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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 12 章

作者:本以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刘丽丽来去一阵风,只有她的香水味在不通风的房间里久久不散。


    杜涓斜靠在床头,捧着瓷碗吃奶粉泡早餐饼干。


    饼干被泡得疏松柔软,一抿就一股奶香化在嘴里。


    但杜涓吃得心不在焉。


    在你面前大说大笑的人,你却一直想着她的寿命还剩七年,这种感觉实在是令人提不起劲。


    然而上辈子的自己那时实在太小,那些听不懂的话最终也没有形成什么记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窝吃窝拉。”


    忙着扫完地又擦窗台的梁凤至路过并留下感叹,最后还是认命地伸手,“要不要再来点?”


    “吃饱了,谢谢妈妈。”


    杜涓笑得眉眼弯弯,把空了的白瓷碗和凹刻着梅花图案的不锈钢勺双手奉上。


    “小讨债鬼。”


    “妈妈妈妈,想吃黄桃罐头~”


    二十四岁正是嘴馋的年纪,撒娇这门课程,杜涓也可以无师自通。


    杜涓趴在窗台上,发现远处南山上的松林被雪染白的时候,日历翻到了十一月。


    终于可以痛快洗澡了!


    她被梁凤至用一条巨大围巾裹得只露出一双漂亮眼睛。床头坐着抱着小杜若的杜雨,正举着杜若的小手和杜涓挥挥:“妈妈再见~姥姥再见!”


    “别给孩子拽疼了,一会又哭!”梁凤至嫌弃地弯腰换鞋。


    杜涓鬼使神差地回身戳戳杜若的小脸。


    “宝宝再见!”


    这下连杜雨也露出嫌弃脸了。


    出门没一会又下起了小雪。杜涓眯着眼睛,只能看清自己因为太久没洗而打绺的两绺刘海儿。梁凤至倒是不断地跟熟人打招呼。


    “他张婶!对,上澡堂子!”


    “你家小王又值班啊?”


    ……


    尽管知道不会有人在意她的满面油光,杜涓还是觉得偶像包袱好重,去澡堂子的路好长。


    走着走着回忆渐次涌上心头,上辈子妈妈也是这样一手拎着洗澡用的小筐,一手拽着她,走在这条路上。


    她甚至还能想起那是每个周六的上午。洗完澡,她就要去学剑桥少儿英语,所以每次都很匆忙。


    掀开加工厂浴池的门帘,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


    “47号。”


    “梁婶,这还用说吗,我都记得门儿清呢!”


    收银员把打了一半的毛衣放在一旁,回身从身后打满储物格的墙上精准找到47号,拿出两双塑料拖鞋,又从柜台下面拿出两根绑着数字号码牌和小钥匙的电话绳,一起交给梁凤至。


    “都是中间的格,放东西方便。小孩咋没领来呢?”


    “太小了,怕出来让风吹凉着了。她姐在家看着呢。”梁凤至坐在换鞋凳上换鞋,一边答应着。


    “梁婶这鞋真结实,牛皮的吧?”


    收银员接过梁凤至的鞋。


    杜涓迟疑了一下,才把脱下来的鞋子也递给收银员。


    “哪有啊,就是革的,小雨给买的,哈哈哈……”


    杜涓默默撩起印着大大“女”字的布帘子进去,立刻被更高浓度的水汽和满眼白花花的赤裸身体震惊一小下。


    明明曾经是从小到大的日常,现在竟然完全无法习惯。


    梁凤至麻利地把身上的棉衣、毛马甲、绒衣、秋衣……一件件脱下,“你愣啥神呢?”


    “妈,我觉得还是应该在家装一个淋浴间。”


    梁凤至用眼神表达“开什么玩笑”,伸手把杜涓头上的围巾拽下来,“你不热吗,我看着你都热!”


    洗发水是小袋的,杜涓又黑又密的长发要两袋才能勉强洗干净……也洗不干净。实在是太久没有好好洗头了,坐月子期间每次洗脸的时候她都想把头按进水盆,然而每次都被梁凤至及时发现并制止。


    她皱着眉撕开第三袋洗发水,湿着的手打滑,怎么也撕不开。


    梁凤至把自己没用完的一袋全都挤在杜涓头上,“我的还剩点。”


    然而最终还是死活撕开了第三袋。


    搓澡的时候杜涓感觉自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搓澡的阿姨手起刀落,她就忍不住惨叫。


    “轻点儿……”


    阿姨嬉笑着说:“挺出货啊,感觉能瘦二斤。”


    杜涓强忍住遮住自己某些部位的欲望,躺得像一具人物标本。


    “来,侧过来,搓搓后面。”


    她悄悄睁开紧闭的眼睛,看见自己小腹上好长一道疤。


    “洗完了,我先出去了。”


    梁凤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杜涓洗个澡洗得突然闷闷不乐,还是摆摆手示意听到了。


    “捂严实了,换鞋凳等妈。”


    “哎。”杜涓低声应着,趿拉着拖鞋走到储物间,用手腕上绑着的号码牌弄开储物柜的门,把自己的衣服用两根手指捏出来,慢吞吞穿着。


    储物间中间放着的大矮凳上汪着水和泡沫,虽然很快就被负责清理打扫的人擦干净了,她还是不想坐。


    地面上被进进出出的人踩得脏兮兮,她穿长裤的时候单脚跳着,努力不让裤子拖到地上。


    明明是刚洗过的衣服,从浴室里出来,也觉得有种混杂着潮气和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气味。


    杜涓垂着眼睛穿戴整齐,没有吹风机,只能把湿漉漉的头发尽量擦干后盘在头顶,再用帽子和围巾包严了。


    掀起帘子出门,就碰上了那位大学生邻居。


    “您好,我要一个单间。”


    “五张票……不是加工厂的啊,那五块钱。”


    “好嘞!”


    收银员目送谢广乾消失在2写着“男”的布帘后,才抬起眼对杜涓,或者对空气中的某个点嘀咕:“真讲究!我这的拖鞋不是专用的啊,就愿意自己拎来拎去的。”


    杜涓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了一下,把号码牌递给收银员。


    心里想着,拖鞋可以凑合,但是下次一定也要洗单间!


    就着斜吊在收银台上空的电视机看了大半集《天龙八部》,梁凤至才姗姗来迟。


    “洗一半才发现旁边是你张姨,唠了两句。”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


    “唠了好长的两句啊。”


    杜涓站起身,肩头毫不意外地挨了梁凤至轻轻的一拍。


    “姑娘,婶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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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梁婶我给你撕两张票哈!”


    什么撕票,杜涓缩了缩脖子。


    然后又挨一拍:“没有礼貌,都不跟人打招呼。”


    怎么穿越回来,还是会在二十四岁的时候被念叨这些啊!


    回家的路上雪停了,天空很蓝,阳光明媚,然而吸入的空气还是干燥而寒冷。杜涓吐口气,面前就一团白雾。


    杜涓不再用刘海遮挡视线,像个观光客一样新奇地打量着道路两侧的景色。


    和记忆中相比,好像并没有多大的改变。然而她的记忆也不靠谱,因为自从高中住校以后,她就很少回加工厂这片了。


    上辈子上大学的时候疯狂地想家,然而“家”好像变成一个符号。一想到她想念的“家”里还有爸妈存在,她就本能地抗拒。


    她竟然再也没有见过家乡的春天、夏天和秋天。


    然而此刻终于回到这片魂牵梦萦的土地,她却迟迟难以习惯。


    过于干燥的空气,扬尘的沙土路,还有刚才人群拥挤的澡堂。


    她对杜鹃河的爱,像叶公好龙。


    梁凤至的心里没有那么多伤春悲秋,“快到平房了,我去拿点针头线脑啥的。”


    杜涓呆呆应“是”,才发现面前就是平房,上辈子的姥姥家。


    上辈子的这片平房一直都没有棚户区改造,姥姥也终老都住在这里。姥姥弥留之际,那时的杜涓做好万全准备,一定要把这座平房的继承权拿到手。


    没想到杜雨根本就没有跟她争。


    再后来,这里终于棚户区改造,换来了三室一厅的大房子,杜涓一家住了进去。


    说是一家,但是那时候张强根本不怎么回家,已经在外读书、工作的张晓风更是每次回家,都要打开淘宝地址看看自己家是几号楼几单元。


    偌大而空旷的房子,只有杜涓一个人在住。


    房子不大,不到五十平的一屋一厨,胜在房前房后各有一片小院。梁凤至说是进去取东西,然而看见被邻居家大狗拱得歪七扭八的柴堆,就忍不住撂下手里的澡筐,去把柴堆垛齐,还不忘回头嘱咐杜涓:“你先进屋,看让风扑了。”


    杜涓信步走过冷锅冷灶,穿到后面的起居室里。铺着革制炕席的大炕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折叠桌立在墙边,脚踏缝纫机上整整齐齐罩着蕾丝边白布。


    房子的采光并不好,白天也昏昏暗暗,杜涓走到窗边,低矮的栅栏圈着一片小小菜地,因为是冬天,罩着菜畦的塑料布上都积着雪。


    梁凤至进屋的时候,就看见杜涓呆呆地望着窗外。她觉得好笑,她的这个女儿,从前沉默忧郁,还有些文绉绉的书卷气,生下小杜若之后,又添了发呆的爱好。


    “难不成真有一孕傻三年这说?”梁凤至嘀咕着上前,手伸到杜涓眼前挥挥,“看着啥了,看得这么入迷?”


    “我看见了学校。”


    梁凤至顺着杜涓的目光往外望,只望见栅栏外好大一片荒地,连棵树都没有,只有几堆水泥管三三两两地堆着,一望能望出去好远。


    梁凤至寻思着,之前在医院那个什么心理咨询,可能还得给自家小女儿挂个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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