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蓝锦认回梁家的第一个年。
梁若虹尊重蓝锦的意愿,以为她不喜“徐”姓,兼之“锦”字并不比“瑾”字差在哪里,平素依然只唤她“蓝锦”。
其余万事,都好说话。可唯独出门开食店这一桩,怎么也不放她去,不舍得。
蓝锦撩开浴房的纱帘,问道:“老夫人和小秋可歇下了?”
合欢乖巧点点头:“歇下了。”
蓝锦撇下还在冒着热气的药浴桶,鬼祟地从东院角门出去了。
自己不午歇,就要日日遵命泡药浴。她瞧着满池金贵药材——啧啧,暴殄天物呀。
“蓝姐姐!”
“过年好!”
“蓝姐姐,看我做的荷叶酥。”
小院里,一群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将蓝锦团团围住了。
“好,做得极好。才第一次学,就这么有样子。我瞧,已经能送去慈幼院了。”
刚才还跃跃欲试的点心师傅蔫了:“蓝姐姐,我......我还不行吧。”
蓝锦笑道:“怎么不行?我请你们来,就是盼着你们出师的。学会一样是一样,这点心拿到大慈音寺,住持都要夸一句精致的。”
慈幼院是她与大慈音寺合办的。
梁若虹正感念慧明大师的长命锁,冥冥之中助她骨肉团圆,也说不出反对的话。
蓝锦还偷偷走街访户,收拢起来这些贫家女童,传授手艺。
于是她仍能进灶台,不像在梁家,成日只被当作娇娇儿将养着。
梁老夫人呷了一口清茶,问碧桃道:“又去了?”
碧桃含笑着点头。梁若虹撇嘴一指她:“又是你们通的气,替她遮掩!”
碧桃只道:“小小姐打一降生就是闲不住的人,老夫人拘着她才不美!”
梁若虹搁下茶盏:“罢了,也是积德行善的事,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怪道说不哑不聋,不做家翁!”
门房又报说连府的云大姑娘来了,梁若虹嗔道:“瞧这姐俩,净跟些不守规矩的人相交。谁家过年时候还整日在外头招摇,也不怕叫人打出去!”
碧桃笑道:“像我们老夫人呀。”
“又编派我!好啦,快请进来吧,唤秋姐儿来,别又窝在雪窟子里吧?”
云江望倒也没把礼仪全抛到脑后,先正经行礼拜见了梁老夫人。
拎着一篮子炙鹿肉,兴冲冲道:“我刚在庄子上亲自打的鹿,可一刻也等不及了,得叫小秋尝尝!”
深红的鹿肉切作方块,因炭火的炙烤渗着油花。云江望只以粗盐和简单的香料佐味,一股山野香气弥漫整屋。
鹿肉兼具了牛羊肉的口感,却又没有那种腥膻。肉丝更鲜,稍硬一些,肉隙里却溢满了汁水。
梁若虹不过吃了一块就放下了:“你们年轻人吃着玩吧。”
她从前也是山林常客,打了猎物,就地支起篝火,木棍一叉就能烤。
不过撒些薄盐,滋味却醇厚难忘。或是笑声也能佐味,她与还未得封号的元宁肆意跑马笑闹,多少次也不厌。
又说:“锦娘没有口福!”
蓝锦恰在这个时候回来了,隔老远就听见老夫人在蛐蛐她,笑道:“可见不能背后说人,一说便说到脸面前了。我这带回来的好辣椒,还给不给她尝?”
一屋人都哄笑,碧桃接过这袋辣椒,赞道:“好成色!光看上一眼,天灵盖都叫辣翻了。”
蓝锦笑道:“哪有这样夸张!这是香辣的品种。待我配上红袍花椒,给年夜饭添一道大菜,试试看能辣飞几个天灵盖,怎么样?”
梁若虹也板不下去脸,绷不住笑了。却不叫蓝锦走,拉着她过来尝尝鹿肉。
蓝锦倒真不常吃这个,如今一尝,深觉名不虚传。
许是常在山野里放肆奔跑的缘故,这鹿浑身腱子肉,几乎尝不出筋皮肥油。
口感极像牛肉,却更瘦,近乎软香的牛肉干。每一处的香味都浓郁得厉害,越嚼,越觉得鲜味十足。
蓝锦算是长了见识。
大雪天里,吃上一块块带有几分粗犷的烤鹿肉,与新得到、却意外合得来的家人笑闹,心里都是暖的。
她抱起那袋辣椒,招呼道:“江望也不要走,我要做水煮肉的,你肯定喜欢!”
云江望一开始也没打算走,她看到蓝锦带着辣椒回来,早已蠢蠢欲动。把自家“务必早回”的叮嘱浑忘了个干净。
饶是看了几回蓝锦做菜,厨房的仆妇们,仍对她的手艺满怀惊叹。
直到蓝锦烧了热油,往锅里“刺啦”一浇,海啸般的香味随着沸腾的菜肴四散开来,大家的口水差点全下来了。
一盆红彤彤、油汪汪的香辣水煮肉上了桌,在满桌子桂花糖藕、蒸全鸡之间尤为显眼。
红亮的酱汁上撒了青绿的葱花,还有朱红色的花椒粒。只是看这色泽,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经过热油的催逼,辛香气全然被激发出来。麻辣酥香的气味,完全挤占了其他菜味的空间。
梁若虹本就雅好美食,忍不住夸赞:“形神俱佳,不负香辣之名。”
她用筷子轻轻夹起一片滑嫩的肉,肉片软滑蓬松,几乎夹不住,非得使巧劲才行。
白瓷勺衬着裹满红汤的肉片,它还颤巍巍地轻抖,像藏不住自己的弹爽。
送入口中,只觉鲜香麻辣刹那侵袭口腔。牙齿一对,肉汁子就在嘴巴里喷涌。
舌头上的所有味蕾都打开了。肉的鲜美放到最大,刺激得口水分泌,连鼻腔都泛起一阵热潮。
饶是身经百战的梁若虹,也控制不住地连吃了好几筷子。呛得嗓子欲咳,还忍不住说:“好吃!”
水煮肉放在梁老夫人的面前。云江望一开始还谨记家中对做客礼仪的要求,只动自己眼前的菜色。
那桂花糖藕香甜归香甜,可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腻歪。再喝一碗牛肉羹,本也是极鲜的菜色,可总觉得不过瘾。
眼见着时辰越来越迟,门房那里甚至传来了连家差人来捉自己回去的消息,云江望坐不住了。
她不能白担这个罪名,还什么都没享受上吧。
蓝锦捕捉到了云江望的窘迫,拿了小碗,给她盛了一满碗的水煮肉:“江望怎么不吃?也尝尝我的手艺嘛。”
打瞌睡有人送枕头!云江望欢喜地接过,无视连家老仆匆匆赶来的眼神,埋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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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
辣!烫!鲜!
第一下似痛似爽的刺激过去,留在舌面的是极致的鲜美。
肉片滑嫩得不像话,吃了一口,觉着跟什么也没吃似的。她可算懂梁老夫人为何一筷子接一筷子不停下了。
再吃几口,酥麻的感觉不容忽视地涌了上来,整个舌面都向肉片缴械,全染上香辣的味道。
她疑心这水煮肉在自己嘴里放炮仗,铺天盖地,还火辣辣的。
连家老仆满腹犹疑地瞧着自家小姐,巴巴地在大年时节跑出来,就为了到姐妹家吃饭?这,这像话吗?
眼下吃得额角都沁出了汗,辣得眼眶子都通红了,明明一副痛苦的样子,怎么还不愿停筷子?
“哎,姑娘......”桌上没人顾得上理会她。
辣香把人摄住了,人人都觉越辣越过瘾,越吃越想再来一口。
小秋从盆底下抽出豆芽菜来吃。长长的豆芽挂着咸鲜的汤汁,裹着一团白米饭,汤汁瞬间把饭染得鲜红。
一口放进嘴里,豆芽的爽脆,咸辣的调味,让米饭的香甜味瞬间再上一层楼。
云江望吃得上头,瞧着小秋的动作,再顾不上其他,也学她站起来,从盆底扒拉配菜吃。
她刚夹起一片山菇,就听自家的仆妇十分刻意地不经意大声咳嗽:“姑娘!很该走了。”
饶是再不舍,云江望也不得不放下筷子。拖着沉重的腿,和吃了很多还觉饥饿的胃肠,踌躇地走了。
临走还执着地找碧桃打包了半锅,一道带回去。
连家老仆早就红透的脑袋,此时干脆羞得红透了脖颈。这差事丢人,太丢人了!
待她们匆匆走出梁府大门,竟看见门外,还有另外一辆明显不是梁府形制的马车。
仆妇心里嘀咕:怎么回事,如今,天都城流行大年夜不留守家中,全跑到外头去?
还都往梁府跑,难不成也是来吃饭的?
云江望还紧攥着碧桃递给她的食盒,宝贝得不行。
里头的麻辣香味越往外飘,仆妇就越觉得脸上挂不住。
当即命人快马加鞭,灰溜溜地回府了。
另一辆马车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好几天没吃过饱饭的萧仁禹。
他深嗅了一口空气中留存的麻辣香味,叹了口气:“回去吧。”
除却巫山不是云。拜蓝小娘子所赐,如今,他大年夜积极加班,也抵抗不住内心的空虚了!
好想吃小娘子做的饭啊......
云江望一回到连府,就见着老太君独自坐在正院,各房人都叫遣散了。
“太姥姥!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还给你带了好吃的呐!”
“哼!给谁的?给你自己的。”
“不是不是,我已经吃了许多了。太姥姥尝尝?只是不许多吃,秦大夫知道了,要怪我的。”
“还知道你吃了许多!”
沈珺已经年逾七旬,阖家无不小心捧着,生怕磕碰了。也只有她的掌珠连松琦送来的外孙女,敢同她胡闹。
这香气确实霸道。
沈珺略尝了一口涮了水的,嘶!鲜美极了。从舌尖到喉咙,一路像火烧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