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大合集崩溃后》
1. 柑橘
A大男寝楼下。
傍晚六点,路灯点亮,牵出灯下两道瘦长人影。
白应初看向身侧男生。
他年龄很小,不合身的旧外套松松垮垮,挂在他单薄的肩头,肥大运动裤的裤脚盖住半只鞋,抬手将手机贴在耳边时,袖口露出的一小截腕骨,瘦削突出。
听筒内的嘟声响了好几轮,对面仍然没有接通。
姜雨侧身背对白应初,一头发丝乌黑浓密,压过眼睛和耳鬓,看不清神情,清瘦的背影透出几分紧绷。
在他脚边的地上,放着一只颇具年代感的红蓝条纹编织袋,鼓鼓囊囊的,似乎装着棉被,还有两个红色塑料袋装的水果。
现在不是开学季,也不是假期,他的出现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宿舍楼门口时不时路过几个学生,打量的目光很强烈。
白应初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划拉着手机,无视那些目光,余光却瞥见那双洗得掉色的黑色帆布鞋往蛇皮袋下藏了藏。
白应初把手机塞回兜里,“他不接就别打了,我带你进宿舍。”
他声音低沉,略显冷厉,口吻不容置疑。
白应初从外面回到宿舍楼下,碰见了这位来A大送东西的男生,正巧对方找自己室友,宿舍有门禁,外人进不去,白应初提出帮忙。
姜雨捏着手机转身,被刘海半遮不遮的眉眼迎着灯光,撞入白应初眼中。
巴掌大的小脸干净俊秀,眼眸浸透了路灯的光,乌黑发亮,圆润的弧度像小动物。
只是因为主人不善展露自己的优势,这张脸经常带有几分沉闷。
他迅速垂眼,脸尖向下埋进半寸,“打扰了。”
宿舍楼没有电梯,白应初的宿舍不巧在顶楼六层,两人一起爬楼,白应初提出帮忙被拒,对方兀自扛着蛇皮袋,腾出一只手拎着水果,闷不吭声跟在他身后。
小身板不知哪来的力气,肩头的包裹是他个头的两倍大,硬是稳稳踩上六楼最后一节台阶,最后落在601宿舍地板上。
宿舍四人间只住了三个人,其余两人都不在。
姜雨卸下包裹的一瞬间,汲取氧气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室内放大数倍。
然而下一秒,那声音被主人察觉,一呼一吸刻意放缓了几个度,努力在这个陌生的环境缩小存在感。
秋末气温骤降,空气干燥寒凉,姜雨却浑身冒着热气,刘海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浅粉的唇多了抹瑰色。
他再次拨打了蒋齐风的电话。
这次响了不到半分钟接通了。
“蒋齐风,我在你宿舍……”
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手机对面那人声音刺耳尖锐,没开外放,白应初坐在自己桌前,背对着姜雨,将听筒内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姜雨?”
“谁他妈让你来学校找我,还进了我宿舍?小心给我惹事!”
白应初耳尖动了动,是室友蒋齐风的声音。
“蒋齐风。”姜雨沉下脸,一字一句:“是你半个月前让我给你送过冬的棉被,我也和你说过要来这里找工作……”
再次被打断。
那边仿佛意识到失态,变了个人似的缓声:“行了行了,是哥的错,我想起来了,东西放下就走,别多待。”
“嘟”地一声,电话被火急火燎挂断。
白应初不经意旁观了一场好戏,不着痕迹地换了个姿势。
姜雨眉头皱了皱,蒋齐风那头很嘈杂,快节奏的音乐震天响,混着许多陌生人夸张的叫喊声。
若是一周前,还在小县城打工的姜雨或许不知道蒋齐风正处于什么场合。
来到这个城市落脚,姜雨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就在离a大附近一家酒吧。工作一周,他对那里的气氛再熟悉不过。
可蒋齐风没给他询问的机会。
姜雨弯腰整理行李,把棉被和干净的被套从袋子里掏出来,费力地举起,扔到蒋齐风床铺上。
A市的冬天向来干冷,学校还没到开暖气的时候,可能是小时候挨过冻的缘故,蒋齐风人高马大,身材壮实,却受不了一点冻。
棉被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吸饱了阳光,展开后蓬松绵软,隐约能嗅到暖洋洋的气味。
袋子里的是老家后山上摘的柑橘,姜雨自己吃不完,带给蒋齐风,还能分给同学,算是自家特产。
想到这里,姜雨从红艳艳的塑料袋里抬起脑袋,看向带他进来的这位同学。
男生肩背宽阔,运动外套穿出了模特效果,坐姿随意慵懒,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十分英挺帅气。
但他周身萦绕着一股冷冽的气息,不好惹,胆怯的人只会望而却步。
白应初坐在电脑前,修长灵活十指在键盘翻飞,耳机放在他的左手边,屏幕上倒映着他专注的面孔,仿佛没有听见刚才的电话声,也没被身后收拾东西的动静吵到。
姜雨挑了三个最好看的柑橘,颜色黄澄澄的,再抬头时,游戏界面刚好显示胜利,一局结束。
“老家山上种的柑橘,很甜……”姜雨试探问:“要不要尝尝?”
清新的橘香扑鼻而来,白应初抬起眼皮,姜雨手捧橘子站在他身侧,湿漉漉的发丝黏在鬓角,眸子黑亮,直白的情绪让人一眼看透。
这时,他身上那股沉闷感消失了,有着截然相反的灵动和纯粹气息。
白应初意外顿了顿,伸手接过。
“谢了。”
姜雨面上无波,眼尾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拎着袋子,又往另一个室友的桌上放了三个柑橘。一只塑料袋空了,被搓成一团塞进裤兜。
转身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杵在姜雨面前,宽大的手掌托着湿巾纸包递过来。
白应初淡淡道:“脸上有汗,擦擦。”
-
室内空气染上一股好闻的橘子香。
陈淼抱着篮球回到宿舍,一眼就瞧见桌上的柑橘。
“哪来的橘子,大蒋女朋友给的?”陈淼拿了一颗在手上颠着玩,“不知道这玩意甜不甜,我可是一点酸的都吃不来。”
他们宿舍三人中,也就蒋齐风有对象,听说是个白富美,不是他们学校的。
而且蒋齐风最近经常夜不归宿,神神秘秘的,陈淼至今也没见到他女朋友长什么样。
“甜。”白应初没回头。
陈淼剥皮的动作一顿:“真来咱宿舍啦,怎么样,是不是大美女?”
“男的。”白应初瞥他一眼:“不吃给我。”
陈淼猛地往嘴里塞了半个,清甜的汁水在嘴里爆开。
翌日早上七点多,蒋齐风才从外面回来。
蒋齐风是典型的虎背熊腰长相,人高马大,骨架粗壮,好在体重维持的比较合适,乍一看也是个粗犷的帅哥,很多人就爱他这型。
他穿着昨天的衣服,身上的运动衫皱巴巴的,除了烟酒味,还有股浓重的女士香水味,像刚从女人被窝里钻出来风流鬼。
陈淼眯眼将蒋齐风上上下下看个遍,从蒋齐风领口下捉到好几个颜色深重的吻痕:“我靠,玩的够野啊。”
白应初从操场跑完圈回来,找出换洗衣服进浴室,经过蒋齐风身边时多看了两眼。
蒋齐风挠挠寸头,小麦色的脸庞上泛起两抹红:“没,就去约会了。”
陈淼笑得贱兮兮,要蒋齐风传授经验。
蒋齐风不经意间透露女朋友对他出手阔绰,会撒娇爱粘人。
陈淼开了一嘴玩笑,说让蒋齐风介绍女朋友的闺蜜。
蒋齐风笑道:“我女生缘一般,应初身边资源要多少有多少。”
“得了吧。”陈淼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和白哥站一块儿,咱都是陪衬。”
陈淼性子大大咧咧好相处,跟谁都能当兄弟。宿舍关系看似融洽,其实都是陈淼在中间当桥梁。
蒋齐风闻言眼底暗沉一瞬,直到陈淼说有人给他送东西,才反应过来。
“是我老家亲戚,大老远来投奔我,非要送点橘子什么的,指望靠我在A市定下来,唉……”
“他高中没毕业就辍学了,性格不好,没什么大出息。”
“不过人都来了,我多少也得帮忙。”
陈淼:“你一个学生能帮什么忙,这种闲事还是少管。”
白应初从浴室出来,擦着湿发听完了两人对话,视线停在蒋齐风身上,嘴角嘲讽地扯了扯。
昨天那个男生手机听筒里的蒋齐风,可不是这种热心肠的好人。
白应初和蒋齐风做了一年多的室友,看得透他人面兽心的伪装,实在反胃。
那位送柑橘的老实人被蒋齐风骂得狗血淋头,属实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怨不得别人。
“应初,听说昨天是你把他带进来的。”蒋齐风不好意思道:“他脾气臭,不怎么搭理人。没给你添麻烦吧?”
白应初沉默片刻,狭长眼尾透出凌厉味道,仿佛穿透人心。
“那小孩挺乖。”
乖是乖,上赶着被烂人欺负。
离早课开始只剩十五分钟,陈淼冲进卫生间。
在白应初看不到的地方,蒋齐风面无表情拎起桌上那个突兀的红色塑料袋,低声抱怨:“老家的橘子又酸又苦,比不上市场卖的,说了不要……”
“哐当!”
重物坠落的声音。
新鲜饱满的柑橘掉进了红色垃圾桶的血盆大嘴。
-
A大附近新开的酒吧,乐声和鼓点激昂沸腾,暗紫和深□□光游走过每个人的脸庞。
白应初坐在角落的位置,点好了酒,视线扫过人群,最后锁定在某个忙碌的背影上。
他这次带着目的来的。
姜雨穿着修身的黑色制服,手举托盘,心无旁骛地穿梭在人群中。过长的额发让他很不起眼,与灯光照不到的暗影处融为一体。
前段时间,白应初断断续续做了一个梦。
后来梦做完了,他才发现自己身处一本虐文小说中,小说名为《人渣的眼泪》。
好巧不巧,书里的人渣主角,叫蒋齐风,一位来自贫穷山村的大学生,是白应初的对床室友。
白应初在小说里也有戏份,是一个对照组炮灰,家世比蒋齐风好,身材长相比蒋齐风优越,人也比蒋齐风傲气,勾起了蒋齐风内心深处阴暗的自卑感。
他不顾一切想要成为这座城市的光鲜亮丽的那类人,寻求短时间上位的捷径。
他嫉妒白应初,也疯狂地羡慕着,白应初的一举一动都是他参考的范本。
白应初并未察觉,被蒋齐风良善的外表欺骗,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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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感,后来成为替他打发土包子竹马的工具人。
一个人有野心不足以成为人渣,而蒋齐风的野心和前程,皆由背后一人的悲剧成全——与蒋齐风同甘共苦十几年的小竹马姜雨,也是文里被虐地体无完肤的另一位主角。
同出小山村,他们一个没了娘,一个死了爹,但蒋齐风的日子远比姜雨更凄苦。
蒋齐风十岁母亲去世,好吃懒做又酗酒的爹不管儿子死活,十天半个月不归家,偶尔回一次,蒋齐风闹得厉害了,就打一顿,然后扔到邻居家门口。无赖的意思很明显,要么给口饭吃,要么眼睁睁看着他饿死。
这个倒霉邻居就是姜雨的母亲。
母亲能干,独自把姜雨养大,又照顾着姜雨的奶奶,后来又接济了蒋齐风,把他当半个儿子养。
直到姜雨十六岁那年,奶奶久病离世,母亲意外去世,姜雨短时间失去所有亲人,茫然不知所措。
蒋齐风比姜雨大一岁,心思却很重,他哄骗姜雨辍学,留在县城打工供自己上大学,等他学有所成,养姜雨一辈子。
彼时蒋齐风念高三,即将毕业,姜雨单纯老实,把蒋齐风当自己唯一的家人,便答应下来。
他确实急需用钱,不仅要养活自己和蒋齐风,还急着还清当初奶奶生病欠下的两万块钱,便辍学在县城找了个不限年龄的小厂打工。
后来蒋齐风不放心,给两人之间上了道更加牢固的锁,以防姜雨这个傻鸭子从嘴边飞走。
他不知怎么发现姜雨喜欢男人这件事,内心厌恶鄙夷,表面却暗示引导,含糊表白,姜雨被哄着答应下来。
老实人就这样被一根胡萝卜吊着,做牛做马,被无尽索取。
直到蒋齐风大二这年,姜雨来到A市找工作,发现蒋齐风和女人不清不楚,当即要断了蒋齐风每月的生活费。
蒋齐风不是一个普通的凤凰男,他是个狠人,也够贪。他借醉酒强行和姜雨发生关系,事后痛哭道歉,用姜雨母亲在世时的情分把他绑死。
没多久,蒋齐风在他挑选的女人身上栽了跟头,欠下几十万的债务,转头又在一家会所冲撞的贵宾,误打误撞卖了姜雨赔罪,将他送上贵宾的床。
将这件事抛之脑后,蒋齐风又阴差阳错攀上了另一位金主。
老实人被欺负到极致,也会爆发。
姜雨得知被骗,妄图和蒋齐风玉石俱焚,可惜最终也只沦为一场意外的牺牲品,死于大雨滂沱的夜晚。
多年后蒋齐风羽翼丰满,脱离金主,恍然发觉姜雨的逝世,留下了一滴鳄鱼的眼泪。
离奇的梦境足够挑起人的好奇心,白应初观望了许久,剧情似缓缓拉开了帷幕。
-
姜雨被经理安排送一位喝得烂醉的顾客出门打车。
男人发酒疯东倒西歪,胡言乱语,和他同行的女生扶不稳,姜雨面不改色地接过人,抓住男人的胳膊,带出酒吧,塞进出租车,一气呵成。
已是深夜,周围商铺的卷帘门大多落锁,酒吧灯牌闪烁艳丽诡谲的光,衬得街角灯光无法覆盖的小巷黑不见底。
姜雨转身往回走,身后冷不丁站着个男人,手上夹着烟,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姜雨默不吭声绕过对方,男人脚一跨拦了上来,嘴里烟圈一吐,往姜雨脸上喷,姜雨被熏得捂住口鼻。
“昨晚不是挺能耐的,怎么,装不认识?”
这人是个地痞流氓,昨晚在酒吧手脚不干净,趁别人喝醉想偷东西,被姜雨逮了个正着,当时嚣张不承认,经理来了之后立马变脸装孙子,暗地把姜雨记恨上了。
姜雨:“你想怎么样?”
“好办。”
只见男人突然松了手,燃了小半的烟轻飘飘落在姜雨脚边,一只沾满污垢的皮鞋踩在橙色的滤嘴上左右碾了碾,另一端的火星仍未熄灭。
“赏个面子,抽一口我的烟,这事就算了。”
姜雨紧绷着脸,不发一言。
男人走近两步,打量的视线变得油腻恶心:“这小模样……不想受苦的话,让老子摸两下。”
姜雨如今在酒吧工作,见得多,哪能不知道这流氓话里的意思,他拳头紧了又紧,忽然指着街对面一条漆黑的小巷,说:“去那里。”
巷口处传来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紧接着是有人被蒙着头,闷闷的求饶声。
很快,一人走出小巷,光影自他胸前斜斜分割,上半身隐没于黑暗。
朦胧的光线照着服务生制服包裹着的笔直双腿,衬衣凌乱,半扎半散在裤腰外,劲瘦的一截腰呼之欲出。
他抬手按了按腰侧,又面不改色地放下,单薄的背影如云层遮挡的月光一般黯淡。
酒吧外不远处,白应初转过身,走向街对面一家正在营业的店。
小说剧情似乎不怎么全面,老实人实力强悍,并不那么好欺负。
柑橘挺甜。
白应初从不白吃白喝别人的东西。
回到酒吧,姜雨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冷水流过他的眼睫,再睁眼时,眼眶那点红意消失殆尽,他抹了把脸,整理好衣服出来后,有人叫住了他。
“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服务生同事往姜雨怀里塞了个纸袋。
他茫然地打开瞧了眼。
里面装了许多医用清创药品,还有一瓶药油。
2. 草莓
酒吧最后一桌客人离场,服务生清理完残局准备下班。
姜雨在休息室找到了那位同事,问给他送药那人的长相。
当时酒吧人多,姜雨来不及多问就被客人叫走,后来匆匆把那袋药放进了收纳柜。
“又高又帅,穿的休闲运动服,比我们酒吧驻场的男模的还带劲。”同事笑道:“可惜我是个直的。”
姜雨若有所思,又问:“很壮吗?”
同事:“身材很绝,但没到大块头的地步,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型。”
姜雨又不确定了。
蒋齐风不矮,成年后窜到一米八,一直被周围人夸长得俊,在高中时也很受欢迎,面前算得上又高又帅。
但是他本身骨架粗壮,上大学后尤其注重锻炼肌肉,大一暑假回老家找姜雨要学费时,就像一座小山屹立在姜雨面前。
姜雨转念一想,觉得应该不是蒋齐风。
蒋齐风不知道他在这里上班,即使碰巧看见他打架了,也不会像个田螺小子,默不作声地送药过来。
下课铃响,学生陆续从教室离开,蒋齐风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对方像是掐着点打来的。他看了眼来电提醒,犹豫两秒后接听。
蒋齐风不明所以:“什么药?我哪有时间给你送药……”
教室外走廊,白应初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蒋齐风,转身离开了。
当晚,蒋齐风再次夜不归宿。
清晨五点左右,外面天色朦胧,关了门窗的宿舍仍是一片漆黑。
白应初被门外窸窣的动静吵醒,有人在开门,像是没对准锁孔,生疏地用钥匙戳了好一会。
白应初闭着眼没动,眉间夹着烦躁。
他原本打算大二这年搬出学校,只是中途出了岔子,为了确认梦中故事的真实性,一直耗到了现在。
门开了,两道沉重的脚步声迈进宿舍,似是一人拖着另一人,夹杂一人含糊不清的呢喃。
白应初拉开床帘,唰地一声。
底下的人吓了一跳,当即停在原地,但被他扶住的醉鬼站不稳,东倒西歪撞上桌椅,宿舍霎时一阵叮当响。
陈淼嘴里嘟囔两声,顷刻又陷入睡眠。
白应初利落地翻身下床,打开手机电筒,照亮了蒋齐风酒气熏红的脸。
光线散落在他身边的人脸上,姜雨脸皮白,通宵上班后眼底挂着两个乌青眼圈,睫毛浓密而长,在眼底打落的一片阴影,遮不住黑眼圈的弧度。
“吵醒你了,对不起。”姜雨低声:“我把他弄床上,马上就走。”
白应初没说话,收了手机,站在旁边搭把手。
不知是不是被灯光刺激到,蒋齐风挣扎起来,两条胳膊胡乱往前砸,在石头般的拳头落下来时,姜雨条件反射闭上眼睛。
下一秒,头顶传来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
“别对醉鬼心软。”
天色逐渐转亮,昏暗的宿舍透出些许光亮。
姜雨侧头,看见了男人的脸,阴影衬得他轮廓愈加锋锐,浓墨般的眼眸看得人心里发怵。
只见他锁住蒋齐风的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抵在衣柜上,蒋齐风扭动的庞大身躯,硬是挪动不了分毫。
“不是心软,我没防备。”姜雨解释了句。
并排的两个床中间空隙大,共用阶梯式楼梯,两人一起把蒋齐风扔到床上,姜雨出宿舍时,白应初跟在他后面,门在身后轻掩。
清晨的走道寂静无人,空气寒意重。
白应初穿着宽大的T恤和松垮垮的短裤,修长劲瘦的小腿露在外面,懒懒地站着,垂下眼时有点拽,散发冷痞的气息。
姜雨眨了下眼:“不用送。”
“没想送你。”白应初懒散道。
姜雨抿了下唇。
白应初视线垂落在姜雨腰侧,定了两秒,突然问:“擦药没有?”
姜雨不明所以地愣了下,眼睛倏地睁大:“送药的人是你。”
白应初漫不经心道:“不然,你以为是谁?”
做好事不留名可以,但被看不顺眼的人冒领了功劳就很不爽。
姜雨郑重:“谢谢。”
白应初:“不客气。”
空气安静下来,尴尬的气氛弥漫。
被人目睹了打架现场,指不定给对方留下了什么粗鲁不好惹的印象。
姜雨却没有过分在意,而是忽然想到同事口中形容的酒吧男模,控制不住地又抬眼将面前人扫视一遍,眼神飘忽了下。
“打架很厉害。”白应初忽然道。
没有异样的眼光,单纯的夸奖,也没问多余的,尺寸把握的刚刚好。
姜雨挠了下脸,慢吞吞从兜里掏出款式稍显老旧的手机,“那……加个微信?我把买药的钱转给你。”
白应初把手机递过去:“扫我。”
姜雨的昵称是一朵挂着小水滴的乌云,古板中透着几分忧郁,莫名喜感。
白应初嘴角挑了下,接着动动指尖。
手机有点卡,姜雨对着屏幕戳戳半天,才返回好友聊天框,对面跳出一条消息。
【白:白应初。】
姜雨忙不迭把自己的名字发了过去。
白应初划拉两下手机,递过去给他看。
只见下雨的云朵旁边多了两个字:姜雨。
“不改备注吗?”白应初说。
姜雨点点头,心想就算不备注,他也记得本人,手上动作却没停,仔细敲下三个字。
走出学校,姜雨双手插兜,步子有些飞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白应初只收了他二十块的买药钱。
那一大包的药,这么便宜吗?
他把两人短短的聊天界面看了好几遍,实在不知道怎么问,只好作罢。
姜雨把手机放回口袋,发现里面多了小个物件。
他拿出来,拔掉盖子,捏住一端扭了扭,一截艳丽的口红露出来。
-
蒋齐风宿醉,一觉睡到下午,课翘了两节,醒来时头疼欲裂,嗓子也干的厉害。
下午两点,姜雨被手机震动声吵醒,上班昼夜颠倒,这个时间点,他睡得正香。
“喂……”
“别睡了姜雨,送点水果来,不要那些打折的烂水果,买点好的。”蒋齐风在电话里说,“放到门卫室就行,别进来了。”
过了两三秒,姜雨打了个哈欠,眼皮都没掀开,说:“好。”
蒋齐风说完要挂电话,姜雨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你在学校门口等着,我找你有事。”
“有事就说。”蒋齐风说:“我要上课,没时间专门等你。”
姜雨直截了当:“早上送你回去,掏钥匙的时候,在你兜里摸到一个口红。”
听筒内有一瞬的安静。
接着蒋齐风抱怨几句,怪他乱碰他东西,然后才道:“那是我买来送你的。”
“你嘴干得起皮,不涂点润的丑死了。”
姜雨下意识抬手摸摸嘴,想到那管口红艳丽的色彩,满眼疑惑。
“我还在你身上闻到香水味,很浓。”
“你什么意思,怀疑我?”蒋齐风拔高声音:“别人带了女朋友一起玩,我管不住别人拉屎尿尿,还能管人家喷香水啊。”
姜雨:“……”
挂了电话,蒋齐风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姜雨虽然是gay,在这方面却很迟钝,随便应付就过去了。
没几分钟,手机又响了,蒋齐风脸上堆满了笑,声音却刻意压低,装成冷冷淡淡的模样。
他火速去浴室冲了个澡,挑挑拣拣换身衣服,准备出门时,收到了姜雨的消息,说二十分钟后到学校。
二十分钟?
他已经在豪车上坐着了。
蒋齐风不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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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了声,正要发消息让姜雨不必来了,就听身后传来一道质感十足的嗓音:
“怎么了?”
蒋齐风手机差点没拿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打电话太入神。”白应初挑着眉梢看他:“有烦心事?”
自从蒋齐风交了女朋友,连带着白应初这种眼高于顶的人都对他多了几分关注,蒋齐风微抬下巴,有些得意。
十分钟后,白应初双手插兜出了宿舍,慢悠悠逛到校门口。
离老远,他就看见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拎着只塑料袋,闷头奔向门卫室,脑袋顶上的翘起的头发在风中摇摆。
老实人和他梦中所见分毫不差,为人诚恳,心眼浅,对陌生人不设防,对亲近的人,算得上掏心掏肺。
姜雨步子迈得很大,走得飞快,隐约感觉到了前面一道强烈的目光,和对方擦肩而过之际,姜雨听见了一声很短促的笑。
他猛地顿住,抬头看过去,绷着的那股劲陡然一松。
白应初穿着黑色卫衣和深色牛仔裤,身形颀长,五官深邃凌厉,神色冷淡的站在那儿,似早就看见他了。
姜雨对人有一套自我判定的标准,丝毫不觉白应初有什么难以接近之处,此时见到来人是他,而不是蒋齐风,心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和愉悦。
白应初:“蒋齐风有事,我替他来一趟。”
“麻烦你了。”姜雨一本正经道,连忙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装着草莓的保鲜盒递给白应初,“上次的事儿,还没好好谢你,这个是谢礼。”
草莓个头不小,红艳艳的很漂亮,姜雨的袋子是透明的,里面还有一盒草莓。
傍晚起风了,姜雨头发被吹地翘起来,露出白净的额头,俊俏的脸略显青涩,下垂的眼睫好似奋力扇动翅膀的蝴蝶,忽闪个不停。
白应初伸手接过,虚虚扫了眼剩下那盒。
“那个是蒋齐风的?”他问。
姜雨点头。
“好像比我的少了几个。”白应初随意道。
草莓个头大,水灵灵码了两排在透明保鲜盒,随意一扫就能数出数量。
姜雨含糊的嗯了声,“随便装的,没分这么仔细。”
-
白应初提着谢礼,加上顺道带给室友的草莓,走在回去的路上,脚步忽然一停,莫名感到手头的东西很棘手。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似乎仍旧走上了原剧情工具人的道路。
“……”
601宿舍,陈淼如饿狼扑食般瞄准白应初桌上那颗最大的草莓,伸出去的爪子被一巴掌拍掉。
陈淼捂着手背痛嚎:“白哥,就要一个,给我尝尝味儿。”
白应初冷淡的掀起眼皮:“用自由换的,你确定要?”
陈淼:“……”
什么玩意?虽然听不懂,但感觉碰不得。
“对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搬出宿舍啊?给个准信,我有个心理准备。”
白应初淡淡道:“不确定。”
蒋齐风今晚回来的早,没有连着三天在外过夜,回来时如沐春风,陈淼不在,白应初爱答不理的模样也没破坏他的好心情。
姜雨送的草莓也合他心意,蒋齐风正准备吃,突然觉得不对劲。
他知道姜雨抠门,能省就省,所以特意交代了不要便宜的地摊货,但姜雨就算再听话,也不会给他买几十块一斤的草莓。
消息发过去,那边磨磨蹭蹭十几分钟才回,说是酒吧后厨没用完,给他们员工分的。
一想到这是剩下的,蒋齐风就膈应,冷笑出声:“拿别人扔掉的烂东西应付我……”
“烂了?”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蒋齐风蓦地回头。
白应初站在他身后,居高临下,视线越过蒋齐风,看向桌面,淡声说:
“既然品质不好,便宜卖我。”
3. 土包子
白应初花了十块,“低价”从蒋齐风手里买走了八颗大草莓。
自此,蒋齐风心中那道高不可攀的身影轰然倒塌,一连几天,他看白应初的眼神都不对了。
那种古怪的视线太强烈,不小心被白应初捕捉到时,蒋齐风莫名底气十足,然后就见白应初拽着一张冷脸,夸在他这买的草莓物超所值。
蒋齐风:“……”
狗屁的富二代!
不过他也没把重心放在白应初身上,最近跟着那女人涨了见识,钱投进去,收益蹭蹭涨,可本金少,涨再多充其量只是一点小水花。
A市的秋天向来干爽,这段时间却总是阴云密布,天空似一块巨大的灰色海绵,未吸饱水,迟迟不见雨落。
蒋齐风待在姜雨狭窄的出租屋,只觉沉闷地喘不过气。
姜雨和同事合租三室一厅,他没把蒋齐风往卧室带。
客厅家具少,一张旧沙发,两只小板凳,看起来很寒酸。
蒋齐风挑挑拣拣找不到地方坐,双手抱臂,烦躁道:“什么破地方,沙发都是烂的。”
姜雨皱眉低声说:“小点声,你嗓门大,别吵着人。”
他上夜班的同事还在睡觉。
蒋齐风敷衍问:“最近缺钱花吗?”
姜雨老实摇头。
“怎么不多添两件新衣服?你这件旧外套穿好几年了吧,领口都磨毛了。”蒋齐风嫌弃道:“头发也剪剪,一整个土包子样儿。”
“上班穿工作服,用不着新衣服。”姜雨仿佛刀枪不入,低头鞋尖踢了踢地板,嘀咕:“我不照镜子,土不土跟我没关系。”
他向来节俭,头发长到能在后面扎一个小揪揪,再去理发店推成平头。
理一次头,管一年半。
“给你转二十,把头剪了。”
姜雨点头:“好。”
蒋齐风:“……”
“找我到底什么事?”姜雨问。
蒋齐风图穷匕见:“给我转一万块钱,有急用。”
姜雨一秒没犹豫:“我没有钱。”
蒋齐风压根不信。
姜雨平时最抠门,也很会攒钱,虽然每月给他转三千块,但必然是留了底儿的,这底儿积攒起来,少说也得上万。
“那就给八千。哥急需用钱,大学生做项目怎么投钱你也不懂,就不细说了。”
姜雨低头,当没听见。
“你就当借我的,等哥以后工作了,连本带利还你。”蒋齐风说:“咱俩相依为命,你对我还藏着掖着?”
蒋齐风开口提钱的那一刻,姜雨便沉默下来,任由对方说得天花乱坠,嘴巴像是撬不开的蚌壳,牢牢闭着。
“姜雨,别忘了,当初是你把我往火坑里带。”蒋齐风没了耐心,恶语相向:“搞男人要是被人发现了,一辈子抬不起头。”
“知道村里人怎么说吗。”
“——比茅坑里乱拱的蛆还恶心,看一眼都嫌脏。”
姜雨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宛若受惊的小羽毛。
-
“钱打过来没有?”
下午宿舍没人,蒋齐风打电话开外放,两手解上衣扣子。听见门响,他三两下脱掉衬衫,套上卫衣,拿起手机往阳台走。
没走两步,他突然回头看一眼,和白应初对上视线。
墨色的眸子狭长凌厉,深不见底,正直直盯着他。
蒋齐风:“……”
以前想攀都攀不上的人,最近经常在自己身边晃,他不稀罕。
蒋齐风蹭的起身,走去阳台。
阳台玻璃门隔音效果一般,蒋齐风的声音隐隐传了进来。
白应初偏了偏头。
考验听力的时候到了。
-
酒吧人群躁动,鼓点沸腾。
“怎么又来这儿?”
卡座内,魏涛翘着二郎腿:“该不会看上哪个漂亮弟弟了吧?堕落了哈,哥们之前给你介绍门当户对的你都不要。”
白应初喝了口酒,“闭嘴吧。”
魏涛也清楚白应初不是来酒吧约的人,“上次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你放了鸽子,早知道你请客,今晚我多带几个人来了。”
魏涛是隔壁学校的,两人是从小的玩伴,父母有生意上的来往,魏家算得上是娱乐场所这行业的龙头,但魏小少爷和那群吃喝玩乐没底线的富二代不一样,白应初性子淡,能和他走得近,魏涛很会把握那个度。
白应初:“听说你那边有个会所最近闹出了点事?”
“你说金业啊?不是啥大事,那小子自己跟大客户搭上线,你情我愿的事,现在贪心不足,闹腾着曝光什么黑料,被人整了,牵扯不到我头上。”
白应初扬眉:“什么大客户?”
魏涛说了个名字,白应初有了点印象。
“听我老子说,这人年轻时候也是个狠角色,有实力,就是私生活不节制,床上换下来的人能凑够几个足球队。”
三两句间,话题转到别的上面,白应初时不时应两声,视线扫过场内,没落到实处。
桌上酒瓶空了,魏涛喝在兴头,又让点了单,白应初起身去卫生间。
酒吧一侧回廊,姜雨给两个喝得微醺的女生引路,过程中防着一些手脚不干净的男客人占女孩子便宜。
他想起了刚才匆匆一瞥看见的人。
那人坐在不起眼的位置,手臂放松地搭在靠背上,光影偶尔在他身上游走,驱散了些许冷淡气息。
即便喝了酒,浑身上下也是干净清爽的,和周围乱糟糟的环境格格不入。
卫生间就在回廊尽头,姜雨把人带到就要离开,转身时发现不远处有两道身影堵在拐角。
这种事在酒吧经常发生,但大多嘴贱撩骚,没胆子闹大。
不知看见了什么,姜雨眉头倏地蹙起,脚下生风,径直往回走。
酒吧卫生间不是什么正经地方,白应初洗个脸的功夫,被人盯上了。
他甩掉手上的水,没理人,侧身往外走。
男人高高瘦瘦,脸颊酡红,眼神却是清醒的,手上戴的,身上穿的,皆是明晃晃的牌子货,被无视了,他反而更肆无忌惮,跟了一路,最后绕上前拦住白应初。
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看好戏似的瞅两眼就不在意了。
这种好戏也不是随便都能看的,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牵扯上。
“别急着走啊,我请你喝酒。”
白应初眉眼低沉:“滚。”
“我请你喝两杯?”瘦高男人笑眯眯,话里充满暗示:“要不咱们去上面开间房,怎么痛快怎么来,行不行?”
白应初懒得废话,准备动脚,抬眼时,余光瞥见一道小跑过来的身影,顿时停住。
瘦高男人以为他有所动容,想要靠近一步,眼前突然一闪,身穿服务生制服的男生直愣愣地挤进两人中间,手臂半抬,挡在白应初面前。
即便他的身板在白应初面前堪称瘦弱,根本挡不住。
“这位先生,酒吧不允许打架闹事。”姜雨一脸警惕地盯着男人。
“没打架,别坏我好事儿。”瘦高男人收了撑在墙上的手,看向白应初,笑得眼神迷离:“放心,绝对不让你吃亏。”
白应初没了刚才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冷厉,漫不经心道:“包我?”
瘦高男人难得遇见这么带感的,看年纪是经不起金钱诱惑的大学生,索性摊开了说:“能有今晚我就很满足了,当然,你想要长期的,我更高兴。”
姜雨听得直皱眉,在酒吧上班这么久,不是不懂男人话里的意思,也对这人明目张胆扬言包养另一个男人毫不意外。
要是你情我愿,不搞强迫那套,姜雨不会多管闲事。
可偏偏被他打坏主意的人是白应初,姜雨莫名生出了火气,眉眼压低,显出几分凶意,像只护食的狼崽,不管不顾得罪了客人。
白应初表态前,姜雨冷声道:“离他远点,他不愿意。”
男人被激出几分醉态,眯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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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前倾:“你他妈算个毛啊,信不信我跟老板招呼一声,今晚就让你滚。”
姜雨收拢拳头。
紧绷的肩膀被一条手臂轻轻一带,姜雨撞进身后炽热的胸膛,鼻子里钻入一股清冽的气息,混着点酒精味,不难闻。
姜雨抿着唇,狠劲收了回去。
“他说得没错,我不愿意。”
白应初松松揽住姜雨的肩,“走了。”
男人不甘心伸手抓人,手腕蓦地一疼,疼得要断了,对上白应初看过来的眼神,吓得腿都软了。
白应初搭在姜雨肩上的手臂放下来。
两人交集浅,白应初不是话多的人,姜雨也偏于被动。
喧嚣的鼓点填充了他们之间的空隙,姜雨不自在地揉揉手指。
白应初突然看向姜雨,问:“我要是同意他开的条件,你怎么办?”
姜雨摇摇头,笃定道:“你不会的。”
白应初问他怎么知道。
姜雨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他年纪大,长得锉,看起来也不像真的有钱人,你就算缺钱找金主,也不会便宜了那老头儿。”
白应初:“……”
“开玩笑的。”姜雨嘴角小幅度弯了下,连眼睛都是亮亮的,认真道:“你肯定不是那种人。”
情绪写在脸上,一目了然,是对白应初这个人毫无保留的信任。
白应初并不信姜雨看人的眼光,否则也不会被蒋齐风哄得团团转。
他道:“我是什么人?”
姜雨卡壳,想了许久,才道:“我不了解,但直觉是好人。”
白应初不置可否,跟着姜雨来到吧台前,在调酒师那要了一杯酒。
鸡尾酒液装在透明的酒瓶里,缤纷绚丽,调酒师技术娴熟,动作快得晃眼。
白应初转过身,手肘撑在台上,姿态闲适放松,他在场内环视一周,忽而对姜雨指向稍远的一个卡座。
他离开的这会功夫,魏涛那桌凑了好几个年轻男女,举止暧昧,玩得不亦乐乎。
“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就是我现任金主。”白应初懒声说:“不过今晚就到期了,喝完酒,我俩散伙。”
他一顿,意味深长道:“所以你刚才拦着,坏了我的下一桩生意。”
姜雨慢半拍反应过来,脸上火烧火燎的,脑子出现短暂的空白。
过了几秒,姜雨企图从白应初脸上看出说谎的痕迹,但失败了,“你……为什么啊?”
白应初眼也不眨:“缺钱,来钱快。”
“看不起我?”白应初问,不待姜雨回答,他像是刻意自我贬低道:“看不起才是对的。”
姜雨犹豫片刻,摇头。
如果换成蒋齐风,姜雨会用拳头让他清醒,然后放弃他。
但现在站在姜雨面前的是白应初,很奇怪,他没有因为这件事,对他有半点不好的印象。
白应初是A大学生,前途光明,长相帅气,本不该沦落到这一地步,可他不了解白应初的具体处境。
只是觉得遗憾,又有点微妙的不舒服,心脏像泡进苏打水中,咕叽咕叽冒了点小泡,转瞬即逝。
姜雨茫然问:“那今晚过后,你还要找下家吗?”
白应初扯着嘴角,笑了下。
他起身,端走刚点的酒,在姜雨的注视下,穿过人群,走向一处卡座。
白应初站到魏涛面前,顶着他惊愕的视线,弯腰倾身,优雅的像是经过特殊训练,把酒杯递到他嘴边。
“……哥,我是钢筋铁骨的直男,你勾引也没用啊。”
外人看不见的地方,白应初面无表情:“喝。”
魏涛被迫仰着脖子喝了一口:“里头没加料吧?”
“别贫。”白应初冷淡道:“喝完,请你帮个忙。”
隔着交错的人影和霓虹变幻的灯光,从姜雨的视角看过去,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在最后一天的金主面前,白应初不得不卑躬屈膝,讨好伺候男人喝酒。
4. 捡漏
蒋齐风接连几天要不到钱,终于拎着一小块蛋糕找到了姜雨上班的酒吧。
夜晚人流不断涌入酒吧,姜雨忙得团团转,还没开口就被蒋齐风拉进员工休息室。
不到十分钟,芒果口味的小蛋糕留在桌子上,蒋齐风揣着手机从休息室里出来,上面是姜雨转来的两千块。
虽然是杯水车薪,但能从姜雨这里挤出钱来,之后的事就好办了。
姜雨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硬的要不到钱,来软的拿到两千块,大不了隔几天再来。
姜雨手里确实没钱了,在县城打工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刚到账,加上蒋齐风以为他私下里攒的,确实有一万多块,但就在前些天,这些钱基本都被他拿来还债了。
如今在酒吧上班不满一个月,工资还没发,给了蒋齐风两千块,至此姜雨手头还有一千块。
酒吧提供一餐,除去房租水电费,剩余三百块作为他一个月的生活费,已经很充足了。
姜雨打开休息室的门,迎面撞上之前帮他递药的同事。同事叫张泉,比姜雨大几岁,也是姜雨的合租室友之一。他工作服被酒液打湿,进来换衣服。
“张哥,这个你吃不?”姜雨问。
有人提前下班,进了休息室,见着狼吞虎咽的张泉,“哪偷的?给我留一口。”
“偷你丫的,小姜给的。”
-
那晚白应初忽悠了老实人,没太放在心上。
姜雨被蒋齐风荼毒已久,仅凭外人的几句话,察觉不了蒋齐风脚踩两条船,既吃软饭,又巴结富婆金主,也很难打破姜雨对从小一块长大竹马的滤镜。
不过也快了。
天气越发冷了,白应初下课回到宿舍,打开门,闻到一股微弱的发酵过后的酸臭味。
他视线扫过对面桌椅散落的脏衣服,听见蒋齐风床上传来低低的闷咳声。
白应初抬手掩鼻,走向阳台。
原剧情中,蒋齐风每次生病,姜雨必定到场,忙前忙后,尽心照顾,最后连一句感谢都没收到。
苦活累活找老实人干,要钱也是穷追不舍,好事姜雨别想沾边。
姜雨当局者迷,白应初作为唯一旁观者,知道太多内情,很难不手痒做点什么。
“谁……?”蒋齐风声音虚虚地问。
白应初脚步加快。
“哐当!”
阳台门被无情关上。
蒋齐风:“……”
白应初站在阳台,冷风嗖嗖往脖颈灌,他拿出手机,点进一个陌生的对话框。
【白应初:。】
【姜雨:?】
秒回。
看来睡醒了,白应初思考一瞬,发过去:【你要来我学校?】
紧接着:
【白应初:来看我?】
姜雨手指头悬在屏幕上方,不动了,输入框里的“是”险些发了出去。
一分钟过去了,对话框上方断断续续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白应初勾了勾唇角,退出翻找另一个联系人。语音通话响了一会,那边刚接通一秒,就被掐断。
纯粹提醒的作用。
在陈淼的信息轰炸到来前,白应初发消息让他回宿舍救人。
另一边,姜雨捧着手机,抬手蹭了下莫名发热的脸,眉头却皱着,神情严肃,“不”字在指头反复敲下又删掉。
姜雨不是个纠结的人,却无意识在白应初身上多花了心思。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姜雨差点没拿稳,对话框弹出一个语音通话。
接通后,那边传来一道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冷冷淡淡的,有着很特别的磁性。
“出发了?”白应初手指敲着阳台护栏。
姜雨老实回:“还没。”
蒋齐风打电话说发烧了,让他带他去医院,姜雨刚从床上爬起来,裤子都没穿完。
“不用来了。”白应初说。
姜雨犹犹豫豫地说:“我要去接一下……”
白应初打断他:“蒋齐风有人管了,用不着你。”
他这话说的不怎么客气,也稍显越界,姜雨一无所觉,闻言立即老老实实道谢:“又麻烦你了。”
一阵风刮过,带来的空气又干又冷,白应初换了一只手接听,单手插兜,背倚在栏杆处。
“谢错人了,送蒋齐风去看病的好心室友不是我。”
姜雨想了想:“那谢谢你提醒我,免得白跑一趟。”
白应初垂下眼,说:“A大校内有校医院,占了三栋楼,院内三十多副高职以上的医生,用校园卡看病,报销大半,方便又省钱。”
姜雨一头雾水地听完白应初介绍校医院,安静片刻,忽然打通了在蒋齐风面前堵塞的关窍,明白了他的用意。
姜雨干脆利落地说:“我知道了,以后蒋齐风生病,我再也不接他去外面的医院了。”
白应初被他郑重的语气逗乐:“你对我承诺做什么。”
低沉而轻的笑声似穿过冰凉的手机屏幕,触摸着姜雨耳垂,捂热了他的耳尖。
白应初和姜雨聊语音的时候,陈淼风风火火冲进宿舍,搞清楚情况,来不及吐槽,爬上床把高烧的蒋齐风扛进校医院。
傍晚,蒋齐风从医院回来。宿舍没人,黑漆漆的,对一个生病的人来说格外冷清,手机这时跳出来一条消息。
他以为是姜雨迟来的关心,不屑地哼笑一声,打开看。
【姜雨:流感高发期,在宿舍戴好口罩,千万不要传染你的室友。】
蒋齐风:“……”
翌日一早,白应初从操场运动回来,瞧见蒋齐风桌上摆着一只餐盒,满满的热汤混着小馄饨,香气四溢。
白应初顿了片刻,蹙了下眉,脚步后撤,转身走到蒋齐风的位置,敲了敲木头床柱。
上铺的人被吵醒,不耐烦地探出脑袋。
“干嘛?”
白应初:“你的饭。”
蒋齐风用多管闲事的眼神看他,“知道,我等会下去吃。”
馄饨放久了,面皮会坨,口感会大打折扣。白应初空腹晨练半个多小时,腹中发出一阵空鸣声。
蒋齐风还想趁机多睡几分钟,冷不丁听白应初又道:“卖吗?”
蒋齐风差点以为自己睡迷糊了。
白应初是饿死的穷鬼啊,怎么又盯上了他的东西?
“……那是我弟专门给我做的饭,不是外面买的。”
白应初报价:“二十。”
蒋齐风:“……”
屡次提高报价,成交之后,白应初十分淡然地将馄饨挪到自己桌上,用餐之前,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陈淼搓着手从卫生间钻进宿舍,一边套裤子一边咦了声,“香喷喷的小馄饨怎么跑你那儿了?”
“他不习惯吃早餐,我替他解决。”白应初慢条斯理地说。
陈淼砸吧着嘴探头。
白应初手臂一挡把他隔开:“白嫖的滚。”
时间充足,白应初享受完早餐,收拾妥当,上课前,他打开相册,把饭前拍的那张照片发了过去。
附带留言——
【白应初:你给他送的饭,我吃了,怎么办?】
直到白应初中午的课结束,那条消息也没有得到回复,姜雨上夜班,白天时间基本都在睡觉。
下午三点左右,那边有了动静。
姜雨回他没关系。
白应初估算出了他的作息时间。
昼夜颠倒的作息,让姜雨醒来懵了许久,回完消息渐渐清醒了。
后半句话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儿。
姜雨追问。
【姜雨:蒋齐风因为这事找你茬了?】
【白应初:没有。】
消息间隔半分钟。
【白应初:不是什么大事。】
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姜雨越品越不对劲,自然而然顺着白应初下的套钻进去。
实在是姜雨太了解蒋齐风,那人护食,心眼小,习惯性不讲理。
蒋齐风没和姜雨说过他和舍友的关系如何,这让姜雨有些不确定,白应初会不会因为蹭饭被欺负。
他暗暗给蒋齐风记了一笔。
可白应初为什么吃了蒋齐风的早饭?
难道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才不得不蹭了室友的?
酒吧那晚的画面,姜雨历历在目。
如今白应初简单透露的一句话,就让他脑补出许多弯弯绕绕。
他斟酌着,敲下:
【以后吃饭有困难,可以找我。】
姜雨还想说,要是被蒋齐风欺负了,也找他,然而看到对方发来的消息,话到嘴边卡住了。
【白应初:是有点困难,因为……】
【白应初:下一个客户还没找到。】
姜雨一秒看懂。
也隐约察觉了这点。
仿佛开了个口子,白应初后面的话变得畅通无阻。
【白应初:我经常喝酒玩乐,花钱手大,又穷又爱装,嘴臭脾气差,除了长得能看点,一无是处。】
【白应初:这种人,谁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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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雨被眼前罗列的一堆负面形容词砸得有点懵了。
他并不了解白应初,也不该做出任何评价,像他平时面对其他人时,沉默就好了。
可此刻,姜雨却是立即想去反驳,发挥出以往没有的手速,手指在屏幕打出残影。
【姜雨:搞不懂你为什么贬低自己,但我觉着,你没有这么差劲】
【姜雨:你千万别这么想,人最不能妄自菲薄。】
白应初食指抵在唇角,好一会才重新看向屏幕。
【白应初:真的?】
姜雨捧着手机看了很久。
他选了个最有信服力的角度。
【姜雨:真的,绝对不是“长得能看点”,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白应初舒缓了眉梢,后背倒向靠椅。
老实人的眼睛时好时坏,直白的时候嘴也甜,能哄人。
【白应初:所以】
【白应初:你要不要包我?】
-
最近两天,姜雨的工作出乎意料地顺利。
领导重新给他安排了工作内容,虽然他是店里上班时间最长的全职员工之一,但没有再将清理厕所和厨余垃圾这类脏累活全交给他,而是轮流排班。
一些难缠的客人,也不再让姜雨单独应付,而是安排了几个同事一起处理。
姜雨不好奇,也不追问。
他清理桌面的烟头酒渍,将酒吧的黑纹瓷砖地板拖得锃亮反光,再把桌椅都规整一遍,天光乍亮。
姜雨坐下倒了杯水喝。
昨天白应初提的事,姜雨当然严辞拒绝了。
在他的认知里,他和蒋齐风是对象关系,那就不能再有别的情人。
脚踏两只船,是害人的事。
哦,最重要的,姜雨现在是个穷光蛋。
不知是不是因为不擅长拒绝人,拒绝了白应初之后,姜雨心里不太舒坦,硌了一个小石子似的,时不时提醒他,这件事的存在。
但之后白应初提了另外的事,姜雨答应了。
姜雨下班后回出租屋睡了一觉,下午不到一点就醒了,姜雨还能再睡几个小时,但他睡不着了,脑子精神的很。
他即将出门赴约。
白应初手上有张团购餐双人餐券,过期不退,今天是可用日期的最后一天,凑不够饭搭子,便找了姜雨。
姜雨本想出钱一半的钱,被拒绝了,白应初说他那儿剩了许多vip免费券,都是前任金主留下的余热,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向来节俭不浪费的姜雨被说服了。
不足二十平的小房间里,衣柜门咯吱响。天气愈发冷了,姜雨踩着凉拖,冻红的脚趾一下下地往小腿上蹭。
衣柜不大,里面装的东西更少,姜雨埋头在衣柜里翻找冬衣。最后还是拎出来一件蓝色棉袄,穿三年了,虽然衣服是完好的,但旧衣的痕迹很明显,深蓝色变成了灰蓝色。
姜雨套上线裤和外裤,他的腿本就又长又直,穿的厚不会显得臃肿,线条依旧流畅好看。
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姜雨手上沾了点水,往翘起的头发上抹了抹,镜子里忽然多出一只脑袋,他立即挺直了腰。
“臭美啊,小姜。”张泉打着哈欠说。
姜雨脸一热,否认:“没。”
“上哪儿约会去?”
“没有的事儿。”姜雨匆匆忙忙跑出洗手间,左脚差点绊倒右脚。
张泉在他身后喊:“天气预报下午有雨,出门记得带伞啊。”
公交车缓缓停在学校门口。
姜雨看了眼时间,比约定时间早半小时。
不是什么大事,他没给白应初发消息。
起风了,初冬的寒风刮在脸上,姜雨打了个喷嚏,鼻尖被吹红了,他跑到便利店门口的背风处站定,漫无目的地看着行人发呆。
一辆黑色的车缓缓停在校门口。
车窗降落,一个打扮精致的卷发女人出现在车内。再然后,那辆车里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下车后绕到车这边,弯下腰,脑袋探进车窗,像是在和女人接吻。
白应初站在风口处,目睹了和原文一模一样的剧情。
裤兜的手机嗡嗡震动,姜雨回神。
他木愣愣地顺着提示走几步,抬头看见了白应初。
白应初穿着黑色长款风衣,俊美挺拔,气质冷酷,衣摆被风吹得猎猎扬起,正大步朝着他走来。
撩过白应初衣摆的风,拂过姜雨的脸颊。
他忘记了想,蒋齐风是不是在和别人接吻。
5. 初雪
姜雨说白应初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这句话不是哄人的。
姜雨从小就喜欢黏在电视机面前,一放学就蹲在电视机前守着新一集的播放,然后被他妈撵着写作业,趁他妈干活顾不上他时,再偷摸溜出来看一集,连广告都不放过,上瘾似的。
后来,他开始关注荧幕上的男明星,也有自己的审美偏好。
那些明星的脸各有特色,算不上完美,姜雨也只是单纯的欣赏,不过心。
然而过去的那些人,于他而言,都比不过此时此刻的白应初,单单瞧上一眼,便清晰,深刻,无可挑剔地刻入脑海深处。
于是,刚才看到的糟心一幕,便从他脑海清除掉了。
姜雨插在棉衣兜里的手伸了出来,自以为冷静地和白应初打了个招呼。
白应初的视线在他冻红的脸颊和鼻尖分别扫了下。
“久等了。”
冷风呼呼吹,姜雨脸蛋热热的:“不久,我也刚到。”
私房菜馆环境清幽古朴,轻缓的调子飘荡在大厅,姜雨走在白应初身边,跟着接待的服务生走过一道宽敞的木质长廊。
姜雨刚才特意观察了,白应初来了之后,就给服务人员递了张卡,他知道这种高档的店一般都有vip卡,里头存了很多钱,取不出来,只能吃饭用。
姜雨这才放下心,没了心理压力。
进了包厢,白应初率先落座,姜雨忽视对面大片空位,紧跟着他拉了旁边的椅子坐下,一把半人高的深蓝格雨伞放在斜靠在他椅子侧面。
两人交情浅,同桌用餐的画面有些突兀,越过了无意间给他们牵线搭桥的中间人——蒋齐风。
但两位当事人一无所觉,白应初是故意为之,姜雨则是神经大条,加之被男色冲昏了头脑。
于是,他们谁也没有煞风景地开口提这个人。
白应初打开菜单,递到姜雨手上,姜雨虚虚看了眼,顿觉眼花缭乱,他推给白应初,面上不动声色,淡定无波地说:“你点菜,我随意。”
白应初:“有忌口吗?”
姜雨:“芒果不能吃。”
这家店菜品精致,但量特别小,姜雨不知道,眼见白应初刷刷点了许多,不由吞了吞口水,心道待会他得敞开肚皮吃,一定不能浪费。
菜陆续上桌,小巧精致的器皿摆了大半张桌子,除了炖罐汤,基本都是三两口的量。
姜雨:“……”
他要收着肚皮吃了。
期间上来的甜点是蓝莓山药泥,白应初吃了两口,便放下勺子,没再动了。
姜雨看见了,问:“怎么了?”
白应初:“太甜了。”
姜雨没吭声。
到这顿饭的尾声,他才指着那碗蓝莓山药泥,说:“这个我吃掉,行吗?”
白应初动了下眉梢:“那是我剩下的。”
姜雨抿唇笑了下,“我不嫌弃你,别浪费。”
白应初;“……”
见他没反对,姜雨就舀了一大勺,覆盖白应初碰过的痕迹,他吃得毫不在意,眼睛里藏着笑。
白应初定定看了会儿,挪开了视线,耳根微微发热。
乌云黑压压的飘在头顶,空气沾满了潮湿的水汽,沉甸甸往下压,片刻,暴雨倾盆而至。
私房菜馆离公交站有点距离,步行要十分钟。
深蓝伞面撑开雨幕,两人并肩挤在一把雨伞下,衣料的摩擦声被雨声掩盖,姜雨举伞的手臂悬在两人中间,棉服袖口短了一大截,露出的手腕细白,腕骨突出。
这条瘦削手臂的主人似乎有私心,雨伞微不可察地偏向白应初的方向。
白应初侧头看向姜雨肩头被雨水打湿的痕迹,提醒他:“伞歪了,你的衣服淋湿了。”
姜雨举着的伞没动摇半分:“不碍事儿,我回去烘干就好了。”
“不冷吗?”
“我抗冻。”姜雨眼也不眨地说。
“……”
-
“没事看什么电影?”蒋齐风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不去,我下午有课。”
姜雨说他今天休假,请他晚上看电影,想和他约会,电影票已经买好了。
“有你以前最喜欢的女明星。”姜雨冷静地说。
姜雨记得,当时他还在上初中,蒋齐风已经读高一了,两人放学就在姜雨的房间写作业,有次姜雨看见蒋齐风书包里掉出一张海报,印着当下最流行的女星。
少年的蒋齐风红着脸塞进书包,说找同学借的,随便拿来看看。
蒋齐风眼皮一跳,不知道姜雨为什么突然提这个,拒绝的话堵在了嘴边,看到近在眼前的宿舍楼,灵光一闪。
“就你事多,答应你行了吧,电影票码截图发我。”
影院门口,姜雨坐在等候区,环顾四周。
片子是前段时间上映的文艺爱情片,热度和口碑都一般般,又是工作日,来看这场电影的人很少,除了姜雨,旁边还有一对小情侣。
姜雨的行动力很强,有了怀疑的念头,便立即买了电影票来试探蒋齐风。
他在蒋齐风面前一直有话就说,不懂藏着掖着,蒋齐风也很清楚这点。
但这次不一样,不管有没有确切的证据,蒋齐风都不会承认。
姜雨也不想捉什么出轨的证据,他只要确认蒋齐风是不是骗了他,根本不喜欢男人。
勉强和他处对象,却忍受不了和他有一丁点的亲密接触,背地里找了别的女人,再把姜雨当成傻子骗着玩。
前面坐着的小情侣椅子贴的很近,两人手臂挽手臂,十指交握在一起。
姜雨心想,牵一下手应该就能试探出来。
不行的话,那就豁出去,找个机会假装亲上去,仔细观察蒋齐风的反应。
快到进场时间,人来得多了,姜雨低头看手机,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来人。
面前落了道阴影,对面的椅子被拉动,姜雨抬头,见着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好巧。”白应初很自然的落座,大大方方道:“你也在这。”
姜雨略微迟疑,“……嗯?
这时手机震动了下,姜雨低头一看,蒋齐风发消息说遇到了点事,让他先进场,别管他。
“在等人?”白应初明知故问。
姜雨愣了会儿,有点一言难尽:“没等,我一人儿来的。”
计划失败。
他说话时的儿化音有点重,白应初多看了眼,姜雨嘴角耷拉的弧度有些大。
两个小时前,蒋齐风找上他,说免费转一张电影票,白应初就猜到了这茬。
原剧情没有两人约会看电影的事,但此时看着姜雨的反应,白应初觉得这趟来得挺值。
“凑个搭子。”白应初拿出刚取的票,“这次也是白嫖,免费的票。”
探头看清影厅和座位号的姜雨:“……”
他是打着约会的幌子,来办正儿八经事的,没想到最后变成单纯的看电影,和请别人看电影。
好奢侈。
姜雨不着痕迹地小声叹气,然后把自己的票面给白应初看,假装惊讶地说:“真的很巧,我们两个的座位是连在一起的。”
白应初搭在桌面的手抬起,手指轻轻抵唇,嗯了声。
文艺片节奏很慢,姜雨秉承花了钱就不能浪费的想法,看得极为认真,偶尔在男女主争吵不休时走了下神。
他似不经意间看向白应初。
白应初坐姿没变,随意放松,脑袋枕在椅背,微弱的光线映出他五官轮廓,眼皮是阖上的。
姜雨:“……”
他没把人叫醒,悄摸多看了几眼那双浓密眼睫下的扇形小阴影,然后抬手摸摸自己的眼睛。
电影结束后,姜雨去了趟卫生间,白应初在外面等他时接了通电话,是母亲许青礼打来的。
今天中午,白应初给家里的阿姨打过电话,请她帮忙收拾一些他高中时期的厚实冬衣,最好是没穿过的,他周末回去取。
两人都是话不多的性子,许青礼管着公司,工作忙,两人联系的也少。
通话开头没什么寒暄,许青礼女士直接了当地问他是不是手里缺钱了。
白应初笑了:“认识了一小孩,情况特殊,冬天衣服不够穿,我给添点。”
说小孩不为过,姜雨本来就骨架小,身上又没二两肉,看着跟未成年似的。
许青礼听着他那语气,顿了下,没多问。
她知道儿子性向,也相信他懂分寸,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你奶奶……”许青礼换了个称呼,语气冷凝:“王丽华带着你二叔一家来A市,要是到你学校闹事,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母子两人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白应初无声叹道:“不用担心,她对我做不了什么。”
影院门口的人没走完,白应初双手插进黑色大衣口袋,眼皮一垂,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但出色的样貌和身材依旧很惹眼。
商场路过的人总要回头再瞧一瞧。
白应初身前站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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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女生,正打电话跟闺蜜吐槽这部电影。
“要不是谈恋爱赶上了,哪个大傻逼来看‘我爱你你爱她她爱他’这种疼痛片儿啊!”
姜雨正大步朝白应初走来,闻言脚步慢下来,默默看了她一眼。
“没走,等我男朋友呢。”
女生不经意转过身,声音顿时尖了一个度:“卧槽,我才发现身后有个大帅比!现在把厕所那男的踹了我有机会吗?”
姜雨:“……”
他快速走到白应初身边站定,还没开口,就见那女生飞速看了他们一眼,调子古怪:“哦~人家也在等自己的男朋友。”
姜雨的脸肉眼可见地迅速变红,镇定自若地对白应初说:“走吧。”
他率先转身,给白应初留下一个同手同脚的背影。
白应初牵动唇角,笑了下。
周末,白应初回了家,阿姨按照他的要求,将衣服都整理了出来,白应初选了两件羽绒服和一条毛衣,觉着少了点什么。
他在家里歇了一夜,周日上午出去了一趟,很晚才回到宿舍。
气温又将了两度,天上飘着小雨,湿冷的空气悄无声息地往人骨头缝里钻。
宿舍里开着暖气,陈淼在游戏里跟小学生厮杀,白应初打开衣柜,看了眼,把折叠整齐的衣服从包装袋里抖出来,混在一起,往柜子里塞。
还有一小盒巧克力,是许青礼出差带回来的,他随手放进抽屉。
陈淼气冲冲摘掉耳机,打算刷手机解解气:“我勒个豆,大蒋又跑酒吧浪了。”
他把朋友圈的视频给白应初看,白应初眼都没抬,敷衍嗯了声。
陈淼:“啧,还好你回来了,不然这漫漫雪夜,寂寞男大可就只有我一个人喽。”
白应初:“什么?”
陈淼迟疑了下:“我是寂寞男大?”
白应初懒得听他废话:“我问你什么雪?”
“哦,今年的第一场雪啊,不过今晚先是雨夹雪……”
话音未落,关门声砰地一响,宿舍再度剩陈淼一人。
路灯下的雨丝变得很小,敲打在出租车的车窗上,发出细微清脆的响声。
司机嘟囔了句下雪了。
白应初翻看朋友圈,视频是去酒吧玩的同学无意间拍到的,蒋齐风喝得歪七扭八,被扶着去厕所时不小心入镜。
定位显示姜雨工作的微光酒吧。
自和姜雨见面以后,白应初梦里的片段其实已经变得很模糊,但许多事,仍然朝着原文剧情发展。
比如蒋齐风的出轨。
比如姜雨即将接近的真相。
白应初曾反反复复地回忆那个片段。
他记得包厢的位置,房间号和位置朝向也一清二楚。
也记得那样一副画面。
姜雨跌坐在撒了层雪霜的路边,形容狼狈,脸色惨白如雪,似乎再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那是初雪的深夜,雪并不大,落在身上就化了,遮不住许多难忍的痕迹。
白应初呼出的热气变成白雾消散,慌乱的衣摆消失在酒吧门口。
包厢的门被人猛地从外面推开,里头的场景一目了然,像是被人提前清了场。
宽敞的沙发里叠着两个人的身影,压在上面的人身材壮硕,把底下瘦小的那个完全淹没,两人间发出黏腻含糊的声音。
“嘭——!”
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蒋齐风被揪住后领甩在地上,接着是女人惊吓的尖叫声。
白应初胸口起伏不定,手背青筋鼓起,蕴藏强悍的力量,他忽而一怔,看清了沙发上躺着的人。
不是姜雨。
“谁他妈神经病啊!”
“我操%*#!”蒋齐风抓起地上的酒瓶爬起来,眯起的眼睛对上白应初的脸,一个激灵清醒了,怒火瞬间转变为防备,挡在沙发前,防着女人看见白应初那张脸。
蒋齐风是有自知之明的,白应初是典型的小白脸,有他在,十个富婆里,九个都会争抢白应初,剩下一个败兴而归。而他蒋齐风靠边站。
白应初浑身戾气未消,眼眸一抬,冷得渗人。
半晌,他闭了闭眼,沉沉吐出一口气,“抱歉,认错人了。”
蒋齐风面色扭曲一瞬:“一句话就把我打发——”
他话音戛然而止,看向门口方向。
白应初转身,房门未掩,姜雨站在门外,似吓傻了,静静地目睹这场闹剧。
还是冲动了。
白应初心想。
6. 前男友
白应初离开了包厢,没走几步,发觉身后跟着个小尾巴。
他停下,那尾巴差点撞在他背上。
白应初狭长的眼尾睨着他,仔细打量。
老实人这会还没回过神,被刚才那副画面刺激得过了头,如行尸走肉,浑身散发阴郁的气息。
白应初静静地看了他几秒,说:“你哥在里面喝醉了,不去看看?”
姜雨低垂着头,酒吧光影绮丽又暗沉,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舞台中心走出了一批衣着性感的舞者,台下起哄声一波接着一波。
良久,白应初看见姜雨的嘴唇动了,少年略显沉闷的声线在四周的喧闹声中微不可察。
“他不是我哥。”
他的头发又长了些,鬓角柔软的黑发拢住耳朵,衬得脸型更小巧,肤色是不怎么健康的白,抬起头注视白应初时,纯澈的眼底是藏不住的倔强。
“他不是我哥。”姜雨大声重复了一遍,咬着牙。
像一只跌跌撞撞,很晚才学会喷火的潦草小龙。
白应初心情有点好,又称不上很好。
他说:“姜雨,我衣服脏了。”
姜雨的愤怒戛然而止。
员工休息室。
白应初脱下外套,接过姜雨递来的干净毛巾,擦了擦身上褐色的酒渍。
他来得时候跑得急,撞上了酒吧的人,那人手里的一滴没洒,全倒他怀里了,他当场给人赔了钱。
灰色毛呢大衣随意扔在小沙发上,白应初侧着身,浅色毛衣是修身型,宽肩窄腰,劲瘦紧实,手臂抬起时,流畅的线条随之起伏。
白应初扯开毛衣高领,拿着毛巾的那只手白皙骨感,赏心悦目,却是粗暴地绕着脖颈和锁骨抹了一把,随手将毛巾搭在椅背上。
修长漂亮的脖颈重新收入领口,连带着性感凸出的喉结一闪而逝。
姜雨眼睛撞上这一幕,刚冷静下来的大脑,又糊成了一团。
他撇开眼,心脏跳得厉害,分不清是因为坐实了蒋齐风出轨的事实,还是因为眼前这一幕。
休息室只剩衣服摩擦声,安静的呼吸可闻。
“我知道。”白应初冷不丁开口。
清冽的气息陡然靠近,姜雨茫然抬头,和白应初凛冽的眸子对上。
“他不是你哥。”
白应初的瞳仁很黑,没有情绪时很冷,藏起情绪时,又变得很深很深,透不出一丝光亮。
“他是你名义上的男朋友——”白应初一顿:“现在,应该是前男友?”
少年削薄的脊背轻颤,嗓音发涩,“你知道啊。”
被白应初戳破这件事,他并不似蒋齐风一样讳莫如深,却莫名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心虚中夹杂着难堪。
白应初轻嗤了声:“你对蒋齐风,比我爹对我还上心。”
姜雨嘴唇抿地很紧,不知道说什么。
二十分钟前的包厢,蒋齐风衣服凌乱,身上透着暧昧气息,一眼便知他在干什么好事儿。
他欲盖弥彰地赶走白应初,慌里慌张跟门外的姜雨解释有事和“客户”谈,立即当着他们的面关了门,上了锁。
敷衍到了这种地步,完全没把姜雨放在眼里。
姜雨再蠢,也切切实实看清了,蒋齐风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大烂人。
他心里烧着火,拳头捏地死紧,想学着村里撒泼的老大爷,先把那张蒋齐风那张嚣张的脸凑得鼻青脸肿,再往地上一躺,闹得人尽皆知。
这是蒋齐风的死穴,他是学生,顾忌学业,在意名声,对同性恋的名头避之蛇蝎。
姜雨阴暗地想,反正蒋齐风骗了他这么多钱,反正蒋齐风早晚甩了他,大不了“同归于尽”。
姜雨什么都没有了,竹马的兄弟情没了,名牌大学的对象没了,钱也掏干了。
光脚不怕穿鞋的。
可姜雨看见了白应初。
男人的眼神望过来时,那点见不得人的,摆烂发疯似的念头戛然而止。
他和蒋齐风不一样,姜雨要做个体面人。
况且,姜雨承认自己不清白。
他愿意花钱供蒋齐风上学,愿意忍着他阴晴不定的脾气,除了一起长大情分外,姜雨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眼下人财两空,还被白应初撞见最难堪的一幕,姜雨难免失魂落魄。
白应初拎起一旁的大衣,重新套在身上,打开休息室的门,“卫生间出门直走,右拐。”
姜雨抬起脑袋,直愣愣地看着白应初。
“洗洗脸,眼睛哭红了。”白应初说。
姜雨眼型圆润饱满,眼尾弧度微微的上翘,此时臊眉耷眼,眼底水汪汪的,比小狗崽还可怜兮兮,要哭不哭的,眼尾还飘了红。
姜雨下意识揉了揉眼角,反驳:“没哭。”
他一点都不想哭。
不过姜雨还是去洗了把脸,重振旗鼓回到工作,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被领导发现,要扣工资。
从卫生间出来后,他腿不听使唤地朝休息室的方向迈,白应初没说什么时候走,也没说留下来,他迫不及待望向休息室门口。
老远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倚在门边,身形高大颀长,侧脸轮廓俊挺,低头拨弄手机,像是在等人。
姜雨眨了下眼,快走变小跑。
临到近前,才悄然放慢脚步。
姜雨神情忽而又变得萎靡,低声说:“我要去上班了。”
说完,他仰着脸,眼睛牢牢盯着白应初,企图从中看出点什么。
白应初也低头瞧着他。
姜雨用冷水把脸胡乱搓了一通,脸上毛细血管被刺激地发红,眼睛也似是浸了水般透亮,长长的刘海被打湿,胡乱翘在脑门上,仰头看人时,像只淋湿小狗在渴求怜爱。
白应初一只手从身侧口袋拿出来,抬脚上前,在姜雨面前站定,一阵浅淡的气息袭来,姜雨眸子睁大。
他看着白应初伸出手,拨了拨他还在滴水的额发,手指虚虚拢了两把,只觉头皮一阵松松紧紧的,过电似的酥麻一波波地荡漾开来。
他悄然屏息,视线一寸寸往上移动。
干净利落的下颌线,弧度好看的薄唇,高挺的鼻梁,然后是小刷子一样浓密的眼睫毛。
倏而,他眼帘低垂,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倒映着姜雨的脸庞。
“……”
偷看被抓包,姜雨无从辩解,他心虚想说点什么,头顶传来一道很轻的声音。
“蒋齐风这种装男同骗钱的人渣,就踹了吧。”
额前的刘海被打理的干干净净,碍不着一点视线,姜雨感觉头顶的东西被人缓慢拍了下,耳边的声音像蛊惑人的海妖。
分不清是酒吧乐声还是心跳声太吵,吵得姜雨都要耳鸣了。
他怔怔盯着白应初的脸,不可抑制地地点了点头。
白应初离开后,姜雨鬼使神差地跑回卫生间照镜子。
头顶上多了只黑色发圈箍住的小揪揪,不紧不松,随着姜雨的动作摇摇晃晃。
姜雨端着一张沉静漠然的脸,匆忙回到工作区,取了酒单送到客人桌上,中途收到不少周围人的视线。
“诶,小帅哥。”有人喊。
周围喧嚣,姜雨径直路过。
“别走啊,服务生。”另一个女生喊道,“找你点单”
姜雨迟疑地回头,过道旁是两人位,一个女生正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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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招手。
“叫我?”
“就是你,苹果头小帅哥,这周围哪有比你漂亮的。”那女生笑道:“过来,帮姐姐们点个酒。”
姜雨耳朵发热,不自觉抬手摸摸头顶。
-
深夜寒风凛冽,雪花如鹅毛般在夜空翻飞,这场雪到底下了个彻底。
白应初从校门口走到宿舍,肩膀和头顶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他脱下外套抖了抖雪,打开衣柜,看见了走前塞里面的衣服,冬天的衣服体积大,又没仔细折叠,占了大半个衣柜。
绕过凌乱的衣堆,白应初找出一套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浇在头顶,洗发露的香味消去了在酒吧沾染的烟酒味,白应初抬手抹去眼前的水珠,想到今晚姜雨出现在包厢门口的原因。
姜雨说他没发觉蒋齐风去了他们店,也不是奔着捉奸去的。
姜雨看见了白应初,见他被人泼了一身的酒,状况不对劲,一路跟了过去。
白应初关了头顶的花洒,抹去眼前水珠。
他是跟着他去的。
和蒋齐风无关。
最后却又回到了蒋齐风的那条线上。
但故事线到底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只要姜雨不再和梦里那般对蒋齐风“余情未了”“藕断丝连”,就不会如原剧情里的一样重蹈覆辙。
以后这两人如何,都和白应初没关系了。
从浴室出来,宿舍多了一人。
蒋齐风坐在椅子上,眼神清醒,正死死地瞪着白应初,白应初从他身旁经过,视若无睹。
宿舍气氛逐渐古怪,陈淼戴着耳机背对两人,毫无察觉。
白应初桌面整洁,他随手收拾两下,起身将椅子推进去时,他偏了下头,嘴角扯出讽笑。
眼神再毒,也不能在他背上剜个窟窿。
一个小时后,白应初熄灭了桌上台灯,站起身。
蒋齐风终于忍耐不住,他看了眼一无所知的陈淼,起身逼近白应初,压低声音:“你什么意思?今晚故意找我茬?”
“说了,找错人了。”
白应初比蒋齐风高,说话的时候眼皮微阖,是睨着人的姿势,就愈发显出他的傲慢轻蔑。
蒋齐风被刺的眼睛疼,粗犷的五官变得狰狞,没了平时装出来的和善。
“你都知道什么了?!姜雨是你故意引去的吧?”
白应初眉梢冷冷一挑:“姜雨是谁?”
蒋齐风一愣。
在包厢看见姜雨和白应初一起出现时,蒋齐风的脑子里瞬间浮现阴谋论。
——白应初故意在那个时间点闯进包厢,带着姜雨算计他,以此达到和女人分手的目的,继而造谣他是同性恋。
现在白应初说他不认识姜雨,蒋齐风看不出真假。虽然白应初平时爱装,但人比较懒散,不像爱管闲事的人。
而且酒吧里的一个服务生告诉他,包厢和后来开酒的钱,都是白应初结的账,他来这酒吧,原是跟人承诺了顷刻,然后将开销记在姜雨账上。
难道这一切,都是一场意外?
“这就信了?”白应初见他怔愣,讥讽一笑,“我知道的,还多着。”
被耍了一番,蒋齐风怒火中烧,一把揪住白应初衣领,推攘间撞到座椅,刺耳的声音惊的陈淼摘下耳机。
白应初握住他手腕,轻而易举就卸了下来,蒋齐风还要往前扑,陈淼慢半拍跑过来死命抱住他的腰,
“卧槽,有事好商量,别干架别干架!”
蒋齐风喘着粗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应初理了理被抓皱的衣领口,淡淡道:“没什么,单纯看你不顺眼。”
7. 求包养
宿舍关系自此降到前所未有的冰点,一如窗外的天寒地冻。
陈淼夹在两人中间战战兢兢,左右不是人,最后还是悄默默向白应初这边靠拢,拐弯抹角打听原因。
白应初没具体说,只道不是误会,也谈不拢。
蒋齐风的性格确实和原文中相差无二。
白应初三两句似是而非的威胁,他便如惊弓之鸟,信了全部,原因无外乎是忌讳和男同这个词沾上边。
说来可笑,在蒋齐风看来,如果曝光他和姜雨这个gay有过牵扯,他的学业,他的前途都将沾染上污点,最后毁于一旦。
倒也能理解,不愧是又当又立的软饭男。
如果只有姜雨拿这个把柄威胁他,他不会怕,但现在白应初也掺和了一笔,他就不得不顾忌,也不敢太嚣张。
而他不得不承认,白应初的存在刺目的让人无法忽视。
他的一举一动,总能吸引周围大多数人的目光,也能轻易粉碎蒋齐风好不容易维持的表面风光。
蒋齐风一夜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就出了宿舍,溜到没人的地方,给姜雨打电话。
姜雨已经下班两个小时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头上的发圈睡前没摘,顶上的揪揪也跟着他左右摆动,在他意识不到的时候,悄悄散开了。
他在想怎么和蒋齐风彻底断了。
说实话,姜雨并不是无动于衷。
两年前他刚满十六岁,高中没毕业便退学了,因为未成年,只能留在小镇打黑工。最开始姜雨找了在超市干卸货搬货的活,整日发愁自己和蒋齐风的生活费。
那时蒋齐风在城里念高中,开销比较大,姜雨一个月工资经常所剩无几,很难攒下钱。
后来他陆续在烧烤店,早餐店干过。手头刚宽裕了一点,蒋齐风考上了a大,那些钱全填了蒋齐风的学费。
但姜雨的日子不是没有盼头的。
蒋齐风是他对象,两人以后要搭伙过日子,蒋齐风能考上重点大学,姜雨很高兴,却未曾留意到蒋齐风的变化。
刚满十八岁,姜雨怀着对未来日子的憧憬来到这座城市,却见到了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蒋齐风。
蒋齐风眼底的烦躁和恶意不再掩藏,剜人心窝子的话张嘴就来,要钱时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逐渐吞噬掉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姜雨或许早有预料。
手机嗡嗡震动,姜雨看了眼来电显示,捏紧了手机。
“小雨,昨天的事是误会……”
姜雨:“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
见他语气平静,蒋齐风直觉不对劲,姜雨是个倔的,要是闹起来还真麻烦。
“你相信我就好,别听外人挑拨。”他安抚道。
岂料姜雨戳开他面皮:“相信你真的不是gay?”
蒋齐风呼吸一紧:“怎么扯到这上面了?都说了是客户喝醉酒,我扶她一把,她醉的厉害倒沙发上。”
“你能不能听话点,别疑心这么重,相信我一次。”
姜雨没想到蒋齐风这个时候还编瞎话糊弄他,气得脸都憋红了,破天荒大声骂出声:“信你个大傻逼!你不喜欢男的,骗我感情,骗我的钱,蒋齐风你就是个畜生!”
蒋齐风被劈头盖脸一通骂,知道同性恋人的关系怕是维系不下去了,只好用拿出另一重身份捆绑:“姜雨,我不跟你计较……就算做不了情人,我们也是兄弟。”
“那你能还我的钱吗?”姜雨一针见血。
蒋齐风那边沉默了。
姜雨狠声道:“狗屁兄弟!那些钱我不要了,你最好别来找我,否则我揍死你。”
蒋齐风:“……”
以前的姜雨,算不上逆来顺受,好歹是个闷头耷脑的,突然变得这么尖锐,蒋齐风有些不是滋味,但他没心思计较这个。
赶在姜雨挂电话前,蒋齐风急忙问:“除了白应初,你还跟谁说过我们的关系?”
听到白应初的名字,姜雨蓦地滞了,没了声音。
蒋齐风没发现端倪,着急忙慌重复一遍。
姜雨忽然眼珠转了转,说:“很多人。”
“上次你来出租屋找我,同事都看见了,还有楼下包子铺老板……”
“嘟——”
通话断了。
手机扔到一边,姜雨把自己摔进被窝。
他做了个肉包子打狗的梦。
那只狗的丑陋嘴脸和蒋齐风很像,龇牙咧嘴地冲着姜雨汪汪叫唤,姜雨赶不走它,只好把怀里热乎的肉包子全砸狗头上。
大狗没被砸疼,张开深渊般的巨口,一口气吞了满地的肉包子,姜雨心疼地哇哇哭,一屁股摔坐在雪地上。
雪停了,风也停了,微弱的光线拨开云层,照在蓬松的雪地上,发出晃眼的白光。
临近期末,白应初在图书馆待了将近一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脚下的雪咯吱响,一脚一个白色鞋印。
蒋齐风在宿舍,桌面罕见地摊开一本书。
白应初回来没多久,他那边断断续续制造了不少噪音,拉开椅子时故意在地板划拉出尖锐刺耳的声音,用力摔阳台门的震动回响,视频外放……
白应初戴上耳机,无视了。
他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
昨天事发突然,带回来的衣服还没来得及处理。
塞在衣柜里一夜,大小件的衣服都起了一层褶,饱受蹂.躏的模样,白应初将他们收进从陈淼那儿找的超大号塑料购物袋,进行二次蹂.躏后,对着鼓囊囊的塑料袋拍了张照。
他拿着手机操作了一番。
租房没有暖气,化雪的天气最冷,姜雨蹲在卫生间,先用热水兑冷水洗了一遍衣服,泡沫再用冷水过几遍,即便如此,也让他冻得指关节通红。
洗完衣服,姜雨对着手心哈两口热气,倒了杯热水暖手,又开了小太阳电暖炉烤着,才打开手机慢慢玩。
屏幕留在微信界面,朋友圈有个熟悉头像的小红点,不怎么看朋友圈的他立即点进去。
【白应初:二手冬衣,求包养,十元三斤】
看到某两个敏感的字眼,姜雨眼底闪了闪。
这行字下面,是一张随手拍的图片:
白色塑料袋外皮印着“XX超市”四个大字,衣服皱巴巴一团塞在里面,满到溢出一只蓬松厚实的衣袖。
姜雨渐渐回暖的手指蠢蠢欲动。
图片左下角有发表时间,一分钟前。
他忙不迭点开这位好友的头像,表达了求购意愿。
附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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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狗搓爪表情包。
白应初眉眼染上笑意,放下手机,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巧克力,剥开包装纸,放进嘴里。
初雪过后,天气陡然放晴,温度上升了好几个度,阳光耀眼,万里无云。
晚上八点,白应初和陈淼他们在校内篮球馆约了球。
来打球的一般都是固定的熟人,这次却多了个生面孔。蒋齐风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关系熟稔。
陈淼下意识看向白应初,解释:“不是我叫来的。”
蒋齐风很少跟他们打球,最喜欢待的是健身房,这次凑上来,目的性很明显。
那天白应初刻意挑衅,算是当着陈淼的面打了蒋齐风的脸,他不好直接发作,想了这个间接的法子。
上半场刚开始,蒋齐风一点不配合队友,跟着白应初堵他,他仗着自己有体型优势,想让白应初在这上面吃亏,却高估了自己。
他没白应初高,技术也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伸手拦球时,白应初已经先他一步跃起,轻轻一扣,篮球飞在半空中,利落进了框。
蒋齐风没得逞,还遭了队友的抱怨,下半场白应初运球时,蒋齐风照旧来抢,被虚晃一枪,他眼神一暗,直接撞了上去。
白应初察觉了他的意图,躲开的动作忽而停住,甚至有隐隐凑过去的趋势,下一秒,蒋齐风的胳膊肘,便结结实实撞上白应初侧腰。
他蹙了下眉,动作稍有停滞,下一秒,又进了球。
在场的人谁都看到蒋齐风的“大动作”,比起突然插入的蒋齐风,他们显然更护着白应初,有脾气大的,拎着蒋齐风的衣领就质问起来。
蒋齐风心里暗骂,表面却装手生,不小心失误,被推攘着给白应初道歉。
“真不是有意的。”蒋齐风笑意不达眼底:“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不是小气的人。”
白应初也扯着嘴角笑了下:“有人球技烂成这样都不自卑,我气什么。”
蒋齐风当场黑了脸。
陈淼几人见氛围不对劲,立即将两人隔开。
白应初不计较,这事就这么轻飘飘揭过去了,倒是打球的一伙人越看蒋齐风越不顺眼。
更衣室内,白应初撩开球衣下摆,侧腰上方肋骨的地方青了一小块,白应初伸手按揉两下,那处就变得又青又红,在一层薄肌的冷白皮上分外显眼。
他拿出手机,对着伤处拍了照。
深夜酒吧,手机特殊消息的提示音和震动让姜雨顿了下,他放下空着的托盘,从口袋摸出手机。
下一秒,姜雨一把按住手机,捂在制服马甲上,心脏扑通扑通的节拍声,比酒吧音响还要剧烈。
白应初发这种照片给他,不合适吧?
还是,发错人了?
姜雨做贼心虚地看看周围,重新将手机翻个面,另一只手摆出防窥保护伞,点击放大,看见了高清图。
男人裸.露的一片白肌,比树梢上的积雪还要晃眼,侧腰紧实漂亮,线条流畅,因着角度,腹肌半遮半掩,不见全貌,反而钓得人意犹未尽。
违和之处在于,腰腹上多了一片青紫,像是被人恶意中伤,完美的白玉多了刺眼的瑕疵。
紧接着,跳出一条消息。
【白应初:被打了】
8. 金主
从篮球馆出来,白应初被陈淼一群人拉着去吃烧烤,蒋齐风不在,从球场散了之后,人就没影了。
几个大男生勾肩搭背,白应初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点显示,让他们先走,自己绕了小道。
深夜寒意刺骨,绿林小道曲径通幽,道路两旁的长凳空无一人,没了约会散步的校园小情侣,显得清冷萧索。
“谁打你了?”干净的少年音在耳畔响起,带着急切。
白应初不快不慢地走着,说:“没事。”
“怎么会没事,到底是谁欺负你了?”姜雨无意识皱眉,他和白应初有所交集的地方实在太少,绞尽脑汁也搜罗不到几个名单。
白应初安静下来。
听筒内没了声响,显得尤为寂静,这沉默仿佛是一个信号,未说出口的话,让手机那端的人,有瞬间的如鲠在喉。
姜雨一只耳朵等着白应初的回答,另一只耳朵充斥着酒吧嘈杂的声音,两者的反差将他情绪搅得很乱。
他隐隐有了猜测,耐心等待。
良久,白应初缓慢开口:“蒋齐风。”
落在姜雨耳中,白应初吞吞吐吐,不得已才将这个罪魁祸首供出来。
“我去找他。”姜雨声音冷了下来,就要挂断电话。
“姜雨。”白应初喊他。
姜雨一怔。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白应初叫他的名字,低沉磁性的嗓音贴在耳边,莫名动听,火气不知不觉消了大半。
“不是什么大事,打球的意外,他应该……”白应初垂眼,压着声道,“只是不小心碰到了我。”
姜雨抿唇:“他肯定是故意的。”
蒋齐风凭什么找白应初的麻烦?就因为他的出轨现场被自己的室友发现了?
姜雨觉得,他似乎从没真正看透蒋齐风,也没想到他下限这么低。
“我们是室友,抬头不见低头见。”
“你为我出气,不合适。”他淡淡道,清冷的嗓音里似乎染上了一丝冬夜的冷意,“你去找蒋齐风,更不合适。”
姜雨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脏一时有些鼓噪,不自在地挠了挠脖子,闷声问哪儿不合适了。
他此时没发觉,自己从没把蒋齐风放在无辜的位置,全然相信一个认识不久的陌生人,在心底判定了蒋齐风的低劣不堪。
白应初眼底笑意分明,语气却迟疑:“你和他,难道还没有断干净?”
姜雨莫名心神一紧:“断干净了,干净了。”
“一般人都会避着点前任。”白应初友善提议。
姜雨言听计从:“……嗯。”
白应初又道:“否则容易尴尬,更容易旧情复燃。”
姜雨不知为什么有点脸热:“没可能的事儿。”
他和蒋齐风之间其实是以欺骗为前提,生硬拼凑的假情侣,哪有什么旧情可燃,姜雨稍微想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几句话的功夫,白应初走到了校门口,烧烤大排档的招牌在不远处闪着彩光。
“腰伤擦药了吗?”姜雨忽然想起来。
这伤几乎算是一次性的,再不擦药就好了,白应初说没事。
姜雨皱了皱眉。
挂了电话,白应初活动了下举着手机,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
这种天气卖惨,费手。
从学校门口到烧烤店,不到五分钟。露天桌椅全收进了室内,门上挂了厚厚的帘子,陈淼他们已经点好了烧烤,人多分了两桌。
白应初坐下后,拿过菜单,又加了几个。
姜雨手机屏幕回到了最初聊天的页面。白应初说得对,不应该再和蒋齐风进一步纠缠下去。
但前提是,蒋齐风最好不要有下一次,再迁怒白应初,他不可能袖手旁观。
姜雨趁着上厕所的功夫过来打电话,回去工作时,手机抓在手里,始终没放回口袋。
手心里好似握着一只烫手山芋。
抓不住,也不想放下。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给客人上酒倒酒,过程中没出岔子。
有一桌客人离席,需要收拾桌上的果皮瓜子屑好和酒渍。
姜雨戴上清洁手套之前,迅速背过人群,解锁手机,找到图片保存,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没别的意思,纯属欣赏行为。
而后,他面色如常地将手机丢进兜里,手脚麻利地将空酒瓶和各色的玻璃杯收进小推车。
空酒瓶“哐当”一声倒在桌面,滚了几圈,被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接住。
吃烧烤的难免要来几瓶啤酒,陈淼他们消耗大,胃口也大,正在兴头上。白应初没怎么喝,打包了一些肉串烤虾,打声招呼先走了。
出租车停在酒吧门口。
光影交错的场内,男人身材高挑,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深邃,浑身气势冷厉,让上前搭讪的人一时踌躇在原地
他目光未曾停留,似在寻觅什么。
有服务生见此上前接待,是个熟面孔。
白应初在吧台前就座,点了杯气泡水,让对方帮忙叫一下姜雨。那服务生显然也还记得他,态度很友好,只说姜雨刚才请假离开了。
“我帮你打电话问问。”张泉说。
话音刚落,白应初的手机就响了。
电话那头,姜雨的声音很清亮,带了点轻微的喘:“我在你宿舍楼下,方便出来吗?”
白应初:“……”
“找我去了?”他问。
姜雨嘴角翘了下:“我买了点活血化瘀的药,你应该还没来得及叫跑腿送药吧?”
他想起第一次收到白应初送的伤药,险些错认成了蒋齐风,现在算是投桃报李。
白应初静了片刻,不自觉挑了笑:“差点儿忘了。”
他又道,“谢谢你。”
姜雨嘴角弧度持续上扬,“小事儿。”
尾音拖长,很有存在感,情绪似乎也是高昂的。
“我在外面有点事耽搁了,你把东西先放花坛边上。”白应初说,“外面冷,早点回去。”
姜雨应了声,没见到人也不失望。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白应初起身,找来那位叫张泉的服务生,把打包的东西交给他,没多待,转身出了酒吧。
刚走到酒吧门口,就收到了一条姜雨的消息,说碰到了他另一位室友,让他帮忙把药捎带回去。
不早不晚,刚刚好和人错过,心里突然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白应初仿佛透过陈淼的眼睛,看见了这么一副画面:
姜雨穿着他那件不合身的深蓝棉服,脸蛋冻的通红,乌亮的眼睛清澈见底,把药袋递给他时,就像当初手心捧着橘子一样,有一股单纯到纯粹的劲儿,不经意间就刻入了记忆深处。
白应初动动手指,回:【给你带了点宵夜,加热吃。】
两人返程的途中没碰上面,这个时间点已经没有公交了,姜雨骑着从张泉那借来的小电驴,戴上头盔,风驰电掣地赶回酒吧。
接到半凉的烧烤后,他立即放进店里的微波炉加热。
和白应初错过的遗憾,混着烧烤的香味,衍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姜雨心中涌动,他不懂得抑制,放任其发酵。
姜雨今晚格外繁忙。
半小时后,蒋齐风打来电话。姜雨第一反应是忘记加黑名单了,他犹豫了下,想到白应初腰处那伤,还是接了。
蒋齐风要说的话的确和白应初有关。
他先是试探地喊了声姜雨,然后软着声说:“哥再一次跟你道歉,之前忽视你,对你态度不好,我错了,以后我不问你要一分钱。”
“你别不理我,行吗?”
后面这句,他放低姿态,接近乞求。
姜雨吃软不吃硬,容易耳根子软,以前蒋齐风惹了他,示弱道歉的速度快,姜雨不和他计较。
但姜雨早就认清了他的真面目,蒋齐风尚且不肯当面道歉,事后避他如蛇蝎,就算如今在他面前挥刀自宫,姜雨也不会有丝毫动容。
姜雨甚至连和他多说一句的耐心都没有。
察觉到姜雨要挂电话,蒋齐风急切道:“提醒你一句,别和白应初走太近。”
姜雨一顿,“为什么?”
“他不是什么好人,爱装逼的穷鬼,老想占我便宜,你脑筋直,容易被他吸血骗光知道吗?”
蒋齐风没怀疑过姜雨和白应初之间有私情。
他打心眼里看不上姜雨,现在也瞧不上白应初,但白应初是典型的校草型学霸,单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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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脸,就能得到数不清的追捧,和姜雨那个土包子,是两个世界的人。
白应初眼高于顶,一副性冷淡的样子,就算喜欢男人,又怎么可能看上姜雨。
姜雨轻飘飘说了句:“你在说你自己吗?”
“……”蒋齐风堵着一口气,不吐不快:“记得我宿醉之后你送来的草莓吗?被他抢了!还有生病那次,你包的小馄饨,也进了他肚子,就连电影票——”
“电影票你卖了多少钱?”姜雨冷不丁道。
蒋齐风:“……电影票真是他抢走的,厚脸皮一分钱没出。”
他避重就轻,姜雨霎时全明白了。
蒋齐风这人没有少爷的命,偏有少爷病,姜雨送过去的东西,他没有不挑剔的,明明是他自己甩手给了室友,这时候又来泼脏水。
姜雨沉着脸:“倒打一耙,不要脸。”
蒋齐风为人不大方,也难怪那次白应初吃了他带过去的馄饨,怕得罪了人,提前和他打了声招呼。
拉黑蒋齐风后,姜雨拧眉。
白应初过得捉襟见肘,生活上宽松,偶尔吃饭都成问题,甚至拾掇出一批旧衣服卖。
姜雨陡然想起那次酒吧发生的事。
——白应初有过金主,又被金主抛弃。
那晚白应初给男人喂酒的一幕姜雨看在眼里,过后时不时浮现在脑海,莫名耿耿于怀。
现在得知白应初被蒋齐风欺负,那股熟悉的不舒服感又涌了上来,促使他迫不及待想做些什么。
酒吧今日的客流量是工作日中最少的一夜。
午夜十二点过后,姜雨去休息室拿杯子倒水喝,休息的空挡,他一手托着手机,食指悬在屏幕上方,虚虚滑了几下,没落到实处。
三杯温水下肚,姜雨的胸腔似乎被勇气填满了。
手指头一动,消息弹了过去。
【姜雨:。】
下一秒。
【白应初:。】
三十秒过去了。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毫无动静。
姜雨:“……”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他发过去一个句号,对方该回一个问号的。
出师不利。
姜雨挠挠脸颊,努力绷起脸,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一个字一个字敲下:
【这么晚打扰你,实在很抱歉。】
【关于上次金主的事……】
【请问,你找到下家了吗?】
【没有的话】
【请问,我能包养你吗?】
既然做了决定,他便不给自己留后路。
姜雨手速越来越快,害怕对方中途回复似的,只把想说的话一口气全发过去。
【当然,如果你觉得冒犯,就当我没提。】
【如果你有意向,我们明天下午三点学校门口见面,详谈。】
601宿舍早已熄灯,黑暗中,床帘内手机屏幕的亮光忽然晃了一下,而后稳定下来。
白应初坐起身,单腿屈起,手臂搭在膝盖上,垂眼看着散发荧光的手机屏幕,指节抵在唇边,忍俊不禁。
几条让人啼笑皆非的消息赫然在眼前。
乍一看,不伦不类,最后一句让人以为要商谈什么大项目。
大半夜来这么一遭,也不知对方脑补了什么。连着两条都用了极其礼貌的“请问”,哪有做金主的这么小心翼翼?
微弱的屏幕光打在白应初下半张脸上,他收了笑,眸底情绪笼在阴影里,辨不分明。
那次开的玩笑,经姜雨这么一提,他才想起来。
当时知道姜雨信了,没想到信到现在,还信得这么彻底。
白应初吃了姜雨千里迢迢老家带来的橘子,自己都不舍得吃的草莓,亲手包的小馄饨,又让人花大价钱请看了一场电影,吃人手短,拿人手软,帮一把无可厚非。
现在姜雨基本上摆脱了蒋齐风这个累赘,最糟糕的部分过去了,还没来得及产生恨,也就对蒋齐风没了执着。
无论梦里梦外,白应初的剧情部分都结束了。
玩笑话也该解释清楚。
良久,暗下的手机屏再度亮起,白应初看见自己指尖动了两下:
【好。】
9. 成交
冬天昼短夜长,酒吧绚丽的灯光熄灭时,天色依旧黑沉如墨,街上稀稀落落的路灯还亮着。
休息室内,张泉脱了工作服,看见姜雨靠在柜门上,低头抱着手机,不知在捣鼓什么:“小姜,口水擦擦。”
姜雨回过神,不自觉咧开的嘴角猛地一收,表演了个微笑消失术,重新变回正经高冷的打工人。
张泉老家也是农村的,来a市好几年了,没混出什么名堂,身边人一个赛一个的精,见着初来乍到的老实人姜雨就特别亲切。
姜雨虽然年纪小,但做事靠谱踏实,不怎么搭理人,跟他混熟了才发现,他这人不懂人情世故,独来独往没朋友,他自己倒也不在意。
又有人走进休息室。凌晨四五点下班的员工少,一些做兼职,两点就离开了。这同事跟张泉熟,进来就跟他八卦起来,也没避着姜雨。
“昨儿的事你听说了吗?”
“你说跳舞那男的被人看上,包走的事?”张泉点了根烟,叼在嘴上,“害,这有啥大惊小怪的,咱要是又那资本,高低也得寻个金主爸爸。”
“听说包他的是熟客,你有印象没?”
姜雨穿好外套,熟悉的字眼钻入耳朵,他眼皮一跳,下意识回道:“没包,还没成事儿。”
那两人齐刷刷看过来,室内一片寂静。
姜雨:“……”
他面不改色地背上自己的双肩包,保温杯塞进去,冷脸胡诌道:“我听说,这事不一定能成。”
那同事没多想,说:“怎么成不了,我今天都看见他跟经理辞职了,东西都没收拾,屁颠屁颠跟人走了。”
姜雨对这些没兴趣,出了酒吧,张泉叫住了他。
两人平时很少一块回家,张泉显然有话想跟他说。
姜雨回过身,脑袋顶上的小揪揪惹眼,配上他俊秀五官,时髦又漂亮,就是那身衣服不太搭。
这两天姜雨上下班都是这发型,在店里回头率颇高,从前没注意过他的同事碰上了,不由跟他搭句话。
“小姜是深藏不露的小帅哥啊。”张泉夸道。
“还行。”姜雨谦虚地受了。
张泉凑近过去,本想和姜雨勾肩搭背,但不知为什么觉得很违和,只压低声音说:“就之前那个大帅哥……”
姜雨眼底清澈地看他。
张泉挤眉弄眼:“来找你好几次的那个大帅哥,又是买药又是送夜宵的,是不是你相好?”
姜雨倏地转回了脑袋,脚步加快往前走,头也没回,只含糊应了声:“谁?”
张泉跟上去,笑道:“别装,没事,咱在酒吧啥情况没见过?不搞歧视,你怕什么?”
姜雨踢走一颗拦路小石子,走得四平八稳,云淡风轻道:“普通朋友而已。”
姜雨这话说的有多心虚,只有自己知道。
他脑袋里飘着白应初凌晨回复的那个干脆利落的字,一路上怎么走回去的都不知道。
下班后是睡觉补眠的时间,天色早已大亮,冬日的暖阳透过两扇老式玻璃窗,照在小床上,厚厚被褥下的一团不老实,扭来扭去。
姜雨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在吵闹的绿皮火车里,都能无障碍睡过大半路程,而现在,他倒头就睡的好习惯突然消失了,被窝里的腿脚暖烘烘的,却是怎么摆都不舒坦。
下午两点半。
姜雨深吸一口气,凌冽的寒气入了肺腑,他冷静些许,下了公交,离学校门口还有十几米远,一眼就看见了大树下的白应初。
梧桐树叶已然凋零,显出几分冬日萧条,树下身姿笔挺的青年却让眼前景色焕然一新。
白应初似有所感,抬眼望来。
熬夜容易让人头脑不清醒,莫名上头做出不理智的决定,白应初视线定在姜雨头顶,摇晃的小发揪下是一张白净清隽的脸,美中不足的是,眼底多了两团乌青。
姜雨同样没睡好。
白应初忽然觉得,冲动一次也不是坏事。
况且也不止这一次了。
既然约好了详谈,自然不能傻傻地站在马路边吹冷风。姜雨精挑细选了一家氛围不错的咖啡馆,谈正事再适合不过。
两人在店里不起眼的位置落座,桌上有菜单,姜雨对琳琅的酒单熟稔于心,对咖啡却一窍不通,指尖一转,在一众花里胡哨的名字里选了自认为简单大方又不露怯的冰美式。
白应初眉稍轻微一挑,“这种天气喝冰的?”
姜雨一噎,立即改口,“要热的。”
等咖啡的间隙,姜雨心神紧张,斟酌字句。
咖啡香混着尴尬的氛围,萦绕在两人中间。
白应初视线飘在姜雨脑袋:“自己扎的?”
他虚虚指了下自己头顶,姜雨了然,点点头,黑色皮筋绑着的一小撮头发,随着他动作摇晃了下,很惹眼。
白应初静默两秒,指尖动了动,说:“好看。”
姜雨轻咳一声,放在桌面的两只手交叠紧握了一下,然后缓慢开口:“昨晚我提的事,你确定考虑清楚了吗?”
他说话的时候盯着自己的手,没看白应初,白应初轻晒,有种莫名错觉,好像身处告白现场,将要和对方正式定下交往关系。
他不自觉端正了几分坐姿,淡声说:“确定。”
按照梦里的剧情,姜雨还有一场关乎蒋齐风的“死局”未解,虽然他目前不大可能去主动接触蒋齐风,可意外往往来得猝不及防。
白应初望进姜雨黑色眼瞳,那里存的光好似没有耗尽的时候,总是生机勃勃,熠熠生辉,却因为既定剧情走向,被一个人渣夺走,未免太让人遗憾。
姜雨心里的大石落了一半,还有另一半悬在半空,他不好意思地开口:“关于钱的事,现在有个小小的问题。”
白应初才想起这茬,姜雨既然要包他,那就是金钱交易。没钱成不了事,这也是白应初答应的原因之一。
以后把钱花在他这里,蒋齐风就得不了一毛的便宜。
现在能有什么问题,愿意花钱养蒋齐风,轮到白应初,就舍不得了?
思及此,白应初语气微冷:“你说。”
姜雨没察觉,继续说:“我现在手头有点紧,算提前预定你,可以吗?”
他觑了眼对方,保证道:“过两天发工资就给,我不拖的。”
“……”
钱是没有,诚意满满。
姜雨耍了个小聪明,他在无意间掌握了狡猾商人的谈判技巧。
先是开门见山,一连串的宛如“甜言蜜语”的消息砸得人头昏眼花,让白应初不假思索,轻易答应下来。
又在事情一锤定音之后,再腼腆地展示自己的囊中羞涩,让人不忍怪他。
白应初肩膀放松,往后靠向椅背,似笑非笑道:“哦,原来是想吃霸王餐。”
姜雨脸腾一下烧了起来,辩解道:“不是……我没有,当然还要看你的意见,你不同意我也不会勉强。”
白应初闻言只觉好笑,正想说什么,便听姜雨小声嘀咕:“我着急,是怕被别人抢了先。”
那些有钱人玩得花,最爱包养优秀大学生,满足他们变态的成就感,白应初若是有意向,定是被哄抢的对象。
姜雨在酒吧上班,龌龊事听了不少,不想那种事落在白应初身上。
姜雨自认为性子直,却不是傻,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撞破蒋齐风出轨那件事的不对劲,如果没有白应初,他或许会被蒋齐风欺骗很久。
“……”
心眼不少,没一个管用的。
“你出多少钱?”白应初问。
姜雨正襟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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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敞亮地说:“我的工资一般是月底到账,发工资的当天我会给你转三千。你可能会觉得少,但在此期间,你不用像服务其他金主一样服务我,好好学习就成。”
“你觉得怎么样?”他舔了下干涩的唇问。
自打包养念头升起时,他就没把白应初当成做小伏低的小情人,此时却莫名紧张,手心都冒了汗。
白应初也是第一次被人包养,来赴约时心情未免有些异样,却不想他金主是个正儿八经劝人上进的小古板,只想做个善良的资助人。
“我什么都不做就能拿钱,你亏不亏?”
姜雨想了想,说:“我在网上看到有好多人买假男友,也就是找人陪着吃饭逛街,出去玩玩之类的,你不用有负担。”
两杯咖啡上桌,浓郁的咖啡混合奶香扑鼻,姜雨为掩饰情绪,端起杯子灌一口,瞬间皱巴成了苦瓜脸,硬生生咽了下去后,也没抱怨,脸色很快恢复如常。
白应初突然发现,姜雨直白的藏不住情绪,在某些时候又很能忍。
被蒋齐风欺负到眼圈发红能忍过去,满口的苦涩滋味也能咽下,一声不吭。
白应初手里的咖啡和姜雨那杯截然相反,垂眸抿了一口,浅淡的椰奶味在口腔弥漫,却觉得有些没滋没味。
他忽然问:“为什么大发善心养我?”
“上次是我搅黄了你的生意,害你生活质量下降。”姜雨缓慢扭头看向窗外,吞吞吐吐:“我、我想负责。”
这话姜雨多少有些心虚,他在心里找了很多理由,可最重要的那个,自己也理不清,只是有了念头,就做了。
窗外行人匆匆,是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
姜雨强行挤入,成了他们之中的一员,又似飘在空中的风筝。
后来却发现,自己身上的那根绳早在未察觉时就断了,他漂漂浮浮,脚踩不到实处。
白应初出现在姜雨世界里,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姜雨这只断了线的风筝,懵懵懂懂又十分努力地给自己找了牵线人。
白应初垂眼不知在思索什么,他的手无意间触碰到温热的杯身,暖热冰凉的指尖,半晌“嗯”了声。
“答应你赊账。”
姜雨眼眸亮了亮,嘴里苦味散了不少,耳根的热意却消减不掉,觉得自己是少有的厚脸皮,也是赊账包养这行的头号人。
白应初:“不过我有条件。”
姜雨立即坐直,认真道:“你尽管提。”
他下意识再次端起咖啡,被白应初拦了下来,他撕开糖包,绵白的糖沙迅速没入深色液体,随着搅拌,融进每一滴苦涩的咖啡液。
“你既然包了我,就要和前面的人一刀两断,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来往。”白应初说。
至于前面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白应初的视线瞥过来,眼底似有冷芒。
姜雨一愣,随即发现那点冷仿佛是错觉,只听白应初低声补充:“如果你真的放不下他,想见他,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出钱,一切都是你说了算。”
明明假设的情况还没发生,姜雨却莫名感到一阵心虚,急忙保证,“不会的,就算不小心碰面,我会跟你打报告。”
他说完低头小啜加过糖的热美式,只觉味道陡然丰富了好几倍,白砂糖中和了苦香,舌尖多了抹化不掉的甜。
静了会,姜雨试探问:“只有这个?”
白应初:“嗯。”
姜雨仿佛找回了自己的主场,紧跟着白应初提要求,严肃正经道:“我也是同样的要求,你那上一届的雇主,也不能藕断丝连了。”
白应初:“成交。”
姜雨喝光了一杯苦甜参半的咖啡,咖啡厅的暖气十足,熏红了脸颊,如喝醉酒的人,走出来时险些撞上透明的玻璃门。
10. 出租屋
室外冷风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也瞬间消解了姜雨脸颊的热意。
白应初跟在他身后出来,看了眼时间,问:“吃饭吗?”
姜雨捉襟见肘,摇头拒绝:“不了,今天我先给你转饭钱,你去吃吧。”
工资没发,手里没多少钱了。
他平时自己在出租屋做饭,省钱惯了,以前在面对蒋齐风的各种索要时,也会精打细算,偷工减料,从来没有痛快给对方花钱的时候。
姜雨自己都没察觉,在给白应初转钱时,动作干脆利落,一点不心疼,甚至想到白应初会用他的钱,生出了某种隐秘的欢喜。
姜雨手机用了四五年,很卡,转账页面转动半天跳出来,给白应初转去一百,零钱余额还有两百,抠抠搜搜够用了。
白应初看了眼,没收,只说:“一起。”
他不是蒋齐风,不会把人搜刮地一干二净,躲在出租屋吃馒头泡热水。
姜雨突然想起什么,试探又警惕:“你手上也没钱……是不是还想带我去上次那家店,用vip卡免费吃?”
白应初是有这个意思,那家店味道不错,营养补汤做的也比较好,“嗯,怎么了?”
姜雨抿了下唇,开口:“你是不是忘了,卡是那个人留下的。”
他说“那个人”时,刻意加重语气,提醒白应初,他们刚才在咖啡店里的谈好的,彼此都和前面的人断干净。
“你、你现在最好还是花我的钱。”姜雨底气不足。
他这个金主摆明了分明不怎么阔气,承诺的那点钱没法儿让白应初每天吃海参鲍鱼,还提这种不讲理的要求。
白应初一愣,随即垂着眼,轻声:“错了。”
姜雨嘴角翘了下,语速飞快:“没事儿,别随便道歉,以后记着就行。”
白应初在他的催促下收了钱,两人傻愣愣地在寒风中散步,速度不快不慢,走到校门口时,白应初让姜雨等他一会,他则走进了门口的保安亭。
不多时,白应初一手提着一只超大号塑料袋出来,东西撑得袋子没有一丝褶皱,姜雨连忙上前去接。
“这都是给我的?也太多了。”姜雨感叹,当时在朋友圈里看到,以为只有一个包裹。
“卖你的,闲置着没用。”白应初分给他一袋,“我送你到住处。”
姜雨手指无意识抠抠塑料袋,犹豫地说:“不用,衣服不重,我自己拎回去。”
他那小破房间,一把椅子都放不下,实在不适合招待客人。
“不方便?”白应初看了他一眼,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去认认路,以后有急事直接过去找你。”
顿了下,他又说:“蒋齐风应该去过吧。”
姜雨见识过酒吧客人的胡搅蛮缠,也听多了蒋齐风的恶言恶语,却没碰到过白应初这样的,随便几句话就让他生出愧疚,大脑停摆,不自觉满足他的一切需求。
二十几分钟后,两人出现在姜雨出租屋楼下。
这里是几十年前的旧居民楼,被城市规划排除在外,楼层普遍比较矮,墙皮斑驳掉落,黏着许多撕不干净的小广告,顺着街道望去,一墙之外的高楼大厦近在咫尺,仿佛两个世界。
姜雨紧盯白应初的表情,没发觉对方反感的苗头,将人带了进去。
客厅很小,正对门摆着烂个洞的黑皮沙发,黄色的海绵露出来,小茶几边上有两只小板凳。
姜雨看着身高腿长的白应初,静默一瞬,然后把人推进了自己屋。
小房间除了床和柜子,没有其余家具,这里不像卧室,反而更像一个临时居所,随时可以拎包离开。
一米五的木板床上,老式格纹床单被套很有年代感,好在没有暖气的小屋,棉被足够厚实。
姜雨拍拍床铺让白应初坐下,难得局促地说:“我和两位同事合租,房间比较小。”
白应初收回视线,看着他道:“比四人间宿舍舒服。”
姜雨立即想到某个扫兴的人,皱眉:“你还和蒋齐风是室友,能找老师换寝室吗?”
白应初暂时不打算搬离宿舍,蒋齐风有点动静,他能盯着,对姜雨只道:“没关系,我避着他点。”
“哪里需要你避着他。”姜雨挺着小身板,就差掐腰壮气势了:“他要是再敢碰你一根手指头,你告诉我,我收拾他。”
“你经常收拾他?”白应初双手撑在床上,偏了偏脑袋,很随意地说:“听起来很亲密。”
姜雨:“……”
刚攒起来的气势瞬间矮了几分。
他解释:“不是,是把他揍得鼻青脸肿,没什么亲不亲密的。”
姜雨虽然身板小,但打起架来,都是不要命的狠,蒋齐风骨子里懦弱,气势上总是输姜雨一大截。
那时姜雨年纪小,脾气直,两人三两句话不对就打起来了,蒋齐风被揍得狠,后来也不敢和姜雨有肢体冲突。
白应初看着他,评价:“那你很厉害。”
姜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白应初没说要离开,姜雨也没提这事。衣服从袋子里掏出来,小床都快放不下,粗略一看,外套毛衣,加上裤子,大概两三套,一条围巾拧成绳般混在里面。
白应初随手翻出一件毛衣,“试试。”
-
张泉平时这个点早醒了,今天也不例外,他躺在床上刷手机,像在等着什么。
半晌,他耐不住,起床穿衣,打开房间门,在客厅扫视一圈,没见到在厨房忙碌的人,也没闻到饭菜香。
睡过头了?
张泉心想今晚蹭不到姜雨的饭了,转而走进卫生间洗漱,推开门,被里面站着的陌生身影吓了一跳。
“……你谁?”
那人身穿白色短款羽绒服,蓬松柔软,内搭浅色高领毛衣,脖颈围着一条双面格纹羊绒围巾,底下穿着宽松的牛仔裤,像是加绒的,版型很是帅气。
再往下,一双眼熟的凉拖,灰色袜子破个洞,露出大脚趾,冷得正在抓挠鞋底板。
“……”
张泉不是讲究人,也认不出衣服牌子,只觉得姜雨这一身好看,衬得三平米的卫生间都亮堂起来,像有钱人家精心养出来的小少爷,一整个改头换面。
当然,不看那双脚。
张泉靠在卫生间门口,眼看着姜雨沾点水抹头上,捋顺他翘起的毛,对着镜子左转转,右转转,把自己方方面面都欣赏了一遍。
张泉幽幽道:“这位帅哥,买新衣服了?”
姜雨不舍的从镜子上移开眼:“张哥你走路怎么老是不吭声,又吓我一跳?”
张泉:“……”
“不是新买的,收的二手衣服。”姜雨淡定说。
尾音上翘,带了点小炫耀的意思。
“不是吧,二手的还能这么新?”张泉走近瞅他身上衣服。
刚才在房间,姜雨抖开塑料袋,看见床上堆成小山一样的衣服时,也这么想。然后白应初指着衣服上的褶皱给他看,姜雨就信了,也让张泉凑近看。
张泉没想太多,“质量不错,咸虾平台收的?给个链接呗。”
姜雨抿唇笑了下:“找熟人买的,断货了。”
“行吧。”张泉见他没挪位,估摸着还得自我欣赏好一会,转身回到客厅,边说边往姜雨房间走:“小姜,借一下你数据线,我的那个线头断了,充不了。”
他这人大大咧咧,平时进室友房间顶多打声招呼,姜雨一般也不会介意。
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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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了一声,两秒后,突然反应过来。
张泉手还没伸到门把,便见一道身影疾速闪过,然后砰的一声关了门。没一会,门又打开了条小缝,一只手伸出来,举着充电器。
神神秘秘,似在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张泉接了线,有些无语:“藏啥呢你。”
姜雨支支吾吾憋出一句:“我没穿内裤。”
看着重新关严实的红漆木门,张泉:“哈?”
这他也看不着啊。
“空挡?”白应初抱臂坐在床上,视线打量一圈,然后下移,落在姜雨腰下。
衣服衬人,眼前的少年让人生出了焕然一新的感觉,眉眼都鲜亮了几分。
白应初界限感分明,有着淡淡的精神洁癖和圈地意识,最不喜别人碰自己的东西,何况衣服这种私人物品。然而此时他高中时期的衣服穿在另一个人身上,却没什么不舒坦的感觉。
看着很顺眼。
“没,骗他的。”姜雨穿着松软暖和的羊绒棉衣加羽绒服,很快脊背就冒了汗,脸颊红扑扑地看着白应初。
“不想我被他看见?”白应初不等姜雨反应,了然地点点头:“是我见不得人。”
“……”
姜雨也不明白自己刚才那股子心虚劲儿为什么,闻言大大方方道:“那我们去客厅。”
他并没有包养白应初的实感,而且本也没打算对白应初做些什么,所以心里大多数是坦荡的。
“不着急。”白应初面不改色道:“你是我金主,我也只是想知道你身边都是什么人,防着点。”
姜雨听到“那句”金主险些破了功,他端起正经的面孔,脸颊一寸寸染上薄红,“防什么?”
“像我这种渴望吃软饭的人多着,一不留神,容易被撬墙角。”
姜雨脸上的热度没下来过,跟他保证不会出现这事,既然白应初不放心自己,他又老老实实交代:“外面那个叫张泉,我和他关系还行,上上次你送的药,和上次的烧烤,都是他转交给我的。”
提到另一个合租室友,姜雨说他们不熟,除了上班,私下没碰过几面,对方偶尔还和对象去外面住。
白应初静静听完,说:“下次在酒吧指给我看。”
姜雨哦了声。
“还有别的吗?”白应初问。
姜雨孑然一身,又初来乍到,离了蒋齐风这个祸害,人脉关系少得可怜,旁人大抵都不会仔细瞧上他这个土包子一眼,吃软饭也万万不会选中他。
白应初这话有点不对劲,也比以往更越界,他们不是恋人,更不具备占有的资格,乍一听,仿佛在驱赶猎物身边的不稳定因素。
姜雨显然不懂大城市人的弯弯绕绕,被问什么,就答什么。
半个小时后,张泉还是见着了姜雨屋里藏的男人。
白应初留下吃饭,姜雨介绍说是朋友,张泉对白应初熟得不能再熟,朝姜雨挤眉弄眼,然后有眼力见儿的没留下蹭饭。
厨房空间比卫生间大不了多少,站两个人转身的空隙都没有,姜雨没让白应初帮忙,简单煮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
茶几和沙发不怎么配套,两人坐在小板凳上吃面,姜雨扭头看身旁的白应初,对方长腿长手无处安放,浑身气质也和这个小破屋不搭。
白应初学校好,成绩优秀,脸和身材都是顶尖的,原本也不是该住小出租屋的人,是姜雨走了狗屎运,碰上白应初这段时间生活拮据,让他有了可乘之机,用资助的名义让一个大学生陪着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
凝聚在脸上的目光太强烈,白应初侧头,看见姜雨低头吃面的脑袋。
一张脸还没陶瓷面碗大,倒像是碗要将他吞掉。
11. 经验
走在回学校的路上,白应初就收到了姜雨的消息。
上面一张图片,白净的手心托着一枚巧克力。
【姜雨:我在上衣口袋里发现的,能吃吗?】
白应初挑眉笑了下,敲下:【高中的衣服,放两三年了。】
姜雨:“……”
他挠挠头,有点纠结,扔掉还是收起来留个纪念?
见他没回,隔了一会,那边又来消息了。
【白应初:已经吃了?要不要帮忙叫救护车?】
姜雨秒回:【没吃!】
【白应初:我刚吃了一个。】
也不知是手机卡了,还是被气着了,姜雨的信息来得很慢。
白应初回到宿舍,里面没人,他收拾了点东西,带着电脑离开了宿舍。倒不是专门为了躲蒋齐风,这学期快结束了,一些琐碎的事没处理干净。
消息姗姗来迟。
【姜雨:你骗我啊。】
【白应初:嗯。】
“……”
姜雨一把按灭手机,把差点扔进垃圾桶的巧克力剥皮,狠狠咬一口,再次拿起手机准备发点什么,却在黑色反光屏上看见了自己嘴角翘的老高。
他嚼着巧克力,单手托腮坐在小茶几边上,觉得很新奇,以前一点都没发现,白应初这么会气人。
两人草率地定下“资助”关系,似没有影响两人之间的相处,却又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变化。
这周课上完,就要期末考了。
这两天课少,除了在宿舍的那点可以忽略不计的交集,白应初和蒋齐风没怎么碰面,虽说也有偶尔看见蒋齐风那张臭脸,但能掌握对方的动向,倒也不亏。
深夜自习室,白应初抬手搭上发僵的脖颈,按了按,离开前带走了刚送到的外卖。
自习室外开着家24小时便利店,白炽灯照在琳琅满目的商品包装袋上,保温柜温着几盒牛奶和果汁,玻璃门被推开时,门口感应器适时响起:欢迎光临。
姜雨拿着托盘穿梭在卡座和桌椅间,头顶灯光闪烁,光线昏暗,他回到吧台,视线无意间一瞥,看见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背影。
暗色光影在年轻男人身上交叠,勾勒他颀长英挺的身形,留下一片暧昧色彩。
周围视线频频在他身上驻足,犹豫着想上前搭讪,但对方帽檐压得太低,明显拒绝交流。
姜雨看得入神,措不及防对上男人偏头看过来的眼神,帽檐下的眼睛漆黑深邃。
“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姜雨凑上前,看见白应初面前放着一只空杯,像个笨拙的搭讪者:“还想再喝一杯吗?我请你。”
白应初指了指身旁高脚凳,姜雨这才发现上面放着一只大大的购物袋,系着口,看不清装了什么。
“我想去你休息的地方。”白应初说。
他说的自然而然,仿佛是需要被姜雨领到私人地盘的家属。
姜雨抓着购物袋的手紧了紧,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像个怀揣宝物的小贼。
“啪”的一声,休息室的灯亮了。
上班时间,酒吧员工很少进来,客人少的时候,在外面随便挑个卡座摸鱼,比来这方便。
姜雨坐在沙发上,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手里捧着浓稠的海鲜粥做夜宵,身前小桌放着一盒插上吸管的温热牛奶,购物袋里装满了姜雨基本不会主动买的零食。
“买这么多。”姜雨从零食袋探出脑袋。
白应初点头,“你给的零花钱,用光了。”
姜雨挥手:“没事,那点钱不经花。”
姜雨吃饭的速度很快,每次都是一大口,腮帮子吃得鼓起来,没两分钟就把分量不小的一碗粥喝光了。
刚被白应初催促喝掉牛奶,眼前就多了包拆开的零食,咸香的奶酪味触动鼻尖。
“试试这个。”白应初在投喂中发觉了乐趣。
姜雨应接不暇,忙不迭往嘴里填了一个,芝士奶酪小饼干酥脆爽口,在姜雨口腔咔滋咔滋响。
白应初手里托着饼干袋:“好不好吃?”
姜雨卖力点头:“你尝尝。”
食欲很容易得到感染,白应初正准备去拿,姜雨就急匆匆伸出手杵到白应初面前,干净清瘦的手指捏着一块小饼干,递到白应初嘴边,他愣了下,没张嘴。
“我用湿巾擦过手了,干净的。”姜雨催促。
老实人一旦付出了信任,就不懂得距离感。
白应初顿了两秒,低头咬住,没滋没味的。
姜雨问:“怎么样?”
白应初没什么表情地说:“一般。”
他把手里拿着的东西塞给姜雨,姜雨没得到分享零食的乐趣,也不失落,转而去扒拉其他零食,嘴里念叨:
“这些你挑喜欢的带回去,别把钱都花给我了。”
“来之前我都尝一遍了,没喜欢的。”
姜雨被零食袋迷花了眼,哪种都喜欢的不行,闻言嘀咕:“全都不喜欢?这么挑剔啊。”
白应初不咸不淡道:“那谁不挑,蒋齐风吗?”
“……”姜雨觉得他太敏感,福至心灵地避开那个名字,“是我,我什么都吃,都留给我。”
第二天上午,白应初的课刚结束,微信就收到了来自姜雨的大额转账,三千块的资助费。
姜雨一个月到手工资五千五,大半给了白应初,已经被蒋齐风这种人骗过一次,还没点防备心,白应初真是少见这种傻子。
白应初握着这笔钱,头回有种被包养的实感,连带着手机也变得沉甸甸。
紧接着,不怎么精明的金主发来了消息。
【姜雨:钱你该花就花,别省着】
【姜雨:买自己喜欢的】
着重强调最后一句。
白应初收了人家的钱,自然听话,当天下午就去了一趟商场。
于是,姜雨顶着一脑袋乱毛打开房门,看见拎着大包小包的白应初时,迷蒙的眼睛眨巴了下,以为自己没睡醒。
“你干什么来了?”
白应初淡定道:“把超市搬你家来了。”
姜雨:“……”
他身上披着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腿上是松垮垮的老式秋裤,正蹲在地上整理购物袋,像是误入什么百宝箱,里面丰富的程度又让他惊了下。
昨天是夜宵零食,今天是生活用品,棉拖棉袜,洗菜的橡胶手套,还有一只拆了包装的吹风机,姜雨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出了点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凉拖,心底涌上了一股暖流,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姜雨脸蛋红扑扑的,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嘴笨不知道怎么表达,只会说:“你对我太好了。”
杏眼直勾勾地盯着白应初,里头的光亮似要把人灼伤。
白应初眼皮一垂,隔开那道视线,“给金主献殷勤,应该的,别人也都是这么做的。”
姜雨没穿外裤,腿有点冷,他盘腿上床,拉过被子盖着,白应初坐在旁边,他的腿隔着棉被碰着他。
姜雨没见识的蹭过来,特别好奇:“那你说说别人怎么做的?”
白应初看了眼两人挨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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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随口说:“有眼力见儿,会哄着捧着,在金主开口前就满足他需求。”
姜雨自动把白应初口中的金主代入到自己身上,不禁飘飘然。
“还有吗?”
“那些脾气臭的,只会伸手拿钱的,没人要。”白应初说着,刻意看他一眼。
这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姜雨快速眨了眨眼:“……哦,确实。”
他暗自给蒋齐风又记上一笔。
“所以,把金主给的钱用在金主身上,伺候好金主,不愁以后没钱拿。”白应初毫不避讳:“但对于金主来说,花钱养人,图的不就是提高生活质量?”
姜雨被忽悠着连连点头,白应初总是冷冷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话少,偏偏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就很容易让人相信。
于是,在他口中,不正经的金钱交易仿佛变得简单又透明,理所当然得让彼此都受益。
姜雨眼珠转了转,又往白应初身边凑了凑,身上的羽绒服衣摆宽大,盖住了白应初手臂,过近的距离让他稍微后仰。
姜雨身上和床上都有股淡淡的洗衣液味道,被饱满的阳光晒过,干燥清爽,白应初鼻尖微动,想起了那个傍晚,弥漫在寝室的橘香。
“你这么有经验。”姜雨假装不经意打听,“以前跟过很多人吗?”
白应初不动声色再次朝旁边退了点:“前几天刚研究出的经验。”
姜雨没察觉,又说:“那上一任……”
编一个谎要无数谎来圆,白应初半晌才道:“那是第一次,做不到这份上,就被换掉了。”
姜雨眼睛弯了下,抬手揉揉鼻尖,挡住上扬的嘴角。
“还缺什么告诉我。”白应初过了那个话题。
他一顿,“当然,你要是觉得我插手不舒服,不想说也没关系。”
姜雨:“……”
“你看着买,钱不够再找我要。”姜雨瞅瞅自己的小破房间,什么都缺,大件一个放不下,想换房子的念头又蠢蠢欲动。
他怕白应初又往他这儿送东西,细数自己不缺的地方:“衣服是一点都不缺,大件都好几套了,棉拖袜子你送了新的。还有围巾,你给那条我很喜欢,就是平时上班很少戴。”
白应初静静听着,目光在他身上打量,姜雨顺着他视线,看见露在被子外面,裤腰提很高的灰色秋裤。
款式老气的老头秋裤,穿久了,棉质面料被水洗摩擦,变得很薄,松垮的地方堆叠在一起,拉直了能透光,穿着不怎么舒服。
姜雨再朴实节省,被这样盯着还是感觉脸上无光,默默把被子往上捂了捂,“秋裤也有好几条,能换着穿,烂了我就扔。”
白应初:“其它——”
“秋衣啥的也够穿,别在我身上费功夫。”
说完,姜雨打了个喷嚏,把自己被窝里塞了塞,感觉领口处钻进了一缕风,凉飕飕的。
今天气温接近零度,但架不住天气好,中午日头盛,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姜雨中途醒来开了窗,留点缝透透气。
现在是下午四点,残阳透过木框玻璃,照在冰冷的地板上。
白应初起身,“我去关窗。”
姜雨视线跟着他,看向落日余晖下,窗外窄小的阳台。
他想起什么,蓦地伸出手:“等等——”
白应初关窗前抬头看了眼。
阳台晾衣绳上,一条松垮垮的深蓝内裤随风飘扬,有夕阳从中穿过屁股位置的破洞口,在地板上印下一个明晃晃的圆形光圈。
白应初:“……”
姜雨:“……”
12. 课堂
屋里一片静谧,落针可闻。
他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不缺。
烂了扔了……
结果转头就被人看见一条烂到透光的内裤。
姜雨脸红得跟被人现场剥光衣服似的,恨不得整个人缩进被子里。
白应初轻咳一声,抬手关上窗,又回身看了眼,压下眼底的笑.
“有针线吗?”他问。
姜雨:“啊?”
“不想扔的话,我给你缝上。”白应初侧身指了下窗外。
“你还会做针线活啊。”姜雨捞过床边叠放的裤子,慌里慌张套腿上,“还是不用了。”
让人给缝内裤,那多难为情。
他把羽绒服拉链拉好,领口整了整,还是体面人。
白应初垂眼。
裤子穿反了。
白应初:“应该不难,针往里戳几下,用线收住。”
姜雨脑海瞬间浮现白应初冷漠扎针的画面,僵硬了下,微微收紧双腿。
“你学习的手,不能干这种粗活。”
姜雨快速说完,三两步来到窗边,推窗收内裤,揉巴一团投掷垃圾桶,一气呵成,不到十秒。
“解决了。”他镇定拍拍手,欲盖弥彰地说:“我别的内裤不这样。”
白应初随意嗯了声。
“你不信?”姜雨仔细看他。
白应初目光停在姜雨下半身,“你现在穿着的舒服吗?”
“还行。”
“那就不用脱下来展示给我看了。”
姜雨:“……”
这段时间白应初的注意力全放在姜雨那儿,在学校接到魏涛电话时白应初愣了下,才想起来两人一个多月没怎么联系了。
“利用我挡完桃花,提裤子不认人了?”魏涛嘴叭叭的:“给你发消息你敷衍,找你玩也不出来,是不是想始乱终弃?”
白应初想起上次和他酒吧做戏那事,笑了下:“改天请你吃饭。”
“我缺那顿饭?”魏涛说:“出来玩呗,我期末考都结束了,憋死老子了。”
白应初:“过两周,我找个时间。”
“别过两周啊,其实吧,我这回真有急事找你。”
白应初估算了下时间,按照原来的轨迹,蒋齐风也快到了美梦破灭的时候。
蒋齐风自以为傍上白富美,实则不然,对方是比他要高级的杀猪盘,他一股脑陷入其中,拿着近两年从姜雨手里搜刮来的钱砸进去,即将债台高筑,深陷泥潭。
若他是一般人,未来就没什么盼头了,但蒋齐风是人渣主角,因为这段挫折经历,他的心性和演技大幅提升,后来得到真正富婆的青睐,逆风翻盘。
但在他深陷谷底的时候,姜雨是他频繁骚扰的对象。
魏涛连叫了白应初两声,他回神,跟对方约了周日。
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抱着书从教室涌出来,白应初肩膀被人拍了下。
“下午前两节没课,打球去?”陈淼从人流中挤过来,两人一起朝食堂走。
白应初低头滑动手机,闻言应了声。
陈淼脑袋凑过来看,白应初按灭屏幕,放下手机。
陈淼没看清,大致是个购物软件,没放心上,压低声音道:“这两天除了睡觉时间,都没见着你人,你躲他别躲我啊。”
“犯不着我躲。”白应初一顿,问:“他这几天没往外面跑了?”
“之前逃了几节专业课,怕挂科,心无旁骛学习呢。不过我怀疑是被你激着了。”陈淼低骂一声:“还好考完就放假。你俩吵个架,搞得我郁闷死了。”
“不是吵架。”
陈淼惊讶:“到底发生啥了,这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好歹做了这么久的室友,陈淼人不算讨厌。
白应初脚步一停,看着陈淼,脸上没什么表情,“好比我抢了他老婆,他能跟我握手言和?”
“操!人干事?”陈淼大惊失色。
“你信吗?”
“……”
白应初翻了两节课购物软件,没找到能买的东西。
姜雨的钱在他手上,白应初头回干这种骗人钱的事,心里不踏实。
送东西的痕迹太明显,每次拐弯抹角打听,得到的答案就是“都行”“不缺”,让人摸不清他的喜好,藏得严实。
都行的人,往往最难对付。
姜雨合租的小间里没有空调暖气,浴室条件也不太行,唯一的优点是离工作地点近。
况且想要姜雨彻底摆脱蒋齐风,换房子是硬性需求,但也不能着急。
总不能买几盒内裤送过去,那太过了。
篮球馆内,中场休息,陈淼掂起球衣往里看:“靠,这才几天没运动,腹肌没了!”
“你个小鸡崽儿,啥时候有腹肌了?”
“滚啊。”陈淼气急败坏。
有人手贱过去拍了把,几个人闹一块到处乱摸。
“待会别走了,上强度,多来几小时。”
“哪能,老教授最爱点名了。”
白应初没看旁边辣眼睛的一幕,拧开瓶盖灌了口水,身侧长凳上的手机震动了下。
【姜雨:下午还来吗?】
白应初看了眼时间,不到两点,直接弹过去一个视频。
姜雨已经穿戴整齐,把客厅和房间的地板拖了两遍,边边角角陈年污垢都没放过,做完家务,发现离上班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无所事事到有些无聊。
接通视频,年轻男人的脸清晰出现在屏幕上,自下而上的视角,率先看到的是修长的脖颈,突出的喉结,锋利骨感的下颌线。
白应初神情放松,垂眼睨过来的模样,懒洋洋的,瞳仁颜色很深,带着穿透人心般的锐利。
因为打球的缘故,他脖子处积了点薄汗,隔着屏幕,微微反光,有种难言的性感。
姜雨喉咙不自觉滚动了下,有一瞬的失语。
白应初手肘撑在膝盖上,垂眸:“看什么?”
姜雨定了定神问:“在打篮球?”
白应初“嗯”了声。
他打开前置摄像头,缓慢移动,篮球场全貌和那几个扎堆凑一块的男生出现在姜雨眼前,很快,镜头又切回白应初的脸。
“几点醒的?”白应初问。
屏幕里的人没扎苹果头,长长的刘海往上翻,蓬松地分布在额前,不凌乱,很有型,配上那张俊俏的脸,很亮眼。
看得出是特意抓出来的发型。
“一点多就起了。”姜雨说,“今晚来找我吃饭吗?”
他习惯性问了句。
前些天他们都在一起吃晚饭,做饭还要提前买菜准备,白应初帮不上忙,干脆和姜雨出门吃,附近几家馆子快尝了个遍。
这对姜雨来说是难得的体验,不论是饭馆,还是身边有白应初这个人。
白应初没答,在姜雨脸上看了好一会,才说:“再去睡两个小时。”
姜雨一双圆溜眼眸神采奕奕:“我不困,睡不着了。”
“你每天睡眠时间不到八小时。”白应皱了下眉,“有黑眼圈,很重。”
姜雨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忍住去照镜子的冲动,立即说:“我等会儿就去补觉。”
“至少睡满七小时。”白应初强调。
姜雨点点头。
“别应付。”白应初淡声说。
姜雨再点头,然后想起什么,“遇到特殊情况,能申请少睡点吗?”
白应初:“遇上了再说。”
姜雨老实的性子似乎就体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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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在自己人的范围内,他身上没有一点尖锐之处,柔软到乖顺的地步,似兔子一般懵懂,容易掌控。
而白应初也并未察觉他的越界,无意间流露出掌控欲,如不知何时埋下的种子,日渐一日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
“那你今天什么时候来?”姜雨又问一遍。
有人喊了白应初一声。
白应初站起身,对姜雨道:“两小时后有一节课,结束是六点半。”
姜雨晚上八点上班,两人一起吃晚饭时间倒是够的。但以往蒋齐风总会拿这个借口推脱。
姜雨声音低下来:“哦,那就不——”耽误你上课。
白应初:“最后一节课难熬,能来陪我上吗?”
-
寒假前的最后一节课,课堂上的氛围躁动,教授也不像平时一样要求严,放了水。
白应初坐姿随意,向后靠着椅背,余光落在身旁坐姿端端正正的小学生身上。
也不知道听没听懂,认真的态度摆在那。
姜雨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低学历小学渣偷摸混进大学课堂,心里虚,身体就绷的更紧,腰背挺直,双手叠放桌上,甚至觉得前排同学都在扭着脑袋看他。
教室最后一排座位向来是最抢手的,坐得满满当当,大多低头捧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听讲。
白应初单手扶额笑了一会,姜雨都没发觉,他这副乖乖牌,昂首挺胸的模样,在最后一排“鹤立鸡群”。
姜雨不是错觉,因着白应初的缘故,前后两排的学生都在不着痕迹地打量两人。
两人都没察觉,他们今天穿了同款羽绒服,黑色和米色同桌,一眼看去就是情侣装,分外惹眼。
前排几个同学偷瞄了一会,发现两人没什么互动,仿佛只是一个无意和校草撞衫的普通同学。
白应初放下装模作样的笔,胳膊往右边移,碰了碰姜雨,低声:“无聊?”
姜雨摇摇头,嘴抿得紧,也没看他。
白应初似找到比听课有意思的事,他动动腿,膝盖磕碰上了旁边的人,吓得对方立即缩了一下。
姜雨僵硬转头,眼神询问。
干什么?
白应初歪了下脑袋:“放松,你现在很显眼。”
姜雨:“……”
挺直的脊背默默塌了点。
讲台上教授用了扩音器,不停歇的授课声压过了某些人说小话的噪音。
白应初眼底笑意一闪而过,“忘了告诉你,这个教授有提问的毛病。”
不知是不是应了白应初的话,下一秒,姜雨就和精神矍铄的老教授对上了视线。
‘最后排那个穿白羽绒服,头上有个小揪揪的男生站起来回答一下。’
脑海飘过这样一句话,姜雨想也没想,一股脑扎进白应初怀里。
拉链敞开的羽绒服给他提供了一个刚刚好的空间,他的脸紧紧埋进白应初的腰上,露出半颗毛绒绒的脑袋,堪堪被课桌边缘掩盖。
像只避风的鹌鹑。
“……”
白应初腰腹陡然紧绷起来,“你在干什么?”
“我躲躲。”姜雨嘴唇蠕动,小声:“你别说话。”
头埋得更低了,脸颊贴着小腹,压低的声音隔着一层薄毛衣,在白应初腰间轻微震动,似有若无的呼吸莫名烫到灼人。
白应初抬手推了推,没推动,却引发了反效果,姜雨手臂悄然钻进白应初外套里,箍住了他的腰。
许是白应初怀里的温度太高,姜雨感到脸颊发热,呼吸都有些窒闷。
老教授的声音还在继续,两分钟后,他不负众望地喊了两个人起来回答问题。
念的学号。
白应初眼眸暗沉,手掌握住鹌鹑后颈,语气威胁:“姜雨。”
13. 很凶
最后一节课结束,教室散场很快。
学生从各个教室涌出来,背着书包,抱着课本,洋溢着青春校园气,走过干枯梧桐树下的长椅时,又带了点青涩的浪漫。
姜雨看过去的时候,眼底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羡慕。
刚才在教室的那一番举动,浪费了他精心打理的发型,小辫松松的,歪到了一边,脸颊两侧的头发因为蹭了毛衣产生静电,翘得几乎要飞起来,配上他表情,充斥着无辜感。
白应初指尖微动,按捺住想揪他头发的冲动。
姜雨偏头,视线正对着白应初胸前羽绒服,原本敞开的地方,拉链紧束领口,只露出一截毛衣领子。
“吃什么?”他有时候不合时宜的心大,把教室那会儿头皮发麻的感觉当成意外。
白应初淡淡道:“自己选。”
前几次都是白应初安排,这次直接扔给他。
姜雨点点头,没察觉他语气里的微妙不对劲,也没了刚入校园的拘谨,四处瞧了瞧,顺着学生的流向看去。
A大后门有一条商业街,街道右侧连着小吃街。傍晚灯火通明,商贩的小推车一辆挨着一辆,食物的热气氤氲,香味四溢。
姜雨捧着一碗烤土豆,另一只手拿着几根串串,嘴唇被辣得泛红,在夜市的灯光下,似涂了唇膏般饱满滋润。
两人沿着小摊边逛边吃,白应初挑着尝了几样,多半进了姜雨的肚子。
姜雨突然停了下来,把串串放进纸碗里,说:“你帮我拿一下,我去买个烤红薯。”
白应初:“……”
在这之前,姜雨已经吃了份红糖糍粑,手抓饼和一碗分量不小的砂锅米线,人长得单薄,胃口出人意料的大。
烤红薯的炉子在街头不远处,姜雨的身影一直在白应初视线内,不到一分钟,姜雨捂着一只纸包走过来,接过白应初手里的小吃,把烤红薯给他。
烤红薯滚烫的热意抵在手心,白应初挑眉:“给我的?”
姜雨扎了只小土豆进嘴里,唔了声,“这个表皮烤焦了,里头会更香。”
一路上白应初对别的不怎么感兴趣,却多看了几眼烤红薯炉子,姜雨没放过这点小细节。
白应初把红薯掰成两半,橙红软糯的内陷冒着热气,香甜弥漫,递给姜雨半只,姜雨没接。
白应初:“你不吃?”
姜雨看了眼,摇头。
白应初剥开了一层烤焦的皮,低头咬了口,说:“有股焦糖的甜,以前没吃出这个味道。”
姜雨的视线黏在上面,嘴唇动了动,“那我尝尝。”
白应初眸中笑意一闪而逝,正想将另一半递给他,手边忽然多了只毛绒脑袋,姜雨低头,就着白应初的手咬了一口,发尾擦过他手背,带来一丝泛着凉意的痒。
姜雨抬起头,舔了舔唇,黑色瞳仁映着夜市的暖光,“好吃。”
半只红薯两边的牙印一大一小,坑坑洼洼的,白应初看着,轻微蹙了下眉。
不是嫌弃,单纯不习惯。
就像不习惯姜雨脸贴过来的温度,如长年累月筑起只容一人的巢穴,在这个暖冬里漏了风,被人钻了空子。
身侧的脑袋再次蠢蠢欲动,白应初眼疾手快,姜雨凑上来时,一手抓住他后颈的围巾,将人拎远。
姜雨手腾不出空,伸着脖子:“不让吃啊?”
白应初:“嗯。”
“那我自己再买一个。”姜雨作势做走,余光瞥着白应初。
“去。”白应初淡声说,没拦着他。
姜雨:“……我又不想吃了。”
两人继续朝前走,白应初突然问:“你跟别人也这样?”
姜雨茫然:“什么样儿?”
白应初很轻地皱了下眉:“算了。”
他没再搭理姜雨馋虫似的目光,面无表情地吃完,把装烤红薯的纸袋揉成一团,塞姜雨手心。
姜雨还是很认真回答了。
“……没和同事一起出去玩过,也没给蒋齐风买过烤红薯。对了,他之前让我跑腿买板栗,我没买。”
他答非所问,白应初眉头却不易察觉舒展开来,“为什么不买?”
“就不乐意买。”姜雨说。
他这个跑腿的虽然老实,却不是任人操控木偶人,糖炒栗子一斤大几十,他不乐意买给蒋齐风吃。
五分钟后,两人走到小吃街尽头,白应初手里多了一袋新鲜出炉的糖炒栗子。
冬天的夜晚降温快,即便手里都有热乎的吃食暖着,姜雨露在外面的指头还是冻得发红,他自己一点没察觉。
送白应初回学校的路上,身侧是三两结伴的大学生,姜雨仿佛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短暂地融入其中。
解决完小吃,姜雨站在校门口,用白应初递来的湿纸巾擦干手指。
“我回店里了。”姜雨说。
白应初:“嗯。”
也许是吃得太撑,步子都有些拖沓,姜雨转身走向公交站。
白应初正要返校,余光不经意扫过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姜雨。”低沉冷淡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姜雨耳朵支棱了一下。
白应初今天叫了两次他的名字,他都很喜欢听。
来不及回头,手臂被人从身后一拽,重心不稳,姜雨趔趄撞进了一个冰凉的怀抱,脑门贴着男人下颌,温热的呼吸扫过眼皮。
高大的冷杉树影遮挡了两人的身形。
白应初从蒋齐风的背影收回视线,低头,姜雨杵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冰雕似的。
“脸怎么了?”他问。
红得跟喝酒上头似的。
姜雨抬起脑袋,手捂住脸,热到发烫。
“被你衣服冰着了。”他眼神闪了下,问:“你喊我做什么?”
白应初不知从哪掏出一只小巧的护手霜扔给他,“拿着,擦手的。”
姜雨冬天手搓衣服,即便有温水,手背皮肤干燥泛红,指甲盖周围长了一圈倒刺,天气再冷点就会长冻疮。
他平时糙惯了,加上在酒吧上班有暖气,没想着照顾自己这双手。
但他也不是一直都这么糙的,以前他妈还在的时候,没少吵着他抹护手霜,他那时候很懒,嘴上说着知道了,身体迟迟不动弹。
想到这里,他低落的情绪转瞬即逝,很快美滋滋地旋开盖,挤了一坨在手背,刚要揉开,眼睛往旁边瞄了瞄,然后飞快蹭了下白应初垂落在身侧的手。
冰凉的触感一触即离,白应初反应过来,手背已经多了一小团白色的膏体,像抹化不开的白色颜料,存在感难以忽视。
他垂眼看姜雨,眼帘半阖,显出几分冷淡来,没说话。
姜雨一无所觉,乌亮的眼眸亮亮的:“挤多了,给你匀点儿。”
不多时,两人的手上染上了同样的气息,如寒冷的雪霜落在手心融化了,余下清冽淡香。
回去的路上,白应初拨了个号码。
“应初?”对面女声沉稳中带了点惊讶。
“小姨,最近身体怎么样?”
寒暄几句,白应初说:“我想了解高中生休学转学的事。”
周日晚上九点半,一辆红色卡宴出现在酒吧门口,钥匙扔给泊车服务生,魏涛下了车,边走边打电话。
“怕你放鸽子,老子自己来了,就之前那家微光酒吧。”
白应初:“……你先从那出来,我马上到。”
魏涛纳闷:“你提前订了别的地方?”
半小时后,他和白应初坐在酒吧对面的一家饭店,盯着桌上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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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腾的野山菌鸡汤,狐疑:“你不是最讨厌这些菌子吗?”
桌上还有别的菜,白应初说要帮人打包,顺便选了这地方,魏涛今晚没喝到酒,吃了顿营养汤,胃却好受不少,因着有事要说,把这点小细节压下了。
“我爹逼我去公司当牛马,不然就要把我打包送国外,这哪成?我忙着呢,没时间应付他。”魏涛说:“你这附近不是有套房么,寒假收留收留我呗。”
白应初跟魏涛他爹见过几面,老头年纪大了,性子古板,魏涛是老来得子,急于求成想让他做出点成就。
白应初:“你能忙什么,忙着和十个八个姑娘谈恋爱?”
“又不是同时……你重点搁哪儿呢,我要是住你那儿,我爹肯定不会上门逮人。”
魏涛这人做兄弟倒不错,但在感情方面是个浪荡子,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
白应初和魏涛从小到大的交情了,这点事不至于不答应:“最多住一周,寒假前离开,别带人进去。”
“放心,就给我打个掩护。”魏涛喝了口汤说,畅想道:“到时候你创业开公司,我做大股东,有成绩给老头子交差,我就彻底自由了。”
白应初不关心他自由:“房租要两张金业黑卡。”
晚上十一点多,在酒吧上班的姜雨接到一个电话。
“外卖到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雨抿嘴一笑:“马上就来。”
服务生休息的时间是岔开的,姜雨本想把白应初带进休息室,跟自己一起吃,没想到被拒绝了。
白应初:“我来送饭,不多留。”
姜雨差点忘了自己是酒吧打工的,和大学生的作息是不一样的,闻言点点头说:“是很晚了,你回去休息,以后也不用亲自送。”
白应初察觉到他情绪很轻微的起伏,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儿,摸了摸大衣口袋。
“伸手。”
姜雨听话摊开手,手心多出一个小小的正方块,和那天在衣服口袋发现的巧克力一样。
姜雨其实对巧克力的兴趣一般,带着苦味的东西他总吃不出好赖,可不知为什么,收到这块,他有些酸酸的心脏,忽然变得充盈而饱满。
他看向白应初。
两人站着的地方离舞池远,灯光很暗,姜雨却能看清白应初的脸,他皮肤白,在昏暗的光线里泛着冷调的白。
姜雨忽然朝白应初靠近一步,毫无预兆地抬起手,在碰到白应初脸的前一秒,手腕被不轻不重地捉住,热麻麻的触感传来。
“当着我的面偷袭?”白应初说。
姜雨:“没。”
白应初挑眉,他没放手,姜雨也没后退,他等着他解释。
姜雨手上没得逞,反而将脸凑了过来,白应初呼吸一滞,正要说什么,就听姜雨充满无辜的声音道:“你眼睫毛粘眼角了,我没看错。”
白应初:“……”
他微眯起狭长眼眸,将姜雨这张脸上的表情看了个遍,眸底暗光浮动。
“姜雨。”
“啊?”他下意识挺直腰板。
“你是直男吗?”
低沉的嗓音带着质问的冷意。
姜雨心下一跳,瞪大眼睛说:“不,不是啊。”
白应初冷冷松手,拉开两人距离,转身就走。
姜雨:“你睫毛——”
他声音在身后有些吵,白应初脚步加快,身影消失在酒吧入口。
姜雨怦怦乱跳的心脏缓和些许。
仿佛是错觉,白应初刚才那个眼神,和平时截然不同,很凶,很有压迫感,像要揍人的前兆。
可是……
很带感。
姜雨垂下的眼睛掩盖了自己不曾察觉的炽热,摊开另一只手,攥在手心的巧克力变了形。
14.喂我喝
入冬已经一个多月了,第二场雪迟迟未到,干燥的风吹遍了整个A市。
期末考持续了将近半个月,考试分布比较散,白应初不算忙,去酒吧找姜雨的次数却少了很多。
这些天他避无可避地跟蒋齐风碰了几次面,意外的是对方很沉得住气,对期末考的态度和平时判若两人,没了那股浮躁和不长脑子的蠢样,想来这种人只会为自己在意的东西费心,看不上的,利用价值低的他不耐烦装。
考完试,陈淼不急着回家,嚷嚷着回家前一定要跟白应初喝两杯。
陈淼翘着二郎腿坐桌前,在大群吐槽几句考试的事,再一抬眼,看见桌上多了一张黑卡。
陈淼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一眼就认出某高端会所标志,豁然捂住胸口后退:“如果这是你的手段,我也不是不能从。”
“少玷污我。”白应初:“还有一张,替我给他。”
他朝蒋齐风的位置抬了抬下巴。
陈淼犹豫道:“说实在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大蒋这段时间性子确实有些古怪,你也不用做到这份上。”
就蒋齐风对白应初使阴招那德行,白应初过后不计前嫌送高档会所的卡给他享受,陈淼觉得匪夷所思。
“你随意。”白应初淡淡道。
他这样说,陈淼自然不能将两张卡都攥在手里。
两人谈论的话题中心蒋齐风此时却不在学校,而是在市中心某个豪华小区楼下。
保安亭曾登记过他的名字,对他的再次来访轻易放行。
蒋齐风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意气风发的模样仿佛是这里的业主。
酒吧散台区离舞台近,摇晃灯光和舞姿几欲迷人眼。
白应初胳膊搭在台面上,指尖百无聊赖地滑动两下玻璃杯,底座碰撞大理石台面的清脆声瞬间淹没在空气中。
陈淼拎着酒杯逛一圈,回来兴致勃勃对白应初说:“我看到一个漂亮小姐姐,要不要请她喝酒?”
“去。”
陈淼:“人家要看不上我咋办?那多尴尬啊。”
白应初:“我替你去。”
“靠!你可别,留条活路给兄弟。”
两分钟后,陈淼扭扭捏捏地去。
五分钟后,他窝窝囊囊地回来,散台处已经找不到白应初的身影,空掉的酒杯折射出漂亮的彩光。
白应初去了趟卫生间,今晚多喝了两杯,没什么醉意,只是心情说不上好。
从卫生间回廊拐出来,没走几步,白应初的胳膊被碰了下,回头发现姜雨夹着托盘,不知什么时候跟在他身后,目不转睛看着他。
见他终于发现了自己,姜雨眼睛弯了下:“我早就看见你了。”
“嗯,在那边坐了会。”白应初说:“晚饭吃的什么?”
姜雨:“炖了芋头排骨汤。”
“喝牛奶了吗?”
“喝了。”
姜雨有问必答,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白应初揉了揉眉心。
“这么听话。”他说。
姜雨老实巴交道:“知道你为我好。”
白应初上前一步,低声说:“没有金主的派头。”
姜雨忽然倾身,鼻尖使劲嗅了嗅,“你喝酒了。”
他像是在白应初身上发现了不得的事,感到很新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那金主该怎样做才有派头?”姜雨虚心求教。
白应初缓慢阖了下眼帘。
见不着人的时候,觉得无聊。
现在人在眼前,又不是很舒坦。
白应初散漫一笑,“你说呢?”
姜雨被那笑晃得一怔,脑里蓦地闪现一个画面,脸腾地红了,双眸发亮,“我见识少,但也知道一点儿。”
“嗯?”
姜雨挠挠脖子,眼神飘忽:“要你配合,行不?”
白应初微微一笑:“要求你随便提,不然我白拿钱不办事,心里过意不去。”
姜雨拽着白应初就往休息室跑,把人往沙发上一按,“你等我。”
语气带了点小雀跃。
白应初仰头背抵在沙发,闭上眼,喉结轻轻滚动了下。
不到五分钟,姜雨去而复返,手里捏着一只装着橙色液体的马天尼杯,做贼般反手锁上休息室的门。
他慢吞吞走到白应初身前,酒杯递到白应初面前,含糊道:“就像那次……喂我喝一口就行。”
白应初:“什么?”
“喂我喝。”
“……”
连酒杯都复刻了。
“我就要这个。”姜雨红着耳根,淡然道。
当初白应初伺候那男人喝酒,姿势亲昵,毕恭毕敬,那一幕太刺眼,在姜雨心里扎了根,生出了独占欲。
别人有的,他也要有。
白应初低头轻嗅杯口,一愣:“不是酒。”
姜雨正正经经地说:“喝酒误事儿,我点的橘子气泡水。”
白应初眸光复杂,那点不知名的情绪又涌了上来,如附着杯壁的一颗颗透明气泡,在姜雨所在的空气范围内,无声无息地炸开。
他轻拍身边位置,淡声说:“坐。”
话音落下,仿佛开始的讯号,姜雨呼吸紧了紧。
身侧皮质沙发塌陷,白应初抬起的手搭在姜雨后颈,指腹一捏。
姜雨被迫仰起脸,慌乱地睁圆了眼,和白应初对视上,喉结上下滑动。
白应初:“张嘴。”
冷淡的声线并不强硬,却抵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更何况姜雨已经是一滩浆糊,只会听从指令。
白应初侧身靠过来,气息陡然逼近,姜雨瞳孔印着他清俊面容,眼神失了焦,仿佛下一秒白应初就要亲上来,然而只有冰凉的玻璃杯抵在嘴边。
“……”
姜雨抿了两口,气泡在舌尖跳跃,似短暂丢失了味觉,木愣愣的表情,心脏却在狂跳。
空气中萦绕着无形的暧昧丝线,将两人缠绕。
浅色的唇瓣因为玻璃杯的按压变深,水珠不可避免地从唇边滑过,带过一抹水光。
“嘴角溢出了。”白应初轻声提醒。
姜雨探出舌尖去舔,白应初的指尖却在这时递过来,比他更快将水渍揩掉,姜雨舌头在他指腹一扫而过。
白应初挑眉:“你舔我?”
他手指捏着他下巴。
姜雨心虚,慌张道歉:“不,不是故意的。”
说话舌头都捋不直了,似闷了口二锅头。
“还喝吗?”
“够了。”他把下巴从白应初手中解救出来。
白应初松了手,撤开距离,放下玻璃杯。
无形的重压倏而消失,姜雨呼吸顺畅几分,不自觉咬了下唇,神情恍惚。
被动承受比远比碰触更有冲击力,姜雨说不清缘由,嘴唇和被后颈皮肤上的异样感难消。
迟钝的人快遭不住了,被白应初拎着铲子的程度,撬开了敏感神经。
“评价一下。”白应初唇角微扬。
姜雨屁股底下仿佛扎了根针,坐立难安,红着脸硬邦邦道:“满分。”
“感觉呢?”
“……很好。”不是一般的好,难怪都想当金主。
姜雨也是个大俗人,抵挡不了美色诱惑,以至于将气泡水喝成了烈酒,刺激得心脏疾速失衡。
他若无其事地问:“那个男的,你对他也是这样做的吗?”
白应初懒懒笑了下,“上次是第一次练手,酒洒了大半。”
他想了想,补充道:“没肢体接触。”
姜雨嘴角止不住上翘,又想忍,表情一度变得十分鲜活。
陈淼在酒吧遇上了一波拼酒玩骰子的同学,果断加入其中,玩到半夜,喝得走路都不稳了还不忘给白应初打电话,不让那些人送,口齿不清的说自己有人接。
白应初在附近酒店开了两间房,把陈淼扔进去,自己留了间,随后又回了姜雨那儿。
他不放心。
原文里,蒋齐风走投无路,能从姜雨这里搜刮来的钱不过杯水车薪,便去那个女骗子经常出入的会所蹲点,企图能逮住人。
期间这段曲折的过渡期,蒋齐风颓废潦倒,精神状况堪忧,不小心得罪了一位惹不起的贵客,最后为了赔罪,听闻那位喜欢玩男人,慌不择路把姜雨骗过去。
那个会所就是金业,白应初从魏涛打听过,符合原文的贵客,便是A市有名的房地产大亨陈厉方。
书中蒋齐风被轻易放过,不是因为姜雨讨得了男人的欢心,而是对方欣赏姜雨身上的狠起来不要命的劲儿,后来就没追究。
如今蒋齐风尚且人模狗样,即使被骗,也不会迅速衰败消瘦,以他的性子,拿了金业的卡,就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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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分分。
蒋齐风不知道的是,陈厉方不仅喜欢脸好的,更偏爱身材壮硕,看起来刚硬猛烈的男人,尤其是这类年轻男大。
回到酒吧大概是凌晨三点,白应初待在角落位置的卡座。
姜雨自己花钱点了杯牛奶,跑去后厨加热,送到白应初手心。
“真不回去睡觉?熬通宵会很难受。”姜雨说。
白应初:“假期有时间补觉。”
“要不要去我出租屋睡一下?张泉他们现在都不在。”姜雨顿了下,改口道:“不过我床太小了,房间没暖气,你睡着不舒服,还是在对面酒店开间房。”
“钱还够花吗?不够我再转你。”
老实人不懂沉没成本,似巴不得要把自己的钱送出去,全然忘记他和白应初着关系不牢靠。
白应初按住他转钱的手:“不去,我等你。”
姜雨不多说了,他感觉自己很明显地开心了下。
他没问白应初为什么不和同学一起,也不去探听白应初寒假的安排,来来回回只有一个念头——
有人特意等他下班。
这会儿酒吧客人散得七七八八,白应初跟着姜雨进了休息室,展开折叠沙发,在上面躺了会。
凌晨四点半左右,姜雨请了半小时的假,准备去休息室带白应初离开。走到休息室门外,他看见一道穿着服务生制服的陌生面孔,正要拧开门把手。
姜雨上前拦了下,说他朋友在里面休息,他们很快腾出休息室。
对方在他脸上打量片刻,笑笑说没事,转身走了。
姜雨记起来,这人寒假来店里兼职的A大学生,他没在意。
室里,白应初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的外套大半散落在地上,一条长腿屈起,双手随意搭在腰侧,闭着眼,似在熟睡。
暖气不足,温度有点低,姜雨怕白应初着凉,弯下腰,探他额头温度,没注意,掌心下的睫毛微微颤动。
接着,他手放自己额头上感受了一下,觉得白应初比他热一点,不放心,想去试探他的颈侧。
清醒时闭眼,对旁人视线和碰触很敏感,对方抬手时衣料的摩擦声牵动了白应初的每一根神经。
他倏然睁眼,眸底清明锐利,姜雨没防备,被捏住手腕一拉,跌倒在沙发,身上陡然覆上一片阴影,挡住头顶的光,脸侧沙发下陷。
“别乱摸。”白应初嗓音低哑,撑在他上方,眉眼冷沉。
熟悉好闻的气息扑了一脸,姜雨仿佛被一只隐形的手扼住喉咙,木讷出声:“我看看你有没有发烧。”
白应初:“那也不能。”
“哦。”姜雨眼神发飘,继续:“哦。”
白应初见状,眸底一闪,忽然松了手臂,身体沉沉压了下来,呼吸近在咫尺,姜雨猛地闭上眼,绷直成一条风干的小鱼干,卷翘的睫毛抖个不停。
预想中的某种画面没有到来,两秒后,周身一轻,四周空气开始流动。
姜雨掀开眼皮,见白应初坐在他身边,神色淡淡地看过来:“刚才手臂没撑住歪了一下,我……压疼你了?”
姜雨手忙脚乱爬起来,胡言乱语:“没、没压着,你轻得很,比我家沙发轻一百倍,我一点没感觉。”
白应初:“……”
熬到凌晨下班,两人去街对面吃了碗牛肉汤米线。分开前,白应初说他这几天留校,让姜雨有事打他电话。
他交代道:“快过年了,小偷抢劫犯多,陌生人敲门不要开。”
姜雨点点头,看天看地,不看白应初。
回去的路上,他久违地想起蒋齐风。这人放假不愿意打寒假工,大概会回老家,别来找他就行。
不到一个月,蒋齐风的脸在他印象里已经变得模糊黯淡,闪现频率不到十秒,姜雨把脑海冗余的部分清除。
门外是酒吧震耳欲聋的乐声,室内却寂静到落针可闻,空调送风口呼呼吹着热气,一片燥热。
白应初撑在身侧的手移开,捏住姜雨的下巴,沉声说:“嘴巴张开。”
男人直接下了命令,声音又冷又沉,姜雨不得不从。
他颤巍巍分开双唇,迎来的是铺天盖地的亲吻。
氧气逐渐被掠夺,姜雨险些窒息,他猛地掀开蒙在头上的被子,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呼吸,低头看了眼,嘴里喃喃念叨:
“我不是直男。”
15.护手霜
姜雨被客厅的动静吵醒。
他打开房门,看见穿着搬家工作服的师傅拖着一箱东西往楼下搬。
姜雨也见到了那个鲜少露面的室友。对方收拾妥当,拎着包和行李箱,从房间走出来。
姜雨和他不熟,却还是跟着张泉把人送到楼下,目送货车远去。
张泉点了根烟,说:“天气预报说下星期暴雪,小林怕路不好走,着急搬走。”
姜雨并不关心对方搬家和辞职的原因,对于别人的事,他经常处于漠然旁观的态度。
张泉分享欲旺盛,嘴上絮絮叨叨:“唉,失恋威力强,别看小林面上不显,其实心里头难受,我在酒吧见他偷偷哭过。”
“还没跟你说过他为啥失恋吧?”张泉扭头问。
进了门,姜雨本想回卧室,闻言不得不停下,“没有。”
张泉一屁股坐沙发上,示意姜雨也坐,“上个月酒吧有个客人,三天两头往小林那凑,点单也专门找他,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在追他。”
姜雨坐在小板凳上,静静听着。
“小林没招架住就答应了,结果那男的不是个东西,就是玩玩,图个新鲜。不到一个月就把他甩了。”张泉说:“小林伤心,工作也不要了。”
“不过在酒吧确实没前途,另寻出路也好。”张泉说:“小姜你也注意啊,擦亮眼睛,别一股脑栽进去。”
姜雨一愣:“不会。”
“也是。你年纪不大,人看着沉稳,不至于像小林一样哭得要死要活。”张泉抖抖烟灰,说:“其实我也待不久了。”
“我都快三十了,家里嫌我不干正事,催我找对象结婚,托亲戚给我介绍个学技术的活儿,我这两天去看看,能行的话就提离职。”
姜雨听明白了,张泉是借着机会提前跟他告别,“那祝张哥前程似锦,未来美满。”
张泉笑道:“说的跟再也不见面似的,新公司离这里不远,以后回来找你玩。”
“对了,张哥。”
张泉换了身衣服,一脚踏出门外,听到声音回头。
姜雨问:“你要学的是什么技术?”
“修车,在那个叫什么青野的汽修厂。”张泉掏出手机,给他看照片。
“学成了能赚多少钱?”
姜雨忽然很认真的问:“你看我能学吗?”
-
寒假期间,学校图书馆只开半天,白应初在馆内敲击键盘,桌上手机震动,陈淼打来的,他来到外面的回廊接听。
“老白,我怎么觉得蒋齐风不太对劲啊。”陈淼说:“他今天我联系借钱。”
白应初垂眼:“借多少?”
“二十万!我不得去偷啊。”陈淼又道:“要少点我挤挤也能拿出来,但他情况怎么看都像到处借钱给骗子打钱,问他也不说,怎么办?”
白应初冷淡道:“不管,别借就行。”
“直接拒了不好吧。”
“你钱多,想砸水里听个响,就借。”白应初说:“他已经被骗了。”
A大城区十公里外的一处公寓楼。
白应初站在门外,按了指纹解锁。
这套房子一百多平,室内装潢偏冷色调,站在落地窗边能俯瞰到A大的标志建筑楼。
白应初偶尔在回来过夜,家政经常来打扫。
今天家政阿姨休假,客厅中央被人撞得茶几歪歪斜斜,抱枕乱飞,地上堆了几件皱巴巴的外套,沙发上趴着一个长手长脚的男人。
白应初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哗啦啦怼在魏涛的脸上,“起来收东西。”
魏涛迷茫睁开浮肿的双眼,“我刚睡下。”
“该滚了。”
魏涛被迫爬起来,整理皱巴巴的衬衣,说:“我车前天被刮了,在你小区旁边修理厂补色,我浑身酒气开不了,你有空顺便帮我取一下,过两天我再来。”
白应初皱眉:“还来?”
“……”魏涛,“白白,你是不是忘了,抛开私交不谈,咱俩是板上钉钉的合伙人关系,你对我客气点。”
他客气地被白应初赶出家门。
三秒后,门铃疯狂响,白应初打开门,“还有事?”
魏涛:“你不是给我买了一袋日用品吗?拖鞋牙刷什么的,我现在带走得了,免得辜负你一番心意。”
白应初:“不是给你的。”
魏涛敷衍:“嗯嗯,你背着我有别的狗了。”
房门擦着他脑门关上。
-
员工休息室,姜雨换了衣服,关上员工柜子顺便上了锁,动作一顿,往门边看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最近总感觉有人在盯着他。
凌晨时分,姜雨中途休息了会,照例收到一份宵夜。
姜雨看着消息皱起了眉。
白应初这两天很不对劲。
就算姜雨是出钱的金主,就算姜雨也很想和他待一块,他不至于没日没夜地守着他。
昏暗的灯光在冬夜透出几分暖意,一高一矮两人的身影被拉长,阴影重合。
姜雨接过白应初递来的糖葫芦:“你又订了街头那家酒店?”
白应初:“嗯。”
心里有猜疑,姜雨不会藏着掖着,左右瞧了瞧,靠近他压低声儿道:“你说实话,是不是不小心欠了网贷高利贷之类的,这几天来躲债的?”
白应初微妙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但我确实有事,先回酒店,下班后去你那儿再说。”
姜雨点头,暂时放下心,反应过来发觉他紧挨着白应初,脑袋差点蹭上他肩膀,立刻反应极大地后退一步,垂眼磕磕巴巴说:“知、知道了。”
白应初送完宵夜离开,高挺的背影在寂静的人行道上显得格外冷肃。
亮晶晶的红色糖衣不小心黏在手上,姜雨看着那道身影,抬手放到了唇边,探出舌尖舔了舔。
甜滋滋的。
第二天下午,出租屋再次迎来了客人。
张泉请假没回,姜雨烧了壶开水,四处找东西招待人,最后发现连一个苹果橘子都没有,他自己没有吃水果的习惯,上次吃到在前天,白应初在酒吧点了个果盘,吃到一半,是姜雨帮忙解决了。
姜雨把纸杯塞白应初手里暖,自己也捧着一杯。
白应初:“这两天学校放假。”
姜雨抿了口水,正想接一句你什么时候走,就听白应说:“蒋齐风有大把空闲。”
“咳咳。”姜雨冷不丁被呛了下,“提他干什么?”
白应初淡声说:“他会来找你。”
“既然已经断了,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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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跟他掰扯。”姜雨严肃着脸表态,随即意识到什么,脸色变得不自然,“你很介意吗?”
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
姜雨搓搓指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白应初:“听说他被人骗了钱,我担心他从你身上下手,频繁来骚扰你。”
姜雨有点失落,又对白应初对自己的在意感到开心,闻言迅速道:“我又不是警察,找我没用。”
他压根儿没去想蒋齐风上当受骗的下场。
白应初摩挲了下掌心发热的纸杯,视线落在姜雨放在膝盖的手指上。
“就因为这个整天守着我,担心我?”姜雨多说两句,嘴角不自觉翘起:“没必要,我不是随便就能欺负的。”
要是搬到大点的房子,白应初能留这儿过夜,想怎么守就怎么守,不用再去酒店了。
不过张泉已经帮他介绍了几个靠谱的中介,也选中了两个差不多的房子,等有空他就去看房。
“今晚不去酒店,在你这睡一下。”白应初问:“有指甲剪吗?”
姜雨还没从前一句话中回神,身体自发行动起来,跑去卧室找出指甲剪给白应初。
冷静过后,他才反应过来,白应初在他这儿过夜也没什么好激动的,他是要上夜班的。
白应初不知道他在遗憾什么,对着姜雨伸手:“手给我。”
姜雨直愣愣地把一只手送过去,五指并紧,纤瘦的指尖翘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薄得像一片纸。
“张开。”白应初拨了拨他手指。
想到某个难以言喻的梦境,姜雨脑海空白一瞬,一只手从纸片变成僵硬的鸡爪,任他摆布。
白应初很轻地笑了下,然后捏住,低头专注给他修理不平整的指甲,再把倒刺一一剪掉。
十个指甲盖变得平滑修整,配上细长的手指,很是清秀好看,两人手指相交的位置熏出了热汗,不知是谁的。
“护手霜呢?”
姜雨在兜里摸摸,掏出一只带着温度的护手霜,白应初挤出一坨在他手背上。
“我、我自己来。”姜雨面上微热。
“你抹不匀,不好吸收。”白应初看他一眼,“不想让我碰?指甲都剪了的。”
姜雨缩回来的双手猛地往前送了送:“……让的。”
宽大的手掌随即包裹住姜雨略显清瘦的手,手背青筋延伸到腕骨,白应初垂着眼,认真照顾过姜雨的每一根手指,轻轻揉捏,交织的动作透着无端色气。
白应初的指尖温柔地撩拨过姜雨指根缝隙,带过一阵酥麻,电流般的触感从手上流经心脏,跳跃到大脑,姜雨头皮几乎炸开。
他蓦地抽回手站起身。
“怎么了?”白应初明知故问。
“我去厨房。”姜雨端着一张大红脸,转身要走。
“干什么?”
“上厕所。”
“……”
“砰”地关门声响,白应初特意看了眼。
嗯,进的是卫生间。
阴冷干燥的卫生间让姜雨脑子清醒了许多,他摊开双手反复观摩,每一处仿佛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姜雨回头看了眼关紧的门,做贼般整张脸埋入手心,狠狠地蹭了蹭。
16.学弟
晚上,姜雨上班险些迟到,他匆忙换上服务生制服,出门时又差点撞着人,是那个A大的兼职生徐致远。
姜雨没有打招呼的意思,错开一步往前走,对方却跟上了他。
“姜雨,这里员工就咱俩年纪最小,你是哪个学校的?加微信认识一下。”
姜雨没回头,丢出一句话:“不用。”
拒绝的态度很明显。
徐致远似没发现,三两步跟上他,“经常来酒吧找你,被你带到休息室的帅哥——”
姜雨一顿,立即看向他。
白应初频繁出现在酒吧,一开始工作人员没少来打听,男女都有,后来他们默认对方是姜雨男朋友,姜雨见白应初不在意,也没特意解释。
“他不是你男朋友,我知道。”徐致远笑道。
姜雨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径直进了酒吧后厨,从框里倒出一整块冰,用刀和小锤开冰,无视徐致远在他耳边絮叨。
“你俩是不是亲戚啊?你是他弟弟?”
姜雨眼底不耐:“跟你什么关系?”
“都不是?那你怎么认识白应初的?”徐致远说:“对了,我是他学弟,发现他喜欢来这儿玩才兼职的。”
姜雨一刀没收住力,砍在冰块上,飞溅的碎冰打在徐致远头发上,也没让他住嘴。
他也终于知道,这些天背后如影随形的目光,是来自谁的。
“你肯定有我学长微信,推给我呗,姜雨弟弟。”徐致远单手撑在台面,像只赶不走的苍蝇。
“别乱叫。”姜雨眉头一拧,不客气道:“走开。”
他年龄小,高高瘦瘦的,平时不爱笑,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觉得孤僻,沉下脸时像一匹凶戾的狼崽,并不好惹。
徐致远耸耸肩走了。
一块块冰过手进桶,姜雨面不改色,透明的一次性手套下是冻红发胀的手指。
清晨六点左右回到家,姜雨悄悄打开房间门,看见床上沉睡的人,只觉堵在心口的郁气散了些。
他轻手轻脚拿出两件换洗衣服去洗澡,洗完回来白应初还没醒,姜雨蹲在床头,托腮注视着床上人的侧脸。
那个兼职生长得还行,人缘好,家里不缺钱,自从来了酒吧,经常请同事出去吃饭,姜雨推了两次。
如果他找白应初告白,作为学弟兼男朋友资助白应初上学,白应初会答应吗?
他看起来很崇拜白应初。
姜雨看得入了神,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动。
他心下一跳,站起来时发现脚蹲麻了,身体失衡,控制不住往前栽去,双手及时按住床边刹车,脸堪堪悬在白应初上方。
一系列的动作让姜雨心悸,他屏息凝神,只见白应初眼皮动了动,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眉头轻轻蹙起,姜雨心里咯噔一下。
起床气?
还是发现自己图谋不轨了?
没等他多想,白应初又闭上了眼,姜雨深吸口气,悄悄挪动两下,一只带着滚烫热意的手从被窝伸出来,轻轻一带,他结结实实压在床上。
他不敢动了。
隔着被子,白应初垫在他身下,似有无尽的热气透上来,姜雨被烘烤的浑身冒着热气。
五分钟过去了,房间一片寂静。
姜雨:“……”
又不知过了漫长的多少分钟,白应初掀开眼皮,揽在姜雨肩上的手松了,姜雨慌忙起身,先发制人,“我刚才不小心摔床上,怕吵醒你,就没动,你别多想。”
白应初坐起身,床上的被套都是新换的,肥皂的气味很好闻,他揉了下眉头,贴身衣料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
“想什么?”
低哑的嗓音撞击耳膜,姜雨脑子卡壳一瞬,“……想吃小笼包。”
他匆忙走到厨房,把买回来放锅里保温的小笼包拿到客厅,眼神时不时瞥向卧室。
“怎么还不出来吃早餐?”
白应初换下在姜雨这里顺来的宽大短裤,套上自己的裤子,“我先洗个澡。”
他看了眼自己带过来的背包,一顿,然后径直走进浴室。
姜雨把早餐重新收进锅里,身影转来转去,忙忙碌碌,又拿起拖把,把客厅边边角角都拖了一遍,干活的声音盖过浴室的水声,觉得白应初差不多洗好时,第三次去进厨房摸他的小笼包。
好像忘了点什么。
姜雨跨进厨房的一只脚退了出来,缓慢挪到浴室门口。
果不其然,里面很快传来了白应初的声音。
“姜雨。”
“我在。”他答地飞快。
白应初静了一瞬:“帮忙拿个东西,在……”
不等话落,姜雨蹭地跑回卧室,一阵翻找。
浴室的门从外面敲响,白应初刚开了一条缝,一只手捻着条黑色四角裤的边边从门缝伸进来,大半身子藏在门外,一点都不往里面瞥。
送进来内裤很新,料子看起来不错,应该是不久前买的。
白应初:“……”
他是故意没带换洗的,想让姜雨从他包里拿。
他顿了下,还是接了。
然后说:“谢谢,再要条毛巾。”
手指相撞,姜雨似被烫到,嗖地一下缩回去。
-
白应初在客厅敲电脑,忙着手头的事,他自己的活钱不少,并且有魏涛这个钱袋子,不急不缓地按计划进行。
姜雨睡着后,他留了张字条离开了。
常年不住人的房子要添置的生活用品不少,何况是两人份。
就算一时半会用不着,也先备着再说。
白应初顺道从汽修厂取走魏涛那辆红色兰博基尼,上车时,余光似乎瞥见了道熟悉的身影。
白应初回头定定看了几秒,除了几个忙碌的员工,并没有其他人。
车子驶进地下车库,回到家后,白应初找出一个不带标的黑色礼品袋,把东西装进去,带去了酒吧。
【白应初:出来一下。】
“我真的什么都不缺。”
两人站在酒吧门口的阴影处,姜雨推辞两下,白应初就看着他不说话,姜雨抿了下唇,收下了礼品袋。
他还真是怕了白应初那眼神,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但姜雨要是不收下,那狭长懒散的眸子就变得冷冷的,很明显地写着“我不高兴”。
姜雨无奈叹息,不想白应初把那“资助费”都浪费在他身上。
白应初不知道他在姜雨心里多了个“任性”的标签,见他老成地叹气,唇角挑了笑:“还你的。”
姜雨:“?”
“回家再拆。”
姜雨没想明白白应初欠自己什么,抱着纸袋走进休息室,越是让他回家拆,他就越没耐心等,迫不及待打开包装,看见一盒崭新的内裤。
黑白灰三色,裤腰边镶着花体英文字母。
“……”
姜雨手忙脚乱地扔进收纳柜,身后响起徐致远阴魂不散的声音。
“姜雨,我看见学长给你送东西了,是什么啊?”
姜雨觉得徐致远像只闻着肉味就缠上来的苍蝇,探头探脑出现在白应初经过的每个地方。
姜雨冷脸不想理。
“这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吃的用的?我参考送我弟弟。”徐致远说。
姜雨扭头看他一眼,想骂人。
徐致远无辜地冲他眨了眨眼。
接着,姜雨面无表情,掷地有声地吐出两个字:
“内裤。”
姜雨平静问:“他送我的内裤,你要看吗?”
徐致远:“……”
一整个夜班,徐致远没再来骚扰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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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雨靠在酒柜旁边,拿出手机啪啪打字:【你学弟——】
删掉。
【你偏向校园恋爱还是社会——】
删掉。
半天没发出去,对面反而弹出一条消息,姜雨差点把手机丢尽调酒师的酒杯里。
【白应初:东西尺寸对吗?买的时候也不清楚,随意挑的】
姜雨耳尖发热,压根没仔细看,抿着唇回:【合适的】
白应初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包,然后回:
【希望不会再顶出破洞】
姜雨端着一张大红脸回到工作区。
第二天下午,姜雨趁白应初不在,去了跟中介约好的小区,连续看了几套房,离A大稍稍有点远,也不是什么高档小区,好在室内装修的不错。
价格相差不大,对姜雨来说有些吃力,但不是租不下来。
他暂定两套两室一厅家具齐全的,最后等白应初来选。
恰在这段时间,出租屋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房门被敲的震天响,对面邻居忍不住看门瞅了眼,见到一个人高马大的背影堵在门口,跟上门催债似的,吓得赶紧关上门。
张泉连着两天没睡好觉了,骂骂咧咧打开门,见不认识,黑着脸关门,被对方一脚别住。
张泉看清男人的模样,瞬间防备:“哥们儿,有事?”
“我找姜雨。”
蒋齐风在那栋小区蹲守几天没合眼,衣服没换脸没洗,头发蓬乱,眼神阴郁,看着不像好人,更不用说认出他是a大学生了。
他蹲点几天,那骗子一直没出门,蒋齐风以为对方躲在家里不敢见他,谁知今早,一对陌生夫妻拎着大包行李开门进屋。
蒋齐风拦着追问,被人当贼防着,差点报了警,对方说自己是新来的租户,其他一概不知。
他感到一阵眩晕,头重脚轻像是要猝死一般,脑海里莫名浮现姜雨的脸,才拖着疲惫的身躯找了过来。
在酒吧上班容易被人缠上,张泉也不是什么人都信,“你是他谁,找他干什么?”
“我是他哥……”蒋齐风改口:“不,我是他男朋友。”
他觉着这身份更有说服力。
张泉:“……”骗子。
他变脸变得快,“警告你别找事啊,我关门了。”
蒋齐风一把抓住门框,“让我进去。”
张泉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他不在,你找也没用。”
随后,他眼珠子一转:“大哥,姜雨跟他男朋友出门了,你就别缠着人家了,松手吧。”
门在眼前关上,蒋齐风蹲在墙根,眼神阴沉的吓人,倒要看看姜雨找了哪个野男人给他戴绿帽子。
蒋齐风伸手掏烟,手从兜里带出来一张卡,啪嗒掉在地上。
眯起眼看清卡上的字,蒋齐风眼底浮现狂热神采。
金业会所外,蒋齐风从出租车下来,抬眼望着这座装潢奢华的高级会所,抬脚走了进去。
这地方那女人只带他来了一次。
会员制黑卡好用,蒋齐风舒服地洗了个澡,穿着浴袍享受按摩,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休息够了,他穿着浴袍,漫无目的地逛了逛,经过保龄球馆外,冷不丁迎面撞上一人,手举的烟头好死不死装抵在对方西装上,瞬间烫个小窟窿。
男人约莫四十多岁,身材不错,比蒋齐风还高,身后跟着三五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对方满脸不虞,冷厉而精明的双眼在扫到蒋齐风愣神的模样时,倏而变得温和。
蒋齐风知道这种人不能惹,立即紧张道歉,他身上不到一百块,嘴上满口称要赔男人的西装。
“没关系,衣服穿的久,也该换了。”陈厉方拍拍胸口的烟灰,绅士一笑,示意身后的球馆:“要不要进去玩两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