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蓝锦做了好一段时间生意,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也没见过吴仲芳这样精于此道的。
吴掌柜竟然把她刚做好的冰糖蹄髈,一份份盛出来,挂了水牌,立时叫价——
三两银子!
蓝锦目瞪口呆。
即便是在寸土寸金的天都东市,这道菜也显得昂贵了。
可听雪轩的客人们没觉得有任何不对。除了特地跟吴大掌柜压低声音,窃窃私语:“这个也是......吃过的吗?”
吴仲芳笑得真诚:“是,就是的!还不是仿制品,是原作噢!”
仅有的几份立刻就被抢购一空。
“梁老夫人,您也不是头一回来我家了,怎能又来拿我寻开心呀!您不能吃就是不能吃,若叫您家碧桃知道,您又一个人偷溜出来,吃这些油腻的大荤之物,我可收不回帐上的钱了!”
吴仲芳罕见地露出些无奈。
梁若虹却不吃她这一套,自袖间排出一锭银子:“喏,拿去!我老婆子半截入土了,在这世上没什么牵挂了。孤零零一个,就好这一口,你还不让我吃?”
一直见钱眼开的吴仲芳,却不看那银子,只牢牢攀住梁老夫人的手腕:
“老夫人又说孩子话了!怎么能是孤零零的,您不是在菩萨面前供了五十年的大海灯吗?缘分到了,瑾娘就回来了。您忘了怎么答应兰佩姐姐的吗?”
梁若虹的长女朱兰佩,对吴仲芳有知遇之恩。
这座听雪轩,是尚未出阁的朱兰佩,拿出了体己银子;自乐坊赎了吴仲芳的身,一手投钱办起来的。
她说:“芳娘子,你生性要强,又玲珑剔透,定会有好结果的。”
吴仲芳收拾了哭花的妆面,扔了头上的红绢花,上了这位英姿飒爽的姐姐的马车。
可惜,她们只有过那一面之缘。
“好啦”,梁若虹主动把这话翻篇。宛若没事人一般,笑得促狭:“就为着哄我高兴,便给我上一份冰糖蹄髈吧。”
吴仲芳再说不出什么推辞的话,只能抿抿嘴退出包房。
“蓝娘子,你可懂什么荤菜素做?好比说,用素食做出冰糖蹄髈的样子?”吴仲芳来后厨询问蓝锦。
蓝锦诧异道:“莫不是吴大掌柜家还有供奉佛祖的需要?”
“不是,但也差不离了!哎,若你真能用素食做出冰糖蹄髈这个滋味,那肯定风靡全天都啊!”
蓝锦道:“我懂吴掌柜的意思,但我可做不来。这不是素食不素食的问题。红烧菜,本身就油多、糖多、盐多。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水煮菜、白水煮肉那样健康清淡的。”
“哎,我知道是难为了蓝娘子”,吴仲芳又掏出一张银票。
“这个蓝娘子且先收着。有没有那种滋味特别的素食?不是一般的佛供素斋滋味。是能像冰糖蹄髈那样,让人拍案叫绝的,就好了!”
蓝锦问道:“豆腐这种能不能用?”
吴仲芳见有戏,欢喜道:“那可以,那可以。只要不是大荤之物,那便没问题!”
蓝锦又细细问了能不能用辣,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有了主意:就做素版的麻辣香锅。
豆蔻、胡椒、花椒、孜然这样的香料,拜琴姐姐的母亲所赐,蓝锦现下手头不缺。
她刚要从包袱里拿出这些,吴仲芳先一步拦下了她:“嗳,蓝娘子这是臊我来了,哪能让你出力又出料。”
说罢便招呼人自库房取来了新鲜的调料:“蓝娘子瞧着,可还需要什么东西?”
蓝锦笑道:“没了,只是想问问吴掌柜,素的忌口可是绝对严格?人若只吃素食,并不利于寿数。像虾子这样的肉类,偶尔也可以吃一些的。”
补充高蛋白嘛。
吴仲芳一拍板允准,蓝锦这边就热闹地做起来了。
滋啦作响的油锅里倒进葱、姜爆香。林林总总的香料,都扔进去,炸得喷香。
再往里头放入一些茱萸,又加入腌制得宜的豆瓣酱。鲜红色的酱汁里头,和上一些糖来提鲜,撒入自酿的味极鲜搅匀。
随着大勺的翻炒,呛鼻子又勾鼻子的浓烈香气四处逃蹿,把灶间的学徒们都刺激得一跟头。
帮厨送来切配好,或煮过,或泡软的莲藕、木耳、芹菜、山菇、豆粉条、腐竹......
把所有食材都放进锅中,进行最后的炒制。每种食材上都沾上了炒熟的白芝麻。
麻辣是一种极具魔力的调味。
它视觉刺激性强,红艳艳的色彩,即便相隔千里,也能让屏幕外的观众,恨不得把舌头伸进手机另一端。
火遍大街小巷的川渝辣火锅,在一众饭馆之间,总是能凭借极具传播性的气味,攫取每一位过路客的注意力。
待到吃进嘴里,发了汗,涕泗横流,是一场从内到外的酣畅体验。
哪怕再没有食欲的人,碰上辣味,总能打开味蕾。
蓝锦的室友年纪轻轻罹患脂肪肝,体检医生劝她晚饭只吃水煮菜。为健康计,她吃得眼眶发绿又跳脚,就是靠蘸辣椒面度过的。
辣一点的用“单山”,不那么辣的用“六婆”,总有她喜欢的一款。
前世的经验叫蓝锦格外关照:“里头没放多少茱萸。辣酱搁在一旁,若不够辣再加。麻辣虽好吃,只怕有些人肠胃吃不消。”虾子也单盛一碗。
吴仲芳满口答应。她本还对一锅乱炒的菜色持怀疑态度——这味道不就串了吗?
现下一做好,她却耐不住了。自己就拿了个小碟,盛了一份端去一旁。
这样夺目的色彩和霸道的气味,早已勾人在脑海中想象了各种各样可能的滋味。
油润红亮的颜色,伴着花椒和茱萸的香气,悄然刺激着唾液分泌不停。
一旦送入口中,五感瞬时爆发。先是扑入鼻腔的辣香热气,接着是麻辣攻击,在舌尖扩散。
像有无数条小溪,密网一般席卷味蕾。烧灼般的火热快感,直叫人欲罢不能。
沁入了红油中的香料味道,从唇齿一路铺陈到胃肠。
吴仲芳吃过的莲藕要么是清香淡雅的,要么是甜美的,从未有这边爽脆中带着咸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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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耳和豆粉条是最裹味的,调料和红油遍布全身。软糯和艮韧的口感,叫她尝出了三分趣味。
腐竹这样的豆制品更是在酱汁里浸得刚好。一口咬下,弹嫩柔软,里头藏着的汤汁都迸出来了,吃得人满头大汗。
每一口都是刺激,每一口都是满足。
咸香、辣香、酱香,在高温与热油作用下融合得恰到好处。
无论是什么食材,都能在这种底味里,发挥出自身最浓的鲜香。
麻椒的力量更是不容小觑,迫着唇舌一次次冲向高峰。吴仲芳只觉得自己的嘴巴肿得发酥,却不愿停下筷子。
她好像被这锅平平无奇的“乱炖”诱惑了。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再尝一口,再尝一口。
梁老太太也不能免俗。
蓝锦刚听罢吴大掌柜讲旧事,关于这位雅好饮食的老太太。一时好奇,便亲自来送余下这道烟熏素鹅。
这一瞧不要紧,梁老太太竟然把一盘子的麻辣香锅吃下大半!
里头的菜叶子都好吃,脆而不软,鲜而不过咸。明明也是过油炒的,却不觉腻味。
特别是肉头的木耳,谁曾想过辣味的也这样好吃。同样的口感,往日吃的那些燕窝银耳,倒让人嘴里淡得发苦!
蓝锦笑眯眯地瞧着梁老太太,询问道:“老夫人,可还合口?辣不辣?我便是厨子,您有何建议直接与我说。”
梁若虹抬眼一瞧见蓝锦,微怔了一会。她拿帕子掩面拭唇,只道:“合口极了。我便是吃了大半辈子的美味,也少有见过这样合口的。”
蓝锦又呈上手中的素鹅:“这是拿熏过的豆腐皮做的,虽是过油煎的,但油搁得并不多。您放心吃。”
梁若虹笑赞蓝锦的贴心,夹下一小块来吃了。
“素鹅”,这名字,极易叫人觉得是柔和清淡的菜色。可一放进嘴里,才知远非如此。
若有若无的烟熏香,使豆皮的滋味有了托底的复合味道。它并不清淡,却自有一种持久的独特感,萦绕唇齿间。
一层层薄豆皮压得紧实,又叫牙齿层层咬破。外层是略带焦脆的韧,里层是吸汁嫩滑的软。
调味的咸鲜最大限度地发挥出豆皮的豆香,回口还有一丝甜味。
酱的搭配,彷佛是掌勺之人刻意为之的把戏——待食客刚想说过浓,素鹅的内里便抛出一股清醇的豆香来中和。
若是口重的人,大可以每一口都蘸上浓浓的酱汁,吃的便是那股浓烈。
梁若虹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闻讯赶来的碧桃立在她身旁,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小娘子,你厨艺当真极好,可曾有什么师承?”
蓝锦叫她问得一愣,只含混道:“只是看了些书,又自己各处学来了......”
这话倒也不错。前世,她在不同地方学过厨,自己也用心钻研。
梁若虹心里嘀咕:识文断字,当是大家之后。缘何......
她笑得更加慈爱:“老身家中倒是有些珍藏的食方食经,你可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