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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倚月楼

作者:典墨换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用完午膳后,胡氏便被青叶拉去指导绣活了。她晨起看见厢房门帘上破了个小洞,于是讨来针线给补好了。从前在赵府她的绣活顶好,补这门帘着实大材小用,穿针引线间,一道鸳鸯藤缠绕在门帘上,风吹着一荡一荡的,看着青叶眼馋得很。


    青叶是者府中的一等侍女,幼时也在绣坊学艺,对绣艺颇感兴趣,见此时胡氏得闲,一心想讨教。


    周啸阑没有立刻去往北镇抚司当值。周管家何等敏锐,使了个眼色,几个下人端上了茶水就下去了,他声称去看看南边院子收拾好了没有,也跟着下人们一起下去了。


    整个正厅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昨日匆匆忙忙逃出来,正事还未当面谈过。


    周啸阑掀起袍子,坐在檀木椅上,然后端起桌上的茶盏,提起茶盖,轻轻拨了拨碧绿茶汤中的茶叶,慢条斯理地饮了口茶。


    他还穿着那身人人害怕的恶鬼皮,可这一套动作却做得优雅极了。这种微妙的割裂感引得赵柔柯生出那么一点好奇心。


    今早起来她转了转这宅院,发现这府邸处处透露着书香世家的模样,无论是牌匾还是楹联,或者是家具摆设。可这偌大的府邸,没有一本书,更没有笔墨纸砚。青叶告诉她,周啸阑一般都在北镇抚司办公,平时也用不上笔墨纸砚。可她还是觉得奇怪,周啸阑可不像是斗字不识的莽夫。


    周啸阑不知道她脑子里盘旋的那些念头,只是她的眼神过分直接,就这么一错不错的盯着他。他回眼看她,眼神不躲不避,白日里看下来,他的瞳孔颜色极黑,像汪不知深浅的泉,将人想要拽进泉里去。最后还是赵柔柯败下阵来,收回了眼,啜了口茶。


    隔着张桌子,周啸阑蓦地笑了笑,然后移开了眼神。朱红飞鱼袍衬得他眉目疏朗,这一笑少了桀骜,倒是多了几分少年风流,若不是这身官服震慑,怕是走出门去便要引得“满城红袖招”。


    周啸阑说:“那日在诏狱,你提到云蘅让我太过惊讶,后来越想越不对。云蘅不会轻易对他人吐露身份,你如何与她认识,又是如何得知她与我有关。”且还能用她来给自己争取生机,这点他实在摸不透。


    赵柔柯把玩着自己的袖子,想来这衣服主人应该爱惜这身衣裳,看这袖口应是被补过,绣了一只模样可爱的小狸奴。听了这话才从那狸奴转开眼。


    回道:“三年前倚月楼的鸨母芸娘在街上撞到我与人卖画,她很赏识我的画便与我做了交易,想通过画为她楼中姑娘传扬一些名气。这几年间我一直是倚月楼的挂名画师。”


    这点周啸阑知道。


    “云蘅没有背叛你,我并不知道她的具体身份。我曾在倚月楼为她解过围,她性子冷,也就偶尔与我说说话。直到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倚月楼宾客盈门,笙歌曼舞。鸨母芸娘摇摆着那水蛇腰,朝登门的客人露出谄媚的笑来。自从那丫头给花魁作的画在达官贵人中传播,她这生意一日好过一日,团扇都掩不住脸上挂着的笑意。一客人喝醉了酒,扯住她长长的衣袖,她用团扇打落那人的手,“仔细老娘剁了你的手。”


    她的嗔也带着点媚,勾得那人神魂颠倒,正要伸手揽,那女子却转了一圈,轻盈避过,往二楼的雕花木梯拾阶而上,只留清香阵阵。


    芸娘笑着与二楼的姑娘们打招呼,这些都是她的摇钱树。正往前走,堆起的笑在脸上凝住,然后翻了个白眼。那女子抱着琵琶走来,她一张面皮是欺霜赛雪的白,眉似弯月,凤眼高鼻,朱唇不点而红,正是楼中的乐技——云蘅。


    她走到芸娘身边时,点了点头问候了一声,“妈妈”便走了。


    芸娘看着云蘅的背影叹气,明明生的一副好皮相,却天生冷脸,来到这里,哪个不得笑烂了脸招呼客。只有她,脸能冻死人。她从前不是没有想过把她当花魁培养,可人家不领情,白白浪费了好苗子,让她少赚了好些银子。不过这楼中就是有人吃她这一套,她便罢了,否则她早将她赶了出去。


    云蘅推开一间房间的门,赵柔柯正坐在屋内的桌案前。云蘅很少主动唤她前来,今天倒是让她意外。赵柔柯观人入微,此时瞧见云蘅脸色比起平日里更白,秀眉紧蹙,鼻尖有细密的汗,不细看难以察觉,纯色更是比平时的颜色还要浅淡几分。


    “怎么了?你脸色不好。”赵柔柯问道。


    云蘅摆了摆手,朱唇吐出两个字。“无妨。”


    她想了想,像是挣扎了很久,才说道:“我有事拜托你。”


    赵柔柯与她相交如水,没想到她会有事拜托她。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你说。”


    “我接下来要离开倚月楼一段时间,如果一个月后我没能回来......”她说到此处,顿了一下,有一丝忧伤从眼中一闪而逝。她从袖囊中掏出一方锦帕,放在她手中。


    接着说:“你便沿着青鸾大街一直往南走,穿过锣鼓巷,你会看到有一面青墙。前面左下方第一块砖,敲击三下,将此物放进去。”


    赵柔柯问道:“你是要去往何处?这又是给谁?”


    云蘅沉思了一阵子,定眼看向她:“你我相交如水,本不该将你牵扯进来,此事你还是不要追问为好。”


    她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帕子,沉思了一会,说道:“我有一相好是个薄情郎,他考取了功名娶了贵女,因此我与他私下往来,那处便是我们私会之地。我若没回来,这帕子,就留给他做个念想。”


    说完这些后,就像是废了很大力气,才从椅子上起身,打开了门。


    “你走吧。”


    赵柔柯与她认识有一阵了,她可不信她这样一个孤高的人会对一个负心汉死缠烂打,不过是场面话应付她罢了,不过她也没问下去。她看着云蘅群青色的衣裳上,有暗色痕迹一点点散开来,却是什么都没问离开了。


    第二天,云蘅果然消失了,芸娘大怒,遣了人去寻,半点踪迹也无。


    她是个事事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的人,于是当天她便去往了锣鼓巷,等了很久,都没见有人来。第二天,第三天都没有人来。到第四天,终于等来了那“薄情郎”。


    那人玄衣金带,玉冠束发,他蹲下身,修长手指轻轻敲了那墙砖,摸寻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她看到了那人的脸,确实瞩目,突然觉得有人对他念念不忘也挺合理。


    云蘅果真消失得一点踪迹也无,一个月很快就到了,她还未来得及出府,锦衣卫就来拿人了。


    也就是在那院中,她看到了梨花椅上端坐的那人,阳光下他的脸比黄昏时更加清晰。她一双眼睛毒辣,又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一眼便看出了他就是那日锣鼓巷青墙下的玄衣男子。


    她并不知道云蘅之于他有何重要意义,可她手上并无多的筹码。那日在昭狱中与他隔桌相谈交易,其实有赌的成分在。幸好,她赌赢了。


    思绪拉回眼前,赵柔柯抬起一双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睛瞧他,“想不到这薄情郎竟是周公子。”


    周啸阑听了这话,长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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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倒也没有反驳,看向她,她今日和往日大不相同,神色又露出赵柔柯想要揍他的那种玩世不恭来。


    “公子我魅力难挡,京城女子无不为我牵肠挂肚。姑娘要是想以身相许,可得排队递帖子。”


    赵柔柯没理他,继续说:“那锦帕如今不在我身上。”她总觉得这事不简单,便没有把那帕子随身带着,而是放在她所住耳房内的床下暗格的中,被一个匣子装着。


    “在何处?”


    “现下我还不能告诉你。”


    如果告诉他锦帕在何处,他搜着那匣子,怕是要一直住下去了,那匣子里除了帕子,还有这几年在倚月楼攒下的所有银票。


    “那可寒了我的心,姑娘那日在诏狱,莫非是在跟我调情?”他语气调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云蘅是他三年前埋在倚月楼里的暗桩之一,是搜集情报的高手。哪家世家野心勃勃,哪位大人结党营私,几杯黄汤下肚,酒酣耳热,温柔乡内什么秘密吐不出。


    云蘅突然失踪,又未留下音信,其他几人对此更是一无所知。她做事从来妥当,从不会无故失联,况且她还有一个药罐子弟弟要养活。


    皇帝荣登大宝时还只有十六岁,如今年岁长了,便想将大权一点点收回来,他一边培养自己的势力,一边四处寻朝中重臣的把柄。这几年锦衣卫突然气势,就是皇帝为自己培养的第一支势力。云蘅突然失踪,定是查到了什么关键处,这不止关乎她个人,更关乎朝堂时局。


    赵柔柯说:“我并非框你。那锦帕我会给你,只是不是现在。既然和你做了这笔交易,那便不会让你做亏本的买卖。”


    “那锦帕上的样子我记下来了,只是现下你这没有笔墨......”


    周啸阑看她欲言又止,喊了丫鬟进来,“去松风阁,取来笔墨纸砚。”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仿佛那只是个平常地方。


    丫鬟听完这话,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松风阁?自出了那件事后,那院子便再也没有打开过。


    “还不快去?”周啸阑催促。丫鬟作为下人没有多问,急匆匆从松风阁方向奔。


    她推开院门,院内那拢翠竹像是不知世间盛衰,兀自葱葱郁郁。


    她开了锁,推那门环,木门发出嘎吱声响,松风阁重见天光,这里是大少爷和二少爷还有小姐曾经的书阁,这间院子曾经盛满了他们的朗朗读书声。


    她抬眼望去,曾经满满的藏书,一场火之后,只剩一半。她看向那檀木云腿细牙桌,桌上是薄薄一层灰。二少爷不喜欢他们往这里来,周伯会每年会在除夕时来这里打扫一次。


    现如今物是人非,惹人伤感。她收起情绪,从桌上取了笔墨纸砚,便重新落了锁,赶往正厅。


    赵柔柯看着那墨,是上好的松烟墨,历经多年不腐不化,用水化开后带着一点瑞脑香。她在桌上铺陈宣纸,取笔蘸墨。提起袖子在那宣纸挥笔而书,短短时间,一簇兰花跃然其上,即便只是墨色,也生动的像是在纸上摇曳。


    “现下只能墨色将就看,如果填色,花色为雪青,其叶为黛绿。”周啸阑看向那画,赵柔柯还是谦虚了,寥寥数笔,已是传神。


    那画和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合,赵柔柯的声音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他捏着赵柔柯递过来的宣纸,指节泛白。


    那花,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赵柔柯看着他的手微微发颤,整个人像沉浸在痛苦中。不由得问:“喂。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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