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饭前三刻,曹丕的心腹随从过来取饭食,郭柔叫人把槐叶冷淘、酸梅汤、黄米凉糕、豌豆黄用冰鉴盛了,再三叮嘱:“夏日炎热,饭食不可久放,最好两三个时辰内吃了。”
随从忙应了,传曹丕话:“二公子说,母亲和熊弟秉赋柔脆,要用冷井水湃着。”
郭柔道:“你回说,我知道了。快去,路上小心。”四五个随从提着冰鉴食盒去了。
郭柔叫人盛好饭食,与侍女们往后院卞夫人处去了。郭柔见过卞夫人,说:“公子知君姑苦夏,得了消暑的饭食,命妾来献。公子已取了一份,献予君舅。”
卞夫人听了,说:“怎是你来?”郭柔不语。她看着郭柔,点头又道:“也是个孝顺的孩子。”
侍女揭开食盒,郭柔捧出,一边摆在案上,一边介绍肴馔。卞夫人看过去,色泽鲜妍,玲珑可爱,或甜香、或糯香、或豆香、或花香、或酸香、或咸香,扑鼻而来,令人垂涎欲滴。
“太过靡费了。”卞夫人叹息道。
一旁侍女笑说:“当真是琳琅满目,二公子孝心虔诚。”
郭柔也道:“公子再三叮嘱,说君姑和小公子秉赋柔脆,不教用冰,只用井水湃着,取其凉意。”
卞夫人笑道:“子桓一向仁孝友悌。把熊儿叫来。”
卞夫人育有四子,长子曹丕、次子曹彰、三子曹植、幼子曹熊。曹丕曹彰二人年长跟着曹操做事,曹植在府中读书,唯有曹熊年纪尚幼,又体弱,由卞夫人照料。
正说着,堂外进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公子,身形羸弱,面容秀气。因着生来体弱,故而以熊为名,卞夫人和曹操盼望着他健康长寿。
卞夫人扒了浅浅一碗槐叶冷淘、取了半块豌豆黄,一只白兔虾饺,给他吃,笑道:“这是你二兄送来的。”
曹熊道:“好精致的吃食,阿母也吃。”
郭柔安静地侍奉卞夫人用饭,曹熊小小年纪,竟然十分克制,明明看着喜欢,却没有张口讨要,又道:“槐叶冷淘和这两样点心好吃,阿母给三兄和四兄留些吃。”
卞夫人听说,踌躇半响,笑说:“天热,饭食不能久放。”
她奉命教养诸子,亲生的非亲生的儿女十多个,不患寡而患不均,再则子桓未必备下那么多饭食,遂罢了心思。
郭柔道:“公子还说了,若夫人和小公子喜欢,就让刘厨子过去教,食材都是寻常之物,不值一提。”
卞夫人笑道:“子桓这孩子考虑周全。”遂叫厨上过去和刘厨子学。
待卞夫人吃罢饭,她对郭柔道:“好孩子你也回去吃饭吧。”
郭柔和曹熊走后,卞夫人心中疑惑,如今世家敝帚自珍,又自矜门第,连出嫁女都带不走家传的膳食方子。
子桓进上的饭食中,足有数道能传家,他这是从哪儿得来的?不多时,侍女回来,解了她的疑惑。
郭柔回到院中,立刻叫人拿绢帛赏了厨子们。胡乱吃了几口饭,便叫人在浓荫下,铺上席子,置了大案,取来绫罗,与侍女们一同裁剪熨烫缝衣,又备了酸梅汤果点供众人消暑。
约一个时辰后,果然卞夫人的侍女玉莲过来送赏赐,恰好正撞见此景。
“姐姐过来了,快倒酸梅汤来。”郭柔起身笑道。
玉莲接过酸梅汤,抿了一口,赞道:“怪不得夫人赞它,这是给谁裁衣裳?”
郭柔笑道:“我得几匹罗,颜色正适合夏天穿,就想着给公子裁上两身。姐姐坐。”
玉莲饮尽酸梅汤,拿起料子端详了一会儿:“好齐整的活计!”说完,又端详起郭柔来,暗叹,好一个鲜艳妩媚的可人儿,性子又温柔平和,怪不得二公子爱重她。
“夫人赐下一对金爵钗和两只玉镯,说你有心了。”玉莲送上锦盒。
郭柔亲手接了,道:“夫人缪爱了。天热,姐姐歇歇,吃些果点。”说罢,将锦盒递给侍女,命好生收起。
玉莲顺势留下来,一边和众人说笑,一边看郭柔低头缝衣,半个时辰后,方去了。
她走后,郭柔找到几片木牍画了竹子梅花花样。缣帛贵重,只有木牍可用。她找来绣女,要她们依样绣衣领和腰带。
曹丕下值回来,神采奕奕,挥退众人,迫不及待地说:“父亲对咱们献上的饭食大悦,比平日里多用了一碗。”
郭柔接衣,奉上凉汤,也道:“夫人和小公子也爱吃,我已让厨子教会了后院的厨子。”
曹丕感激不尽,郭柔说:“这也是为了我,日后嘴馋了,叫人做一次兴师动众,不如教给府中厨上,想吃就向厨上要。还有……”
郭柔凝视着曹丕的脸,笑道:“我想将我喜欢的吃食分享给子桓。”
曹丕听了,一股暖流涌向四肢八骸,浑身酥酥麻麻,“你这样好,我不知如何待你。”
郭柔携他的手坐下,道:“公子难道待我不好吗?”曹丕听了,摇头笑了,四目相对,脉脉温情。
忽然,曹丕击掌叹道:“我继续教你《礼记》,学完《礼记》学《尚书》,学完《尚书》学《春秋》,还有《周易》。”
郭柔脸色微微发白,学了经书,她发觉自己更爱文史,遂道:“公子政务要紧,我自己看书就成。”
曹丕幽幽道:“我也想将喜欢的分享给女王啊!”
郭柔长叹:“子曰,己所欲,勿施于人。”
曹丕闻言,笑得前仰后合,道:“我岂不知你喜欢什么?不过,世人重经书,多读一些,自有你我的好处。”
女王无名师,知识庞杂,全凭爱好,自由生长,故而从其学,可知女王爱文史杂学。
郭柔气得嗔了他一眼,曹丕充耳不闻,洋洋洒洒继续讲《礼记》,郭柔听得渐渐认真起来。
晚上梳洗毕,郭柔取出做好的水绿寝衣,教他换上,道:“夏阳猛烈,洗完晾晒不到两个时辰就干了,沾上的阳光味道现在仍未消。”
曹丕换上,走到镜前左右打量,道:“真合适,你从哪里得来的尺寸?”话毕,只见镜中的郭柔柳眉一挑,揶揄道:“不用问旁人,我岂能不清楚?”
曹丕一顿,道:“女王目光灼灼,好似登徒子。”
郭柔听了,莞尔一笑,她裁剪缝衣,自然是依着自己的喜好来,“还有一匹红纱,过几日做了寝衣,你穿上与我看。”
曹丕茫然道:“女子亦好色乎?”
郭柔笑跌在榻上,对着镜子道:“知慕少艾,无关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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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故有郑女一日不见子衿如隔三秋,又有静女贻彤管于城隅。”
曹丕道:“女王目光甚于登徒子。”
郭柔回:“江东有梅,世人皆曰: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
故有鬻梅者,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以求重价,而江东之梅皆病。
今有一人,购病梅一盆,纵之顺之,毁其盆,植于中庭,枝柯扶疏,翠叶清纯,亭亭如盖。君难道不爱吗?”
曹丕转身背对镜子,走来道:“我爱其真。”
四目相对,两心相印。
“千年万岁,愿君不改真淳。”曹丕道。
“暑去秋来,使妾勿泣团扇。”郭柔回。
说罢,两人又一起笑了。郭柔推了推身边的曹丕,摸着发烧的脸,羞恼道:“你这样呀……”
曹丕握着她柔软玉润的手,盯着人,喟叹:“丕何其有幸?”
晚风脉脉,斜晖悠悠。
饭罢,二人在庭中散步。曹丕指地,道:“移梅植于此,不斫不乂,待春归来,千朵万朵一起开,灿若云霞。”
郭柔立住脚,指窗,道:“这个地方好,夏日推窗览翠,春日糊上绿纱,配着云霞似的花,隔窗而望如瑶台仙境。”
曹丕听完,立刻吩咐人明日移一株梅来。
“咱们一起种下。”
“好。”
月亮接过白日的余晖,上了树梢头。郭柔和曹丕返回屋内,画烛摇曳。郭柔取了琵琶,说:“我为你弹一首,如何?”
曹丕目光瞥见墙上的剑,遂道:“你作慷慨之曲,我来舞剑。”
郭柔笑道:“我早闻子桓精于剑技,请赐一观。”
曹丕拔出剑,和着铮铮琵琶声就舞起来,左旋右转,寒光笼罩。弦急,剑光密,声缓,剑势迟,令人耳醉眼醉,心神飞度张掖至幽州。
这厢年轻夫妻,你侬我侬,琴剑相和;那厢老夫老妻,却有一股交托后背的默契。
“熊儿今日多用了两块糕点,还是子桓有心,记挂着父母幼弟。”卞夫人与曹操一起从曹熊房中出来,小声道。
曹操怜惜儿子体弱,“他年纪尚小,多用些饭肉,长成后就与他人无异了。”
卞夫人听到这话,愁从心起,道:“这孩子嘴刁,不喜吃肉,对了,那个虾饺他倒能吃。”
曹操说:“让厨子天天做给他吃。”卞夫人闻言笑了,忽然想起一事,叹息几声。
曹操问:“何故叹息?”
卞夫人道:“熊儿乖巧,植儿聪慧,彰儿豁达,唯有子桓越大越不让人省心。我冷眼看郭氏的言行举止,不卑不亢,行事温柔,贤惠淑和,是个好孩子。只是子桓厚郭氏而冷任氏,总令我心忧。”
曹操不在意道:“这有何忧?子桓不是小孩。”
卞夫人道:“因子桓处事不平,致使妻妾失和,且任氏自夫君起兵时便举族相随,我不能劝子桓厚待任氏,岂能不忧?”
曹操闻言哈哈笑起来,“此乃妇人之见。我与任氏互为姻亲,岂因小儿女而疏远耶?”
卞夫人听了,心中大安,遂殷勤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