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书院的钟声响了三声,学子三三两两从讲堂走出。
出了讲堂门,不少学子眼神往门口瞟,眼神中无不带着戏谑的笑意,更有大胆的,驻足原地,捂着嘴和身旁的同窗讨论。
阳光炽烈,只见讲堂外的窗下,三个身穿青色学服的学子依次排列,三张苦哈哈的小脸不知道是被晒红还是被羞红的,在这书院中格外显眼,就连往届的学子也凑过来看热闹。
纵使是活了两世之人,性格再淡定,在如此多学子的注视下,被赶出来,还被罚站在此,赵柔柯的面上也挂不住,此时她脸黑得像锅底。
她目光空洞望着前方,仿佛这样就能无视周围快要将她们淹没的眼光。就这么放空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她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着身旁捂着脸的人,上牙磨下牙,发出咯咯的响声,接着一字一顿道:
“这,就,是,你,的,好,主,意?”
李思朝没好意思看她,毕竟早上刚得这二人搭救,下午就连累她俩一起罚站。
她嘴里嘟囔着,“哪知道王夫子眼睛那样尖......”
嘟囔完,又举起一只手并在一起作发誓状,“我以前可从没被发现过!”
“哦,那你可真是幸运。”
赵柔柯不想搭理她,又倾过身子,望向最靠边的陆心棠,眼神写着「你个不争气的」。
“她傻也就罢了,你还跟着一起傻。”
说完她转过身子,更气闷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没好气道:“你俩打小抄,为什么我也要被罚站?”
接着又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更想不通的是,罚站便罢了,为何夫子只打了我手心?”
她可是通宵达旦地背了,可夫子没抽查她!她身上是写了什么「我与这二人是一伙的」字吗?
陆心棠听到赵柔柯这话,却觉得她一点也不冤,
“谁让你平时沉稳如老狗,明眼人一看,谁都要猜你才是那背后谋划之人。”
在笔杆子上写「蝇头楷」,这是人能想出来的?
她又问,“王夫子说我们要站到什么时候?”
“下学。”
“哎——”
三人齐齐叹了一口气。
赵柔柯无语望天,和这二位在一起,往后的日常是个什么样子猜也能猜到。她期待的书院生活,好像正在朝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
她开始后悔早上金玉酥她只吃了几块,现下饥饿感袭来,怕是连那院中的梨花树皮她能啃动。
赵柔柯看着自己馒头似的手掌心,听着自己肚子的咕咕叫声,感受着脚底的酸痛,突然无比怀念周府那张绵软如云的贵妃榻,还有周啸阑每日下值,从西街口夜食摊带回来的零嘴。
她心痛摇头,想想从前,又看看旁边两人,顿时觉得:往日不可追矣。
*
周啸阑今日下值早,本想回周府,突然又想到什么,在公廨的吏舍换下了飞鱼服。北镇抚司离无境书院并不近,他未搭马车,仗着轻功好,足尖一点,便朝书院方向而去。
书院里琅琅书声传来,他坐在书院高墙往下看,嘿,一眼就瞧见了讲堂门外的三个显眼包。
赵柔柯排在首位,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他从墙上落地,朝着三人方向走去,还未等他走近,就看到赵柔柯双眼发亮地看着他,双手伸向他:“表兄!救我!”
周啸阑走近,喉间发出个短暂的音,“嗯?”
“表兄可有带吃的来?”她眼神亮晶晶的,冲他眨巴眨巴。
周啸阑看向三个蔫巴的脑袋,内心已经猜到七八分,“西街口的食摊还没摆。”随即摊开了手,意思是没有。
赵柔柯内心希望落空,亮晶晶的眼睛顿时黯淡,“哦。那你来干嘛。”
他说得坦荡无比,“当然是接表妹回家吃饭。”
他又扫向三人,赵柔柯红肿的掌心特别醒目,他眸色微冷,语气都沉了几分,
“是何人罚的?”
“除了夫子还能有谁.....”
周啸阑点点头,正要跨步走向讲堂,迈门槛时,他多问了一句。
“是哪位夫子罚的?”
李思朝答道:“是王牧之,王夫子!”
周啸阑神色古怪,埋进门槛的脚又收回来了。
赵柔柯:“?”
其他二人:“???”
周啸阑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既如此,那还是听夫子的罢,夫子罚你们也自然有他的道理。”
赵柔柯满脑门子黑线:他黑白不分冤枉好人,他到底有什么道理。
待到书院的下学钟声响过,学子陆陆续续出来,周啸阑眼看一个瘦小的身影出来,一个跃身,以迅雷之势上了房顶。
赵柔柯瞪大了眼,看着王夫子笑眯眯地走出来。
他走后,三人如同大赦,捶腿的捶腿,扭腰的扭腰。
李思朝皱着脸,
“还好不是在李夫子的课上被抓,听说李夫子罚人都是蹲马步,我一刻钟都撑不下来。”
周啸阑看着那小老头走远,才从房上下来。
三人本来要去吃饭,李思朝却看到在一旁等了许久的周啸阑,想到今日是开学第一日,她应该是要和家人一起吃饭的。
又想到今日这出乌龙,她便向赵柔柯和陆心棠道歉,约定等休沐日一起去八方客,她做东。
陆心棠生怕那封信被问起,她瞅着气氛,赶紧拽着李思朝走了。
*
白日里得周啸阑吩咐,周伯早在书院门口备好了马车,看到两个般配的人从大门走出,他笑着迎上去。
马车内,周啸阑从软凳下方拿出药箱,替赵柔柯上药。
赵柔柯想到周啸阑在她受罚之际的古怪神色,内心疑惑。
“方才我被罚站时,你是不是要去找王夫子算账?”
周啸阑一顿,“嗯。本来是的。”
赵柔柯看着他,挑起眉,“那你为何没去?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还有怕的人?”
周啸阑动作轻柔,将膏药一点点涂在她掌心,听到这话面上有点不自在,
“当年我刚刚就任锦衣卫,他那时还在翰林院,拿着一把拐杖追了我两条街。”
这世上,如果说还有什么人在乎他,那老头便是一个,可他再也不敢见他了。
赵柔柯在脑子里想了一番此景,着实脑补不出来高马大的周啸阑竟然会被一个干瘪瘦小的小老头追得满街跑,她越想越觉得滑稽,噗嗤一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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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声来。
刚出声,顿觉手心一疼,周啸阑看她笑得灿烂,不满道:“如果是别的夫子,我还能抬个身份,找个由头让你免了罚,他一双眼睛精得很,根本瞒不过他。”何况,他也不想骗他。
赵柔柯好奇道:“你们过去认识?”
周啸阑点了点头,“王夫子是我父亲的同窗,父亲母亲还在时,他是府中的常客。后来兄长死后,他也曾登门吊唁,还宽慰过我,想要把我接回他家。可我那时执念太重,伤透了他。”
他还记得那日,王牧之来府中要周啸阑和他回去,
“你往后的日子还长,你姐姐也要出嫁的,跟我回家,考个功名傍身,到时候.....”
可周啸阑没有听他的,他那时已经看透了大宁的官场,决意要从武,因而打断了他的话:
“到时候,到时候官官相护,而我,又该到什么时候?兄长的真相,又会等到什么时候?”
他躬身一拜,“伯父,倘若你还念与父亲的同窗之谊,就莫要管啸阑了,随我去吧。”
王牧之似乎被他堵住了,只沉默不语看着他,良久,长叹一口气,
“若是有什么困难,便来寻我。”他拍了拍周啸阑的肩膀,失落离去。
周啸阑一直未寻他,直到上任那天,王牧之才再次上门。
那时王牧之身子不是很好,走到哪里都拄着一根拐杖,等见到周啸阑时,提起拐杖就抽他。周啸阑因为急着上值,被他追着满街跑,后顾虑他的身子还是找程川将他拦下。
他拿着拐杖指着他,“竖子!你说的路,就是穿上这恶鬼皮?!你如何对得起你爹,又如何对得起你周家世代书香?”
自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来过周府,再听到消息时,他已经请辞离开翰林院来到无境书院教书了。
想来也是厌倦了瞬息万变,互相攻讦的官场。
“嘶。你轻点!”
周啸阑被赵柔柯的痛呼声唤醒,回过神来才看到她掌心有一块磨破了皮,药膏蹭在了上面,疼得她龇牙咧嘴。
他轻轻吹过她的掌心,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往后,看在我的面子上,尽量少气他一些吧。毕竟他年纪大了。”
有生之年,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让这老头生龙活虎追他一次。
赵柔柯听到这话顿时不开心了,声音都较往日高了几分,
“我气他?!我今日简直比六月飞雪的窦娥还要冤!我跟你说.......”她也顾不上自己掌心的伤口了,声情并茂地将今日之事讲给他听。
周啸阑笑着听她讲,也跟着她一起讨伐王夫子。
时而眉毛皱起,“竟有这等事?”时而义愤填膺,“真是过分!”
时而温柔宽慰,“嗯,果真是受大委屈了。”
哄得赵柔柯将肚中不快吐了个干干净净,性子也较往日活泼了许多。
马车缓缓踏过青石板路,车夫挥着鞭子,最后一抹落日余晖落在每一户的房檐之上,也落在赶路之人的发间和衣服上。
沿途民宅的灯笼次第亮起,马车内的两个影子在夜色下越贴越近,抱怨声和宽慰声从车内传来,周伯脸上的褶子深了几分,吩咐车夫,
“再赶快一些,莫让家中饭菜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