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薄景言的这一串咄咄逼问,薄老爷子根本答不上来,他越是答不上来,他胸口越是堵得慌。
“咳咳咳……”
老爷子被气到呼吸不畅。
薄老七急忙替老爷子顺背,他一边给老爷子拍背,一边对薄景言沉下脸。
“景言,别太过分了!”
过分?
这些年,他对人是过分,但他们对他就不过分了吗?
老爷子知道薄建军和姜书仪容不下他,也知道他们背地里坑过他很多回,但他从没追究过他们。
他的不追究变成了一种默认的纵容,纵容着薄建军和姜书仪用更多层出不穷的办法,来对付他。
早些年,他还小,老爷子会担心他,心疼他,可现在他长大了,老爷子开始担心他伤害别人了。
为了防止他有一天大义灭亲,老爷子亲手编织了一条绳索,一条勒住他咽喉,防止他发疯的绳。
今天,他先一步拉动绳索,想要勒住他。
可他没能成功,于是,他理所当然地要求他,别太过分了。
既然说他过分,他就过分到底。
“薄董,是您亲口说得,愿赌就该服输,姜董事既然输了这一局,就应该交出股份,离开薄氏。”
说完,薄景言抬起手,对着虚空打了一个响指。
“啪——”
响指声还没落尽,袁顺利带着几个安保,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袁顺利,把姜董请出去。”
“是。”
袁顺利冲向姜书仪。
“滚!”
姜书仪愤怒地站起来。
“薄景言,你没有资格动我,因为现在的我是薄氏科技最大的股东,凭你还决定不了我的去留!”
“最大?
我记得姜董名下只有百分之十的股份,什么时候拥有百分之十的股份也能称得上是最大股东了?”
“是谁告诉你我有的是百分之十?”
“不是百分之十,又是多少?”
“是百分之五十八!”姜书仪得意地昂起头,“薄景言,就算你和PNX签成了合同又能怎么样?
薄氏现在是我掌权,我要你立刻滚出去!”
面对姜书仪的咆哮,薄景言没有露出半点惊惶,他微笑着靠上椅背,一脸兴味地翘起了二郎腿。
“姜董事,你说自己有多少股份?”
“百分之五十八。”
“你确定?”
“当然!
薄景言,薄氏已经是我的,你如果识相,就自己滚出去,不然,我就要叫安保,把你抬出去了。”
“如果你真有五十八的股份,不用你抬,我自己走。我不仅会走,还会无条件地让出名下股份。”
“你确定?”
“为什么不呢?”
薄景言歪了歪脑袋,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竟然看起来有一些天真。
“姜董,我不是你,愿赌不服输。”
“薄景言,你——”
“叫什么?”
薄景言吼断姜书仪,明明他嘴角的弧度一点也没有减少,但他脸上的笑容却变成嗜血般的凌厉。
“姜董事,你是姜家长女,有名的世家贵妇,你的家教就是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呼小叫吗?”
这句话精准踩中了姜书仪的雷区。
气到极点的她,哪里有顾得上维持贵妇的体面?
姜书仪红唇一抿,眉毛扭成了两条蚯蚓:“薄景言,我是你继母,你没有资格来论断我的行为!”
“这么说,姜董事不否认自己这会儿像个泼妇?”
“你——”
“好了!”
薄老爷子拄着拐杖,大叫一声。
“姜书仪,你难道没看出他是在故意激怒你吗?你不知道越和他掰扯,会越显得你没有涵养吗?”
她知道!
可她气不过。
薄景言的亲生母亲就是深山里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妇,这种女人生下来的儿子,凭什么来嘲笑她?
她不服。
但她再不服,也知道不能当众闹腾,毕竟,她和薄景言不一样,她出生在没有污点的名门世家。
“抱歉,爸。”
“恩。”
薄老爷子点点头。
他对穷人没有偏见,不然当初建军写信给他,说要娶景言的母亲为妻时,他就会不留情地驳回。
说实话,他挺喜欢景言的母亲,她天真,淳朴,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性情如同深山一般地宽厚。
她很好,可她不适合豪门。
她不可能像姜书仪这样的豪门贵女,总能保持一份清醒的审时度势。
所以后来她跟着建军来到京北以后,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出很多的不体面。
景言是她的孩子,多少有一些像她。
这种与生俱来的血脉天性大概是薄家怎么教,都教不好了。
薄老爷子抬起头。
“景言,如果书仪的手里的确有百分之五十八的股份,你是不是真得自愿让出股份,离开薄氏?”
当他人在和国,听说姜书仪购买股份,打电话向老爷子求助,他拒绝帮忙的那一刻,他就算到了今天。
尽管他算到了,他还是会为老爷子此刻舍了他而就姜书仪的绝情,而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失望。
不过没关系。
在很多很多年前,他在听风山庄遇到小凤凰以后,他就学会了如何去释怀不被亲眷眷顾的遗恨。
“可以是真。”
薄景言笑着回答。
“如果姜董事手握百分之五十八的股份,我可以滚出薄氏,我也可以在走之前,交出全部股份。”
“条件?”
“条件是,我要和姜董再赌一局。”
“你想赌什么?”
“我想赌,如果姜董事手里没有百分之五十八的股份,那么交出股份,滚出薄氏的人,就是她。”
薄老爷子皱起了脸。
“薄景言,你怎么这么好赌?”
好赌?
他更喜欢用亡命之徒来形容自己。
他不喜欢赌,因为赌博的结果只有两种,生,或者死。
赌赢了,是生。
赌输了,是死。
他不想死。
可他不赌,拿什么破开遮天蔽日的人生?
薄家吗?
他这一生求过薄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薄家唯一一次帮他,是八年前,他想创立薄氏科技的时候。
当时,老爷子借给他五百万。
这五百万的代价是让他答应和薄家共享薄氏科技,而今天,他甚至连共享的资格也要收回去了。
这样的家,他怎么靠?
他今天拥有的一切,全是他赌来的,是他不顾性命、不问活路、不计代价,向死而生般求来的。
“我是不是喜欢赌,不重要,重要地是,薄董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