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定北王府的辞岁宴暗潮汹涌。
公主产子之事,虽老夫人劝了王妃,到底婆媳间还是起了隔阂,王妃对秦烈也颇有怨言。
秦缨与其夫君也在席上,自那件事后,秦烈攻打衡州,带的都是自己亲近部属,却唯独撇下了自己妹婿。旁人领着战功,自家夫君什么也落不着,秦缨对这位三哥又怨又怕,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秦煦与甄氏,早从王妃那里知晓此事,唯有缄默不语。
只有被瞒在鼓里的定北王与其二弟夫妇,另几个小辈兀自吃饭喝酒傻乐呵。
老夫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还操心着小辈亲事,对二子秦石磊道:“洪儿过了年便二十三,他二哥三哥这年纪嫡子早已出生,你做父亲的,也该操心一下他的婚事。大翰官宦之家因着娇养女儿,大都是夫小妇长,他这年纪娶十八九岁的夫人正好,再过两年便有些大了,女方人家心里也会有顾虑。”
秦石磊还未说话,他身边的继室道:“我和老爷一直给他操着心呢,奈何他终日在外面不知忙什么,连过年也不回来,我们便是有再多的心也操不上啊!还请老夫人多劝劝他,若有时间便回府看看,省得我们日日焦心。”
说着,捏着手帕擦泪,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在场都不是傻子,谁不知道她面甜心苦,秦洪便是因为她才与父亲交恶。
此时听她矫揉造作亦是无奈,小辈们不好说,老夫人一开始便不同意秦石磊娶她,如今被她撺掇的秦石磊只以为母亲对她心有成见,定北王妃早就不理俗务,至于定北王总不能去教训自己弟妹。
偏偏秦石磊最吃她这套,继室一哭,脸上便浮起怒意:“那个不孝子!对母亲尚不尊不敬,有哪家好女肯嫁给他!”
继室柔柔弱弱地劝阻道:“我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比不得姐姐出身名门,洪儿看不上我也是应该。老爷万不可因此与他生分,自洪儿离家不归我心中焦急,经常夜不能寐,只想拼尽全力让他与老爷早日解开心结,若能如此,便是让我下堂亦无怨言。”
秦石磊又是感动又是生气,前者对自己少妻,后者对不肖秦洪。
众人默默看着他们一个演戏一个入戏。
秦烈淡道:“二婶既有此心,秦洪正在前线打仗,我这便派人将你送过去。生死之间最见人心,秦洪见你这样也要去见他,必定满心感动,即日便肯回家,与你母慈子孝,成就一段佳话。”
他说话时,只瞥了她一眼,继室却惊出一身冷汗,她还记得秦烈十来岁时,自己生下儿子,对秦洪起了杀心,那日故意与秦洪一起掉入水中,实则密令那些人借着救人的名义暗害秦洪。不想刚好遇到秦烈,他跳进水中救起秦洪,一句话未说拉着秦洪便走。
没过几日,那几个人便先后死于水中,连当时为她办此事的堂弟也未能幸免。
她当时无比惊惧,哭求秦石磊查明此事。
秦石磊那时是州府府尹,查的不可谓不用心,却始终查不出任何线索。
怎么看,这几人都是失足落水,仿佛恶人自有恶报的天意。
她终日惶惶中,忽然有一日梦见秦烈救起秦洪后,看她那一眼,自此便开始惧怕比她小十岁的秦烈。
不过她始终无证据,后来秦烈与她井水不犯河水,渐渐这惧怕便淡了散了。
直到今日,又看到他这淡淡一眼。
众人不知道她这时如何想,可秦烈这话虽解气,对着长辈多少有些不妥,甄氏打圆场笑道:“左右四弟不在,咱们再着急也是无用,眼下现成有一个需要咱们多操心的,可不能把他给忘了。”
说完笑吟吟看着秦慎,老夫人道:“是我的错,前面有老四挡着,都快忘了慎儿过了年也十八了。”她笑吟吟地,“这里没有外人,告诉祖母,你可有喜欢的姑娘,祖母亲自上门为你求娶。”
秦慎这两年经常被打趣,平时无不涨红了脸求饶,今天却一反常态,虽仍红着脸,却一副扭捏模样,大家都是过来人,哪能不知道这是情窦初开的模样。
甄氏笑道:“还真有.......你快说说是哪家姑娘,说不定我还见过。”
秦慎踟蹰片刻,小声道:“是......祖母认识的。”
老夫人闻言微怔,心中浮起不祥预感。
甄氏好奇,“祖母终日深居简出,还有我不认识她却认识的姑娘?”
老夫人额头轻跳,还未开口便听秦慎道:“就是住在祖母院里那位姑娘!”
甄氏脸上变色,再不敢问。
老夫人笑意收敛,秦煦放下银筷,而王妃则闭上眼睛,嘴里念了两声“阿弥陀佛”。
秦缨心中大快,看向秦烈,只见他手中酒杯被捏碎,指间流下鲜血,他却如无感觉,只面色阴沉盯着秦慎看。
定北王并未察觉这诡异气氛,诧异道:“你祖母院里何时住了位姑娘?”
秦慎道:“之前我去大悲寺时,曾经自歹人手中救下一位姑娘,当时未来得及问她姓名,后来也未寻到。不想前几日我去向祖母请安,竟见那姑娘在祖母院中,我.......想来她应是咱们家亲戚故旧,我......”他抿抿唇,羞涩却又坚定道:“失而复得方知珍贵,我想娶这位姑娘为妻,还望长辈们成全!”
初见他以为她已嫁人,再见时她却未束发髻,秦慎一厢情愿地想,若是别家夫人,为何住在祖母院中?想来那日只是她侍卫故意那般说,好让自己知难而退。
想来也是,她这样的样貌,若不用些手段,怎么屏退那些登徒子。
自那日见后,他心心念念两年,再不愿失之交臂,这里都是素日最疼爱自己的亲人,他也顾不得羞涩,直接开口求娶。
“不行!”老夫人脱口而出。
“为何不行?”除了领兵打仗外,亲人从来不驳斥他的请求,秦慎不解。
见老夫人张口难言,秦烈脸色铁青,秦缨心中出了一口恶气,自长姐离世,她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在秦烈处受那等委屈,此时怎能不煽风点火:“你可知那人是谁?”
“是谁?”秦慎发觉了不对劲,愣愣地问。
秦缨笑:“那人是三哥自京城带回来的公主!是害了三叔的仇人之女!”
秦慎浑身僵硬,迷茫而脆弱地看向老夫人。
定北王也皱眉:“公主怎会在王府?”
秦缨道:“自然是因为.......”
她可以只顾自己痛快,她夫君却不能任由她如此。他曾任秦烈副将,此时看秦烈神情后背已被冷汗湿透,忙在桌下拉秦缨的手。
秦缨虽被宠的厉害,到底也已为人妇人母,这段时间为了让夫君出征,她求过母亲二哥,可军务一直掌握在三哥手里,屡屡碰壁,今日才如此多怨气。被夫君一扯,知道了轻重,心下亦是后悔,嗫嚅不言。
定北王却动了怒:“说!”
父亲在家中有绝对权威,何况他还是王爷,秦缨浑身一晃,正要开口,便听老夫人叹气道:“公主日前生了场重病,我看她可怜便接到府中医治,现下病好的差不多,正打算这几日让她搬出去。”
定北王环视一周,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心中有了猜测,目光扫过一脸悲愤的大儿媳面容,最后目光落在秦烈身上,肃声道:“她也算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这般年轻在冀州病入膏肓我们不能置之不理。现在既然病好了,便及早送出去,不可在王府久留。她虽无辜,其父却与我家有血海深仇,既与你夫妻一场,以后不便再在冀州居住。如今大翰江山四分五裂,无人再拿圣旨说事。依我看,不如做个远房亲戚,送些嫁妆将她嫁出去,以后再不来往。”
秦烈垂眸:“儿子领命。”
宴席散后,定北王来到老夫人院里,看着那个襁褓中的婴儿道:“这眉眼与烈儿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只是嘴巴更小些,也比烈儿白的多。”
老夫人道:“这点像她娘,江南的底子,北方少有这样的肤色。”
与王妃不同,定北王虽也痛恨嘉禾帝,可比王妃少得多,他不仅有王妃生育的三子两女,还有侧妃侍妾生的孩子,孩子多了,分摊在个人身上的便会稀薄。长子的死他固然痛心,其中更有一个优秀继承人的离世对他的打击,可秦烈异军突起比长子做的更出色,他隐隐竟有些庆幸,——这等乱世,显然秦烈才能带秦家走的更高更远。
是以,对于公主与秦烈生下的孩子,他并不厌恶,只要公主离开,这孩子便只是秦家骨肉。与他后院早死侍妾留下的孩子,并不差别。
襁褓中的婴儿睁开眼,他生下时瘦弱如皮猴,经过精心将养,虽称不上白胖,也早已不再皱皱巴巴,此事眼睛溜溜地看着定北王,舌头一伸一吐。
定北王笑道:“适才看错了,眼睛也比烈儿要大。”
老夫人道:“咱家孩子都好看,可都比不上这一个。”
不是她偏心,秦烈他们几个样貌出众,娶的夫人样貌也不俗,生下的孩子自然从小就比旁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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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最出色的还是这个,虽然才一丁点大,便与旁人不同。嘉禾帝旁的本事没有,猎美一流,公主皇子尽皆样貌昳丽。令仪姝丽,秦烈俊美,有这样一对父母,生下丑孩子来反倒稀奇。
定北王问:“可取了名字?”
老夫人故意道:“未经你首肯,哪敢取名字?”
定北王心道孩子背着我都生下来,这话纯属哄他,也不计较,沉吟道:“秦焕如何?”
秦家这一辈皆以火字旁取名,取这个名字便意味着定北王认下了孩子。
老夫人念了两遍,赞许地点头,又偏头看向一旁的秦烈:“你觉得如何?”
秦烈道:“王爷赐名,自然是极好的。”
定北王瞥他:“孩子既然留下,人需得尽快送走,回头记得去你大嫂处请罪,她心思敏感,莫让她冷了心肠。”
提起这个孙媳,老夫人便眉眼冷淡,当初秦熙战死沙场,她固然心疼这个孙媳,可她也太不争气,怀了六个月的身孕竟也保不住,害得熙儿膝下无子无女。当初王妃要把自己外甥嫁给秦熙,老夫人便看不上,不是看不上她家世,而是那等怯弱性格,实在不适合做将门夫人。可她看上了将府荣华,一心要嫁进来,之后熙儿每次上战场,她便哭哭啼啼。
老夫人这一生,送完丈夫上战场,又送儿子上战场,再送孙儿上战场,每一次送时从不流露不舍之情,等待时不做啼哭之声,便是失去了儿子孙儿,她痛哭一场后,便只在人后悲痛。人前王妃不能理事,她还得支撑起门庭,还要忍着锥心之痛与京城前来吊唁之人应酬。
在这一点上,大孙媳还不如看起来娇滴滴的公主。
初来王府,她闹着要见秦烈,见了之后知道指望不上便一边安分守己,一边默默抄写佛经好在自己面前博得一两分好感。
被迫骨肉分离,她悲痛欲绝,却也在知道不可更改后止了眼泪,不怨天尤人,不沉湎哀愁,开始忙着给孩子做些衣裳鞋帽等力所能及的事情。
也是因为看她这般柔韧,老夫人起了些怜悯心思,默许她偶尔可偷偷看一眼孩子。
她已经足够小心,只趁着午间过来,结果不想竟那般巧遇到了的秦慎,闹出这一场风波来。
倒也不算坏事,孩子过了明路,只她是必不能留在王府了,也不能留在冀州。
不能出现在任何秦慎可能出现的地方。
令仪得了消息,便开始收拾东西。
她过来时什么也没带,走时只一个小包袱,留下一箱笼都是她给孩子做的衣裳鞋袜。
得知孩子被取名秦焕,还被留在王府,她松了一口气,留在王府总归有门有户又锦衣玉食,比不知道送到哪个庄稼户里过得更好。
只可惜她来不及给他做更多的衣服,他不曾看过一眼自己这个娘亲。
或许这样也好,记不得,他才能在王府过的更好,她如此安慰自己,背起包袱离开。
到了院门处,沈嬷嬷忽然跑来,对她道:“老夫人开恩,临走时去看一看孩子吧。”
她跟着沈嬷嬷来到老夫人住处的耳房,乳母抱着秦焕站在那里,令仪颤着手自乳母手中接过孩子,孩子正醒着,懵懂地看着她,小嘴张张合合。
眼泪不受控制扑簌簌落下,她忙往后撤了撤,免得滴落在他身上,忍了许久才忍下,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不错眼地看着,恨不得将孩子的样子刻进眼睛心底。
虽一句话不说,一旁的沈嬷嬷与乳母却看的心酸。
便是不忍心,沈嬷嬷还是开了口:“公主,该走了。”
令仪依依不舍地把孩子交给乳母,转身跪下,朝老夫人正房方向磕了三个头,对沈嬷嬷道:“以后焕儿便拜托老夫人了。”
说完又眷恋地看了一眼秦焕,起身背着包袱离开。
正房里,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问秦烈:“你打算送她去哪?”
秦烈道:“衙署登记造册,该去哪便去哪,我不过问。”
老夫人叹气:“到底夫妻一场,你若念及夫妻情义,不如将她送回京城,不然且不说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只说她这副样貌,岂能安稳度日?”
夫妻情分?她说那些话侮辱践踏他的时候,何尝想过夫妻情分?
他不杀她已经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当算仁至义尽。
秦烈道:“她若有造化,自己走回去,我必不阻拦。”
老夫人早就从沈嬷嬷口中得知他们当日争吵,听他话中依然带气,不好再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