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喊声又急又喘,她被惊得抬起头。
大喊大叫的是一个姑娘。
她彷佛一只蝴蝶,正在飞快地奔向出站口,她黝黑色的长发和湖蓝色的汉服在早风里摇曳生姿。
她是来接人的吗?
她接得是谁?
不管她接得是谁,那个人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安凤低下头,想要继续往下,这时,像蝴蝶一般漂亮的女孩冲到她面前,欢欢喜喜地喊了一声:
“小师妹!”
好粗犷的声音!
她目光错愕地瞪着眼前穿得像个女孩子的男人。
“四——四师兄?”
“是我!”
薛易安伸出双手,想要拥抱安凤,然而,就在他的手臂将要沾上她肩膀的一刹那,安凤闪开了。
他气得撅起嘴巴。
“小师妹,三年不见,你都不想我吗?”
为什么要想?
她是在1998年的早春认识地薛易安,但认识没两天,他就回了蓉城,再见面,已经是2001年。
那一面,他和她见得非常仓促,后来的几次面,也都一样地仓促,他们还没认识,就已先告别。
她和他一点也不熟。
可——
不熟的薛易安竟然来接她了。
而且是如此地热情和洋溢,热情和洋溢到让她愣是不好意思说出“不想”两个字。
“想。”
“既然想,就让师兄抱一个。”
薛易安又一次伸出双臂,安凤吓得脖子一缩,跳下了台阶。
“小师妹,你躲什么?!”
“四师兄,男女授受不亲。”
“……”薛易安愣了足足一分钟,才不敢置信地念了句,“小师妹,你怎么变成了一个老古董?!”
她还是头一次被人喊老古董……
不过,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用“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理由去拒绝一个男性,的确很古板。
但她真得不习惯被人拥抱,尤其是被一个不熟悉的异性。
“小师妹,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小时候?”
“对,想当初我们都在听风山庄,有个臭小子最喜欢动不动就抱住你,我可没见你躲过他一次!”
“啊?”
“算了,不提他。”薛易安接过她的行李箱,“我先送你去京大办入学手续,弄完了再去见师父。”
“哦。”
安凤跟着薛易安,穿过广场。
往马路走得时候,她一直再想,薛易安说得“臭小子”是谁。
直到穿过整个广场,她才想起来,他说得是薄景言。
那个她在十岁那年见义勇为救下的,长得比年画娃娃还要漂亮一百倍的少年。
他很喜欢抱她吗?
似乎是有一点。
不过,那会儿她十岁,薄景言十一岁,他们两个都还是小孩子,小孩子搂搂抱抱不是很正常吗?
再说了,那会儿的薄景言是个易碎的泥娃娃,她敢躲他一次,他就敢找个没人的地方弄死自己。
也不知道七八年不见,他过得好不好?
薛易安停下脚步,他一边把她的行李箱递给司机,一边为她拉开后座的车门。
“小师妹,上车。”
“恩。”
安凤坐上了车。
上去后的几分钟,她回过神,看着方向盘上黄色底绿色芯的车标,有一点不敢置信地问薛易安:
“四师兄,你家该不会很有很有钱吧?”
“有点小钱,怎么了?”
小钱?
这年头能开得起路特斯都只能算有点小钱了吗?
还是说,京北豪门圈的世界就是这么地夸张?
“小师妹,你是不是缺钱?不管你缺多少,尽管告诉师兄,师兄替你摆平。”
“不是。”
“小师妹,你不用不好意思的,师兄有钱,师兄——”
“停。”安凤哭笑不得地打断薛易安,“四师兄,你是唐僧转世吗?”
“什么?”
她不讨厌热情的人。
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和太过自来熟的人打交道,尤其这个人对她而言,还相当陌生。
“我是说,我不缺钱,但我仇富。”
薛易安被堵得沉默了一会儿,才带着一点难受、一点无奈、一点愤怒,咕哝:“无情的小师妹。”
安凤笑着撇过头,看向了窗外。
出京北站的时候,她觉得京北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出来后,她才发现,京北早已变得截然不同。
京北的马路变宽了,隔绝机动车道和非机动车道的,种着鲜花的栏杆变成了绿色单薄的金属杆。
城市里那些老旧、肮脏的东西被清干净了。
她甚至无法在街道上看到一点属于旧时代留在京北的历史遗迹。
这是一个崭新又陌生的城市。
她正这么感叹着,路特斯拐进了京北大学所在的那条马路。
拐进去的刹那,历史的风尘扑面而来。
青石小路斑驳,路边的百年梧桐遮天蔽日,眼前的景致彷佛在一瞬间变成一张黑白色的老照片。
路左边,几个老人提着雾色的塑料袋,慢悠悠地溜达,路右边,一行穿短裤的年轻学生跑了过去。
新和旧,老和幼,在这一条街上,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在相容、共存着。
她喜欢眼前的一切。
“小师妹,到了。”
到了吗?
安凤抬起头。
她看见了一面红墙蓝顶,和皇城同色的恢宏门头。
门上挂着一块巨幅匾额,匾额方正,字色庄严。
京北大学,果真到了。
“小师妹,京大不许私家车通行,我们就在这里下车,走进去吧。”
“好。”
她跟着薛易安下了车。
下去时,司机已经取出了她的行李箱,她想接过来,却被薛易安抢了先。
“我来。”
“……谢谢四师兄。”
“不客气。”
薛易安对着她灿烂一笑,这个笑非常地明媚,配上他清澈秀丽的五官,足以迷倒一大片小姑娘。
她这位四师兄不仅长得像一只蝴蝶,个性似乎更像。
“小师妹,你这是什么眼神?”
“没什么。”
她笑着走进了京大。
京北大学的校园非常大。
这是一种和开阔无关的大,京大校园的大是满溢的,随便一抬眼间,就能看见一栋楼,一片绿。
小路两边的教学楼各有高低,错落有致,楼和楼之间,路和路之间种满了品类繁多,相貌不一的树。
这些树,棵棵高大,枝叶繁茂。
安凤跟着薛易安在校园里走了十分钟后,她就迷路了。
她看着七弯八拐,像迷宫一样的路,有些诧异地问薛易安:“四师兄,你不会在京大读过书吧?”
“不能读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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