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刘丽丽回信,杜涓在几天内翻完了原身留下来的所有日记,却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原因无他,只是这位70后文艺青年的日记太过于意识流了,除了日常记录开支之外,就是“今夜无眠,思绪万千”“昨日之事萦绕在心头,久久难以忘怀”之类没有任何信息量的大段抒情。
昨日什么事啊?今夜又为啥睡不着啊?你倒是记清楚啊?!
杜涓对着日记本无能狂怒,咬着笔杆,半天还是不知道从何下笔。
她又看看手边的铁皮饼干盒,那里面装着杜涓以前收到的信件。刘丽丽寄给她的明信片也没头没尾的,要么是游记,要么是一段洋溢着希望的摘抄。
她觉得看这些东西跟看自己小时候的□□空间留言板差不多。
纠结了半天,杜涓决定破罐破摔,她模仿日记本上的文风简单地写了写自己生产后这几天的心情。
“原来成为母亲后竟有万般感慨,为文字所难以记述。”
她摇了摇头,真酸。把信纸折起来,再在信封上的地址栏里填上刘丽丽留下的地址。
就这样吧。
她喊梁凤至:“妈,明天帮我把这封信扔邮筒里呗?”
“什么?”梁凤至正在厨房做菜,没听清,进卧室才看到杜涓手里举着的牛皮纸信封。
她露出诧异的表情,接过信封看了看,“你都没贴邮票!”
杜涓:……
其实这是她两辈子头一回寄信来着,忘了还有贴邮票这回事也情有可原吧?
“你放在桌子上吧,我明天帮你寄了。”
把信封抛回给杜涓,梁凤至潇洒地又回去做饭了。
两人刚吃完饭,还没收拾餐桌,就有不速之客来访。
母女俩坐在饭桌的同侧,看着对面不停地用手抓着炸肉段吃的张强他妈,都觉得无话可说。
然而再不说话,炸肉段就要见底了。梁凤至无奈开口:“大晚上的,你来有啥事啊?”
“嘘——”张强妈贼溜溜地环视一圈,“亲家母,你还不知道呢吧,咱们这栋楼里有条子!”
一句话有不止三个槽点,杜涓和梁凤至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不跟傻子较真:“我们知道啊,有个邻居是警察,怎么了?”
隔壁邻居其实只是碰巧穿了件警服的事,也没必要跟张强妈细说。
“亲家母,我是为你们好啊!咱们杜鹃河的警察真不是东西,比二流子还二流子呢!”
杜涓不明白张强妈何出此言,但也懒得问,更懒得纠正她的偏见,“姨,你特意来一趟就为了这事啊?”
“不是不是!”张强妈一拍脑袋,想起什么似的从裤兜里掏出张纸条,“我特意找算卦的半仙,给我大孙女起了几个名,你们挑一个?”
杜涓迟疑了一下,张强妈已经把纸条塞进她手里了,上面并排列着三个名字。
张引娣、张胜男、张小峰。
杜涓:……
好像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叫张晓风了。
张强妈看对面母女两人盯着纸条久久不语,指着最后一个名字解释道:“我特意让半仙看了这孩子的八字,说是命里水太旺了,非得用土压压才行。山峰的峰,土够多了吧?”
杜涓把纸条推回张强妈那侧:“姨,我知道了,谢谢你费心,但是我跟张强都要离婚了,也不打算让孩子姓张了。”
“啥?”张强妈觉得匪夷所思,孩子不跟爹姓,难道跟姥姥姓吗?
“孩子姓张那是天经地义,不姓张姓啥?我跟你说,你别整那没用的,别说现在只是吵吵着要离婚,就算真离了,孩子也是我们老张家的孩子。正好,我还没来得及说,我今天还要把我大孙女接回去呢!”
“啥?”
杜涓拍案而起,一副“你敢接我就跟你拼命”的样子。
张强妈没料到杜涓反应这么大,反射性地缩了下脖子,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自己又没错,有啥可怕的?
“我们老张家的种,那肯定得我们经管啊,哪能让她流落在外啊?再说了,孩子没爹,那不招人笑话?”
杜涓听了,气得发抖,张强妈指着她鼻子骂她不要脸的时候,她都没这么生气。
一想到小小软软的女儿要从她身边被抱走,尽管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她都觉得血液冲上头顶。
“老张家的种?种子种在地里,你是管浇水了,还是管育苗了?还得跟你家姓,你家是有遗产要接手还是有皇位要继承啊?你……”
你不可理喻!
杜涓有一堆话想骂,直急得舌头打结,忽然觉得一只温暖的手在桌下拉住了自己冰凉的手。
梁凤至不疾不徐地开口说:“照理说,孩子的抚养权咱们对半劈,谁都有机会,是不是?但是自己家孩子,肯定都心疼,我们是打定主意要让孩子受精英教育了,不说别的,就学费怎么也得个一二十万吧?还有嫁妆什么的……富养姑娘穷养儿,不能让孩子受委屈不是?你们要是也能开出差不多的条件,那咱们就商量商量。”
杜涓听着梁凤至有条有理的话,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稍微压下了自己的急躁,她也跟着开口:“对,你要是同意,咱们白纸黑字签个合同,我们也安心,你也放心。”
张强妈在听到“一二十万”时,叉着腰的两手就慢慢放了下来。
她想了半天才开口:“一二十万是所有学费啊?”
“一年。”杜涓和梁凤至异口同声,说完忍不住相视一笑。
杜涓又补充:“孩子怎么也得念完六年小学,四年初中……”
还没说到高中大学研究生,张强妈就连连摆手:“疯了,你们真是疯了!姑娘就是个赔钱货,你们倒好,倒往里添钱!我们可没有你们家那么趁,你们爱养自己养去吧!”
杜涓就知道,张强他们家也没多想要回孩子,他们只是不想被别人笑话不养亲女儿/孙女罢了。
就像现在的张强妈,给她个“富养”的理由,她就立刻知难而退了。
没准还会跟好奇情况的亲友说:“她们家非得要几十万,这我可真不是不想养啊,但是这些钱我真出不起!”
“我们乐意!”杜涓轻松加愉快地说。
张强妈却不作声了,只是默默地打量着这间不大却方方正正的饭厅。
张强结婚的时候她第一次来这里,只觉得墙又白,楼又高,地方又宽敞,她这个儿媳妇真是讨对了。那时她在这里住了整整一个礼拜,张强都住够了,她还没住够。
但是这会儿,她觉得这房子也不是很大嘛!儿媳妇又不省心,她们家还好几代都只能生出姑娘,没准就是这儿风水不好。
事儿还不少,她都为了礼义廉耻牺牲了那么多,都主动说要养那个赔钱货了,她们还不识相。
当谁稀罕呢!这亲家不要就不要,下一个更好!
张强妈说服了自己,突然就觉得轻松了,已经开始展望未来了。
她站起来……又立刻坐了回去。
张强妈的剧本不是这样写的。
她本来设想的是,特意去找算命的给孩子起了名,杜涓肯定感动了,再一说要把孙女接过去,梁凤至也感动了,这时候再一说把落在这里的存折顺便取回去,她们一家肯定不计他们搬走家里所有大件的前嫌,把存折双手奉上了!
现在前两步都偏离了张强妈设想的轨道,但第三步又不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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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张强那个没长脑子的家伙,就算忘了自己叫啥,张强妈都不会搬家时忘了存折!
不过杜涓应该不知道张强把存折藏在哪儿了吧?
张强妈当然不知道自己儿子给杜涓写的那封情意绵绵的求和信里还画蛇添足地招了落下存折的事。
看着梁凤至都要站起来捡桌子刷碗了,她心一横,直接闯进了卧室。
“我儿子想要几盘磁带,他说他想听歌了。”
反正这个房子里的每一个抽屉曾经装着什么,她都门儿清。
杜涓在张强妈进卧室的那一刻就跟着扑了进去,她还以为她要变卦硬抱走孩子。
不过听了张强妈蹩脚的理由之后,杜涓立刻就明白了她的目的。
她放缓脚步,护在床上的女儿前头。
后者在片刻前刚刚吃饱,正在呼呼大睡,丝毫没被突然闯进来的小老太太吵到。
张强妈目标明确地打开书柜下的抽屉翻找着,越翻脸越绿。
杜涓看得好笑,怎么可能把存折放在原处等她找!
半晌,张强妈讪讪地直起腰来,小声嘟囔道:“我放在这儿的东西怎么没了……”
“什么东西?磁带吗?"杜涓气定神闲。
"张强应该把能搬走的东西都搬走了啊,咋还能没呢?是不是他把什么东西背着你藏起来了呀?”
张强妈听了,眼神游移了一下,嘴硬说:“我儿子才不干那缺德事呢!”
但她犹犹豫豫的语气已经告诉杜涓,她把这话听进去了。
杜涓没想到随口一说,还能有离间计的效果。
正好女儿醒了,在床上“啊啊”叫着吸引人的注意,杜涓便借机逐客:“我姑娘怕生,就不留你了啊!”
被杜涓推出大门,张强妈才反应过来:“我是她亲奶奶!她怕个屁的生!”
然而身后的门早就关上了。她只得怒气冲冲地下楼,一边下楼一边想着自己悄不作声地就藏起了工资折的儿子,感觉火气更大了。
回到张强新租住的楼房,张强妈就跟他发起脾气来。
“好啊,怪不得你死活不自己去要存折呢,非得让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爬他们家的破七楼,还碰了一鼻子灰!你花钱大手大脚的,心里没个算计,妈不过是替你管着存折,你想要回去就跟妈说呗,你还骗我说存折落在别人家了!强啊,妈的心都被你伤透了……”
张强还没来得及问他妈怎么没把孩子抱回来,就被劈头盖脸一顿怒吼,等他终于反应过来他妈在说啥,张强妈都开始用袖子抹眼泪了。
“我又没个正式工作,费了多大劲才把你姐跟你拉扯大,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不想要老妈了……”
“妈,妈!你先冷静点!”张强把自家老妈扶到实木的大圈椅上,那是他前几天刚从杜涓家搬回来的,“天地良心啊,我真没藏什么存折,真是不小心落下了,就在那个书架抽匣里,当时搬家的时候我寻思那些书都不是啥有用的东西,就根本没翻。”
他全力运转着他那不怎么灵光的脑筋:“对了,是不是让那小娘们藏起来了啊?我前几天写信管她要来着,她也没还给我。”
“什么?!”
张强妈听到前半句,拍着椅子扶手想骂杜涓,听到后半句,只能把话咽回去,为自家儿子令人捉急的智商叹口气。
“好么容样的,你告诉她干啥!哎,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赶紧离婚吧,你就算再长十个心眼,你都整不过人家!”
张强听了老妈的话,想着最初相遇的那个星星眼的杜涓,和最后一次见面那个冷淡而决绝的杜涓,捂着脸蹲在了地上。
“妈,我还是不想跟杜涓就这么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