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冷章坐在一侧仔细整理彩线，选择布头，许久才缓了缓脖颈看向柳若梦。
只见她手边已经有三把相似的匕首了，这才转而看向地上的木盒，那里积攒了薄薄一层的碎片，其中夹杂着三两个鸡子大小半成品。
“那些是不能用了吗？”谢冷章指向半成品。
“嗯。”柳若梦正好敲完手中的匕首，扫了一眼点了点头，“断了，用不上了。”
谢冷章小心从木盒里捏起约莫拇指长的半截匕首，仔细拿在眼前翻看。
“且小心些，这玩意儿利得很。”柳若梦见状提醒道。
谢冷章愣了下，才诧异看向手中的半截匕首：“真的能用？”
柳若梦好笑地看着他：“当然了，不然我们的祖先怎么用石器打猎？”
谢冷章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匕首并不是那些仅仅只有好看作用的。他直接从面前笸箩里拿起一块布头，用手中半截匕首划了上去。
布头就这样在半截匕首下，轻飘飘地分成两段。
“好利的刀。”他不由发出惊叹。
“好了，你拿弄好的玩吧。”柳若梦见他惊讶的模样颇为可爱，不禁抿唇一笑，将半截匕首扔回到盒子里，又塞了一把好的给他。
谢冷章被她的动作弄得又是脸上发烫，紧张轻咳一声，才眼神炯炯地看着她：“我……我可以试试吗？”
“可以啊。”柳若梦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将手上的手套取下，又将毡布，工具等等整理下交给对方。
谢冷章学着她的模样，在腿上铺上毡布，戴上手套。
只是手套套上的瞬间，他反应过来这手套刚刚还在柳若梦的手上带着，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只觉得昨日那股子少女的气息萦绕鼻尖，刚刚还不易察觉的手套中也似塞进小太阳一样烫手。
“怎么了？”柳若梦不知道他满脑子的心思，只见他在发呆，有些奇怪。
“没，没什么。”谢冷章回过神来，慌忙拿起一个铜锤，深吸了一口气，才小心在蛋白石上敲了一下。
蛋白石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迅速散落成一堆碎片，从他腿上滑落。
谢冷章慌得铜锤差点没握住，赶忙看向柳若梦。
柳若梦诧异地看着蛋白石，从旁边又掏了一块递给他：“你再试试。”
谢冷章抿着唇，有些无措地点了点头，再三向柳若梦眼神确认后，才又减了几分力气敲下去。
这一次的蛋白石依旧从他的手中变成一堆碎片。
摸着薄如蝉翼的碎片，柳若梦紧皱眉头。
谢冷章右手紧握着铜锤，关节凸显，指尖透着白，满眼忐忑地看着她。
“为什么，这蛋白石到你手中就那么脆……”柳若梦实在有些不解。
人造蛋白石本质上就是人造玻璃，玻璃的硬度虽然赶不上玉石这样，但也比一些宝石硬度高，所以用它打造石器才又好看又能用。可不知道为何，这蛋白石在谢冷章手中脆得如同一张纸，不过轻轻碰上一下就碎成千万片。
“可是……我的手法有问题？”谢冷章抿着唇，声音中带着些许低落。
柳若梦摇了摇头：“应当不是，我虽不知道你用了几分力气，可便是你凭尽力气，也不该一下就敲成千万片。”
“那……”谢冷章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可是它本质如此？”
柳若梦再次摇了摇头：“我虽说它本质脆弱，可也不至于脆到如此地步。”
“这……”谢冷章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算了，这也是好事。”柳若梦仔细打量了下手中的碎片，怀疑是因为空间的问题，便想着抽空试探下。
“这也算好事？”谢冷章面带狐疑。
柳若梦嘴角扯出狡黠的笑：“当然，你刚刚不还担心，若是被他人发现是因为是种珍贵宝石，那咱们岂不危险，如今可好这东西在外人眼中脆弱宣纸，我想再无人打它主意了。”
“这……倒也算是个主意。”谢冷章点了点头，面带认可。
“反正我是现场敲打给大家看的，便是有人不信，我大不了提供一套工具给他们看而已，到时就是怀疑，我也只说是独门秘方罢了。”
“都听你的。”谢冷章想了想，也觉得除此之外再无他法，便点头应下。
柳若梦看着日头已经高起，才说道：“你且先忙着，我去趟村长家。”
谢冷章知道她是去找村长，问里正一事，也没多言，点头应下。
柳若梦这一去直到晌午都不曾回来。
谢冷章早早做好午饭，站在院门外向外眺望，直到看到她慢悠悠而来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等急了吧。”柳若梦一抬眼见他在门口殷切相望，忙快走几步，又将一个纸包递给他，“喏，给你带的好吃的。”
谢冷章看着手中的纸包，感受着余温，嗅着穿透纸包的肉香，有些呆呆地看着她：“给我的？”
“是啊。”柳若梦先一步进了院门，才说道，“卤好的驴肉，我从村长家拿的，你快吃吧。”
“我……”谢冷章低头看着手中不过巴掌大的纸包，眼圈一时间有些发红。
柳若梦没等到他的反应，停下脚步，回头就看见他这副模样，实在忍不住噗呲笑出声来：“行了，快吃吧，两块肉就感动成这样，若是哪日给你买上两个大肘子，岂不是了不得了。”
谢冷章没在意她的调侃，盯着大红脸，快走两步钻进厨房，将饭菜端到了院子里。
因为柳若梦守孝的缘故，谢冷章没做什么带荤腥的饭菜，只两道清炒时蔬，加上早上剩的粥，又摊了几张死面饼子而已。
“别发呆啊，快吃吧。”柳若梦大咧咧坐在凳子上，拿起一张饼子，卷了一口菜，咬了下去，这才看着盯着肉发呆的谢冷章说道。
谢冷章抿着唇，将肉往她面前推了推，“你……你吃吧。”
随后想到什么，连忙说道：“咱们私下吃……吃上一点，你父亲不会怪你的。”
柳若梦将肉推回去，说道：“没事儿，到底是亲爹，该尽些心的。”
说完，见谢冷章还是抿唇不动手，才又说到：“我是真不爱吃这些奇奇怪怪的肉，你快吃吧，凉了不好吃。”
谢冷章猛地抬头看向她：“那你……爱吃什么？”
“鸡肉。”柳若梦想了想才说道，“猪肉也不是不行，反正羊肉、驴肉这种不要给我就好。”
谢冷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小心将肉放进嘴中，细细地吃下，才抬头说道：“明年开春，买一窝鸡仔喂着吧。”
“咱俩？”柳若梦诧异地看向他，好一会儿才说道，“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不会养。”
“我……我去学。”谢冷章眼神中满是坚定。
见状柳若梦也不再说什么，点头应下。
次日一大早，天还没亮，隔壁六婶就来敲门。
“谢郎也跟着去？”六婶诧异地看着谢冷章背着背篓打开门，不由一愣，随后才小心开口。
“对，冷章也跟去，他不放心我一个人。”柳若梦同样背个背篓，从后面探出头来。
六婶本来觉得谢冷章如今腿脚不便，不适合跟着。
可见谢冷章看好友之女的眼神带着几分难掩的情意，心中对这场婚事的担忧也消散了几分，此时又哪里愿意因这点缘故扰了小两口增进感情。
这次开大集的地方是离青石村有些距离的张庄。
因路途有些远，青石村的村民们便常约个时间，大家一起出发，以便有个照料。
“人都来齐了吗？咱们出发！”举着火把的村长夫妇冲着人群喊了两嗓子，一挥手带着人便出了村子。
这附近多是些四五十户的小村，赶集自然也都和青石村一般相携而行，一时间凌晨的路上，一支支火把组成一个个小队伍，向着一个方向前进。
谢冷章从未赶过农村的大集，也不曾见过半个村子一起行动赶集的情景，一时间目不暇接，可算看了个稀奇。
柳若梦也没见过，但她如今有了原主的记忆，对此倒也不算多陌生。
“张庄有些远，咱们待会儿要翻个小山才行，你腿要是不舒服就开口知道吗？”
听着她的低声耳语，谢冷章只觉得耳尖像是被开水煮了一般发烫，也不知听进去几句，只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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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点头。
柳若梦见他这没出息的模样，不禁一笑，才故意又凑对方耳边说道：“别害羞了，日子久着呢，小心哪天自己把自己煮熟了。”
谢冷章别的不说，这句话倒是听得仔细，那脸何止是用红来形容，简直是可以冒烟的地步了。
见状柳若梦也怕将人逗得羞愤至极晕过去，才说道：“你且记得，走夜路，白的是石头，黑的是路，发光的是水。”
谢冷章连连点头，才似想到什么，担忧问道：“你的夜盲症……”
柳若梦安抚地拍了拍他：“没事儿，我走得慢。”
见状，谢冷章只得点了点头应下，却私下里小心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唯恐对方出了意外。
后面的六婶和妯娌们看着小两口低声交流，不禁相视一笑。
“哒哒哒”的驴车从旁边而过，上面坐着满满当当的妇人，从他们身边走过时留下一串串笑声。
“要是咱们村也有驴车就好了。”陪着六婶她们的一个小妇人面带艳羡地看着驴车走过。
“会有的，包子会有的，驴车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柳若梦在前声音略微提高，笑着应道，“将来咱们不买驴车，买辆马车，专门载着婶娘们赶大集！”
“好丫头，这可是你说的，婶婶我可等着坐你的马车呢！”身后的三婶笑着应和道。
“没问题~”柳若梦在前应道。
“我擎等着我家侄女儿发大财，让婶婶我享福呢。”
“到时候，我让全村享福~”
“好！”众人听着她二人笑闹的话，不禁脸上露出笑来，有些爱闹的甚至跟着嬉闹起来。
在嬉闹间，路也似乎短了许多，天蒙蒙亮时，大集也到了。
“咱们就此散开，各买各的，晌午时在此聚集，到时候再商量离开的时间。”村长熄灭了火把，对村民们仔细交代了几声，才挥手让人散去。
“三娘可要跟我们一起？”六婶看着柳若梦询问道。
“我没什么要买的，带着冷章溜达溜达就好，您逛您的。”柳若梦忙摆了摆手。
见状，六婶点了点头就要转身，但到底有些不放心，又回头再三叮嘱道：“可要看好了钱袋知道吗？若是有笨重的，只让他送到这里来，晌午时让村里长辈帮你捎回去，莫要逞强知道吗？”
“是啊，三娘，你身体一向不好，谢郎如今身体也不佳，可不敢仗着年轻胡闹知道吗？”旁边三婶跟着开口劝道。
“放心吧，婶婶们，我知道轻重。”
见她再三点头应下，六神等人才放心带着东西一头扎进人群。
“咱们先去买些米面粮油，其他的再看着买吧。”柳若梦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张清单。
这是她昨天让谢冷章写的，唯恐两人逛着逛着忘记了哪个。
谢冷章昨日就想问她为什么认得字却不会写了，只是因事岔开了，如今看她这番举动又想起，便开口问道：“你识字？”
柳若梦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
见谢冷章面露疑惑，才解释道：“我母亲生前教过我几个字，其他的我都是连猜带蒙的。”
说着她又说到：“说来，日后既然要做生意，还是要认字的，回头抽空你教教我。”
谢冷章听后也没觉得奇怪，毕竟他早就听张六婶无意中提起，柳若梦的母亲不仅长得好看，还是个识文断字的，便点了点头应下此事。
集市比想象中人多，柳若梦见谢冷章撑着拐杖站立不便，干脆握住他的一只手，唯恐人流将人挤倒。
谢冷章顿觉热意袭脸，不过或许是这些时日柳若梦总是逗弄他，他已然习惯，所以片刻后便又恢复原样。
正好他们途经一个布料摊子，柳若梦直接挤进人群，看着铺洒一地的棉布，蹲下身来。
谢冷章见状忙撑着拐杖，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护住一片空间，唯恐行人挤到她。
柳若梦没在意他的举动，仔细翻看着地上青色、黑色等常见的布料。
一时间喧闹的集市上，他们中间硬是在纷扰中挤出一丝温馨之意，连路过行人都忍不住露出了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