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很美很皎洁,两个人走在一条斜坡上,言列微抬着手臂,目光里都是她的一举一动,准备时刻抓住她。
因为她对这个村子很好奇,这一路上,他把村支书几个小时的辅导课,挑了些她可能感兴趣的,讲给她听。
那些枯燥的商务会谈,因为她的耐心,也变得有趣起来。
“哦,所以他是想让你给他的果园找出路?”她听懂个大概、
“对,他们有一个大棚,规模还行,主要种的是黄杏和油桃。”言列说。并非想要他投资,是希望他和市里的领导美言两句,争取一些扶贫资金。
宋存点点头,她真是一窍不通啊,不可能提出任何建议,更别说规劝他要不要投资的问题。
言列看出她脸上的纠结,“是不是觉得讲了一路,就讲了个这?”确实是反反复复的,入脑入心。
“没有。”宋存半玩笑半认真的,“机会嘛,来的时候当然就应该想方设法地抓住,谁知道会不会是一个起飞的契机。”
她太明白机会的重要性了,在开天窗的那两年里,她的老师就一直鼓励她,不要怠慢练琴,手里要保证足够多能立马上手的协奏曲,只有这样,在机会来临时,才能一伸手就抓住。
所以她理解这个村支书,要提升成功的概率,每个人都必须在自己的层面,放大所有的可能性。
言列看着她眼里的认真,也在认真想这个问题。
她又问他有没有去过类似的地方。他当然去过一些,在思考后,选了比较有意思的一段给她分享。
他说去过摩洛哥的一个小镇,看撒哈拉沙漠,环境和这里很像。他给她讲了很多细碎的记忆,白色的小骆驼、为防止水份蒸发的头巾、10块钱一杯的鲜榨橙汁以及看着很近,却怎么也走不到的山顶。
宋存时不时附和两句,比如问他是不是带了一个直升机队去。
他福至心灵地笑了,说那次是因为带着白放,怕不安全,做了特意的准备,如果是他自己,不喜欢这样劳师动众的,没什么意思。
宋存听闻后先是垂目,随后又偏开了头,再转回来时,对着他笑了笑,他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释然和向往。
他不知道这情绪背后的秘密,只看见她眼底深处的那一缕清光,像是成功探入了某个幽暗的草丛。
如果不是她问,他大概不太会刻意地想起。
这些记忆里的碎片,像是被切割的阳光,一些能看见,一些不能看见,在她的好奇下,联成完整的一片。
散完步再回来时,邵婶已经回家了,客套了几句,邵婶说要进屋休息,让他们也早点睡。
宋存掌心向上,让他把耳机还给自己。
摸到耳机,她才意识到好像没放声音啊,那不白戴了吗?他怎么也不说一声。
她点亮了手机屏幕。
果然,还停在巴赫收藏夹里的第一首。她最喜欢散步的时候听巴赫,会有一种在平行时空穿越的宁静感。
言列不置可否,捞帘时,掌心擦过她柔软的发顶,顺势揉了揉她懊恼的后脑勺。
终于发现了啊,不过没关系的,我已经听到了。
你想说的,你不想说的,我都听到了。
上次闪回以后,他去找了唐医生。唐医生问起他的感受,他闭着眼睛细细回忆,这在以往是不敢想象的。
除了那些令他感到焦躁的鸣吠,他还想起了她。她眼里的担忧,她温热的手掌,她发梢的香味,还有倔强的语气。
一想到这些,他就会静下心来呼吸。
唐医生说这是暴露性治疗方式,一般不会采用,怕患者接受不了,会遭受到二次伤害。没想到情况如此严重的他,会接受。
他牵了牵嘴角,一个字都没说。就算是面对心理医生,就算是在意志最薄弱的时候,他也谨记,不能让她牵涉其中。
这一天经历了好多事,宋存躺在床上,想着刚刚听到的两声狗叫,却有些睡不着。
门开了、门关了,灯开了、灯关了,他来了.....哦,他没有来,他只是躺下了。躺在对面的房间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月亮又比刚刚亮了几分,她直起身,短暂地思考了几秒,在即将打退堂鼓时,穿上鞋子,大喇喇走进了对面的卧室。
当然,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反正就这样闯了进去。
言列看到个模糊的人影,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么了?”他的声音有一点模糊不清的哑。
“咳”她清了清嗓子,一鼓作气,“拿着被子过来睡。”
言列看着那个逃得很快的身影,眼神从模糊不清到晦暗不清。
她刚刚说什么?拿着被子,去哪儿睡?
脚步声远去,他直接跟了过去。
这张炕其实很大,躺七八个人都没问题。所以虽然是躺在一张炕上,其实中间隔着银河的距离,比标间还远。
宋存咬着牙闭着眼睛,平躺着一声不吭。说不了说不了,一句话都说不了。他怕狗,也不是要和她睡一张床的道理。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算年龄,比她还大两岁吧,又是个男的。
对,他是个男的,男的,活的,活的。脑子里警铃大作,弹奏《土耳其进行曲》时,都没这么欢快过。
是个男的又怎么样,他们俩还能发生点什么不成。那白放的天不得再塌一次,不止白放吧,她的地也会陷下去。
不会的,他俩是大院里口风最紧的两个人。
脑子里打架一阵,她累了。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做都做了,爱咋咋地,让他现在从床上下去,不就跟个渣女一样吗?
说出去简直败坏自己的名声。
说出去?谁会说出去,放心放心,不会有人说出去的。
......
言列感觉到她睡熟后,侧过身来,半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窗外一点月光,在她脸颊上投落一片浅浅的阴影。
睫毛贴着下眼睑,已经不像刚刚那样紧绷了。
眼睛、鼻子、嘴唇,每一样都还是她。可这样的她,让他有一点陌生。
手臂搭在被子上,很自然地垂落。
他牵着嘴角,无声地笑了笑。这就是被宋存在乎的感觉吗?那他有点上瘾。
其实刚刚她去关窗户,他就知道是什么缘由了。怕他出现上次的情况吗,她比他还要怕吗?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他会永远记得的。早就没想过会和她有什么结局了,如果这就是结局,那也还不赖。
起码比上一个结局好太多。
他的手伸过去悬空在她的上方,第一次庆幸自己的手这么大这么长,阴影可以完全覆盖在她脸上。
在她嘴唇停留的时间最长,隔空轻抚着。她刚刚紧张时,咬出了一点齿痕。
她睡觉的样子好安静,像小婴儿一样。
认识她的时候她好像就是这样,相信就是相信,喜欢就是喜欢,说一不二的。她相信他的时候,可以为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事情,就大大方方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
但还是希望她不要对其他人有这样的同情心,像以前一样,有距离感一点,保护好自己。
他想起有一次去热带雨林,遇到一只受伤的小鸟。那只小鸟非常害怕,他想为它疗伤,一伸手就害它挣扎,伤口越撕越裂。
他猛然意识到不能这样做,所以也像这样,借用阳光,用笼罩的阴影安抚它,让它渐渐放下防备,接受了治疗。
同行的伙伴看出他的喜欢,都劝他说毛色很漂亮,查了不是保护动物,可以带回家养。可他最后还是放了生,他不喜欢强求,属于他的最后一定会回到他身边。不回来也没关系,想着他也行。
宋存会是吗?
他收回手臂,继续枕着后脑勺发呆。
肯定不是啊,她怎么会是呢?她有她自己的世界,她在那个世界里备受瞩目,不缺关注,不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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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生命中会有很多男人愿意为她做这些,他也是过了好多年才渐渐接受“在她眼里他很普通”这件事。
现在的行为无异于飞蛾扑火,他倒不担心自己,只是恐怕会烧到她身上。
所以就要结束了吗?可是还没开始呢。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就起了床,出门的时候,邵婶递给他们一人一顶毛线帽,说是王婶昨晚给她的,特意送他们当礼物,山上风大,正好戴上。
直到从山上下来,宋存才想起早上邵婶看她的眼神怪在哪里。可能是她明明坚持要了两间房,最后却他却从她的床上醒过来吧。
......
他们回来时,厨房里正在做早饭。烟雾缭绕的,看着就温馨,但她知道,吃完这顿早饭,他们就要回去了,回到他们自己的世界去了。
那个世界里,他们并不会朝夕相处,也断然不会再出现昨天的情况。
从上桌开始,三位婶婶就开始聊天。说起了政府要求退林还耕的事,去年种了桃树的都赚翻,这两月全部拆了,改种蚕豆。
她不是很听得懂,透过屋檐看着院落里铺着的松针,被阳光晒得脆生,还有土墙外红布条拴着的那几根玉米。
“耕地就是种粮食的地,果树属于林木,一号文件要求的。”他的声音刻意压低的时候真的很有颗粒感,听得她耳朵痒。
......
“懂得真多啊....”
太全面了啊,言总!读心术也会、
读心术玩家这次玩栽了,兀自闭了嘴。
坐在飞机上,她还是有一点无法释怀。
心底埋藏已久的种子,突然间发了芽,又惊喜又怅然,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不是十年前?如果更早一点的话,是不是会不一样。
她没有衡量的标尺,却被一种“晚了”的情绪围绕。恍如一扇生锈的铁门,“哐当”一声被谁撞开,猛地惊醒了沉睡的她。
刺耳的声响,是对尘封记忆的抗争。
要抗争什么呢?抗争到什么程度呢?她也不是很清楚。
一直到飞机降落,乘务长用标准的普通话播报着平安的信息,期待各位旅客再次搭乘本次航班,她又再醒了一次。
旅客、航班,这是一场临时体验。
就算下一次还能坐上这架飞机,也与这一次不同了。
没有人可以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朋友也好、恋人也罢,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走出机场,她告诫自己,有些事情,应该一并埋葬掉。
这条从机场回市里的路,或许是除了大院她最熟悉的。道路两旁的绿化带宽阔,被精心搭配过的树木与花卉,枝繁叶茂,时刻准备着遮阴蔽日。
车流量大,交通标示清晰,左转还是直行都有明确的制定,人或者车,都运行地井然有序。
在秩序面前,个体是渺小的,抵抗是无效的,无论周遭如何更替,都会在进程中趋同。一切都很好,车很好,路很好,人也很好,连入目而来的那些高楼商厦都很好,
可是她.....不太好。
她说不上是什么不好,就是不太好。可能是身体缺失了那份颠簸,可能是空气里混杂太多精装房的味道,又可能是这里的人都很客气礼貌,再也没有谁会在她面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些大相径庭的猜测。
她找不到支撑点,只觉得好不容易聚拢的沙塔,每等一个红灯,就会消失一层,直到完全平整。
她塞上耳机,闭上眼睛,企图让自己镇定一点。
言列讲电话的声音更小了一些,两分钟后,为不打扰她,直接挂断了电话,让对方以微信的方式简要沟通。
唯一能听见的支撑点消失,宋存再一次陷入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她在想,如果这是一个转折点,那么上一个转折点在哪里?
大概大概,最有迹可循的一次,是那段DV拍摄的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