙计人人头上斜插一只山茶花,捧着托盘,笑得春风和煦。
每位进店的客人,都被递上一小盏桃花酒。
“客人,且品一杯春色。”
清冽醇香的佳酿入喉,醉倒花间也不悔。
捧着杏花酥的人又跟上来。
“客人,再尝一口春光。”
萧仁禹笑拈一枚杏花酥:“这糕别致,竟也是杏花样子。”
蓝锦瞧着这位丰神俊朗的郎君——呀,现成的模特。
她冷不丁往前迈上一步,趁势往萧仁禹的头上簪上一只洛阳红。
红艳的牡丹更衬得他面如冠玉。
蓝锦笑着调侃:“这下可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①了。”
时人还未有簪花习俗,更别提男子簪花。
萧仁禹默默地纵容了蓝锦的“恶趣味”,并没有将花取下,还听话去看蓝锦手中磨得透亮的铜镜。
蓝锦笑得开怀:“古有《离骚》君子佩兰草,今有玉面探花簪牡丹。美哉妙哉!”
萧仁禹踟蹰片刻,鼓足勇气从花盘里取出一支海棠:“此花晕红如醉,娇憨可爱,正衬娘子。”
到底没敢亲自将花簪到人家头上。
蓝锦笑着接过,大方地往鬓边一别。她最爱海棠。
此花迎晨露而开,花有睡姿。
叫赏花人唯恐夜深花睡,只好红烛高照,以映美人。②
春日簪花,簪得就是这份洸洋自恣。
蓝锦赞了萧仁禹的眼光。揽镜自照,是比编进发辫的杏花更夺目。
“青春得意时若不尽欢,只恐日后悔之晚矣!对着娇艳无匹的鲜花,都要生出憎恨之意了。”
蓝锦笑着,想象萧翰林人之老矣,佯醉才得以插花满头的样子,又低头偷笑。③
——所以这花别拿下来,合该簪个一天,四处招摇才好。
直叫人人驻足,赏一赏俏郎君帽檐边的红云浮动。
萧仁禹步伐都慢了下来,唯恐碰掉了小娘子的心意。
“今儿也有好饭食,萧郎君稍待。”
蓝锦已经很习惯替萧仁禹作主——横竖他不挑,什么都吃,什么都赞。
若是叫听雪轩的吴仲芳知道,定要破口大骂她胡诌。
今日庄子上送来了不足二斤的嫩鸡,便是后世口中的童子鸡。
鸡小肉嫩,活鸡宰了,去脏去头去尾。几炸几卤,做成棕红色的炸童子鸡。
有人以为童子鸡大补,蓝锦只看重其味大美。
鸡这一物,在现代大型棚养之前,是金贵而体面的家禽。
其实鸡是最靠富贵的食材。现代白羽鸡价廉,皮下脂肪也厚,一股肥腻味道。
漫山遍野散养的鸡则不同,连鸡皮都脆弹鲜美,乳黄色的,做汤都使得。
蓝锦切了酸笋,剥了鸡皮,一汆即起。撒上胡椒、香葱和芫荽,便是一道酸笋鸡皮汤。
嫩鸡好吃,个头大的草鸡也有妙处。
嫩黄的鸡翼冷水下锅,煮至半熟。再反复用冷水冲洗,逼它皮肉紧致。
像做鸡翅包饭那样,剁去骨节,抽出两根大骨,而鸡皮还是完整不破的。
然而并不是鸡翅包饭那样简单,里头塞上香菇丝,自家腌的火腿丝,肥嫩的春笋丝。
三丝塞好,上汽蒸上半个时辰。
直到内馅的鲜美完全融入鸡肉,鸡油叫香菇、春笋吸收殆尽。
便把剩下的汤挂芡收汁,泼到脱骨鸡翅上。
“萧郎君,这道是‘龙穿凤翼’,单子上没有,我可只做这一回,且低调着吃吃罢了。”
蓝锦蹑手蹑脚迈进厢房,压低声音。
萧仁禹也随着她用气音小声应道:“知道了。”
蓝锦不知这“龙凤”二字犯不犯忌讳,不过此间只有他们二人。
经她口入他耳,两人都不是莽撞人,蓝锦相信无妨。
这道菜近乎无处可寻,蓝锦还是在一位不世出的老师傅那里学到的。
今日不知为何,突发奇想,欲在萧仁禹面前露上一手。
此菜吃起来糯滑鲜嫩,蓝锦以为胜过鸡翅包饭良多。
对于这种特特做出的饭菜,萧仁禹只盼多多益善,嘴角暗自勾得老高。
瞧,在小娘子面前,他到底跟别人不同。
鸡皮咬起来只脆不肥,配着三丝鲜美非常。舌面的每一处味蕾都舒展开了。
品着这道独一无二、日后难寻的佳馔,萧仁禹吃得极珍惜:“鲜香味美。”
伙计又吆喝着端来一碗油焖笋。
春日不能无笋。蓝锦从前便会守住菜场,从春笋上架吃到落市。
会做菜便有这个好处。这样的时令鲜蔬,若是在饭店售卖,其价不低于许多荤菜。
买上三五支,便能炒上一碟油焖笋,堪称春笋的最优解法。
不过,现在角色倒转了。
蓝锦是开门迎客的精明商人,叫得上价的油焖笋,是一等一的创收菜。
自土里弹跳而出的春笋,一定要即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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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食。莫等笋节变长,笋衣干瘪,颜色发深。
只是自己烹炒,难免收拾得苦,洗泥去衣,过了水,一刻不停地颠锅翻炒。
好在现下楼里不缺好厨子,这个体力活,蓝锦只手把手教了一遍,余下就让旁人代劳。
笋子炒得不失鲜嫩。下厨者真个一刻都没停手,未曾叫它失了水,发木发絮。
炒这笋时,为了凸显其嫩,是加了高汤的。
小火略煮一会,叫它不至过于油,又没有失了嚼头。
吃起来仍然那么脆弹,柔,鲜,香。
蓝锦不知不觉也在桌边坐下,捧着碗饭品这棕亮的春笋。
萧仁禹一开始还摆“不是小娘子做的我不吃”的架子。
蓝锦知他这毛病,暗自腹诽:挑食鬼。
眼下瞧着蓝锦红唇翕动,吃得津津有味,他忍不住也举筷一夹。
缘何普通的菜肴,让小娘子吃过,突然就便得生生可爱起来?
蓝锦擦擦嘴角,看着行止潇洒的簪花郎君,优雅进食。
古人云秀色可餐,诚不欺我!
掌灯时分,梁府摆了晚膳。
梁若虹抬头看了一眼百忙之中插空回家,替她洗手做羹汤的蓝锦:
“今儿倒是回来得早,还有功夫替我炒个小青菜。”
蓝锦听她这酸溜溜的话音,冲小秋一使眼色,两人拖着梁若虹的双臂左右摇摆。
“哎呀!这可就冤枉我了。我可是专门挑了薄霜打过的甜青菜,趁着露水未落的时候掐的。”
“专选了叶片多的,个头小的,软糯清甜。菜根也斩去了,外头的厚叶子也不要。”
“怕它起蔫,还在清水里浸一个时辰。”
梁若虹细看箸中夹的细长叶子,确实青翠欲滴,颜色漂亮。
连大片的叶子都切作了两半,力求片片匀称。
菜心是最后下锅的,所以不软耷,还透着鲜脆。
大叶子的菜梗不发白,却还保持着弹硬和酥感。盖因蓝锦最后倒了一小碗鸡汤煨煮。
这样做出来的炒青菜,不黄不蔫,也没有生味,一点糖粒提了咸鲜味。
裹的虽是猪油,却薄薄一层。只有刮油的份,不至于腻嗒嗒,膈应胃肠。
小秋也没掉链子,龇着新长的门牙,跟梁若虹撒娇:
“阿姐今日为了赶回家吃法,都推了一桌宴席!”
梁若虹已经叫姐妹俩哄得勾起嘴角,眉毛佯挑:“蓝大掌柜竟然舍得?”
蓝锦道:“可不是嘛!银钱赚不完,陪我们老祖宗才是正经事。”
梁若虹展了笑颜:
“陪我倒不算什么。只是日日劳累,叫人看不过眼。也得歇歇,松快一下。”
“近来萧家二郎总往咱家送些古玩字画,我都挺喜欢的。”
“浔阳侯外放的事,我怎么听说,他也从中出了力。”
“你寻个日子,得去萧家走一趟。见了这孩子,也替我道声谢。他是个贴心的。”
蓝锦心中惊讶。
原先以为,萧仁禹坚决不愿让蒋长昭认干亲。
只当他天性孤寡,不喜拉亲套近,也为避朋党之嫌。
谁知,他背着自己,先讨好起了未来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