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塬火速起身挡在二人中间,“好了好了,又吵!晶姐,你话不能这么说,陈家的案子对上头来说,可能只是清除孟党的一个僚机,但那毕竟是人家陈清的亲爹妈,璟言的岳父岳母,他不着急也说不过去啊!”
“就你明白?洲南一切顺利,你有时间说风凉话了?你跟谁一个战线!”梁晶瞪眼,坐下,撇开脸侧对他们。
郑塬掐腰咂舌,洲南顺利有蒋璟言一大半的功劳,严柏青那名姓胡的秘书正式提审,在任期间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逐一浮出水面。
严苇岚在商场为孟鸿文钱庄搭建底层套现流水线,严柏青则为虚假贸易打掩护,他从假意丢失港口那批货和黄浩这个冤大头时,就已经开始着手洗白严氏和钱庄的关系,只不过他还不太清楚自己亲妈已经被利用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蒋璟言抢在他之前挖出了那些空壳公司,保密取证。
这是郑塬上任后第一项任务,蒋璟言几乎将所有证据、线索,包括前几年在洲南发现的蛛丝马迹,悉数交由他。说实在的,任务完成,上头不会给予蒋璟言实际功绩,倘若失败,却有可能追责。
郑塬到底与他并肩作战十年,明白他此举是在向自己的职业生涯正式道别,为他心中坚守的天道正义做出最后一次牺牲,所以,即便蒋璟言为了一己私欲,为了自己女人的安危不顾大局,郑塬无法和旁人一同抱怨。
包厢一度死寂到无法呼吸。
蒋璟言慢条斯理卸下领带、袖扣,声调平稳中渗出寒意,“想要跟我拼速度,那得再努力一点才行。”
梁晶顿住,转头,“你威胁谁呢。”
“我再重申一次,老关没有给我指派命令。”他解开大半衬衫扣,翻折衣袖,浑身的戾气无声无息席卷众人,“你们有你们的大计,我有自家的麻烦要解决,哪儿错了?”
梁晶面色涨红,双手攥拳搁在桌上。
蒋璟言微微扬起下巴,弹开打火机金属盖,偏头点烟,“随便你去转告谁,我的能力有目共睹,陈家旧案按我的节奏来,想要借此发挥揪出孟党,回去加班,提高工作效率,追得上我再说。”
……
严柏青果不其然后半夜回家。
陈清坐在卧室外的露台,瞧见他的座驾停在大门外,并未开进车库。
夜深,严柏青没抬头看,拎着西服外套,步伐松散,依稀显露几分醉态。
陈清听何姨说,他之前从不参加酒局,酒量却不差,严家培养商界精英,酒桌如战场,并不为了谈成生意,而是防止有心之人利用醉酒制造丑闻,酿成大祸,影响严氏股票。
严柏青小小年纪,从初中起,私下被严苇岚关在家里,强迫他锻炼酒量,醉一次,饿一顿,醒酒后还要挨打。
何姨边讲,边抹眼泪。
陈清唏嘘不已,放眼望去,整个严家,仅仅只有何姨在替他记着那些不公。
她往前探身,男人跨进玄关,幽深的身影在庭院中拉长,消融于冰冷寂静的月下。
好半晌,楼道传来压抑的脚步声,在厚重的地毯上发闷。
陈清裹紧毛毯,盯着卧室门板下方微弱的灯光。
万幸,严柏青没有来打扰她。
但躲得过一时,躲不过几个小时后的早晨。
陈清回到床上,望着天花板思忖,怀孕的事还无定论,何姨和苏主任都是猜测,想要证实,她得避开严柏青,还得防着蒋璟言。
好在距离出发去无恨村公益演出的日子就在次日,她刚好有机会。
迷糊睡了两三小时,陈清听到庭院有引擎声,一个激灵坐起。
她朝楼下看去,是老钱在大门外擦车,看样子严柏青还没有醒。
袁卉已经回复了消息,她今早去做产检,可以捎她回学校。
陈清抓紧时间洗漱,下楼,何姨神色复杂,注视她,“陈小姐,您休息好了吗?”
“挺好的。”她笑笑,提起手里的琴盒表示,“我得回学校了,劳烦您跟严先生说一声。”
“课程多吗?您有时间…休息吗?”
陈清听出她的暗示,接过她手里的牛奶,一饮而尽,“有时间,您放心吧。”
出门后,老钱从余光里注意到她,垂头欠身,“陈小姐。”
“早上好。”她颔首,匆匆瞥过车子的前轮,裹满了泥土。
严柏青的司机,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要么是来不及送去清洗,要么,是有重要的事,比洗车紧急。
陈清悄悄扫了好几眼,恰好何姨吩咐备用司机将车开出车库。
上车后,她调整琴盒放的位置,顺便仔细观察老钱的神态。
疲惫,风尘仆仆,鞋子也不干净。
一定是连夜赶到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可光明正大驾驶严柏青的车,又不像是见不得人。
她想起被带到孟鸿文私宅那天,有过一段不太好走的路。
看来,是孟鸿文有新指示了。
司机将陈清送到医院与袁卉碰面,她站在妇产科走廊有些恍惚,双手交叠覆在小腹上。
一整晚,她对这个有可能存在的生命,心里说不清是何种滋味。
怕来得不是时候,又担心自己的疏忽大意会带来问题。
墙上挂着科普漫画,陈清一张张看过去,一颗心脏时悬时降,赶忙扶着长椅坐下,不敢表现出异样。
才平复好情绪,一抬头,蒋璟言伫立在电梯口。
早晨清透的阳光射在他面庞,刚毅硬朗,平静对视,眼神极其有安全感。
周围万物失了颜色,没了声响。
蒋璟言迈开步子,朝她走去。
陈清有一瞬间绷不住了,想抱住他,告诉他,躲在他身后,将那些纷扰抛之脑后。
可当她看到手机上弹出的消息,一瞬间打回现实。
男人沉厚熟悉的气息逼近,陈清鼻腔酸得厉害,咬紧下唇,硬撑着没出声。
“今天下午,学校会先派出一批去无恨村的学生。”蒋璟言只以为她不想在公众场合下与他交谈,停在不远处,背倚着墙,“你跟着队去,有人接应。”
陈清压下哭腔,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