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春天快要来了,可寒意料峭,风声依旧如利刃割帛,听得送怨君遍体生寒,许久没有出门溜达。
他窝在官府的房梁上想躲清静,哪料官差们也不想挨冻,于堂中围炉而坐,听炭火噼啪着,闲聊近日的见闻。
话说,有个名叫权无心的奚山派弟子走火入魔,被逐出师门,不料这人竟顺手盗走了已故师兄的头颅,当真是应了这名字,无心!
江湖人围剿而来,他无路可逃,纵身跳下沧浪涯。
又话说,黄泉客前去云梦洲屠戮通天犀,不料偶遇江湖第一大侠赵停云,这位年轻剑客为民除害,一剑封喉二十二贼人。
可惜有零星几个侥幸逃过,但也不敢再出世,同样跳下沧浪涯。
有道是祸害遗千年,沧浪崖底竟有一处深邃洞穴,聚于此处的两路鼠辈狭路相逢,沆瀣一气,竟自立门派“黄泉窟”,不拘出身,不树规矩,以恶行作投名状,广纳天下败类恶徒。
邪功大成的权无心被尊为窟主,门下人则沿用旧名,自称黄泉客。
官差笑道,黄泉贼寇摇身一变成为了魔教邪徒,身价水涨船高,总算用不着咱们出手剿灭了……
送怨君听了很久,听完后又沉默了很久。
众鬼都想入轮回道,他不想,他无仇怨,无忧虑,觉得这日子虽然无聊,但也算惬意舒坦。
但哪料就算是鬼,在这人世待得久了,总会有牵挂。
如果他转生为人了,此时至少能凑上前问一嘴:谁知道那个叫厌胜的孩子怎么样了?
鬼大人不知何时来到了送怨君身边,说,那孩子或许死得不冤,开开心心投胎去了。
送怨君想了想,的确,还是没消息更好。
没准是了无遗憾地死了,没准还活着,只是跟着躲去了沧浪崖,凭他那早慧的劲儿,甚至还可能成为了什么魔教小少主。
他只是有点可惜,终究没能把这小鬼头收入麾下。
一晃两年过去。
这期间,送怨君将九霄城内的怨鬼都送了个遍,比靖帝还要励精图治。
吃尽纸钱香火,他的鬼术愈发厉害,原本只能吹灯剪芯,辣手摧花,现在却能摆布世间尽数死物。
但修习鬼术倒不是想干一番大事,纯粹是为了有力气行万里路——在九霄待了许久,怨魂送尽,景色看厌,他觉得是时候离开了。
他打算趁着春色将至,一路赏景,一路送怨行善,览遍天地大观。
这第一程预备去云梦洲赏花,赏玩尽兴后再去怜楼里听听曲儿,看看人比花娇的美妓。
椿儿听后艳羡极了,但嘴硬说:“哼,不就是怜楼名妓嘛,我们九霄也有。”
“怜楼在九霄开分店了?”
椿儿摇头,拉送怨君到窗边,指着远处山壁上的巨佛石雕:“怜楼最美的娘子在哪儿呢。”
送怨君望去,欲言又止:“你虽为鬼,也该存些敬畏之心——竟敢肖想了无大师?”
“什么呀,我说的是住在丹阳寺的婉妃!”
婉妃曾经是怜楼最负艳名的乐妓,靖帝纳其为妃,欲接她进宫,不出意外地遭到群臣反对,他只好在丹阳寺“金屋藏娇”,时不时打着礼佛的名义来与美人幽会。
大焉的皇长子就这么在了无大师眼皮子底下出生了。
龌龊,龌龊至极!
送怨君连连摆手:“这美色我可无福消受,前脚刚踏进丹阳寺,后脚准得被超度。”
“不用进寺,婉妃今日会出来的。”
“怎么讲?”
椿儿整日听官差们侃大山,鹦鹉学舌道:“付靖登基这么多年,后宫佳丽们皆无所出,婉妃的孩子不仅是长子,还是独苗,一直养在寺里算怎么回事?那些老顽固只能准她入宫喽。”
“啧啧,想不到付靖还是个痴情种。”
“狗皇帝色欲熏心罢了!这婉妃之前可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呢,”椿儿眼睛忽然一亮,“巧了,天下第二的美人今日也在九霄。”
“天下第二?”
“你没听说过?万逸门的江行月不仅才貌双全,武功也是数一数二的,”椿儿说,“权无心给江行月下了战书,相约今天比武,也不知比完了没。”
送怨君听到这名字,眉头一皱:“权无心……就是那劳什子黄泉窟主?”
椿儿忙点头:“说起来,江行月可是赵停云的师妹呢,和黄泉窟也算有些新仇旧怨在,权无心保不齐是假借比武之名,来为那帮子孽畜报仇的。”
她说的是两年前云梦洲的那场往事。
送怨君与黄泉客打过交道,一叶知秋,深谙他们的新主人权无心是什么货色。
不过他对赵停云同样没有半分好感,毕竟厌胜可能死在他剑下。
正考虑着要不要去看这“狗咬狗”的比试,却忽然想起权无心邪功大成——谁知道这邪功究竟有多邪?难不成能遇人杀人、遇鬼杀鬼?
送怨君惜命,好不容易攒了如今这许多香火,可不能“香消玉殒”了,当机立断去凑婉妃回宫的热闹。
他美其名曰:放着第一美人不看,何故要去看第二?
他说走就走。
虽不能日行千里,但鬼影一晃,行如疾风,转瞬已站在距离丹阳寺不远的小道上,耳边却仍回荡着椿儿的声音:
“你看美人看得仔细点,看看她敷的什么粉,贴的什么花钿——”
抬眼望去,了无大师的石佛像嵌立于山壁之间,其脚下云雾缭绕,隐约露出丹阳寺的一角反宇飞檐。
送怨君沿道上行,临至寺庙门口时,看见了一顶华美的大轿横陈于此。车身雕梁画栋,窗牖以丝绸绮罗作帘幕,珠宝璎珞更是不要钱似的挂满轿身。
可环顾周围却没有守轿之人,不仅车夫,连平日里来往的大小和尚也一并不见踪影。
送怨君想,这不像轿子,倒像是金子做的捕兽笼,专夹窃鼠。
幸好钱财于送怨君无用,他是专程来看美人的。
他走近,正要一探婉妃是否坐于轿中,却忽闻其中传来小孩熟睡的细微鼾声。
恰巧好风来助力,将吹开车帘一小条缝,送怨君歪头望去,果真见着有个美娇娘端坐在车内。
美娇娘乌发如云,发间点金缀翠,身着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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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金线长裙,三分矜贵,七分妩媚。可惜她以薄纱覆面,隐约能看见肤白,眼媚,细描了一对翠眉。
送怨君瞧着婉妃有些眼熟,细看,发现她袖中正攥着一根杂色碎琉璃步摇。
巧了,几年前在云外坡叫魂的美妇人,头上插的也是这种俗物。
婉妃此时正无声落泪,不知在对谁倾诉:“我那时忽闻噩耗,这才早产,害得昭儿天生无魂,只剩这肉身躯壳……”
听闻这话,送怨君惊愕不已——那日的美妇人竟然是婉妃!
患了离魂症的孩子,难不成正是靖帝的皇长子?
这离奇事大抵是被宫中捂得严实,纵使是神通广大如送怨君也从未听说过。不过捂着也正常,付靖本就不得人心,皇长子无魂无魄的消息要是被天下知晓,保不齐就要家国动荡了。
轿中又有一低哑女声传来,可惜车帘挡着,看不见人的模样:“我能帮你儿续命,让他与常人无异,平安长大。”
“可我找了无数术士,试了无数法子,都……”
“凡人自然做不到,但我能!”女声打断她后,又微弱下去,“我会让他能跑能跳、能说能笑……”
轿中陷入寂静。
半晌后,婉妃终于开口:“如何续命?”
“人有五脉,若能牵脉系魂,便能引灵入命,使游魂重回肉身。”
“我从未听过说过这法子。”
“世间只有我能做到,我不言,自然无人知晓。”
送怨君低叹一声,既觉得婉妃属实糊涂,总是轻信这些江湖术士的鬼话。同时又心生怜惜,为人父母,病急乱投医也是无奈。
果然,婉妃还是决定一试:“你想要什么?金银、珍宝、还是封官加爵?”
“我不要报酬,我要同你做个交换。”那女人说,“我帮了你,你也要帮我。”
“帮你做什么?”
女人却并未明说,只是言道:“放心,于你而言,我的事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种嘴上说着无欲无求的,往往都是欲壑难填之辈。
送怨君已经笃定轿中的人是个骗子,但婉妃救儿心切,咬咬牙竟还是应下了:“只要你能让昭儿恢复如常,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女人气若游丝:“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开始‘牵魂’。”
话毕,轿子内再度沉寂。
透过缝隙,送怨君看到轿内白光骤现,刺目冷冽,洒在婉妃的面纱上。
这是什么邪术?
仙人劈世了百年有余,送怨君在人间游荡这许久,见过的最邪门儿的玩意儿就是自己,还从未见凡人能使用仙家神通或妖魔伎俩。
他好奇得抓心挠肝,正准备偷偷掀开帘子窥看,刚靠近两步,却又顿住了。
耳畔骤起响起重重鬼啸,声如裂帛,直刺心神,似从幽冥涌来!
刹那之间,天地变,阴风起,寒意透魂!
低头,他看见车帘内伸出的一只手扼住了自己。
只听女声从轿内传来:“啊,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