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去三婶子那边挑彩线去。”柳若梦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角说道。
“？哦，好。”谢冷章一愣，忙撂下碗筷点头应下。
柳若梦见状不由莞尔一笑：“不用急，你先吃饱了再说，咱们家里只有两口人不比其他村民艰难，吃好称不上吃饱没问题。”
柳若梦一句“咱们家里”说得谢冷章耳尖不住泛红，顶着一张羞窘的脸，差点儿将头埋进碗里，直到柳若梦再次开口，才艰难咽下嘴里一口饭后，低声应了一声。
柳若梦自然发现了他那副羞涩模样，只是昨日逗弄得实在太过，也怕将人惹急了，便也只笑笑不曾说什么。
谢冷章虽如今腿脚不便，可实际上干活也是利索得很，不过片刻功夫，碗筷收拾利索不说，厨房也打扫干净。
他刚跟着柳若梦往外走，就见对方顿了下，便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柳若梦快步往院子角落走去，翻了个拐杖又出来，往他面前一递：“你先用这个顶着，回头不行我让人做副夹拐，或是做个轮椅。”
“轮椅？”谢冷章一愣。
“就是四轮车。”柳若梦想了想从脑子里翻出一个名字，见谢冷章还是有些茫然，才又解释道，“就是素舆。”
“哦哦。”谢冷章这才反应过来，笑着应道，“轮椅二字倒是更贴切些。”
“村里乡话，起名字都看着模样起的，不似贵族豪商爱取个雅致的名讳，唯恐他人耻笑。”柳若梦见他用拐还算方便，没在多言，领着他直奔三婶家。
“三娘今儿出来了？”途遇的乡民和她打着招呼。
“钱三娘好。”柳若梦持着温和笑脸，对谁都一副笑盈盈模样，一时间村民们倒也对她越发友善了。
“这是……”钱三娘看到他身后的谢冷章顿了顿，才似调侃说道，“带着夫婿出来认人？”
“等办了喜酒再行认人，到时候我可要收礼的。”柳若梦开着玩笑。
“那是正经的，我们可等着喝喜酒呢。”钱三娘也不恼，直拍着大腿应和。
“天也不早了，三娘且去忙吧，我带着他去三婶子家挑几团针线。”柳若梦看着钱三娘手里农具，知道她是打算下地的，也没再多耽误对方。
“去吧去吧。”钱三娘摆了摆手直接离开。
谢冷章回头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想了很久才低声问道：“如今正值秋日，该是收粮的日子，咱……咱们家里可有农活可做？”
柳若梦笑着回道：“有啊，只你我一个残，一个病，我托他人帮忙收粮了，回头送些给人家就当报酬便是。”
谢冷章点了点头，视线扫过自己的腿，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柳若梦看出了他的失落，直接说道：“莫说你身体不好，便是好，我也不想将未来托付给农田，总要找些营生。”
秋日的乡下除了忙碌的人群，便是家家院落中铺洒开像金色沙砾一样的粮食，透着谢冷章少见的悠闲清宁。
他看着柳若梦穿着对于乡下人而言已是极好的棉布衣裳，细腻的双手透着往日娇养的人生，可这些日子，这娇养过的姑娘指尖也多了些茧。
他不由心中有些发酸，忍下满心的难受，点了点头：“嗯，是该如此。”
对于自己昨夜做的打算，他心中也越发坚定起来。
柳若梦没注意他的反应，直接冲着一个院落喊了一声：“三婶子在家吗？”
“在的，进来吧。”里面一个妇人擦着手探出头来，“是三娘啊，有事儿找婶子吗？”
“对，买几团彩线，要是有合适料子的话，也给我来一些。”柳若梦笑着应了声。
“行，等会儿哈，我端到院子里来，看得清楚。”三婶子点头应下，转身回房，不多一会儿端了个大笸箩出来。
笸箩被放在院子中一个小凳子上。
柳若梦直接拉着谢冷章坐下，这才发现笸箩里铺满了彩线，但仔细看去也不过是七八种颜色而已，但碎布头很多。
不过一尺宽幅的碎布头整整齐齐叠满了半个笸箩。
“你快挑挑，我可不懂这些。”她小心翻了几下碎布头，无趣地看向谢冷章。
谢冷章抿嘴一笑，看向笸箩中的线团和布头，没在意那丝线颜色斑驳黯淡，也不在意那布头料子粗糙，只低着头仔细翻捡着，心里盘算着钱会花去多少。
“你呀也该学着做一做的，难不成日后指着他人给你做？”三婶虽然觉得是谢冷章挑线布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只看着柳若梦有些恨铁不成钢，“便是体弱，平日里简单的针线功夫倒也费不了多少体力。”
“我可没那个本事。”柳若梦含笑看着谢冷章，“我有他就好了，女红针黹、炮凤烹龙无一不通，何尝有我担心的地方。”
三婶子诧异的看了谢冷章一眼，直看他挑拣的动作实在娴熟，才有些哭笑不得戏谑道：“你这哪里是娶了个夫婿，竟是比他人家娶得妻子还要贤惠几分。”
“这是我的福气。”柳若梦得意应下。
几人简单又说了几句后，二人才给了三婶钱，带着挑拣好的东西离开。
“也不便宜啊，竟然花了三十多文。”谢冷章下意识在心里盘算起这笔对他们来说也不算多便宜的费用。
柳若梦想了想，才笑着应道：“彩线本就不便宜，这些布头也算是上好的布料，这个价钱已经算很便宜了。”
谢冷章叹了口气：“我会省着用的。”
柳若梦看他这副郑重模样，被逗得直发笑：“没事儿，别的不说，针线我倒是供应得起。”
两人溜溜达达回到家，柳若梦看着天色尚早，直接将工具和一块蛋白石抱到院子里。
谢冷章刚刚收敛好自己的针线笸箩，出门就见她抱着个笸箩大的石头出来，忙吓得上前帮忙。
“我来吧。”他连忙伸手，就要接过对方手中的石头。
“小心！”柳若梦下意识松手，却只觉得手下一空，忙又连忙接住。
谢冷章却在被石头猛地一坠后，差点摔倒，直到柳若梦抱住石头后，才踉跄下站稳脚跟。
“这……”他诧异地看向那堪称巨大的石头，又看向柳若梦纤细的手腕和瘦弱的臂膀，“你……”
“我力气比你大，你还是做你的事情吧。”柳若梦本来就没打算瞒他，毕竟日后打算一起生活的，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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瞒不住。
“……哦，哦。”谢冷章呆滞地坐在凳子上，看着笸箩，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神色震惊，抿了抿唇，许久才呐呐开口：“你……你力气一直这么大？”
“嗯。”柳若梦将石头放在地上，转身去找斧头。
谢冷章则看着石头下被砸出的浅坑，再看向少女瘦弱的身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臂膀，眼中依旧是不可置信。
柳若梦没在意他的惊讶，找准了角度，直接左手持斧，右手持锤，敲打下去。
偌大的石头在一锤子下去，瞬间分成两瓣。
“这……”谢冷章惊讶站起身来，直接凑到石头跟前，小心摸着灰色石头裂开后呈现出的梦幻色彩，“这是……什么宝石？”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宝石，从未想象的色彩，就像是将冬日的冰融进彩虹中，又像是从天边裁剪下的云彩，白雾中绚丽的彩虹，在日光下清冷的月色透着或蓝或紫或金的晕彩。
“蛋白石，也叫……欧泊。”柳若梦顿了顿没说出“人造”二字。
“欧泊……”谢冷章小心摸着人造蛋白石，许久才问道，“你是打算做珠宝吗？”
见他眉眼中闪过担忧，柳若梦摇了摇头，“我不会很会做首饰，我做的是另一种东西，类似把玩件。”
说着她想了想，站起身回了房。
不一会儿，她将一个东西塞到谢冷章的面前。
谢冷章顿了下，接过一个不过巴掌大的带着鱼鳞状图案的匕首。
“这……”他迟疑地看着手中的宝石雕琢的匕首，看着漂亮的匕首上粗糙的图案，简单的麻绳捆了一个木棍组成把手，颇有些心痛的感觉。
“石器。”柳若梦拿起斧头和锤子，又敲了几下，敲出合适大小的蛋白石块后，才解释道，“我们的先祖们曾用智慧发明了敲制石器，用石器狩猎，直到有了铁器、青铜器后，石器才退出了我们的世界。”
“石器？”谢冷章惊叹地看着手中匕首，忙开口问道，“这是敲出来的？”
柳若梦笑着点了点头：“你若是不忙，可以在旁看着我做。”
谢冷章连连点头，乖巧应了声，捧着匕首，坐在一旁。
柳若梦拿出各式工具，直接开始工作。
或敲，或拍，或打，或凿，或磨……
一块手掌大的原石，就这样在她的手中形成一个巴掌大的，宛如月亮般的匕首。
随后，柳若梦又从一旁掏出两片木块，一卷麻绳，简单地缠了缠，递给他。
谢冷章早在她这一番动作中沉迷了，那是他不知该如何去形容的宁静，让他疲惫的心被抚慰下来，让他急躁的心安静下来，以至于他直到柳若梦将东西放在手中时，才回过神来。
“好厉害……”他不由发出一声惊叹，随即才又有些担忧问道，“这些宝石堪称天价，你用这些摆摊……”
柳若梦想了想才说道：“这些石头脆得很，称不上什么宝石，也做不得什么首饰，既然做不出东西，自然也称不上珍贵，倒也无妨……”
“那就试试吧。”谢冷章想了想没再劝说，如今家里并无家财来处，不管什么路都该试试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