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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很凶

作者:山山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最后一节课结束,教室散场很快。


    学生从各个教室涌出来,背着书包,抱着课本,洋溢着青春校园气,走过干枯梧桐树下的长椅时,又带了点青涩的浪漫。


    姜雨看过去的时候,眼底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羡慕。


    刚才在教室的那一番举动,浪费了他精心打理的发型,小辫松松的,歪到了一边,脸颊两侧的头发因为蹭了毛衣产生静电,翘得几乎要飞起来,配上他表情,充斥着无辜感。


    白应初指尖微动,按捺住想揪他头发的冲动。


    姜雨偏头,视线正对着白应初胸前羽绒服,原本敞开的地方,拉链紧束领口,只露出一截毛衣领子。


    “吃什么?”他有时候不合时宜的心大,把教室那会儿头皮发麻的感觉当成意外。


    白应初淡淡道:“自己选。”


    前几次都是白应初安排,这次直接扔给他。


    姜雨点点头,没察觉他语气里的微妙不对劲,也没了刚入校园的拘谨,四处瞧了瞧,顺着学生的流向看去。


    A大后门有一条商业街,街道右侧连着小吃街。傍晚灯火通明,商贩的小推车一辆挨着一辆,食物的热气氤氲,香味四溢。


    姜雨捧着一碗烤土豆,另一只手拿着几根串串,嘴唇被辣得泛红,在夜市的灯光下,似涂了唇膏般饱满滋润。


    两人沿着小摊边逛边吃,白应初挑着尝了几样,多半进了姜雨的肚子。


    姜雨突然停了下来,把串串放进纸碗里,说:“你帮我拿一下,我去买个烤红薯。”


    白应初:“……”


    在这之前,姜雨已经吃了份红糖糍粑,手抓饼和一碗分量不小的砂锅米线,人长得单薄,胃口出人意料的大。


    烤红薯的炉子在街头不远处,姜雨的身影一直在白应初视线内,不到一分钟,姜雨捂着一只纸包走过来,接过白应初手里的小吃,把烤红薯给他。


    烤红薯滚烫的热意抵在手心,白应初挑眉:“给我的?”


    姜雨扎了只小土豆进嘴里,唔了声,“这个表皮烤焦了,里头会更香。”


    一路上白应初对别的不怎么感兴趣,却多看了几眼烤红薯炉子,姜雨没放过这点小细节。


    白应初把红薯掰成两半,橙红软糯的内陷冒着热气,香甜弥漫,递给姜雨半只,姜雨没接。


    白应初:“你不吃?”


    姜雨看了眼,摇头。


    白应初剥开了一层烤焦的皮,低头咬了口,说:“有股焦糖的甜,以前没吃出这个味道。”


    姜雨的视线黏在上面,嘴唇动了动,“那我尝尝。”


    白应初眸中笑意一闪而逝,正想将另一半递给他,手边忽然多了只毛绒脑袋,姜雨低头,就着白应初的手咬了一口,发尾擦过他手背,带来一丝泛着凉意的痒。


    姜雨抬起头,舔了舔唇,黑色瞳仁映着夜市的暖光,“好吃。”


    半只红薯两边的牙印一大一小,坑坑洼洼的,白应初看着,轻微蹙了下眉。


    不是嫌弃,单纯不习惯。


    就像不习惯姜雨脸贴过来的温度,如长年累月筑起只容一人的巢穴,在这个暖冬里漏了风,被人钻了空子。


    身侧的脑袋再次蠢蠢欲动,白应初眼疾手快,姜雨凑上来时,一手抓住他后颈的围巾,将人拎远。


    姜雨手腾不出空,伸着脖子:“不让吃啊?”


    白应初:“嗯。”


    “那我自己再买一个。”姜雨作势做走,余光瞥着白应初。


    “去。”白应初淡声说,没拦着他。


    姜雨:“……我又不想吃了。”


    两人继续朝前走,白应初突然问:“你跟别人也这样?”


    姜雨茫然:“什么样儿?”


    白应初很轻地皱了下眉:“算了。”


    他没再搭理姜雨馋虫似的目光,面无表情地吃完,把装烤红薯的纸袋揉成一团,塞姜雨手心。


    姜雨还是很认真回答了。


    “……没和同事一起出去玩过,也没给蒋齐风买过烤红薯。对了,他之前让我跑腿买板栗,我没买。”


    他答非所问,白应初眉头却不易察觉舒展开来,“为什么不买?”


    “就不乐意买。”姜雨说。


    他这个跑腿的虽然老实,却不是任人操控木偶人,糖炒栗子一斤大几十,他不乐意买给蒋齐风吃。


    五分钟后,两人走到小吃街尽头,白应初手里多了一袋新鲜出炉的糖炒栗子。


    冬天的夜晚降温快,即便手里都有热乎的吃食暖着,姜雨露在外面的指头还是冻得发红,他自己一点没察觉。


    送白应初回学校的路上,身侧是三两结伴的大学生,姜雨仿佛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短暂地融入其中。


    解决完小吃,姜雨站在校门口,用白应初递来的湿纸巾擦干手指。


    “我回店里了。”姜雨说。


    白应初:“嗯。”


    也许是吃得太撑,步子都有些拖沓,姜雨转身走向公交站。


    白应初正要返校,余光不经意扫过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姜雨。”低沉冷淡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姜雨耳朵支棱了一下。


    白应初今天叫了两次他的名字,他都很喜欢听。


    来不及回头,手臂被人从身后一拽,重心不稳,姜雨趔趄撞进了一个冰凉的怀抱,脑门贴着男人下颌,温热的呼吸扫过眼皮。


    高大的冷杉树影遮挡了两人的身形。


    白应初从蒋齐风的背影收回视线,低头,姜雨杵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冰雕似的。


    “脸怎么了?”他问。


    红得跟喝酒上头似的。


    姜雨抬起脑袋,手捂住脸,热到发烫。


    “被你衣服冰着了。”他眼神闪了下,问:“你喊我做什么?”


    白应初不知从哪掏出一只小巧的护手霜扔给他,“拿着,擦手的。”


    姜雨冬天手搓衣服,即便有温水,手背皮肤干燥泛红,指甲盖周围长了一圈倒刺,天气再冷点就会长冻疮。


    他平时糙惯了,加上在酒吧上班有暖气,没想着照顾自己这双手。


    但他也不是一直都这么糙的,以前他妈还在的时候,没少吵着他抹护手霜,他那时候很懒,嘴上说着知道了,身体迟迟不动弹。


    想到这里,他低落的情绪转瞬即逝,很快美滋滋地旋开盖,挤了一坨在手背,刚要揉开,眼睛往旁边瞄了瞄,然后飞快蹭了下白应初垂落在身侧的手。


    冰凉的触感一触即离,白应初反应过来,手背已经多了一小团白色的膏体,像抹化不开的白色颜料,存在感难以忽视。


    他垂眼看姜雨,眼帘半阖,显出几分冷淡来,没说话。


    姜雨一无所觉,乌亮的眼眸亮亮的:“挤多了,给你匀点儿。”


    不多时,两人的手上染上了同样的气息,如寒冷的雪霜落在手心融化了,余下清冽淡香。


    回去的路上,白应初拨了个号码。


    “应初?”对面女声沉稳中带了点惊讶。


    “小姨,最近身体怎么样?”


    寒暄几句,白应初说:“我想了解高中生休学转学的事。”


    周日晚上九点半,一辆红色卡宴出现在酒吧门口,钥匙扔给泊车服务生,魏涛下了车,边走边打电话。


    “怕你放鸽子,老子自己来了,就之前那家微光酒吧。”


    白应初:“……你先从那出来,我马上到。”


    魏涛纳闷:“你提前订了别的地方?”


    半小时后,他和白应初坐在酒吧对面的一家饭店,盯着桌上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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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蒸腾的野山菌鸡汤,狐疑:“你不是最讨厌这些菌子吗?”


    桌上还有别的菜,白应初说要帮人打包,顺便选了这地方,魏涛今晚没喝到酒,吃了顿营养汤,胃却好受不少,因着有事要说,把这点小细节压下了。


    “我爹逼我去公司当牛马,不然就要把我打包送国外,这哪成?我忙着呢,没时间应付他。”魏涛说:“你这附近不是有套房么,寒假收留收留我呗。”


    白应初跟魏涛他爹见过几面,老头年纪大了,性子古板,魏涛是老来得子,急于求成想让他做出点成就。


    白应初:“你能忙什么,忙着和十个八个姑娘谈恋爱?”


    “又不是同时……你重点搁哪儿呢,我要是住你那儿,我爹肯定不会上门逮人。”


    魏涛这人做兄弟倒不错,但在感情方面是个浪荡子,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


    白应初和魏涛从小到大的交情了,这点事不至于不答应:“最多住一周,寒假前离开,别带人进去。”


    “放心,就给我打个掩护。”魏涛喝了口汤说,畅想道:“到时候你创业开公司,我做大股东,有成绩给老头子交差,我就彻底自由了。”


    白应初不关心他自由:“房租要两张金业黑卡。”


    晚上十一点多,在酒吧上班的姜雨接到一个电话。


    “外卖到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雨抿嘴一笑:“马上就来。”


    服务生休息的时间是岔开的,姜雨本想把白应初带进休息室,跟自己一起吃,没想到被拒绝了。


    白应初:“我来送饭,不多留。”


    姜雨差点忘了自己是酒吧打工的,和大学生的作息是不一样的,闻言点点头说:“是很晚了,你回去休息,以后也不用亲自送。”


    白应初察觉到他情绪很轻微的起伏,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儿,摸了摸大衣口袋。


    “伸手。”


    姜雨听话摊开手,手心多出一个小小的正方块,和那天在衣服口袋发现的巧克力一样。


    姜雨其实对巧克力的兴趣一般,带着苦味的东西他总吃不出好赖,可不知为什么,收到这块,他有些酸酸的心脏,忽然变得充盈而饱满。


    他看向白应初。


    两人站着的地方离舞池远,灯光很暗,姜雨却能看清白应初的脸,他皮肤白,在昏暗的光线里泛着冷调的白。


    姜雨忽然朝白应初靠近一步,毫无预兆地抬起手,在碰到白应初脸的前一秒,手腕被不轻不重地捉住,热麻麻的触感传来。


    “当着我的面偷袭?”白应初说。


    姜雨:“没。”


    白应初挑眉,他没放手,姜雨也没后退,他等着他解释。


    姜雨手上没得逞,反而将脸凑了过来,白应初呼吸一滞,正要说什么,就听姜雨充满无辜的声音道:“你眼睫毛粘眼角了,我没看错。”


    白应初:“……”


    他微眯起狭长眼眸,将姜雨这张脸上的表情看了个遍,眸底暗光浮动。


    “姜雨。”


    “啊?”他下意识挺直腰板。


    “你是直男吗?”


    低沉的嗓音带着质问的冷意。


    姜雨心下一跳,瞪大眼睛说:“不,不是啊。”


    白应初冷冷松手,拉开两人距离,转身就走。


    姜雨:“你睫毛——”


    他声音在身后有些吵,白应初脚步加快,身影消失在酒吧入口。


    姜雨怦怦乱跳的心脏缓和些许。


    仿佛是错觉,白应初刚才那个眼神,和平时截然不同,很凶,很有压迫感,像要揍人的前兆。


    可是……


    很带感。


    姜雨垂下的眼睛掩盖了自己不曾察觉的炽热,摊开另一只手,攥在手心的巧克力变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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