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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仇闵

作者:行期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几日后方寻了个时机,将三娘送回谢府。谢玉即日便着人送来请罪密信,言之虽则三娘是谢家密探,可自从她将孩子抱走,之后再未回谢家,更未曾与他联系,之后她与王妃的筹谋安排,他确实并不知情。


    秦烈知道谢玉所言不虚,三娘擅易容,若她刻意蛰伏,确实难寻。


    这次也是秦烈也是守株待兔,不知两人如何约定,哪怕王府侍卫搜查过十六公主,谢三娘还是得到了消息,重新联系上了公主。待她露了痕迹,顺藤摸瓜,这才弄清孩子的去处。


    此事确实瞒着谢玉,可若说他毫不知情,秦烈却断难相信。


    烧了密信,秦烈来到后院,公主正在床上掌灯看书。


    秦烈劝道:“史书艰涩,你若想看书,不如去找些才子佳人的话本,故事虽不入流,写的倒是通俗易懂,正好打发时间。”


    令仪讥讽道:“难不成在王爷心里,我只配看些不动脑子的闲书打发时间?”


    自从上次回来,她对他便十分不客气。


    他以宋麟性命威胁,她岂能毫无怨气?


    秦烈不以为意,反倒心里更觉踏实,比她之前一味地粉饰太平更安心。


    他无奈道:“又想到哪里去了,我是怕你看得太费神,又伤了心脉。”


    令仪微怔,再开口时语气便不自觉软了下来,“我又不是豆腐做的人,哪有这么容易就伤了心神?”


    秦烈这才脱了外衫,在她身旁躺下,“可有哪里不明白,我讲与你听。”


    令仪将折了角的那几页翻给他看,“这些。”


    秦烈拥着她,开始同她讲解。


    堂堂端王,做夫子上了瘾,读书做完夫子,床上还要做夫子,且比读书更为严苛。


    只他十分大方,不仅不收束脩,还送出去许多,弄得床褥上到处都是,两人不得不半夜换个地方睡。


    有了之前冀州的经验,窗边小塌做的大些,刚好够他搂着人睡下。


    虽则床褥有些凉,可两人身体依然滚烫,很快便暖了起来。


    令仪懒懒趴在他身上,任他为自己拨开贴在颊上的湿发,问起冀州公主府之人的近况。


    秦烈一一回答,珍珠认了赵嬷嬷做干娘,一直住在公主府中。


    他一直供着她们的月钱,连公主府一年六百两的俸禄也没断过,足够她们富足生活。


    倒是李德,虽则年纪比赵嬷嬷还小十岁,或是因着饮酒太多,前几年冬日生了一场大病,再没起来。他那两个干儿子倒是有孝心,为他披麻戴孝,摔碗扛幡。


    只是他们不像赵嬷嬷与珍珠家中已经没有亲人。他们之前之所以做太监,是家中男孩多,实在养不活才寻的出路。李德死后,他们各自领了不少银两回家,近况如何秦烈自然不会关心。


    说完这些,秦烈问:“可要将她们接过来?也好与你多说说话。”


    令仪道:“不必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与她们也只同行那一段路。”


    秦烈却道:“世间哪有什么缘法,不过是事在人为,做得到,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做不到,才会推脱一句命中无缘。”顿了顿,揽着她肩膀傲然道:“我与公主自然是天定的缘分,不然也不会被指婚。承泰帝昏庸无道,只这件事做的极好,称得上一桩功德。”


    令仪懒得理他,在他手臂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好,闭上眼好一会儿,忽然轻声问道:“吉安呢?他现下在何处?”


    吉安就在京郊,这样的人,秦烈自然不放心将他放得太远。


    他被照顾的很好,脸颊红润,比之前胖了不少,也长高了一截,乍一看,令仪几乎认不出他来。却不仅仅是因为长相,而是见面时,他正在披头散发地追逐小羊。


    见到端王过来,丫鬟想拉开他,他却死也不松手,上好料子的衣服弄得又脏又皱。


    怕秦烈怪罪,下人们跪下请罪,为首之人解释道:“启禀王爷,少爷身上的衣服都是一日三换,头发早上也是梳的好好的,小人们无不尽心........”


    秦烈看向令仪,令仪道:“他心智不全,岂能同常人一样,我们贸然过来,他尚面容洁净,身上也无异味,已是你们照料有功。”


    尽管如此说,回去时,她依旧愀然不乐。


    秦烈道:“你可是还心疼他?”


    令仪摇头,她对吉安早已心灰意冷,何来心疼?况且吉安如今这般,倒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只是毕竟是曾经几年的执念,怎会全然无动于衷?


    秦烈又道:“若你执着于先太子骨血,待他成人,我可以给他配些女子,保障先太子的血脉延续。”


    令仪诧异地看向他,他的身份,不杀吉安已经是冒着重大风险。


    若是再有其他先太子血脉,又要凭空增加许多隐患。


    “别这样看我。”他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我只想你舒心。”


    令仪不禁动容,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方道:“不必了,我这一生错就错在太过强求。我对太子哥哥已经问心无愧,何必再拉其他女子进入深渊。一生被束缚,一生不得自由。”


    秦烈闻言松了口气,“我还怕你太过执着,见到承泰,又要伤了心神。这样想才对,先太子的恩情不值得你用自己一生偿还。你有我.......”顿了顿,不甘不愿又道:“还有焕儿,我们才是你最要紧之人。”


    令仪轻轻“嗯”了一声,靠进他怀中,马车粼粼,乘着月色回家。


    过了好一会儿,她再度开口:“我.......还想见一个人。”


    “谁?”秦烈以为是那个孩子,已经做好了拒绝的准备,不想她却道:“当初护送我去冀州的仇将军,仇闵。”


    。


    令仪未曾想,再见到仇闵竟是在监牢之中。


    她想见他,是因着反复回想来时路,其实自从指婚起,便已注定是条不归路。


    长兄之仇,发妻之恨,早就已成事实。


    而大翰的衰亡,更非她能掌控。


    命运之手翻云覆雨,且她性格使然,仿佛终会走到今日这地步。


    可仔细想来,在某些分岔口,其实有过另一种可能。


    那便是在她第一次逃离时,若那时她上了船去到涿州,那时的她没有经历母子分离之苦,又直接受到谢玉庇护,那么她不会遇到宋平寇,不会被封为长公主现身人前,也就不会被耿庆逼迫,更不会孤注一掷地为了吉安母子舍弃所有。


    是因为仇闵告密,她被秦烈追回,才会怀上孩子。


    因着有了焕儿,她才会一步步走到现在。


    恨不能恨,怨不能怨,生不得开怀,死亦难心安。


    她想见仇闵,只是想问一句,她自认待他不薄,公主府在冀州也算富足无虞。


    却为何,从一开始他便倒向秦烈,数次背刺于她?


    可看到大牢中痛哭流涕苦苦求饶的仇闵,她已经不需要再问。


    她只是想见他,秦烈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对仇闵心有怨恨,所以明明对方已经官至四品,还是被他找了由头轻易下狱,只为让她出一口陈年恶气。


    是权势,让仇闵舍弃自己这个无用的远嫁公主,去做驸马的耳目眼线。


    也是权势,自己只轻飘飘一句话,便能让他本来已经逆天更改的命运再度生变。


    所以,从来都是权势。


    谢玉放弃她,是为了权势;秦烈不得不娶她,是为了权势;她嫁给宋平寇,是为了借他的权势;还有秦烈一次次的逼迫威胁,都是因为他手中握着她不能匹敌的权势。


    在仇闵的磕头哭喊声中,她一言不发,慢慢走出大牢。


    秦烈侯在外面,立时迎上来,撑伞为她挡下外面薄薄春雨。


    他轻责:“这样的人,直接杀了便是,也值得你到这种地方亲见?”


    令仪垂首轻声道:“总要与过去做个了断,以后才能好好地过日子。”


    他脸上便带了笑,握住她的手,往前行去。


    。


    七月流火,令仪苦夏,往常六月底便开始闭门不出。


    近日来,连阁老夫人的请帖也推了几次,可今日却顶着大太阳出了门,来到逍遥侯府。


    ——昔日宋老将军称帝,贬承泰帝为逍遥侯。


    如今他被秦石岩封为逍遥侯,怎不是苍天轮回的讥讽嘲笑?


    逍遥侯从不逍遥,可秦石岩对这位昔日镇守一方的老将军,还是颇为上心,之前以为离乡背井撑不过半年的宋老将军,竟撑了这般许久,终于到了弥留之际。


    临死之前,他唯有一个心愿,便是见一见如今的端王妃,昔日的永嘉长公主。


    原本逍遥侯府毫不起眼,奈何有太子党推波助澜,竟成了烈火燎原之势。


    端王妃是永嘉长公主,宋平寇的贵妃,此事本是朝中心照不宣的秘密,如今传入民间街巷。


    这种皇亲贵胄的爱恨情仇,最得百姓喜欢,没几日便传得沸沸扬扬,连令仪也有耳闻。


    秦烈几日便抓了数十人进了大牢,令仪劝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若不理睬,过一阵便散了,你如此行事,反而如沸水泼油,愈发增加他们的谈资。”


    秦烈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事关公主他冷静不了,那些茶馆酒肆伶人戏子实在太过不堪入耳,他没当场砍下他们的脑袋已算极为克制。


    他道:“此事分明是冲着我来,是我连累了你。”


    如今他圣眷正隆,东宫借此污他的名声,更提醒前朝后宫,他娶的端王妃是什么身份。


    令仪乜他,“既知自己连累我,便该想想如何补偿,而不是只嘴上说的好听。”


    秦烈自然知道她想见焕儿,可太后实在离不得焕儿,他也只能每月让焕儿来一两日,一旦隔得日子久些,她便有些郁郁寡欢。


    秦烈知道在她心里,自己自然不能与焕儿相提并论。


    可她越对焕儿母子情深,便越不会离开。


    是以,他越呷醋越心安,其中滋味,复杂难言。


    虽则有焕儿,他晚上还是做起了梦。


    梦到在涿州时自己躲在马车夹层,眼看着公主坐在花轿中。


    只是花轿里还有宋平寇,公主怀中还抱着他们的孩子。


    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公主更用那双含情的眸子看着宋平寇,与他言笑晏晏。


    他身子终于能够动弹,持剑杀到花轿上,便要杀了宋平寇父子。


    可是下一刻,一只匕首刺穿他的心脏,他一低头便看到匕首的刀柄握在公主手中。


    她冰冷地质问他:“你为何要杀我夫君与孩子?!”


    他在胸口剧痛中,被令仪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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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


    他抹了把头上细汗,歉意道:“是我扰了你好眠。”


    令仪惺忪着眼,埋怨道:“如今我又能到哪儿去?偏你还这般患得患失。”


    这已经不是近来他第一次梦魇,实则自从她恢复记忆后,他便时不时梦魇。


    她说的是“我又能到哪儿去”,而不是“我不走”。


    为此,秦烈睡着后又梦魇了一场。


    两次隔得太近,令仪再睡不着,再度唤醒他时,故意娇声娇气唤他“夫君”。


    公主寻常叫他秦烈,只有生气和调侃的时候会唤他王爷或夫君。


    秦烈听了这称呼,又见她一脸戏弄神色,便知她是故意,——故意提起昔日他面上恨毒了她,却又借着梦里认错人与她亲近。想起之前那个嘴硬别扭的自己,他也觉得无奈好笑,可对着她莹润调笑的双眸,他故意沉下脸,“你敢笑我?!”


    低头吻上她的唇,一手按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压向自己。


    她的推拒被他吞进腹中,之后种种再不由她掌控,不多时床上便只剩喘息低吟交错。


    待到动静终于平息,她无力靠在他怀中,仍旧细喘着气,却忽然道:“我想去逍遥侯府,当初到底是他收留了我,对我十分礼遇,且.......更是我杀了他独子,总归欠他一句抱歉。”


    秦烈不说话,令仪知道他心里不痛快,更不愿她与宋家有任何瓜葛,却仍道:“我若不去,心中必然郁结难消,此事因我而起,总该有始有终。”


    他沉默许久,只最后忽然翻身上来急切地吻她,偶尔起身沉沉看着她时,眼底不仅有浓稠化不开的情yu,更有暗蕴的恨与怒,可她知道,他对她毫无办法,这已是无奈地默许。


    令仪似乎心中莫名触动,不觉湿了眼眶,他轻抚她的脸颊,“别哭,在我身边,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只要你不伤心神,我怎样都可以。”


    她攀住他的脖颈,将自己双唇奉上,在辗转吮吸中,眼泪滑入发际。


    这一场huan爱,如同春雷暴雨,不像他近几年来习惯的温柔缠绵,反而动作比之前还深还重,到结束时,她如同脱了水的鱼,嗓子也变得沙哑。


    他抱着她去净室,为她沐浴时道:“明日我与你一起去。”


    令仪道:“不必,你还要上早朝,我也一早趁着热气没下时过去,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说完便回来。”


    秦烈抿唇不语,令仪知道他依然不痛快,也不多话,只拿起自己几缕头发,与他的并起来,手指翻动间,将两人发尾打了个结。


    秦烈一开始不懂,直到她红着脸盈盈看过来,他才终于明白。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本该欢喜的,可他心中涌起的分明是一阵阵的苦涩,让他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结发,竟不能动弹。


    直到她柔声开口:“秦烈,你要信我。”


    他自然要信她,若不信她,又放不开她,以后的日子如何得过?


    ——只这些日子,他便快将自己逼疯。


    终于从呆愣中回过神来,他将她从浴桶中抱起,狠狠亲她的唇。


    直到令仪推他,再闹下去朝也不必上了,他这才按捺着,又将人放回浴桶,为她洗完发,抱出来坐在榻上再为她细细擦拭,他有许多的话想同她说,这些话他一直没开口,之前是因为她不记得,后来是怕她不在乎。


    他现在终于可以对她讲。


    讲他初次见到她时的惊艳;讲他在归冀时担心她偏秦洪不给他台阶下时的焦灼;讲她在冀州不去寻他时他的恼怒;讲他得知她有了亏空时的窃喜;讲他每一次离开冀州后的归心似箭;讲他猜出谢三娘身份时的暴怒;讲他看着她毫不犹豫朝谢玉奔去的心痛;讲他掰断箭头时嘴里泛起的血腥......


    他太过骄傲,又被仇恨蒙住双眼,不敢细想,更不愿承认对她的在乎。


    只是从始至终,他从未想过的,便是放她离开他身边。


    他认为她不足以做他的妻子,却也没想过再找别人。


    将她养在外面,他也住在外面,虽然没有明面上的名分,可他唯有她一人,谁还会给她气受不成?


    后来他犯了最大的错误,便是将孩子带离她身边,因此有了那三年的分离。


    否则,他是焕儿的父亲,以后他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便是将他看做家人,她总会慢慢接受,便是做不到夫妻情深,亦会安心与他相伴一生。


    可惜这种可能被他亲手毁去,才会让宋平寇与那个孩子横亘在他们之间。


    他想与她说,这三年里他如何借着恨她的名义,将她的模样千万次的在心里描摹;又如何一遍遍回忆两人的过往试图找到一丝一毫她爱他的证据;重逢的一刹那他的心跳如擂鼓他却以为是自己大仇即将得报的痛快;明明发誓要她生不如死她,却只能装着着认错人才敢握一握她的手.......


    他怕她受伤,怕她流泪,更怕她死。


    宁愿她变成傻子,也要将她留下。


    世人看他位高权重,看他战功彪炳,谁知道他竟是这样一个卑劣软弱之人?


    他本不欲让任何人知晓,可此时却想同她全盘托出。


    祈求她一丝丝宽恕与怜爱。


    可她已经累极睡着,他为她擦干长发将人放回床上,方才换上朝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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