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蕴如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自己进门见到的会是这样一番场景。
雅间内一片狼藉,往日清风朗月的世家子此时狼狈不堪,他颤颤巍巍的缩在墙角,衣衫大敞着,露出精壮的胸膛,手臂上满是伤口,血顺着一双如玉般的臂膀滑下来,沾到他的鹤衫上,还有些,大抵是因为刺入的动作猛烈,溅到了他脸上。
人双目充血,眼神迷蒙凌乱,红色的血和养得极好的粉白肤色在那张秀美的面上极致交融,形成一种诡异的美感。
他没什么意识了,只是闭着眼睛本能的痛苦闷哼着,可手上动作不停,还在刺着他的手臂,似乎在试图借着这些痛感来缓解自己现在身体犹如千蛛万蚁攀爬的不适,那作案工具,是一只带血的银钗,样式为菟丝花,做得并不精致,但攀延缠绕,很是紧密,有种娇弱却是要吞噬掉主干的感觉。
是女儿家的物件。
不过屋里不见任何人,只有一股极其清爽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舒服的香味在弥漫。
“公主!”
显然跟在身后的两人也懵了,一时间没了主意,站在那里,都忘记了反应,只一个劲儿的唤着她。
李蕴如从震惊中艰难回神,来不及多思考,对陈敬生道:“将你家主子带回去!”
“是。”
陈敬生上前,可才刚碰到就被甩了出去,“不要碰我!”
燕宁哑着嗓子,满目血丝,动作一下,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般,身体止不住的发颤。
李蕴如从没见过这样的燕宁,破碎,可怜,再没了半点他作为世家子的矜贵雅致,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流意味,能叫建康无数女郎倾慕的风姿。
她银牙咯吱咯吱作响,手不自觉拧握成拳,人深呼吸一口气,迈着如同有千斤重的步子走过去。
“燕长君。”
“砰!”她的手被大力甩开。
“滚!”
燕宁失态的大喊,“滚开,别碰我!”
李蕴如看得心都碎了,一阵一阵揪着疼,她半蹲下来,抓住他还在“作恶”的大手,压抑着哭腔怒斥道:“燕长君,你清醒一点!”
熟悉的声音叫他勉强回了几分神,目光迷乱又呆滞的抬头看人,半天才真认出来,磕巴道:“公主,莅阳?”
“对,是我。”
她凑近些,抓住他的手,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将那银钗拿走。
“是我。”她再一次肯定的说。
听到肯定的答案,燕宁眼神才终于有了些聚焦,可却是骤然变得无比委屈起来,他抖着声音说:“我……我没脏,我是干净的。”
李蕴如怔愣住,又听他道:“我没脏,你别不要我呀。”
她的心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了,须臾才艰难回神。
“嗯,不会不要的。”
她靠近,擦掉他脸上的血污,像是做承诺一般的说:“不会不要的,放心。”
燕宁闻言紧绷的神经终于是松了下来,他一下子软了身子,直扑进人的怀里,贪婪的汲取着熟悉的气息,可不多时,渐渐就不再只满足于此,开始啃咬起来,力度没有掌握,越来越大……
李蕴如一阵吃痛,不禁低哼一声,微微蹙眉,但还是强撑着镇定,继续安抚他的情绪。
人轻拍着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啊,我们回家,回家。”
燕宁摇头,水蒙蒙的眼睛抬起来,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哽声道:“我……我难受。”
李蕴如视线游移到他身下,那里不忍直视……
此情此景,大概猜也猜到她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他如此离开,确实也不可能,此处人来人往,多是世家子弟,他这样狼狈的走出这道门,明日就不知会传出什么样难听的闲话来,叫他二十年积累的名声尽败。
世家最在意的就是体面了。
何况是才名风流惊江左的燕宁……
思忱片刻,她做下了决定。
李蕴如对门外人道:“舒云,带他们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这里!”
舒云一怔,随即明白了自己主子的想法,尽管这看上去不太合适,太委屈了自家公主,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她应腔,立马哄散了方才闹一场,还有不少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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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看戏的人,懂事的叫他们不准吐露出去半句。
舒云离开,李蕴如看着呆在门口不知所措的陈敬生,对他吩咐道:“即刻回府,去取一身你家主子干净的衣衫过来。”
陈敬生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出去买个糕的时间会发生这样的事,不说远在建康的崔夫人知道他这小命要不保,就是眼前的公主,也不是个好惹的茬儿,种种叫他僵在当场许久,直到听到李蕴如的话,这才回了几分神。
他立马接话:“是”,旋即没有犹豫,拔开步子要走,可李蕴如又再一次叫住了人。
她的视线望向桌案上云香缭绕的紫金香炉。
人对陈敬生道:“将它拿出去扔了。”
她无法辨认那是什么香,但直觉燕宁如此,跟这些东西,脱不了干系。
……
大门被关上,屋舍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除了未散的香气和血腥气,也便只剩下燕宁痛苦难耐的闷哼声。
她没有犹豫,解了衣衫走过去,跨坐到人身上,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温情的啄了一下,郑重其事道:“燕长君,我在这里,你要做什么……都可以。”
浓烈的月下香倾噬着燕宁的神经,一寸寸在吞掉他的理智,他想将人拆皮剥骨的吃掉,和自己融为一体,再没有谁能分开……
可尚存的残识告诉他不可以,他摇头,“我会伤害你的。”
“没关系。”
李蕴如捧着他的脸,深情的凝望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我愿意。”
三个字如同一把炽热的火,将他残存的理智烧得干干净净,他倾身反客为主,将人重重的压在身下,赤红着双眼,哑声道:“李蕴如,我给过你机会了。”
“哥哥~”
她娇娇的喊了一声,手攀附上他的脖子,在他脖颈间咬了一下,又慢慢滑到手臂上,将伤口上的血,一点点舔舐干净,然后再一次告诉他:“我是愿意的。”
“坏公主!”
一滴泪珠滚落下来,凝到李蕴如的脸上,是咸湿的,粘腻的,可她又没什么精力再去感知了,人只是死死地抓着他,犹如落水的人,在抓住她的救命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