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杜涓深以为然地回答。
她也是在穿回来之后才知道,照顾一个新生儿需要耗费两个成年人几乎全部的精力,真的是吃不好睡不好,就怕孩子磕了碰了,或者哪里不舒服。
“哎,虽然我现在再这么说你可能不乐意听,但我当时也这么说,你真是想得太少了。我那时候那么吼你,还把你整哭了,但我现在也不后悔。要是让我回到过去,我还是会说一遍那些话。”
说到杜涓穿来前的“当时”,她可就接不上了,只好“嗯嗯”“对对”地答应着。
幸好杜雨并没在意,只是自顾自地接着说:“但我觉得你现在也长大了,你生了小杜若之后,感觉比以前成熟了不少。我不是说外貌啊,我是说感觉,一种感觉!”
杜涓想,可不是成熟了吗,现在跟你聊天的是一个来自二十年后的灵魂。
还没回答,就听见梁凤至拍了拍杜雨:“大半夜的,吵吵啥呀,让不让人睡了?!”
杜涓连忙说:“马上就睡。孩子还没睡呢,我们姐俩再唠会嗑。”
梁凤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抱怨:“就你俩这大嗓门啊,我主要说杜雨,这大嗓门,小孩不哭就不错了,她能睡着就怪了!”
杜雨轻咳一声,放轻声音犟嘴:“我这嗓门还大?”
“你这嗓门还小?”
梁凤至彻底精神了,坐起身,从杜涓怀里抱过小婴儿,冲姐妹俩说:“都别说话了,我哄孩子,你们俩赶紧睡吧,养养精神,明天还要上班呢……我主要说杜雨!”
杜涓杜雨都扑哧笑了,听梁凤至的话不再出声,像两个小孩儿一样乖乖地并排躺着。
黑暗里传来梁凤至低沉而轻柔的摇篮曲。
“风儿清,月儿明,树叶遮窗棂啊……”
杜涓突然眼睛一热。
她以为自己忘记了,却在听到这熟悉的旋律时记起,在某个遥远的午后,自己好像曾在妈妈的怀里,听着她轻哼过的这首歌,迷迷糊糊地安稳睡去。
那时的妈妈还很年轻,像现在的自己一样。
一家人在诗意的歌声中睡去,在熏天的臭味中醒来。
就算用香草起了名,小杜若当然也还是不会停止制造难闻味道的。
杜涓托着小杜若的上半身,梁凤至用温热的湿毛巾给她擦着屁股。刚刚生产出大量毒气的小婴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懵懂地跟杜涓对视。
杜涓又生气又想笑:“你也太老实了,啊?怎么拉了臭臭都不哭一声啊,嗯?”
小杜若眨眨眼睛,对杜涓的话理解不能。
杜雨倚着门看着她们忙活:“她可真像你,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受了委屈也不吱声。有一次被大壮他们推进泥坑里……哈哈哈哈!”
杜涓尴尬地笑着,对这一段经历丝毫不能共情。
梁凤至百忙之中白了杜雨一眼:“赶紧整点早饭去!”
杜雨飞速系上围巾挎起包:“我上班要迟到了涓啊我先走了回头找你吃饭啊拜拜啦!”
梁凤至看时间确实不太早了,伸脖子叫杜雨:“你也垫补点什么吃的,要不然坐车晕车!”
“知道了知道了!”杜雨一边答应着一边溜了,把大门“哐当”一声甩上。
梁凤至冲杜涓摇头:“她肯定啥也不带吃的。”
“她饿了自己就知道吃了。”
其实杜涓也是不吃早饭专业户,最近因为梁凤至的照顾才每天六点钟艰难地爬起来吃饭,吃完还得睡个回笼觉才能清醒。
“你们俩呀,哎!”梁凤至不再絮叨她早已重复过无数遍的吃早餐一事,转而仔细研究起小杜若换下来的脏尿布,“嗯,这颜色,这么稠糊,孩子消化挺好啊!”
杜涓在一旁看着都要忍不住皱眉:“妈,你看这个干啥!”
梁凤至细细地教杜涓:“别小看粑粑芥子,孩子要是不舒服了,她自己也不会表达,从这上面就能看出来。你别斤鼻子!你小时候的我也看过!赶紧学着点,哪天我要是不在家呢……”
和梁凤至实物研究了一早上婴幼儿排泄物,杜涓觉得比看三本育儿书都涨知识,推开窗户的时候感觉神清气爽,外面的空气都变得好闻了不少。
虽然杜鹃河无污染的空气本来就挺清新的。
还没深呼吸一个来回,梁凤至就吼道:“别开窗户!外面那么冷!月子里不能吹风!”
“什么都不能做的月子里啊……”
杜涓缩回头,把窗户关上,听见有人砰砰砰敲门。
梁凤至嘀咕着“大早上的谁呀”过去开门,打开门就愣住了,“丽丽?什么时候回来的?”
“姨,杜涓在家吗?”
杜涓探头过去,很快就认出了门外的人:“丽丽!”
她上辈子对刘丽丽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就是她老涂着大红色的口红,妈妈总是在她做客结束离开后念叨:“丽丽可真不像话,那嘴唇涂的,是刚吃了小孩儿吗?”
那时候她也是小孩儿,傻乎乎地以为涂了大红色口红的人真吃过小孩儿,所以对刘丽丽总有点……敬畏。
此刻站在门口的正是嘴唇大红色的刘丽丽,她头发烫得比方便面还卷,一副墨镜当作发卡随意地架在头顶,十足的千禧年时髦女性。
“嗨!杜涓!”她伸出右手来招了招,像是在叫出租车。
“……快进来快进来,你怎么来了?”杜涓毫无准备,摸了摸自己从穿过来之后就被勒令不让洗的头发,还有衣摆处有一块不明污渍的棉睡衣,十分真心地说:“看我也没做见人的准备,你别笑话啊。”
梁凤至也搭茬:“吃过早饭了吗?我们这儿正煮着粥呢,我再去买点儿豆浆大果子……”
“不用了不用了姨,我吃过了。”刘丽丽换上拖鞋进来,又提起刚才放在鞋柜上的一大堆东西:“喏,进口的奶粉,纸尿裤,都是我特意从北京背回来的!”
“丽丽你太客气了,这我怎么好意思收呢?”杜涓赶紧道谢,好几大罐铁罐的奶粉,上面都是英文字母,放到二十年后也很贵重。
“别跟我假模假式的!”丽丽看梁凤至跟她点头示意后回身进了厨房,人也变得活泛起来,“来,让我看看你姑娘。”
“快进屋吧。”杜涓把刘丽丽让到卧室的床边坐下,把床头柜上放着的橘子和散装饼干一股脑塞给她:“我妈不让我吃饼干,这是她平常吃的,你别嫌弃。”
“……好好好。”刘丽丽接过吃的又放回床头,探身去看小婴儿,“这就是小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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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吧?长得真好看!眼睫毛好长啊!”
杜涓在信里也写了女儿的名字。
但对于睫毛长这事……杜涓伤感地摸了摸哺乳期快要掉光了的睫毛,不得不承认:“……随她爸。”
“嗨,不提了。”刘丽丽回身正面对着杜涓,双手握住她的手:“说说吧?最近过得怎么样?话说这还是你第一次在信里跟我说你家里的事儿呢!”
杜涓:……
她用心模仿了原身的笔迹和文风,却没想到在内容上踩雷了!
刘丽丽看杜涓低头不语,还以为她是在不好意思:“你别害羞,我虽然一直都只跟你讨论文学相关的事情,但也不代表不愿意听你说说心里话呀!”
杜涓想,原来曾经的她和刘丽丽竟然是纯粹的笔友关系。
而杜涓不知道的是,刘丽丽早在和她高中同班的那一年里就注意到了这个沉默而好像总带着点幽怨的姑娘。
刘丽丽有心跟她搭话,而她却从来不肯敞开心门,她们的话题几年来都在阳春白雪的诗词歌赋上徘徊着。
所以这次收到杜涓谈论自己近况的信,刘丽丽不知道有多高兴,正好有一段空闲时间,就果断地飞回来了。
杜涓不知道刘丽丽对她的情况知道多少,就试探着说:“你知道我结婚了吧?”
“你还好意思提这个!要不是高阳有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跟我提了一句,我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你结婚怎么都不告诉我?”
杜涓没想到,曾经的她竟然连结婚都没有邀请这位唯一的朋友。
她越来越不能理解妈妈的行事,但现在不是仔细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只能把结婚后发生的事——主要是她穿来之后发生的事,挑着跟刘丽丽说了些。
刘丽丽听完,不假思索地说:“杜涓,你变了。”
杜涓:……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说她?
好吧,她确实变了。不能与曾经的杜涓共感,甚至每个选择都有意无意地与她背道而驰。
“记得上高中的时候,有段时间咱们班有个男生天天往你桌子膛里塞情书,我好几回都看见你放学之后趴在桌子上哭,但是你从来都没有正面拒绝过他。”
好吧,杜涓不能理解的行为又添一笔。
刘丽丽仿佛沉浸在回忆里,半天才回过神来:“现在你这样,我更为你高兴了。我好像没跟你说过吧,我在首都一家旅行杂志社当采风记者。我也是出去了之后,才知道这世界原来这么大的。”
杜涓听刘丽丽充满激情地讲着她在明亮宽敞大楼里的工作,她四处出差攒下的各种各样登机牌,和她在地下室里租住的小小蜗居,加班到深夜后在天桥上望着仍然车水马龙的马路。
她有点走神,想起了上辈子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其实和刘丽丽差不多,那是一种没有归属感的自由。
刘丽丽意犹未尽地说完,邀请她:“去外面看看吧?外面机会多的是,你不用担心自己的学历,实在不行就现在念大学也不晚!”
杜涓看着窗外还未散尽的空茫而湿润的晨雾,厨房里梁凤至打开了煤气灶,然后是“嗞啦”一声,热油爆香的葱姜蒜味道几乎是立刻就飘到了卧室里。
“不了丽丽,我想我还是先在杜鹃河活明白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