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大人救我阿爹性命!”
茵茵的眼泪地夺眶而出,赵柔柯被她这话震惊在原地。
“此处……此处只是为了有一处安身所在,说是土匪寨,其实是乡民的避难所。水患年年有,乡民颗粒无收。大人你……不,夫子你曾问过,为何讲堂那么多空荡荡的桌椅。因为好些和我一般大的孩子,都活活饿死了。没有收成,可我们的税却并不少交。是活不下去才到这里来的。”
“都听说这一路闹匪,已经很少有人走这里了,阿爹他们这段时日都没有劫到什么,逼不得已才会下山劫人。”
“过路人怕阿爹他们,是因为……”
“快告诉大当家!有人闯山!!!”
赵柔柯还未听茵茵说完,便见一人踩着机关石从门口奔进来。
“快!去叫人……”还未说完,只见一人口中喷出一口血来,胸口被一只箭洞穿,随即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睁着眼一动不动。
除了官兵谁会来这里?定不是阿七叫的人来。那会是谁?茵茵说过路人怕的并非是蒋山他们……难道……
赵柔柯赶紧抱起茵茵,往一处草丛躲。
寨子骤然亮了,蒋山带着人举着火把从院子里走出来。
胸前那道疤在火光照耀下,显得分外狰狞。
“什么人?!”
蒋山将火把举起来,这个地方建了有一年,就算有人能闯上山,也不会闯进大门,因而他并未有多紧张。
借着火光,他看到有人从门口走进来,后面跟了一群人。
打头三个,一人扛了一把大刀,另外两个一人拿着双弯刀,一人背上背了弓箭。三人脸上都是血,像是一路上杀上来的。
蒋山有些慌,右手握紧了刀。
中间那人扛着大刀,五短身材,满脸横肉,口中嚼着一根草。这人只有一只眼,左眼失去了眼珠子,是个骇人的空洞,看到蒋山来,瞎了的那只眼周围一圈皮肤都在微微抽动,右眼满是兴奋。
“久仰大名啊。黑风寨大当家。”他哈哈大笑,身后跟着的那群人也跟着一起大笑。
笑着笑着,他停了下来,吐出草,看着蒋山往后一挥手。
砰地一声,一个人被捆着扔在院子中央。
那人长得瘦弱,这般重力一扔,痛得在地上扭动身子。他朝着蒋山的方向磕头,边磕边跪着前进,这人身上即使被捆着也能看到裂开的口子,血从伤口流出,随着他跪着往前的动作,一点点拖在地上,形成断断续续的一条线。
“对不住,对不住。他们抓了轩儿还有我娘子。对不住……真得对不住。”他一直朝蒋山磕头。
“二叔……唔”
茵茵看着那人,轻声开口,只吐出两个字就被捂住了口。
赵柔柯手心都是汗津津的,只听见很轻的呜咽声从她手心传来,两滴泪啪嗒啪嗒地落在手掌虎口处。
“你们是谁?”蒋山身后的众人见来者不善,各个都握着刀柄严阵以待。
“大当家何必如此紧张,既然都是在一条道上混的,不如交个朋友。我看你这地方挺宽敞。”
蒋山一听,内心悚然,此番该有一场大战,万望茵茵别出事才好。
那人如同进入自家,四处走走看看。
蒋山见那人背对着他,便悄悄对一个兄弟耳语:“让茵茵别出来,待在后山地窖。”
“茵茵她……不见了。从山下劫来的那几个也不在房中。”
突然不远处的草丛晃动了一下。
蒋山往旁边走了几步,将那些人四处乱寻的视线吸引过去。
那独眼男人转过身来,缓缓走向他。
那人笑容满面,伸手拍了拍蒋山的肩膀,蒋山被这笑容和动作弄得摸不着头脑。
“噗呲——”
那人右手从他肩膀伸回来,左手却猛地一用力,一刀扎进蒋山腹部。
随即一脚踹向他的身子,将刀拔出来。
“大当家!!!”寨子里的一个人红着眼睛就要冲上去,还未到那独眼人身前,就被一箭射穿了胸膛,其他人也被这群人团团围住。
蒋山站不稳,晃了好几下,他看着汩汩冒血的伤口,好像并未做好死的准备,歪着头看了下来人。
那独眼人用刀拍拍蒋山的脸,
“怕你下地府找不着人。我来告诉你,爷爷是谁。”
“爷爷就是黑风寨的大当家,高虎!”
说完,他手下一片起哄声。
“一年多,你冒充爷爷打劫捞了多少油水。当匪,你不够狠。做人,你太窝囊。孬!你以为带人藏到此处,能护住谁?”说到此处,他朝着蒋山的尸身,狠狠啐了一口。
“就这么死了,便宜你了。放心,你死了,婆娘丫头,我给你照顾了。”
“下辈子,记得要认清山头。”
高虎还保持着刚杀完人的兴奋之感,他满脸涨得通红,接过一个手下递过来的酒,痛饮了一口,嘬了嘬牙花子,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痛快!”
酒囊被他扔出去,他环顾寨子四周,独眼之中一片阴狠,笑着发了令:
“男人都给我杀了,投降的也杀了。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至于女人嘛......先给我抓了!”
蒋山倒下前,朝草丛方向看了一眼后,便再也不看,他嘴中说了几个字,没人能听清。
那独眼人将沾满血的刀身在倒地的尸身上仔细擦拭。
“阿爹....”
茵茵的声音很小很低,在高虎与其手下的张狂之声中显得微不足道。
赵柔柯没有捂茵茵的眼睛,就这般让她看着。
世间种种,恩也好,仇也罢。总要抓住些什么,人才能活下去。
赵柔柯在脑子里迅速捋出一条线,桑林县的乡民蒋山为了生计将一家老小,还有其他乡民带上山,打算占山为王。
可他们大多没有武艺,于是他们想到了一个方法。
蒋山他们冒名顶替了另一伙,更加穷凶极恶,恶名远扬的匪徒,被唬住的人,内心多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乖乖上交钱财。
可这伙被冒充的匪徒也并非傻子,定是上山探查被乱箭伤过不敢再来。
今日茵茵来求她,也是料到了她爹这等李代桃僵之事早晚被拆穿,如若是官府来人还好,怕就怕那伙匪徒前来。
岂料,今日那伙被冒充的匪徒便绑了一个寨中人,开了机关,上寨子算这新仇旧帐了。
赵柔柯本想安慰刚痛失亲人的茵茵,可经这一事,她反而认为茵茵现下最不需要的就是安慰。
她扶正茵茵的脸,看着她被泪洗过的眼,将她脸上刚刚在草丛中不小心沾上的尘泥擦去。
赵柔柯扶着茵茵的脸转向蒋山的尸体,声音在风中格外冷静。
“茵茵你记住,记住你阿爹死去的样子。记住高虎的样子。”
“像高虎这样的人,有很多。
“像你阿爹一样的人,也有很多。”
“现下你救不了你阿爹,可这天下还有很多和你阿爹一样的人,你有这个能力可以救。”
“你此刻内心的所有感觉,无助也好,愤恨也好,也请你记住,往后,它们会成为你活下去的理由。”
火把被高虎他们扔得到处都是,火光四起,很快,火势蔓延到讲堂。
火舌舞动着将讲堂一点点吞噬。
茵茵在这火光中,想起蒋山曾经抱着她说的话。
“要是以后这里的孩童多了,就都在这里读书。”
“跟茵茵一块,考功名,当个官。不欺负人,也不受人欺负。”
“……”
现在讲堂烧没了,阿爹也死了。
赵柔柯双眼正死死盯着另一处,心急如焚。
姨娘和小花就在那边,不知她们如何了。
“这寨子里是不是还有别的躲藏之地?”她问道。
“在后山的地窖里。上了年纪的婆婆,婶娘,还有两个吃奶的孩子都躲在那里。你们是唯一一批进山的外人,那日你们来了,阿爹就让我们带了干粮待在地窖,说等你们走了再出来。”
“好。茵茵,待会儿你就往后山跑,知道了吗?”
她还未说完,就从草丛中起身,往另一处方向奔。一伙人见火光中有个女子的身影,一时之间都调转方向往朝她而来。
茵茵匆忙之间只拽她衣角,却是什么都没拽到,只能趁着大家都在追赵柔柯之际,猫着身子往地窖的方向跑。
赵柔柯本就没有做能从这群人眼皮子底下逃走的打算,她出来一是想要为茵茵争取时间,二是想要拖延时间,如能拖到阿七将救兵搬上来,那是最好不过。
“是个女人,弟兄们,追!”
“站住!”就在赵柔柯往东边跑时,几柄大刀架在脖子上,将她拖拽到了高虎的眼前。
高虎看着眼前的女子,独眼之中闪过一丝惊艳。
他朝着那几个手下摆了摆手,“诶。对待美人,可不能如此粗暴,把刀放下。”
那几人听高虎如此说,便都放下了刀。
一个窄刀条脸的男人凑在高虎面前,他双眼小的只有一条缝,朝着赵柔柯上上下下打量着,
“老大,这寨子里,是个和尚庙啊。这小美人也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
另一人方头大耳,凸着肚子,伸手就要朝赵柔柯身上去,赵柔柯不动声色地避开。
“管她从哪跑出来的,到了我们这,那就是送上......啪!”
还未说完,就被高虎甩了一耳光。
“大哥!”那人捂着脸满脸不解。
“娘的整天惦记着那点事。滚下去!”
那人捂着脸,一脸委屈地退到高虎身后。
高虎看着赵柔柯扯了个自以为十分英俊的笑容来:“小美人从何处而来啊。”
赵柔柯勾起个不易察觉的笑,提起衣袖,眼泪说流就流。
“小女子是今日被蒋山强掳上山的,他自称是黑风寨的大当家。说起这黑风寨大当家,在我们当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提起他,可止小儿夜啼。小女子以为此番见着的是个豪杰,岂料那蒋山是个没本事的男人......哎。”
她面上唉声叹气地流眼泪,内心却是冷笑一声。
高虎此人,狂妄自大。她这番话表面是贬低蒋山,实则是为了满足高虎的虚荣心,毕竟穷凶极恶之人,很容易就将别人对自己的害怕,当成是对自己的尊敬与褒奖。
果不其然,蒋山听了此话哈哈大笑。
“那你觉得,我可算豪杰啊。”
赵柔柯假装羞涩,点了点头。
“豪杰自然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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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美人。”蒋山说着伸手就要来揽她的腰,赵柔柯不动声色避开他的手。
蒋山在一众兄弟面前捞美人却捞了个空子,表情算不上好看,“这是什么意思?”
“蒋山不讲名分强掳我上山,他是个怂包便罢了,可您是江湖豪杰,无媒无聘倒算了,竟连个宴也不摆么?今日上山前,蒋山还摆了一场宴呢。想来是我在闺阁里孤陋寡闻了,不曾想豪杰竟这般小气么?”
赵柔柯说着便又要掩袖落泪。
美人落泪,楚楚可怜,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高虎本就看不上蒋山,当然不能同他比,这小美人的一番话,倒是把他抬上去了,此刻这么多人,也不好再做别的。
只要到手了,什么都好说,更何况这等姿色,依她也无妨。
蒋山大手一挥,“让弟兄们停手,别烧了。正好所有人都在,今晚就在此地,摆喜宴,爷爷我要同这小美人入洞房!”
除了那窄刀脸的,还有被甩了一巴掌的人,剩下的都在叫好,寨子里一片欢腾。
赵柔柯被押到了一间房内,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一群人忙忙碌碌的,时不时的有人影从门前晃来晃去。她实在有些疲倦,却也睡不着,她操心着姨娘和小花。刚刚她一路被押送过来,也没有瞧见她们,不知有没有被抓。
过了好一会儿,她听见了喝酒划拳的声音,想来是这些人真弄了一场酒宴。
灯油都要烧尽了,那些吵闹之声终于渐渐散了,高虎声音隔着门传来。
“今日爷爷大喜,还有酒。你们也过去…去讨两口酒喝。”
门口守着的人退下,高虎推开门走进来。
“娘子……都依你说的办了。”
“现在你也……也该依我了。”高虎满口酒气,一边脱着衣物一边向赵柔柯扑来。
赵柔柯紧紧盯着高虎的脖颈,口中轻喃。
“左颈侧,下颌两寸,此为三角区,适合突袭,被袭击后不会立刻死亡,却会令对方瞬间无力,眼前发黑……”
“这时,攻击他的脆弱部位……”
她在心中回忆起周啸阑在校场教她练武的场景。
“娘子……嘀咕些……些什么呢。”
高虎揽着她的肩,油腻腻的嘴就要亲过来,赵柔柯趁着他靠近之际,默默举起手中银簪,找准位置直直扎向他的侧颈。
她刚刚就在房中演练数次,为的就是此刻。
高虎身体抽搐,瘫软在地,仍还挣扎着朝她扑来。
赵柔柯瞅准机会,一脚踹向他□□,对着他另一只眼就是狠狠一记肘击。
窗外天光渐亮,门在此时被人大力踹开,阿七带着人闯了进来。
“阿柯!”“大人!”
“是我来晚了。”阿七看着她散乱的发,面上自责。
“不晚。”赵柔柯将那银簪在袖子上一点点擦拭干净,长发重新挽了个髻。
她走向高虎,手持官印:“睁着你那只眼看清楚,我是你官爷爷!回衙门,我们新仇旧帐一起算!”
说完手一挥,“把他给我绑了!”
正要往门口走,她又想起了什么,回过身,斜眼看向狼狈的高虎,语气讥讽。
“对了,不必为他穿衣,就这般押回去。有人问起,就说这是黑,风,寨,大,当,家,他已伏法。”
她刻意在黑风寨大当家几个字上放重了音调,她就是要让此人,颜面尽失,威风扫地。
*
京师,卯时还差一刻。
周啸阑一身窄袖劲装,倒提着雁翎刀从廊下走过。走过之时,总觉得廊檐之下空荡荡的,像缺了什么似的。
他问翠竹:“往日这里不是有几盆花?”
“回少爷,是表……表小姐的那几盆叫暮色的山茶花。”
“您……不是嫌碍眼么?”她声音越来越小。
周啸阑皱了眉,面上疑惑:“哦。我说了么?”
翠竹:“您……”真说过。
他没理会翠竹的欲言又止:“搬回来。”
翠竹吸了口气,“好嘞。少爷。”
“对了,那布鱼,你扔了么?”周啸阑问。
“扔了啊。”翠竹摸不着头脑。
“你明日卷好铺盖。”周啸阑丢下这句话冷着脸走了。
翠竹:“……”
夜半时分,周啸阑提着灯笼在庭院绿丛细细寻找。
他明明记得她给扔这了,怎么找不到。
青叶大老远就看着个人影乱晃,晃了整整半个时辰了。
大半夜的,不能是贼吧。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正要一掌劈过去,那人转过脸,她吓了一跳,赶紧收住。
周啸阑看着直劈他面门的手掌,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明日也卷好铺盖。”
青叶不懂,问道:“少爷,你在找什么呢?”
“……”
找不痛快。
第二天一早,踏雪抓着一条布鱼玩具,在院子里打滚玩闹。
周啸阑眼下一片乌青,看着那熟悉的布鱼顿觉牙疼。
“哪来的?”周啸阑不解。
周伯走了过来:“我看少爷那日不像是想扔的样子,就在翠竹扔掉之后给捡回来了。”
周啸阑没说话,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