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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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上是一起纵火案和暴力事件, 时间是五年前。
[我在上初二。火不是我放的。]
这段自述旁边是一张照片,单枭那年13岁,还是很瘦, 但个子已经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这张照片是在做笔录时拍摄的,他自然卷的发丝乱糟糟压在额头上, 看得出不喜欢打理自己, 头发遮住了眼睛, 整个人像淤泥里拔出来一样, 神态空洞又阴沉。
报道上写, 单枭念初二时成绩很好,但性格冷淡, 没人敢惹他,听说他被财阀家的人收养,大家见到他都绕道走。
单言澈指着报道上另外一张嫌疑人的照片说:“这个男人是附近街坊的邻居,五十多岁, 退役老兵。他这人是个变态,喜欢骚扰女学生。事发那天单枭放学以后路过了后巷,听到里面传来哭声,看到他醉酒猥/亵完一个小女孩后摇摇晃晃地离开。”
“我还在苦于没有证据举报此人的时候, 警告过单枭不要轻举妄动,我以为他会冷眼旁观, 毕竟他从到了我家后跟我生活了几年, 一直都在对周围的一切冷眼旁观。他几乎没有过情绪波动,只会跟我假笑。”
这让李蓝岛点了点头。
现在单枭也这样。
单言澈:“那姑娘说,当时单枭把外套丢给她,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开了。但十分钟后单枭背着我的登山包回来了, 里面装着手套、打火机、两瓶汽油,还有拆下来又加了石灰的自行车链条和自己削好的长铁钉。”
“他让女孩去找老兵,把老兵引到了废品回收站。”
“然后他打晕了老兵,把人拖到回收站里,绑好,打断了手指,用铁丝塞紧了他的嘴巴,最后把长铁钉钉在了他脚趾上。”
“废品回收站起了一场几百年来都没人见过的大火,火势汹涌,而单枭拿了老兵的手机,用老兵指纹解锁后录了现场燃烧的视频和老兵惊恐的眼神,他把视频发给了警方。”
“当时警方收到报警后迅速赶到现场,火还没有烧到老兵,老兵活下来了,但精神失常,一见到人就尖叫,最后吞农药自杀。”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单枭当年在废品回收站里和那个男人说了什么。”单言澈看着李蓝岛,“但这事一定是他做的。”
“警方怀疑单枭但找不到证据,无法追查嫌疑人。那小姑娘也没有供出单枭。这场火就这样留在了五年前。”
“单枭被放回来的第二天,我就整理了他的行李箱,让他滚。”单言澈抿了口杯里的中药,“我跟他说,我教不了你了。”
“去找单明山。他是财阀,他会懂你,你们都是男人。”
视频里,自行车链条不断地自焚,越来越短,火星像一条蛇逼近老兵,链条的终点在他的裤—裆。
“这是一起性质非常恶劣,充满了报复意味的纵火事件。”单言澈闭了闭眼睛,“但单枭是我养大的。”
她的骨头里有钢铁一样的意志,单枭天生狠戾,被她收养、教养到初中,却终究有她压不住的某些东西。这是单枭第一次在道德边界试探,她惶恐也茫茫。
“我采访过很多士兵,也有不少是罪犯出来充军。”单言澈捧着茶杯,透过氤氲热雾看李蓝岛,“这些人要么天生反社会,要么后天扭曲。我想,如果我再把单枭留在身边,他会偏离正常的轨道。”
“单明山你肯定见过了,他是个说一不二的硬汉。”单言澈顿了顿,“我也没指望他能把单枭教得多好,我只是想让单枭过去看看,和他一样擅长暴力的人是如何找到中间那个度的。”
那年单枭才13岁,而13岁的时候李蓝岛还在给小狗堆沙堡。
“厉害。”李蓝岛赞叹,“计划很缜密,手套用来防指纹,废品回收站没有监控,还知道和小姑娘串好口供,用生死一线逼得对方精神失常,精神病人的指认当然不能作为呈堂证供。万无一失的行动。”
“厉害?”单言澈怎么也没想到李蓝岛会给出这个评价,“你不觉得可怕?”
“还好。”李蓝岛波澜不惊,“我们家的组员也都是狂野的武夫,我习惯了。”
“这话我换做给任何一个其他人说,他们绝对会害怕单枭,把他当怪物看待。”单言澈倒吸了一口气,“你这小孩是怎么回事。”
“我爷爷可是李振贤。”李蓝岛笑了笑,“洒洒水啦。”
提到李振贤,单言澈思忖了一会儿,露出了然的表情,她点头:“我能理解你爷爷为什么会想撮合你和单枭联姻。”
“帝都势力复杂,你又是密码学专业的学生,有单枭在,能劝退不少暗中盯着你的人。”
的确。不管是加入了密歇根局,还是参与了几起危险事件,这些都让李蓝岛意识到,自己在帝都势单力薄。
对付疯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也用疯子,单枭或许是爷爷百般考量过后,看中的最好的那一把刀。
他们的相识基于权衡利弊,他们的相处也总是充满算计。算计来算计去,最后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李蓝岛,承认吧,你现在浑身血液都在发烫,你很兴奋。你不仅不害怕单枭,你还因此而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你想征服这头野兽。你非要看看,他这长满了獠牙的身体究竟有没有能拥抱的地方。
爷爷说过,要让一个男人痛哭流涕,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疯狂地爱上你,你再抛弃他。
这和解码相似,都极具挑战性,但又不同,因为李蓝岛一旦决定认真对待什么人,那就不准备随时抽身。
他肯定比爷爷那个花花公子要厉害。
他不抛弃单枭,也能让单枭痛哭流涕。
“不止你爷爷想撮合,现在我也不得不承认,你很适合单枭。”单言澈用杯子碰了碰李蓝岛茶盏,“单明山那个犟种是没有柔情的,对单枭无非是铁拳铁腕铁石心肠。我没孩子,把单枭当自己亲儿子看待,因为太过在乎他,总会心软。而你就是中间这个度。”
“即使最后你没有喜欢上他,也请帮我看好他。别让他死在哪条街上都不知道。”
“蓝岛,以后单枭就拜托你了。”她郑重。
“谢谢姑妈,我会尽力而为。”李蓝岛也轻轻碰了回去。
“聊完了?”单枭进来时手里端着两盘菜,放在了餐桌上,“来吃饭。”
这顿饭绝对是李蓝岛这辈子吃过的最沉默的饭,时隔多年,单言澈和单枭似乎没什么话可说的,李蓝岛于是也保持沉默。
“姑妈,那我们先走了。”李蓝岛拎着两大袋管家给他的伴手礼,回头冲客厅里的女人挥挥手,“有时间我们会回来看你的。”
他们一起往外走,李蓝岛却在单枭把伴手礼挂好后,拉住了他。
“先别走,等等。”李蓝岛说,“一两分钟就行。”
单枭挑起眉,默许。
他跟李蓝岛一起站在红骑士摩托旁,一分钟后,别墅里走出来人影。
单言澈显然没想到单枭和李蓝岛还在,她本来只是想目送一下两人离开的背影,就像她当年站在门口,看着单枭被单明山带走,一直看到天黑那样。
“去。”李蓝岛捏了一下单枭紧实有力的手臂,“跟她说我们以后还会来。”
单枭过去了。
远远地,李蓝岛看单言澈眼眶发红,有点手足无措地应付着单枭,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后单枭退开一步,冲单言澈鞠了个躬。
单言澈背过身去,抹了一下眼角。
红骑士慢慢悠悠地开上了小道。
“姑妈和你聊什么了?”前面的人问。
“没聊什么。”李蓝岛垂眸,看着自己攥着单枭衣角的手指,“就说你小时候很瘦,才80斤。”
现在估计得80公斤了。
“嗯。”单枭散漫地应了声,“那时候没东西吃。”
“之后特地练过?”李蓝岛特指他见过的那些腹肌和鲨鱼线。
“不算。跟老爹在一块难免要跟人打架。”单枭笑,“久而久之,就这样了。”
“还聊了什么?”他问。
李蓝岛吹着风,说:“聊了你的弱点。”
“我的弱点?”单枭颇为意外,“吃海鲜会过敏?”
“”李蓝岛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街上的风给吹傻了,他伸手,突然抱住了单枭的腰。
前座拥有十年驾龄的人一瞬间变得连辆老摩托都不会开了,差点直接撞路边树上。
单枭整个人僵住,有力无心,最后不得不把车停在了路边。
他低头扫一眼自己腰间环着的天蓝色卫衣衣袖。
“李蓝岛?”单枭再开口时语气暗含了危险,语调低沉,蓄势待发。
后座上的人用额头抵住他后背。
两侧是幽静竹林。
这一瞬间李蓝岛在想,其实还好啊。
没多凶。
没有带刺。
抱着挺舒服的。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单枭低冷:“下车。”
李蓝岛于是滑溜地松开手,挑衅地站在车边,眯眼看单枭。
他表情写着“ok听说你不是同性恋但我做都做了你能把我怎么办”。
单枭却没有如意料中刨根问底探究他这一举动背后的意义,这个四肢发达头脑不简单的男人直接架住李蓝岛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提起来,抱上车,放在前座,和自己面对面。
李蓝岛懵了,他此刻和单枭距离极近,能看清单枭的眼睫毛。
单枭大手抚上李蓝岛后脑勺,把人摁进自己怀里。
李蓝岛落入结实宽阔的怀抱,热,突如其来,紧密相贴。
单枭像某种大型犬类,用一种近乎护卫的姿势把李蓝岛揉在怀里,手臂圈紧他的细腰,宽松卫衣都蹭出了弧度。
“我再带你去个地方。”单枭说。
“嗯。”李蓝岛声音闷闷的,主要是喘不过气,“啊?!”
“等等,这次又去哪?”
半小时后,李蓝岛被单枭摁进了一间办公室里。
办公室门上写着“民事伴侣关系登记注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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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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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办公室整洁明亮, 漆黑桌面后是两位笑容和善的登记官。
“下午好,请问二位是来做民事伴侣关系注册的吗?”
“是的。”单枭安抚地拍了拍李蓝岛的肩膀,笑容更和善, “我们已经提前预约过了。”
“预约人姓名?”
“单枭。”
“确实有记录。”登记官点点头,准备好了文书, “两位别紧张, 我们走流程拍照签字就行。在此之前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二位, 你们是自愿的吗?不是出于强迫或者其他法律不允许的因素?”
李蓝岛说:“是的。”
“二位看起来感情真好, 你们是我这一个月来见过最般配也最坚定的一对。”登记官笑得合不拢嘴。
毕竟现在在注册办公室的工作可不好干, 时代变了,不愿意结婚的人越来越多, 导致注册办公室也越来越冷清。
政府鼓励婚育的红头文件一个个发下来,就差把年轻人们拴在笼子里强制结婚,连包括木星学院在内的三大超精英名校都专门开设了相关的公共课程。
按照规定,年满16就可以注册民事伴侣关系, 年满18以后不需要监护人同意。登记官给了一份文件让他们填写,眼里带着完成kpi后的光辉与欣慰:“注册后你们将有28天的公告等待期,28天内双方任意一方都可以提出法律异议,如果没有异议, 你们再来时可以选择直接签字领取你们的结婚证,或者选择仪式注册, 就像婚礼那样, 我们登记官会做公证人。”
“好,谢谢。”李蓝岛低头填写自己的护照号,他随便瞟了一眼单枭,其实很好奇单枭在父母那一栏会写什么信息。
然而,单枭站起身, 和高级登记官离开了一小会儿。
“请您稍等。”剩下的那位副登记官朝李蓝岛微笑,整理文件。
几分钟后,单枭和高级登记官推开门进来。
他们眼神简短交流,意思是可以。
“材料都没问题,二位的征信情况也很好。”副官态度热情洋溢,好心提醒,“在28天公告期内二位最好可以去做一个婚检,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登记结束了,二位可以走了。”两位登记官冲他们微微欠身,笑容充满了温暖,“祝你们幸福。”
李蓝岛走出注册办公室时人都是恍惚的。
他风华正茂玉树临风,恋爱经验为0,过往情史为0,唯一确定的是性取向为男,且来帝都才不到三个月,水深人老实,怎么看都应该对第一段亲密关系慎之又慎。
而他竟然就这样和单枭登记结婚了,虽然还有28天才能领到证。
李蓝岛怀疑自己吃错药了。
路边的红骑士摩托像什么爱情保卫兵。
“你连登记官的关系都能打通?”李蓝岛问。
“晚上想吃什么?”单枭笑。
“别转移话题。”李蓝岛说,“我看到了,名字那一栏你写的是理查德。什么意思?我不想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和一个叫‘理查德’的人结婚,你不是单枭吗?”
“蓝岛,我父亲是白人,母亲是华裔。”单枭应对自如道,“我有英文名字理所当然。”
“全名是?”李蓝岛说,“理查德·亚历山大?”
“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单枭又拔萝卜一样把李蓝岛提到了摩托车座上,“刚才登记官和你说了什么还记得么。”
“记得,让我们28天后来领证。”
“不。”单枭说,“他们建议我们去做婚检。”
李蓝岛万万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放个双休,时间全搭在了结婚的路上。
他们次日抵达了医院。
更诡异的是,单枭连医院都有人,他们不用排队等号,畅通无阻地进了科室。
医生拿了支笔在手上,“上周跟我预约过的是吧?单枭?”
“是的。”
李蓝岛:?
“你到底算了几步?你就一点不担心我不同意和你结婚?吗的注册办公室和医院你全都提前预约好了!”李蓝岛抓狂地坐下,“世界上竟然有这种事!”
他不想结了!
医生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做不做?”
“做。”单枭立刻道,“他比较害羞,不好意思。”
“行。”医生低头记录,“那我例行问几个问题啊,确认一下情况。家族有遗传病吗?”
“没有。”
“二位有过性经历、固定性伴侣或者不固定性伴侣吗?”
单枭:“没有。”
李蓝岛:“也没有。”
医生的几个提问让李蓝岛紧张了,他被护士带走去做基本体检,终点检查项目,最后去做生-殖健康检查。
需要的差不多是精索检查、发育情况等。
李蓝岛并不是抗拒,他清楚如果要结婚,提前了解这些事绝对必要的,但他初出茅庐在里面干站了两分钟,一点动静没有。
护士似乎察觉出他的进展缓慢,忍不住在外面提醒:“请把裤子脱掉。”
李蓝岛闭了闭眼睛,很无奈地就范。
检查报告出来后,李蓝岛僵硬地坐在座位上,等医生发话。
医生对比两份报告,眯起眼睛:“嗯单先生你这个”
“有点小问题,可能会影响”
报告上写着单枭性激素过高,精-子活力度过高,那什么功能良好,硬度评估满分,且夜间波奇次数频繁,维持时间长。
精力过旺成这样的,医生也是好多年没遇到过了。
他还没来得及啧啧称奇,李蓝岛紧张地攥着自己裤边:“会影响什么?”
医生说:“总之,不太行。”
他指的是双方体力和精力上的差距
医生:“我比较建议的是你们以后要有规律进行性-生活,并且尽量减少频率。不然吃不消,也很难幸福。我见过很多对情侣因为这个不行那不行而消耗了感情的。其他没什么,报告拿走,可以去缴费了。”
“对了,这个你们拿一份走,回去可以填,了解一下彼此。”医生扯了张纸,上面写着“婚前性匹配评估表”,说,“你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程度打勾。”
李蓝岛听完,默不作声。
不太行要尽量减少频率还很难幸福
所以,单枭居然有隐疾。
李蓝岛没眼看单枭的报告,他和单枭毕竟不是真的恩爱,甚至可以说不熟,他怕如果自己看了单枭的障碍,会伤到此人的自尊心,于是非常礼貌地只拿了自己的那份。
而单枭低头随便瞥了一眼,挑起眉,冲医生道:“谢谢。”
李蓝岛走路都刻意变缓了许多。
医生说话真委婉。不过,幸好他明白了。
同为男人,他清楚单枭此刻一定会想一个人静静。他没有出声打扰,静悄悄像个幽灵跟在单枭身后,往缴费处走。
完了,他是第一个知道单枭不行的人吗?
这种禁忌的秘密被他知道了,会不会折寿?
单枭现在是不是很失落?
也是。李蓝岛爷爷那么多情,他们财阀里的组员也各个都喜欢泡吧,组里但凡谁长得有点姿色就会被一群神秘的势力吃干抹净,当然,兜里的钱也会被吃干抹净。
像单枭这种混财阀,长得帅又没有性-经验的,想来想去确实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他不行
李蓝岛捏住自己耳垂,满脑子的忏悔。他应该拒绝做婚检的他应该为他们之间保留最后一点体面的。
抱歉,枭。
原来你的弱点是这个。
大王对不起你,以后一定偿还。
看单枭交费回来了,李蓝岛小心翼翼:“我们回家了吧?”
“嗯。”单枭饶有兴味看他,“你说话为什么突然这么小声?”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李蓝岛举起手发誓,“我保证。”
“哦?告诉什么呢?”单枭徐徐渐进地问。
“没什么。”李蓝岛紧急转移话题,“刚才医生给你的另外一张纸呢?”
单枭递过来。
李蓝岛粗略浏览,问题大致如下:
是否接受主动方?
是否介意不-射?
是否习惯早晨来?
是否对润-滑-剂过敏?
李蓝岛心想这不坏了吗,这不是戳单枭的肺管子吗。
他抬头:“我们要填这个?一定要吗?”
“要。”单枭态度很干脆。
“”他好要强。
李蓝岛只能哽咽,“那我们回家写一份互相发给对方吧,发到WA上好吗?”
看表情单枭就已经猜到了李蓝岛误会了什么,但他并不着急澄清,勾唇,点头:“行。”
“给你个东西。”单枭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小盒子,方方正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你拿去丢着玩也行。”
李蓝岛接了,打开一看,红丝绒戒指盒里面躺着一枚祖母绿戒指。
单枭说不重要,可李蓝岛看到这枚戒指的第一眼就知道,这绝对不是简单的订婚戒指。
这枚戒指上面甚至镶有徽章,像是某种家族徽章。
花纹他没见过,材质则是18K黄金,庄重、精致、贵重,又不显浮夸,周围有一圈细小的花体字,貌似是拉丁文。
它应该是对戒,李蓝岛呼吸放得很轻,问:“另外一个呢?”
“不知道。可能早烧没了。”单枭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可能根本就没有也说不准。”
“那你还给我?”李蓝岛说,“要是这个也被我弄丢了怎么办。”
“人没丢就行,它算什么。”
李蓝岛盖上盒子,收下了。
看着单枭的侧脸,李蓝岛走两步路后说:“我还是给它放在我信托银行的私人保险柜里吧,或者单家有什么地下金库吗?”
“地下金库没有,只有我的地下卧室。”单枭问,“你就这么看重它?”
“也不是”李蓝岛说,“总之,它很贵重,对吧?我会保管好的,这个我也发誓。你不要再难过了。”
单枭把李蓝岛抱上车,给他戴好头盔时曲指弹了弹护目镜:“李蓝岛,谁需要难过?”
“那这个”李蓝岛捏着被风吹得皱巴巴的性匹配评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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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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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估表最后单枭在WA上发了文档版本的给他。上面的回答基本不太能看, 不过很意外地,他们的匹配度极高,只有少数几个双方持不同态度。
比如单枭还是坚持了要“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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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第一件事, 李蓝岛打了个电话李振贤。
“喂?”电话那头的人精神十足,“小岛, 你终于想起爷爷了!”
“爷爷, 我结婚了。”李蓝岛单刀直入, 并且很有远见地把手机拉开。
果然, 李振贤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你说什么?!?!”
“你干嘛这么大惊小怪的, 不是你叫我别放弃单枭的吗。”李蓝岛很无语,“我和他去注册办公室登记了, 28天后领证。”
李振贤听到这话非常高兴,他哗啦啦地站起来,踩着水在老家客厅转了几个圈,拿着手机非要换成视频通话:“小岛, 好样的。说实话爷爷一直很担心你因家庭背景难以与人接触,那我岂不是辜负了你父母的期望,听到你说结婚,我很欣慰。”
那边几个保镖在镜头后面齐齐举起手:“恭喜小岛!”
李蓝岛叹口气:“谢谢。”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之后要面对怎样的婚后生活, 恭喜得未免有点太早。
李蓝岛和爷爷闲聊了会儿,李振贤听说他们已经去做过婚检, 好奇问单枭有没有什么遗传病, 或是手术痕迹,为了保护单枭的隐私,李蓝岛没说单枭那方面有问题,只道一切都好。
爷爷放心地挂断了电话。
英吉利海峡空难的翻案一事被通过了,卡洛斯让李蓝岛暂时不用去密歇根, 特务院要就这一案调整局内部署,堪灵顿郡涌入大量的驻守军队。
毕竟英吉利海峡空难与“island”的密文破解有千丝万缕关系,听洛克说,当年被通知前往法兰西研究密文的白鹰和珍珠其实已经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如果那对天才夫妻没有离世,岛的解药或许早就制作出来了。
白鹰和珍珠。那份无权限调阅的文档名字竟然是以他父母的代号命名的。他们开了一次很短暂的会议,会议上所有人都对李蓝岛投来了关切的视线,因为他是这对夫妻的遗子。
而艾琳询问了卡洛斯一个问题,白鹰是谁的代号。
事关重大机密,卡洛斯沉默片刻后,居然回答了。
“白鹰曾经是一位花滑运动员,如果你看过她年轻时候的比赛视频,一定会为她的优雅而动容。可惜在为特务院工作后,我们消除了她可能被搜索到的所有资料。这是保密工作的一部分。”
艾琳问:“为什么白鹰的代号排在珍珠之前?”
卡洛斯回答:“因为特务院认为她的贡献高于珍珠。”
艾琳赞叹:“好厉害。”
她显然已经把白鹰当做了自己最新的偶像,而看向李蓝岛的眼神更是充满了热忱。她说她会全力协助情报部门完成不可能之可能,探究island的全部。
而李蓝岛思索,如果白鹰和珍珠是自己父母的代号,那么兰开斯特公爵文档的名字呢?海鸥&荆棘,也是谁的代号么?
木星学院即将步入期中,李蓝岛从图书馆借了很多本精装书籍,除去教辅之外,其中他最喜欢的是一个典藏版套书,里面是罕见的古希腊语原文。早就听说木星学院图书馆内有很多绝版书籍,他总算借到了。
李蓝岛沉迷荷马史诗,那是他母亲最喜欢的一套书,当李蓝岛用学生卡从图书馆借阅时,他从历史记录里看到了上一个借阅人的信息-
单枭。
时间是一个月前,借走了套书中的奥德赛,至今没还。
因此李蓝岛手上只有一本《伊利亚特》。
他震惊于单枭那种暴力狂会在空闲之余看书,更震惊于单枭居然看的是荷马史诗。
太不符合此人的风格了。
李蓝岛抱着书往外走,午后阳光洒满了木星学院的大道,东大门人来人往,没人再议论上周发生的乙-醚事件,学校公关工作做得不错。
他走着走着瞥见一只花蝴蝶。
一个穿着花衬衫,披着风衣,耳朵上打了两个耳洞,塞着铅笔芯的男人靠在树边,在抽烟。他头发长了不少,搭在肩膀处,刘海遮住半张脸,喉结和山根都有纹身,喉结处是一条蛇,山根则是太阳神图腾。
“唐溯?!”李蓝岛喊了他一声。
唐溯侧头,从树荫里走出来,阳光打在他脸上,狭长桃花眼的眼角有一颗痣。
“我没看错吧,你怎么会在帝都?”李蓝岛不可思议,“你不用上课了?你又翘课?你的出勤率怎么办?”
“今天刚好没课。”唐溯眯眼看他,“你怎么一个人出来?”
“那不然要几个人?”李蓝岛说,“和在潮平的时候一样被爷爷的保镖们八抬大轿抬出来吗。”
“你来做什么的?”
唐溯手里捏着个袋子,他提起来:“你要的笔记本。”
李蓝岛很意外:“你特地来给我送这个?”
“嗯。”唐溯说,“想你了,过来看看你。”
“谢谢。”李蓝岛要接袋子,唐溯却往上一提。
他人比李蓝岛要高,语气不是一般地欠揍:“叫哥哥就给你。”
李蓝岛飞快往他腹部砸了一拳,趁唐溯吃痛,迅速扯过袋子,末了他疑惑嗅嗅:“你身上怎么有香水味?谈恋爱了?”
“可能吗?”唐溯随意揉了揉衬衫,“我都说了我对你忠心不二。”
“拉倒。”
唐溯笑了:“行。不跟你开玩笑了,估计是打出租车过来司机车里的香薰味。我远道而来,你不请我吃顿饭?”
“蓝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嗓音从脑后传来,带着一股寒意。
李蓝岛回头,看到单枭站在自己身后。
一瞬间,李蓝岛觉得周围的温度都将至冰点,单枭越过他和唐溯对上视线,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表情一个比一个危险,眼底阴沉。
“那个,我介绍一下。”李蓝岛夹在两人中间,挑重点说,“这是唐溯,我发小,爷爷领养的组员。这是单枭,我联姻对象。”
“唐溯来给我送点我需要的东西。”
听到这话,单枭倒是露出了他最擅长的假笑:“原来是这样。辛苦了,过来应该很累吧?帝都我比你们熟悉,我和蓝岛一起请你吃顿饭吧。”
唐溯吸了最后一根烟,摁灭,从他表情看不出来他到底还想不想吃饭,但看得出来他很想往单枭脸上来一拳。
李蓝岛急忙摁住了唐溯,揪着人的衣领就往旁边带,数落了半天。
“我警告你唐溯,这里是帝都,你要是跟单枭动手后果不堪设想。”李蓝岛咬牙,“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眼睛里的杀意。”
“我是真的很想杀了他。”唐溯冷笑一声,“你手上的伤不是他搞的?李组长交代过我要保护你,他不过是帝都的狗而已,暂时代替我在帝都保护你,他做到了吗?”
“这个不是他弄的,说来也只能怪我自己不小心。”李蓝岛压低声音,“总之你记好,单家和李家之前是敌对关系,这几年才好转,你不要主动挑事,更何况这儿还是学校门口!”
唐溯没说行还是不行,但收敛了一些。
他们三个人朝帝都外的小吃街走,越走越觉得诡异。李蓝岛站在中间,身边两人都不想搭理对方,一个往左看,一个往右看。
“你想吃什么?”李蓝岛问唐溯。
唐溯说随便。
“那你呢?”李蓝岛问单枭。
单枭笑着:“都可以。”
“”
他把两人带去了一家面馆,坐在摊位处,傍晚没什么人,李蓝岛把书包放好,说他先去一下洗手间。
他清楚自己一旦离开场面就会混乱,但他受不了僵硬的气氛了,干脆给他们一点时间自己解决。
李蓝岛走后,唐溯抬眸,盯着单枭的脸。
“我们见过,在十一年前李家夫妇的葬礼上。你记得么?”唐溯说。
“当然。”单枭笑眯眯,“你和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我比较意外的是,你还记得我。”
“我对每一个出现在李蓝岛身边的人都时刻警惕。”唐溯说话时喉结的蛇更加诡谲,桃花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只剩下冰冷,“你还真是大变样,我以为你早该死了。”
“那么小的事情,李蓝岛都不记得了,你记得?”单枭勾唇,“唐溯先生,我调查过你的资料,很干净,在被李组长带进李家之前一直都在孤儿院长大,进组后从小陪着李蓝岛,走到哪跟到哪,也因为李蓝岛得到了组里很多人的尊敬。之后又考上了潮平大学的心理学系,完成了财阀的脱离,不用每天喊打喊杀。”
“所以,这样的生活就能让你狂妄了?”
唐溯狭长的眼睛里划过嘲讽:“我只是认为你配不上李蓝岛。”
“同样是李组长看中的人,我配不上,你配得上?”
唐溯眉头皱了一下,压着指骨发出“咔”一声,而后没有再说话。
单枭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唐溯先生,你人生之中第一次花大价钱买一件很渴望的东西,是在什么时候?是为了什么?”
“那种事情谁记得。”
“是吗。”单枭笑得散漫,“我的是一张快车干线的站票。”
唐溯蹙眉警惕地看向他。
单枭继续道:“一张从帝都到潮平往返的快车干线站票。”
“那一年,我初二,被姑妈赶走后到了单家祖宅,帮老爹处理一些很脏的活。老爹一个月只会给我几顿饭钱当零花,因为怕我拿了钱乱搞。”
“然后我攒了半年的钱,买了这张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