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将令仪所有的希望破灭,她揪着他的衣袖,声音颤抖:“你一早便计划好,从来没想过让他待在我身边,是不是?”
秦烈漠然道:“他若是女孩,你养着也就算了。偏偏是男孩,我岂能让你的孩子将来有机会与慧娘的孩子争长短?”
令仪哭求:“你送他去哪里?我可以陪着他,吃糠咽菜,耕地劳作都可以,我会带他走的远远的,一生安于乡野,绝不会妨碍你们的孩子!我只求你,把他还给我!”
秦烈完全不为所动,只道:“好好养身子,待过了这几日,我带你回公主府。”
这话说的云淡风轻,他刚刚将孩子从她身边夺走,竟然还想着再收她为禁脔。
她恨极,一抬手打过去,秦烈未有提防,一巴掌正正打在他脸上。
令仪已顾不得害怕,厉声质问:“既然你觉得我不配养你的孩子?为何又要我怀上他?!我知道你因为慧娘恨我们刘家人入骨,可在我们两人之间,对不起她的人从来只有你一人,我自始至终又做错了什么?!”
房里两位丫鬟齐齐跪伏于地,根本不敢抬头,生怕被这位公主连累。
“闭嘴!”秦烈脸色阴沉,“你没有资格提慧娘!”
他对慧娘有多愧疚,对令仪便有多恼恨,讥诮道:“那个孩子,不过我酒后乱性罢了。刘令仪,若你那时乖乖喝下堕胎药,而不是在床上使尽浑身解数好让我留下他,又岂有今日骨肉分离之苦?”
令仪气得浑身发抖,“秦烈,纵然身为公主婚嫁从来身不由己,可若能重来一遍,我便是一头撞死在宫柱上,也不要嫁你!”
她终于说了句真心话,秦烈笑笑,口中话语如利剑,专挑她最软弱之处挑刺,“何须撞柱?只要像十五公主一样与人苟合,便不必嫁人,怎么?公主是不是后悔了,你与谢玉多少次花前月下互诉衷肠,偏偏只差那临门一脚,否则何用眼睁睁看着他成了你的姐夫,自己不得不委身于我?”
说到此处,他目光陡然转冷,将人拉到自己面前,“你在我身上用的功夫,可曾在他身上用过?他是否也为你神魂颠倒,任你揉圆搓扁?上次他是给了你什么承诺,才让你抛下这里的一切只为投向他怀抱?可是与你姐姐娥皇女英,两女侍一夫?”
“何须娥皇女英?便是做小我也愿意!”令仪绝望到极处,反而生出无边勇气。
她鄙夷地看着他,“我何须在他身上用什么招数?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将军曾和你发妻鹣鲽情深,当知道其中滋味,你们当初如何,我与谢玉哥哥也是如何!是我太贪心,你喜欢的那些我都是为他学的,喜欢一个人自然想要他欢喜开怀,什么都愿意做,可惜他是君子恪守礼教,不想却便宜了你!你可知道,在你身边每一时一刻都让我恶心,每次在床上我只能靠把你想成他才能勉强撑下去!”
“你该死!”秦烈怒到极点,双目赤红,几欲将她一掌劈死。
她仰起脖颈,不惧不畏地看着他,目光雪亮。
他却缓缓放下手来,“刘令仪,你想找死,我偏偏不让你如愿!”
“柳云飞随七皇子叛逃出京,留下十三公主任人宰割;耿庆与太子嫔打得火热,十四公主夜夜独守空房;还有你的谢玉哥哥,公主出嫁名单便是由他所定,你猜是谁一心求娶十六公主,又是谁将你送到我身边?可惜他机关算尽,却未想到太子死于邙山,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与崔家反目成仇。”
他轻柔的笑意裹着剧毒,“刘令仪,你合该只落在我的手上。”
恶意伸手抚上她的小腹,他贴着她耳朵问:“你猜这里,以后能孕育多少我的孩子?”
恐惧席卷全身,这般热的房间,令仪却如赤身裸体浸在冰水中,忍着牙关打颤的冲动,再次激他:“其桐其椅,其实离离。岂弟君子,莫不令仪。”
“秦烈,以后莫要再唤我名字。”
“我的名字是谢玉哥哥所取,你不配!”
他再撑不住虚伪笑意,彻底变了脸色,目光沉沉盯着她,呼吸粗重,额角泛起青筋。
令仪心下痛快,闭目引颈待死。
等了半晌,最终他还是没下手,将她甩回床上,转身摔门离开。
令仪趴在床上,半哭半笑,哭自己前路断绝亲缘尽丧,笑自己自视甚高不自量力。如今一切,当真是咎由自取,早知今日,当初不如喝下那碗药汤,此时便不必受这锥心苦楚。
又想起秦烈那威胁的话,这样的苦楚若再来几次,还不如现在一了百了。
枕头下放着当初他送她的短刀,之前她逃出公主府被他收了回去,那日生产时,又在枕边见到,听闻是秦小湖送来的,之后便收在枕下。
她握着刀柄许久,适才一心求死的勇气早已消散,此时竟懦弱地想要活着。
。
秦洪在衡州每日忙的脚不沾地。
七皇子等人撤离的时候,竟在城中水井投了毒。
冀州军尚有戒备,并未中招,城中百姓却是哀鸿遍野。喝了井水后,腹中疼痛,上吐下泻,成年男子尚能撑上七八日,老人孩童身子弱些,最多撑个四五日便一命呜呼。
莫说城中已有不少人喝过井水,便是没喝过,若不解毒,这州府也无法久留,打下来又有什么用?
秦洪急得直挠头。
好在没几天,他的手下便抓了罪魁祸首回来,一个面色蜡黄眼皮耷拉身材瘦小的男子。
这几日一直在水井边晃悠,且是在不同的水井旁,巡逻士兵看他可疑,又跟着他走了几个水井,这才抓回来。
秦洪大刀架在他脖子上,恶声恶气,“说!你们下的什么毒?解药又在哪里?!”
那人并未吓得屁滚尿流供认不讳,反而说自己就是为了研制解药才挨个水井查看。
这种瞌睡有人送枕头的事情,秦洪当然不信,不想这人竟将他们在场几人的隐疾说的七七八八。
秦洪看他年轻,又说不出来历,心中仍有疑虑,不过这会儿也顾不上许多,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外面乱糟糟,索性让他与自己一起住在郭家祖宅,让士兵为他备齐所需药材,限他十日内配出解药。
刚进城万般事情都要处理,秦洪可谓日理万机,这事很快抛诸脑后,可一回到住处,那股子
飘散过来的药味,便提醒他隔壁住了个不知真假的赤脚大夫。
接连几天,秦洪发现这个大夫比自己还忙,——他每天尚能睡上两三个时辰,这个大夫试药却几乎从不间断,一副副的试,一碗碗的倒。
那药味虽然大同小异,可秦洪鼻子灵,还是闻得出其中差异。
“你整日不睡的吗?”他斜倚在墙边问,只要不是奸细,配不出来他也不会滥杀无辜,那人这般卖命反而更加可疑。
那大夫解释:“回禀将军,小人熬药的时候也会趁机打盹,只是小人喜欢钻研医术,遇到难题生出好胜之心这才这般用功。”
秦洪乐了:“你小子还挺诚实,连什么医者仁心拯救黎民的场面话都不说,爷喜欢!”
那大夫表情僵住,一副还能那般的呆样,秦洪看得心情大好,——有种三哥看自己的感觉。
他走过去,大掌拍在那人肩膀上,这是糙老爷们的一种亲近方式,那人却不自觉退了一步,看他的眼神中满是戒备。
秦洪没注意,当时只一个感觉,——这小子怎么瘦?
骨头好似都比旁人细的多,啧啧,搞不好就是累的!
秦洪当即就给他拨来两个人,一个负责熬药,一个负责打杂,好让他专心研制解药。
大夫虽然年纪不大,医术却相当了得,军医还在束手无策,他用了八天便研制出了解药。
不仅能解人身上的毒,还能解水中的毒。
问题迎刃而解,秦洪觉得这人简直是老天派下来帮自己的救兵。
他素来最佩服有本事的人,当下便要与这大夫结拜为异姓兄弟。
说完才后知后觉地问:“对了,你姓什么叫什么来着?”
大夫答道:“我姓张,叫张大生。”
虽回答了姓名,却说自己身份低微,死活不肯与秦洪结拜。
秦洪一再解释自己不在乎这些东西,张大生却始终不识抬举,他闹了好大个没趣,便赏了些银子放张大生离开。
再次见到张大生是十来日后。
七皇子撤走前把城内粮仓付之一炬,秦洪让其他郡先筹些粮食送过来。
虽粮食之危暂解,可七皇子撤离事,州府的高官富商,那些有余力的许多人也跟着跑,其中就有不少大夫。
这天寒地冻,又有不少人刚中过毒,百姓病倒一片。
这会儿莫说大夫不够,便是有足够的大夫,百姓早买过高价粮食,手中余钱也看不起病。
这会儿忽然冒出来一人不仅免费行医,有时甚至还搭上药材。
且这人不说药到病除,也称得上着手成春。
听着手下禀报,秦洪隐约闻到一股白莲教的味道。
待他赶到那人行医处,掠过层层人群,看到那位不给他面子的张大生就坐在那里,耷拉着眼皮地正给别人看病。
秦洪暗中观察一下午,张大生接了三十多个病人,他确实手底下确实有功夫,看病抓药一气呵成,只是人不大灵光,明明有些人买得起药材,只在他面前卖个惨,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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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费送人药材,丁点不怀疑。
不仅如此,人也丝毫不讨喜,明明悬壶济世,偏偏一脸木然,这两个时辰,几乎见不到他表情波动,也不大说话。病人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其余一个字也没有。便是别人感恩戴德,他也木着一张脸不回应,只让对方快些走别耽误时间。
这与舌灿莲花,做一分说十分的白莲教简直两个极端。
张大生忙到天黑,秦洪也等到天黑。
见到秦洪时,张大生莫说结交了,还有些躲着走的意思。
偏偏秦洪这人,出身秦家,虽不得他爹喜欢,也耐不住许多人往他身边凑。
他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实则颇有些叛逆,——别人越凑上来他越厌烦,别人不搭理他他偏偏倒贴,何况又是这么个医术高超偏又木讷老实到有些呆傻的人。
衡州如今接收了七七八八,秦洪再没那么忙,闲来没事便喜欢来看张大生犯傻。
其实也是他实在闷得慌,平日眼睛但凡睁着嘴巴便懒得停,这会儿三哥不在,孙月彬出城追击,只剩一堆与他无话可讲的属下。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个闷嘴葫芦,他说多少对方不仅不会不耐烦,简直眉头都不皱一下,秦洪简直如获至宝。
张大生给人看病,他在一旁絮絮叨叨,张大生抓药,他和病人聊的火热,有时遇到那些故意卖惨的,他冲着人家笑,露出一口阴森白牙,吓得人家扔下药钱落荒而逃。
就这么着到了年关,府衙一关门,秦洪更是几乎天天长在张大生这边。
百姓生病不看年节,张大生大年三十忙了一天后,忍不住问:“将军,不需回冀州过年?”
秦洪道:“这里毕竟是郭家老巢,三哥不回来,这里需得有个秦家人压阵,我只能辛苦辛苦喽!”
张大生实在无法从他那一身闲适中看出一丁点辛苦来,压根不知道对方把他的无视,当做了“爱听”。他想了想道:“既如此,小人今日家中备有薄酒辞岁,将军若不嫌弃,不如与我同去?”
秦洪自己是个粗人,偏偏喜欢别人这么文绉绉讲话,当然不会拒绝,与张大生一起去了他住处。
张大生住在一间民宅,三间瓦房,虽简朴却整洁,家中还有一位母亲,见到他过来大吃一惊,直到张大生介绍,才收了神色,因着贵人过来,连忙又去厨房忙活多做了几道菜。
待到酒菜备好,秦洪看了一眼席面,道:“原来你是江南人。”
其实不必看席面,张大生他娘面容白皙,北方人鲜少有这样的肤色,人虽上了年纪,也看得出清秀的底子,不知怎地生出张大生这样一副黑黄面孔。
张大生解释:“我长得随我爹,且我娘身子不好,不常出门才白了些,我终日风吹日晒的,才看着黑些。”
秦洪不在这种事上多留心,男子汉大丈夫不必看容貌,关键还得有本事。
张大生的娘做的菜十分美味,只是张大生这人虽颇有酒量,却不会推杯换盏,只拿起酒杯与他一碰,便仰头一饮而尽,秦洪岂能在这种事上技不如人,便也一杯接一杯下肚。
结果菜没吃多少,酒喝了个半饱。
醉眼惺忪中,张大生话也多了起来,虽还是不善言辞,却尽力与他攀谈。
“听闻征北将军娶了公主,您可见过她,真有传闻中那般国色天香?”
秦洪一听便笑了,再木讷也是男人,喝多了和那兵油子差不多,话题总要聊到女人身上去。可他虽然不喜公主,可到底被指婚给三哥,天下皆知,不能作为他人谈资,只是这张大生问的时候小心翼翼全然好奇,丝毫不带男人惯有的下□□/邪,秦洪才未翻脸,只道:“她终日在公主府,我并不怎么见。”
张大生向往道:“能娶到天家公主,征北将军真让人羡慕。”
秦洪想起那张千总,就替自己三哥憋屈,可家丑不可外扬,含糊道:“要我说,公主嫁于我三哥才是幸事。”
“哦?征北将军对公主极好?”
秦洪狠狠咬了口东坡肉:“那自然是很好很好的。”
秦洪不知道公主怀孕生子之事,在他心中,公主勾引张千总,又意图逃跑,犯下那等大错,换别人就该被浸猪笼了,如今只被囚禁于公主府,照样锦衣玉食奴仆成群,怎么不算是很好很好?
张大生与他娘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泛起笑意:“将军,小人再敬你一杯。”
自两人初次相见到现在,他终日木着脸,只今日才见他第一次笑,眼睛弯弯,露出一排贝齿。
秦洪手里酒杯和胸口都晃了一下,喃喃道:“张兄,你牙真白,笑得真好看......”
张大生收了笑容,木然道:“将军,你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