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依旧紧握，她并不放开，略带艳羡与期待，情感充沛。
活人的温度在手中发热。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她的面色渐渐尴尬。
佯装自然地放开手。
“不对啊，我实现了心愿，不是应该就可以走了吗？”她转身背着常宵雨暗自言语。
赫罗特听得到她说话，大肆嘲笑：“你听谁说的？”
“漫画里不都这么画？”她理所当然的说出这样的话，又给自己找补：“什么志怪小说和神话里写的也差不太多。”
“反正我来这里之后，是没见到过夏国的地府工作人员，但彼此之间的运行应该有共通之处吧。”
赫罗特懒洋洋道：“比如，滞留阳间太久，过了接收时效？”
冥界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长期滞留在外，时间一到，真灵外的其他灵魂力量会和阳间同化，冥界那边对灵魂的标记就会被抹掉。
灵魂标记一旦消失，意味着这人的定位被关掉了，死神们也找不到。
“你是……？”
她疑惑赫罗特的身份。
“不用管那么多。”赫罗特讨厌没必要的交谈，更何况他还没消气：“如果你愿意把多出来的能量给我，我大发慈悲可以送你去投胎。”
她即答：“好啊好啊。”
意识到自己太过急切，她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不是被困在这里好久了吗？除了有展会的时候到处都空荡荡的，无聊死了。”
“算你有眼光，答应我就对了。”
赫罗特掏出镰刀。
一套熟练的操作流程下来，透明水流般的力量涌入他的灵魂，无意间泄露的压迫感增强。
最后一丝力量从真灵上剥夺，发光的小白点晃了晃，直直穿越楼层往下冲去，消失不见。
赫罗特趁着幻境还没彻底消散，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强打精神。
“这下总算解决了，走吧，继续工作。”
“不回去睡觉吗？”常宵雨问道。
赫罗特稀奇地看向常宵雨：“我看你那么看重兼职和钱，还以为会让我继续工作呢。”
“我可没资格强迫你做事。”
常宵雨清楚，即使两人之间被契约连接着，本质上还是不同的一人一神，是分开的个体。
他有工作的心意就很不错了，这都是超出契约范围的内容。
赫罗特皱了皱鼻子。
这话像是和在他划分界限，让他很不舒服。
“我们难道不是命运共同体吗？”他不满道：“生存伙伴哎。”
“当然是。”
常宵雨并不否认。
周遭声音越来越清晰，空间扭曲蠕动，服务台突兀的多冒出几个人，梁丘云闭眼被扶到了椅子上，几个同事团团围着他。
常宵雨看了看摊位的方向，人们行动间不再带有残影。
她们回来了。
而且与晕倒的梁丘云不同，时间似乎一秒都没过，她们好端端站在原地，周围的人也没对她们有人晕倒还如此淡定的状态做出质疑。
“喂，听我说话。”赫罗特轻轻抓着常宵雨的脑袋，扭过她的头认真道。
常宵雨被迫仰头看着赫罗特：“……”
对视没多久，旁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扰乱了两人。
梁丘云摸着头醒来，只觉得有些隐痛：“……发生什么了？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常宵雨松了口气。
看来他没有幻境里的记忆，那再好不过了。
同事们以为他有什么疾病导致了意识丧失，晕倒一瞬间后，不久便恢复过来，给他泡了杯葡萄糖水。
梁丘云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谢过好意，拿着一次性塑料水杯溜走了，走前还和常宵雨道了别。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分钟内。
赫罗特见梁丘云走了，他也该回去工作，放在她头顶的手顺着头发抚摸下滑，他突然笑了一声，松开手挥手走开。
“我回去了，你继续加油。”
*
今天对于常宵雨来说，还算得上是平常的一天。
对于赫罗特来说，则是有些特殊了。
虽然中途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但他很少能和这么多人和平共处，或者说是受到欢迎。
他本身就有点臭美，又爱出风头，一旦环境好起来，可谓是如鱼得水，压力又没有为冥界打工时大，简直就是最好的工作。
不过忙了一天，两人都累了。
一进房门，赫罗特倒头就睡。
常宵雨关门换下鞋，转头就看到赫罗特面朝下地趴在床上，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变成乌鸦，身形也有变化，只是变成了幼年的模样。
脸颊肉挤在被子里，可爱是可爱，就是睡起觉来无声无息，死了一样。
不过也确实是死的。
常宵雨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她们都面对生存困境，为什么赫罗特能够如此不顾一切，不在乎任何后果？
她想不明白。
常宵雨在这里凭借自己和国家的补助能够吃饭上学，日子过得极度节俭，却还是可以活着的。
他就不一样了，滞留阳间的灵魂属于少数，带着她才遇到两次，一着不慎就会饿死，最初相遇时，赫罗特的状态已然证明了这个预测的可能性。
常宵雨在床边坐下。
真的有人拿命去赌可能性啊，她做不到。
手机屏幕亮起来，短信显示银行卡到账三百，是梁问筠打过来的尾款。
后面备注着：多亏赫罗特，我今天赚大了∩_∩，收入都快赶上烫圈，以后还找你们。
常宵雨在心里迅速计算，算上定金今天就是五百块酬劳，减去服装费用和路费，那也有两三百。
普通兼职达不到这么高价，服装以后还能再用或者二手卖掉。
真不公平啊。
长得好看就可以轻轻松松赚这么多钱，而且赫罗特不会衰老，这碗饭最少还能吃二十年，只要不被人发现异常。
看他熟睡的模样，常宵雨鬼使神差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粉嫩软弹的婴儿肥十分解压，绵软却又有着果冻的弹性。
他无知无觉，充满信任，没有任何防备的睡在这里。
面对这张脸，她却突然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
还有赫罗特的态度。
常宵雨手上捏他的力气轻了些。
如果不是因为她，梁丘云不会被卷入，赫罗特也无需为尽量保存梁丘云的灵魂不受损，听从她的话忍耐。
她是不是太吝啬了？
赫罗特从未做过不利于她的事，她却伪装成一副易于交流的样子，实则抱有防备之心，不断拉开心理距离，固守己见。
经历了这些事情，两人之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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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勉强，该称得上一声朋友了吧。
常宵雨恍然收回手，从包包里掏出充电器和卷成一团乱麻的充电线，插头对准插座，丝滑地摁进去。
手机亮起正在快速充电提示。
就在她背对赫罗特低头看手机的时候，赫洛特突然睁开左眼，看了她一下，很快合上。
常宵雨收拾好心情，将带回来的东西分类放好，杂物丢进垃圾桶，整理完毕后在卫生间冲了个澡，迅速换好厚衣服出来。
打开冰箱，最下层放着冷冻速食品，不多，以备不时之需。
她拿着仅剩一盒的黑芝麻馅汤圆站起来关上门，数了五个放进锅，夹着冻硬汤圆的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加了两个。
不知道赫罗特醒不醒得来，醒不来她就自己吃了。
水咕噜噜冒起泡，赫罗特一旦沉睡，那是天公都打不醒，所以她也轻松地煮汤圆。
火候调好，常宵雨重新坐回床边，拔掉充满电的手机，挪动着靠近桌子，伸手就能碰到电煮锅的位置，打算看几分钟电子复习资料。
人家的期末周可以用整整一天复习赶死线，但她需要兼职，只能提前分散复习。
看着看着，旁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以为赫罗特醒了，低头看时，赫罗特只是在床上蹭了蹭，把头蹭到她的大腿边。
头不上不下的挨在腿边，头顶与脖子中间悬空一大截。
常宵雨看着难受，轻轻推开他的头，把他的身体在床上放平。
没过多久，汤圆快速熟了，他又挪过来，小孩的模样很有欺骗性，这样的他常宵雨并不抵触。
常宵雨叹气，只好捞起他的脑袋放在腿上，接下来他便安安分分的一动不动，睡得很安心。
她汤圆不煮了，上身向前倾斜，伸手够到电煮锅按键，关掉电源，继续复习背诵。
背书时手里总想摸点什么，不知不觉地就放在怀里毛茸茸的脑袋上，摸了又摸。
直至两小时过去，她将资料粗略过一遍，在心里有个印象，视线瞄到左上角的时间才惊觉已经很晚了。
赫罗特那一头柔顺漂亮的银发被她摸得乱糟糟的，像狗窝。
她面无表情地挪开手，才抬起来，就看到赫罗特睁开眼看着她。
圆圆的大眼一眨不眨。
“怎么了。”常宵雨若无其事。
“我在想一件事。”赫罗特显然也不在意她的举动，问道：“回来的时候在路上听到有人说，我们去过的那个文化小镇周末会有城隍游行。”
破烂成那样的城隍庙，居然都有巡游活动了。
“……翻修了吗？”
赫罗特摇头表示不知：“过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们要不要过去玩玩？”
他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不料常宵雨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真的？”他瞪大眼爬起来，差点一头撞到常宵雨的下巴，常宵雨急忙偏头避过。
“我还以为你要拒绝呢。”
“你真的去啊？”赫罗特坐着，身体倾向常宵雨，狐疑道：“别是骗我的吧？”
常宵雨掰开他靠近的脸：“说了去就是去，什么时候骗过你。”
“哎——？真的去？”
赫罗特的追问把她弄烦了，她翻身下床重新打开电煮锅，不再回答他的问题。
“汤圆吃不吃，不吃拉倒。”
“我吃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