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周府。松风阁。一个身影落在案前，周啸阑看清来人相貌先是一怔。
“今日来的怎么是你？”来人正是程川。
云蘅死后，程川作为案发现场的目击者，已经将云蘅身上的伤口细细查看过，这些伤口都是由暗刀门的兵器所伤。
云蘅早已离开暗刀门多年，为什么突然遭到同门刺杀？怕是有人泄露了云蘅的行踪。可什么人会盯上云蘅，又会借暗刀门之手杀了她？
程川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云蘅失踪的那段时间。在云蘅失踪的那段时间，是否除了撞见孙谦泄题，还撞见了其他足以被人被灭口的阴谋？
也许那日他对云蘅说的那番话，反倒成了她的催命符。想到这，程川不由得内心懊悔不已，整日奔走在外，试图用公务麻痹自己。
“大人。之前你让我打探的长公主在成婚前与谁有过交集。今日有消息了。”
周啸阑搁下公文，将烛火挑亮，静静听程川回话。
“长公主在成婚前，曾与太傅宋公明关系匪浅。”
那是几十年前的一桩旧事了，现如今很少有人知道，因而打听了很久才得知。宋公明曾参加过两次科考，一次是在十六岁，一次是在三十七岁。
十六岁那年，宋公明才貌双绝，少年天才的名号响彻大江南北，对他倾心的貌美女娘数不胜数，长公主也是其中之一。只是当时宋公明参加科考的时期属于政治敏感时期，因而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被人抓住把柄。
少年意气谁都有，于是一首从前所作的诗，在春闱前夕传进了先皇的耳朵，被人曲解为讽刺时政。先皇本有意将公主许配于他，只待他夺得魁首便可成婚。
谁料天子一怒，前程未卜，婚事取消不说，还被禁考二十年。
等到二十年后，已经将近不惑的年纪。
“长公主与宋公明因为此事便分开了。之后，长公主一直不愿嫁人，直到年纪越来越大，再后来未婚先孕，便在旨意下，与冯垚成婚，只是冯垚这人是个伪君子，当面与长公主表演琴瑟和鸣，背后却是酗酒殴妻。宋公明后来也娶了妻。”
本该是佳偶天成，没成想是这样的结局。
“长公主在成婚前，的确擅长绣工，也爱兰花如命。”
周啸阑看向那帕子，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心中一直有个猜测，只是一直不愿意让自己往这想。
“对了，大人。还有一件事，之前让我查的当年去往梧州赈灾的官员名单，因为那县令的供词，我们一直都是在查五品。近日，我又重新查了，除了五品官员，还有一位。”
“宋公明。”
“只是此人为官清廉，做了许多好事，民间有口皆碑。再加上，他......曾是你的老师。便也就从未往他身上想。如今看来.....”
周啸阑明白他没说的，吩咐他找人盯紧太傅府的动向，有消息即刻汇报。
程川听令退下。周啸阑看着那帕子出神，其实不到万一，他并不愿意与这位曾经的老师对立。只是种种迹象表明，兄长的死，赵家的案子，甚至就连布衣巷的案子，都好像在指向他。
*
赵柔柯近日越发觉得身子疲倦得厉害，这日在案头做功课，竟然睡着了，后来她察觉自己的一半肩膀沉重不已，醒来才发现是踏雪踩在她肩膀上，似乎是想要把她叫醒。
见她醒来，踏雪的尖齿叼着她左手的衣袖，一直在拽着她往另一个方向看。她不明所以，直到她目光转向自己的右手，一时之间因为惊讶说不出话来。
右手此时竟然凭空消失了半截，没过多久，又恢复了原状。她想起在昭福寺方丈曾说的话。她摘下那血符已经有一段日子，莫非是因为这个所以导致她最近疲惫不堪？
房门在此时被推开了，周啸阑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
他显然也发现了她的异状，眉心皱得死死的。赵柔柯有些害怕看到他此模样，赶紧将手往身后藏。扯了一个笑，问他怎么来了。
周啸阑一言不发，将药递给她。又牵起她的另一只手细看，还好，很快便恢复了原状，周啸阑轻轻呼出一口气。赵柔柯捧着碗，皱着脸一口气将药汤喝完。
“这是什么？”喝完她才问他。
“玉髓草熬制的汤。固魂之用。”周啸阑说道。
刚进门时看到她的样子他的一颗心就被悬起来，魂体正要从这具身体上消散一般，下一刻就飘远不见。
“玉髓草？是传说中的玉髓草？你如何采得的？”还未问完，赵柔柯想到了什么似的。
“那日你身上的伤，是不是就是这么来的？”她将药碗搁在一旁，“是不是除了肩膀上还有其他地方也受了伤？你让我看看。玉髓草有灵兽守护，你是凡人之躯，怎么....怎么会这么轻易拿到呢？”
“是费了一番功夫。”周啸阑答道。
周啸阑没想到她听到会是这个模样，一个不察，倒还真让她钻了空子，腰带被抽下，里衣松垮垮的坠在上半身。
胸前的伤似乎比后背上的还要严重一些，好一些已经愈合结痂了。
赵柔柯看着那伤痕叠着伤痕忍不住鼻子有点发酸，眼眶也红了，一滴泪啪嗒落下，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哭啼啼的，半点不像她，可眼泪就是止不住似的。她抚摸着胸口最深的那伤痕，吸着鼻子，既自责又难过。她的双手还要去扯他的衣衫，想要确认其他地方有没有伤痕。
周啸阑怕这样下去，最后又得他自己寒冬腊月冲冷水，便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他麻利系好衣带，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让她挣扎不得。看她垂睫，他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冲她挑起眉稍，勾唇笑道：“早知道你得知真相如此投怀送抱，我就不瞒你了。”
他的笑容带着一点坏，眼神却清澈明亮，像三月的春光，照在赵柔柯的心间暖洋洋的，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她怎么从前未发现，这人的眼睛生得如此好看。
赵柔柯抽抽噎噎半天，最后抹干净眼泪，警告周啸阑不许将他今天的样子说出去，周啸阑宠溺看着她说好。
像是没想到他答应地如此爽快，她最后瓮声瓮气说了一句：“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周啸阑很认真地看向她，点头回道：“好。”
葛藤去世后，他的另外赵柔柯在院子里重新找了一间房间供奉起来。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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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在这方院子待了也有一段时间，便也没有瞒她，她偶尔会去这房间待一阵子，她不会说话，大多时候都是给灵位擦擦灰，将瓜果蔬菜供奉好，然后就是在牌位前久久沉默。
周啸阑派程川一直暗中盯着太傅府。太傅府这段时间进进出出也就是宋公明的门生。这日，倒还真让他发现了个关键人物。
“你是说，你看见那黑衣人，入了宋公明的府邸？”
“是。大人。”
之前一直以为黑衣人是孙谦的人，孙谦死后，这黑衣人又出现在了赵错所在的梧州。老师，这些年，你当真让人看不透。
“继续盯着。”
“是。”
“可有赵错的下落？”
“查到他最后的踪迹在钦洲就断了。”
钦州离京师也不远，会不会他知道京师有人盯着他，才不敢现身？
无境书院的梨树又长高了一截。转眼已经两年过去，眼看春闱来临，学子们正在忙忙碌碌准备考试，各个起早贪黑。赵柔柯最近都是枕着书醒，枕着书眠。
这两年若说有长进，除了学问么，那就是中指的茧子又厚了几分。
这日她啃着书院食肆的葱饼，目光盯着书，一刻不敢耽误。
“赵同窗！诶～赵同窗！”
赵柔柯叼着饼从书中抬起头，一位面生的学子在窗前喊，她看了看四周，手指点向自己的鼻尖。
“叫我？”
“有你的信！”
赵柔柯听着这话内心顿时明了，定又是周啸阑。她还从未见过如此粘人的男子，明明就在同一座城，这么喜欢给她写信。她接过窗外递来的信，随后在案前打开。
嗯？不是周啸阑，是倚月楼的信。
“倚月楼新来了美人，邀你过来作画一副。有重金答谢。”
赵柔柯看了就将信放在一边，内心忍不住抱怨：这芸娘也真是的，她明明叮嘱过，入了无境书院，以后给花魁娘子作画的差事得另请她人。现在是关键时刻，她上茅房都带着书，哪还有闲情上倚月楼作画。
她将信搁下后便继续看书，翻了几页顿觉不对。芸娘与她交情不错，不会在这等关键时刻来找她。况且，作画的钱早在之前就说好了的，这句重金答谢更像是在提醒什么别的。可芸娘找她，还能为了何事？
思及此，赵柔柯急匆匆走出学堂，与李思朝和陆心堂迎面撞上。
“一会儿便是王夫子的课，你这火急火燎的赶去哪儿啊？”
“我得出去趟。一会儿你们给我随便编个理由。”
“......”
“......”
“随便编，你当王夫子好糊弄呀！”
*
倚月楼，芸娘似乎早就等待她多时了。她匆匆上了二楼，芸娘左右看了看，随后将她带进一间雅间。
隔着屏风，好像能看见一女子的倩影。
“进去吧。她等你很久了。”芸娘说完，便将门给带上出去了。
赵柔柯满腹谜团，移步向屏风那人走去。
那人戴了面纱，见她走来。
“别来无恙。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