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凤至下午回到家的时候,杜涓还在沉沉地睡着。
昨天半夜女儿吃饭和排泄交替进行,频率几乎是一小时一次,好不容易消停一会儿,暖气管道又开始哗啦啦地注水,让杜涓一宿都没睡好。
梁凤至在门口看了看依偎在一起睡得正香的母女俩,没去打扰她们,走到饭厅开始做家务。
她看见水槽里摞在一起的几副碗筷,挑了挑眉毛。
等杜涓醒了,梁凤至递给她一个苹果:“老人家灵前的供果,我特意拿回来的,吃了能长寿。”
杜涓接了,“咔嚓”咬下一口,然后才想起来问:“我现在能吃这个吗?”
“吃吧吃吧,没听说哪家产妇因为吃苹果住医院的。”
梁凤至又用手指沾了点果泥,给婴儿舔了尝尝味。
“一生平安,福寿绵延哪!”
杜涓没有阻止她,意犹未尽地啃完一整个又脆又甜的大苹果,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妈,还有吃的吗?我好饿啊,一天没吃东西了。”
梁凤至听得眉毛都要立起来了:“你早晨没吃饭?”
看到杜涓点头,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也想想你姑娘啊!”
还没等杜涓辩解自己一整天不是在喂奶、换尿布就是在昏睡,梁凤至就起身去饭厅给她热吃的了,菜板子被她剁得“梆梆”响。
杜涓理亏地吐了吐舌头,继续看睡前放在手边的,从书柜里扒拉出来的《新手妈妈育儿指南》。
谢广乾骑着自行车回家,心情有些郁闷。
手头需要整理的文件资料直到下班的时间都还是一团乱麻。他伏案写着调研报告的时候,领导过来敲了敲他的桌子:“走吧,明天再弄。”
谢广乾刚有了点思路,想要写完再走,领导却满不在乎地把他拉出了办公室:“你是不是傻?这些都不着急,下班了下班了,我要锁门了。”
每天增加的工作这样日复一日地堆积下去,越来越难以处理。谢广乾暗暗决定明天要把材料拿回家里写,却又被领导拽着去了单位附近的小饭馆,一边跟领导推杯换盏,一边忧心着工作。
最后还是他付的账,他不至于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直到他骑上车,杜鹃河晚间瑟瑟的寒风吹在他脸上,他才觉得灵台清明了些。
他特意打报告来这里,不是为了上班给人倒茶,下班陪人喝酒的。
他的工作,就是说话给杜鹃河的市民听,让他们明白每一个政策、每一个决定背后的苦心。可是谢广乾说话,办公室里没人会听。
谢广乾在小区的信箱门口停下车,取走自己每天订的《杜鹃河晚报》。正要离开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信箱旁边,标着702的小门半开着。
他打开702信箱,取出里面的一封信和几张明信片,准备顺便捎给隔壁那个不便出门的女邻居。
他单手扶着自行车,低头就着路灯的光看牛皮纸上的信息。
“杜涓”,这是她的名字吗?
谢广乾把自行车搬到二楼半的楼道里防止丢失,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他轻轻敲了三下门,门很快就开了。
梁凤至一手还拿着锅铲:“小谢啊,快进来快进来!”
谢广乾闻到家常晚餐的鲜香味道,刚才没吃多少东西却灌了不少酒的胃隐隐有些作痛。
但他生怕梁凤至再留他吃饭,连忙说:“我不进去了,阿姨,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取信的时候看到你们也有信,就顺便捎过来。”
“谢谢啊!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帮我们带上来了。”梁凤至从谢广乾手中接过那沓信件,低头看了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还有昨天也谢谢你了,小涓都跟我说了,真是怪吓人的,幸好有你帮忙。”
谢广乾连忙摇头:“不客气,不是……是昨天你们留我吃饭,我应该谢谢你们才对。”
梁凤至看着他急红的脸,了然他并不擅长与人交际,却还在努力又笨拙地道谢。
她不再和他说车轱辘话,笑着阻止他转身回家:“你等会啊,我还有点别的事找你。”
什么事?谢广乾一头雾水地站在门口傻等着。
片刻后,他端着满满一碗炖牛肉小心翼翼地开门,再把它放在餐桌上。
还是被投喂了……
他直接就着碗沿喝了一大口汤,这次的菜里放足了盐,还有胡椒粉,一阵暖意融融的辛香让他忍不住擦了擦鼻子。
就像这碗菜一样,他的新邻居的热情,让他招架不住,却又觉得热乎乎的。
一墙之隔,杜涓喝着清汤,小声抱怨:“一点味都没有。”
梁凤至懒得理她,低头看着信封:“张强写的。没有邮票,估计是直接放在信箱里的。你看不看?”
杜涓没兴趣,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牛肉,“我不看,你看吧,不想看扔了也行。”
“别扔啊,你不想看我还想看呢!”
梁凤至说完,拆开信封就念:“杜涓五妻……什么意思,你排五号啊?”
杜涓空耳倒是听明白了,“吾妻吧。”
梁凤至笑完接着念:“杜涓吾妻,我想你,每次想你时,天边留下一粒沙,从此形成撒哈拉……”
“打住!”杜涓听得更倒胃口了,“说重点!”
梁凤至一目十行地扫过信纸,“张强他妈问你孩子的名起没起好,还有……他的存折落在你放磁带的那个抽屉里了……他说他不敢来看你,还让你给他送过去……”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杜涓:“昨天你们到底怎么吓唬他了?”
杜涓觉得头疼:“我不都说了吗,就是隔壁那个邻居小哥正好穿着一身警服……你也知道,张强那人,最怕警察了。”
她想起上辈子爸爸有一次把别人停在路边的车刮了,那次他在家躲了足足两个礼拜,连哥们请他吃饭都不去了。
后来连妈妈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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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无语了:“你爸还像小孩似的,怕警察,怕警车。”
梁凤至听得摇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算了,我去看看,到底什么存折。”
她起身拉开书柜下侧的抽屉,那里面装的全是流行歌磁带,以前张强和杜涓都爱听。
梁凤至很快就找到了存折,她转过身跟杜涓展示存折……上面的磁带:“巧不巧,正好是《热情的沙漠》!”
杜涓无语:“拿过来我看看,什么存折让他肯写封信来管我要?”
梁凤至先看了,看得发笑:“他千算万算啊,什么都搬走了,居然把自己的工资折落下了!”
杜涓也愉快地笑了:“这下不怕他不跟我离婚了。”
虽然存折好像是可以补办的,但她才不会告诉张强呢。
说话间,杜涓喝完了汤,喂饱了女儿,倚在床头看刚收到的几封明信片。
说实话上辈子她不记得妈妈有什么朋友,还会给她寄明信片这种复古浪漫的玩意儿。
明信片一看就是在景区买的,上面印着蓝天白云和不同景点的正门。杜涓翻到后头,是一些今天去了哪、明天要去哪之类的流水账游记,语气很熟稔,落款是刘丽丽。
“丽丽”这名字像个指引,她想起来了。
妈妈的确曾经有过一个叫“丽丽”的朋友,张晓风小时曾见过几次,每次妈妈都让她叫她“丽丽姨”。
这位丽丽姨好像并不长住在杜鹃河,但是每次回来,都会来自己家吃饭,妈妈会给她做上一桌子好菜,还会去排队买百货商店门口那家烧鸡。
所以张晓风很喜欢丽丽姨,每次她的出现就像是烧鸡的预告。
除此之外,丽丽姨也经常送书给张晓风,张晓风那被《作文大全》浸泡着的童年里,少有的几本有趣课外读物,都是丽丽姨送的。
像那本《鲁滨逊漂流记》,她都快能倒背如流了。
然而张晓风印象最深刻的,是她刚上小学的那一年,周末和妈妈一起去文具店买铅笔。
在路上妈妈碰到了一个老同学,寒暄的时候,妈妈问那人“最近丽丽给你写信了吗?”
那个同学很惊讶:“你还不知道吗?刘丽丽死了啊。”
张晓风记得,妈妈当即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蹲在地上嚎啕痛哭。
那是她见过的妈妈最狼狈、最失态的样子,所以印象极其深刻。
但当时她还太小,不懂这种突如其来的消息意味着什么,过后也就把妈妈再未提起过的这桩事忘记了。
直到这会儿回忆起来,她才明白。
刘丽丽应该是妈妈重要的,可能还是唯一的,朋友。
但是妈妈是她的最重要的朋友吗?她去世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这些问题都已经没有办法查证。
总之刘丽丽现在还活着,正在黄金周假期的长城上跟游客们挤得汗流浃背。
杜涓捏紧了手中的明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