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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死者的新娘14:凄美爱情事故^……

作者:知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空气静了下来。


    古堡恢复正常,只是有风。


    沈玦起身,抖掉裙摆上的尘灰。


    她没有去看许执,只是盯着不远处的古堡后花园——那里站着重重叠叠的鬼影,注视着他们。


    风停了,整个古堡的鬼影仿佛在这一刻全部撤出——似乎可以当做提醒他们开始仪式的信号。


    只留下铁门前站的他们两人。


    “走吧。”


    许执先打破了这样的沉默。


    钟楼敲响六声。


    沈玦转过身。


    “帮我拉一下背后的拉链。”


    许执走上前,指尖落在她背后。


    动作冷静,干脆,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她转身抬起手,替他整理领结,指尖碰到他下颌时,明显感觉他僵了一下。


    沈玦咬了咬嘴唇——她心里很别扭,又有些难受,但她不知道如何缓解这种拘束感。


    ——婚礼就要开始了。


    他们走进礼堂时,没有人说话——气氛很奇怪。


    新郎不是在礼堂的尽头等待新娘,新娘也没有家人牵引着往前——也许奇怪是因为太静了。


    连脚步落在地毯上的声音都被古堡吞掉,只剩一点细碎的回响。


    大厅亮得不像在地狱——不过也不好说——那种亮像死者回忆里的白日幻觉。


    宾客已经落座,全是活着的。


    血色退尽,腐朽洗净,头颅不再悬空,眼珠不再滴血。


    他们身着整齐礼服,面容模糊而年轻,全是生前的模样。


    红毯也被重铺了——沈玦记得之前是灰白的暗红。


    现在成了全新的,干净得像刚铺上,颜色尚属于地狱——鲜红如心脏。


    沈玦一步步走过去,裙摆拂过地面,没有一点声响。


    古堡在颤抖。


    不是地动山摇的颤,而是一种兴奋——有细微的石灰从穹顶缝隙滑落,柱子像轻轻向她靠近了一些,空气有一瞬的轻微涨缩。


    她感受得到。


    那不是风。


    那是——某种情绪。


    古堡在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


    甚至在喜悦。


    沈玦和许执一起走到神父面前。


    神父站在那里,一身黑衣,看不清五官,只能在重重黑影里看到苍老却慈祥的笑容——古堡里没有神父罪人,这应该是少年许执对神父想象的极限。


    他说:“婚礼开始。”


    沈玦微微侧头,目光扫过礼堂、宾客、古堡天花板——都在震颤着嚎叫。


    少年许执不在宾客之中,却又无处不在——这些宾客都依照他对婚礼的想象穿着,是他“想象中的活着的样子”,是他认为会出席的婚礼里的全部人。


    只是这些少年许执理解里的宾客,眼神,对她——对白梨舟不怀好意。


    是了,从白梨舟前往邀请时,她就没有受到过真正的肯定。


    或许时不久前短暂地跳脱出了副本——沈玦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座副本真正的恶意。


    她想起那一路拜访中那些宾客说过的话:


    “但他站在你旁边吗?你是与他并肩,还是仍然想攀上去,是哪一个呢?”


    “一个‘有趣的人’。你能想象那是怎样的评价吗?对任何人来说,有趣是一样的,有趣即代表着短暂的陪伴价值——像是烟花,熄灭得快,但炸开的瞬间能让他记得一个片刻。”


    “我会去。看一看这个故事,是如何落幕的。”


    “我只听说过你,我很少上去地面……但你居然来了,活生生的,还要嫁给他。”


    这些话,像一层层纱,被一点点揭开。直到最后只剩一根钉在胸口的刺——


    不只是他们看不起白梨舟。


    许执自己,一开始,就不曾让自己亲近的人觉得白梨舟是一个值得认真对待的人。


    神父翻开黑色经卷,封面无字,仿佛为不曾被记录在案的爱意而设。


    他低头而笑,嗓音苍老柔和,像是长夜里一滴温水落入深井:


    “在这座人人有罪的古堡中,在年少的承诺要兑现之时,我主持这场婚礼。”


    沈玦顿了一下——人人有罪。


    “新娘白梨舟,”他缓缓抬眼看向沈玦,“愿意在命运之内,安静地爱,安静地恨,安静地死吗?”


    这哪像是婚礼致辞——分明是悼词。


    但沈玦站着,神情未变,眼睫垂落。


    她在思考神父的话——神父的话全来自古堡许执的授意,甚至或许全是古堡发自内心的倾吐——那么人人有罪……


    如果人人有罪,许执的罪是什么?


    穹顶的烛光微微颤了一下,宾客面无表情。


    她闭了闭眼,像是风从眼前卷过。


    “愿她的野心如灯火熄灭。”


    神父站在黑曜石祭坛前,长袍垂地,声音宛如教堂深井中滴落的水,低缓、冰冷,饱含慈悲的残忍。


    “愿她不再高举火炬,而是学会低头仰望。愿她的爱学会沉默,她的锋芒学会隐匿。愿她于顺服中找寻永恒,于牺牲中感知拯救。”


    “至于你,许执——你生于地狱,却背弃地狱。你拒绝过往,拒绝永恒的主题,拒绝一切统治你者。如今你站在婚礼祭台前,你是否终于明白,命运并非属于你?”


    那不是祝福,那是一场伪装成祷告的审判。


    每个词语,都以温和的声线勒紧他们的脖子。


    “——他嫉妒白梨舟。”


    沈玦脑中有一道火光劈落。


    【恭喜宿主·沈玦,洞察副本意识源头。】


    【当前副本主导执念:嫉妒。】


    【恋人之间亦难逃嫉妒的试炼。真相被遮蔽、意志被压抑,地狱将其扭曲,死亡之后已定局的人生才得以重构。】


    她的视线落在宾客席上,没有任何表情。


    “所以你嫉妒她。”沈玦缓缓开口,声音像风,吹得神父身前的火烛摇动,“嫉妒她可以不顾一切地走,嫉妒她比你更像救世主,嫉妒她的天才,她的野心——而你从小在学,却比不上她半路的偷师。”


    “哈……你嫉妒你的爱人——”她话锋一转,“你杀了她,不只是为了给她解脱——还是因为你想杀她。是吗?”


    沈玦觉得可笑。


    白梨舟居然没有发现她的爱人嫉妒她吗?


    她这样一个天才——她怎么会发现不了呢?


    要将她杀死才能缓解的嫉妒——


    要在她死后还要以恶意折磨别的女孩的嫉妒——


    白梨舟为什么没有发现?


    一个天赋过人的少年站在她这个纯粹的天才面前,那种错乱的羞辱感、排斥感、以及隐隐的渴望——她绝对发现了。


    沈玦的眼神飘到站在一旁的副本许执身上——他灰色的眼睛凝视着她。


    哈……她不是唯一一个发现的人。


    另一个发现这“凄美爱情”背后真相的人,居然因为害怕伤害到她,一言不发——是了,她与副本许执,同白梨舟以及少年许执,可不算对照组?


    副本许执,这个天才,在猜到她要抛弃他,奔向未知时,不也静静地选择了接受吗?


    而白梨舟这个天才也是一样,纵容甚至放任少年许执的偏执、嫉妒。


    最后居然还被这头恶毒的男人咬死。


    沈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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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


    她带着一点厌恶,皱起鼻子,抬着头咬牙切齿地和许执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们没到那个地步。”


    副本许执昙花一现地笑了一下。


    他也坏极,只示弱,让沈玦更觉得自己将是下一座满罪的地狱:“我怎么会这么想?那是我第一个自己做出的选择。”


    他下一刻伸出了手:“况且,你会杀掉我吗——”


    沈玦表情里带着一点恼火,但很快就牵上了他的手,飞快地高声澄清:“当然不!我会……”


    “我会杀掉宁澜——”她讽刺,“不是等到世界失去秩序之后,才敢唤来爪牙审判他。而是,若秩序不允许我杀他——我将打破秩序。”


    “而且我不比你蠢。不像某个扭曲地向往爱人的男人……猪猡。”


    她又变成了从井里爬出来的那个会和许执抵着头的沈玦——话里带着傲慢的亲昵,“不过,你是这个恶毒的蠢货在地狱里的化身,怎么会跟我一样聪明?”


    沈玦白色的头纱在慢慢扭曲的古堡教堂下舞动的很神圣。


    从她傲慢地质问自己牵着的新郎开始,古堡的一切悲叹窃喜声就都消失了——只寂静地变形。


    沈玦不再质问自己的新郎了,去质问变得不敢出声的古堡:“蠢货,他是你梦想里的自己吧——照着你嫉妒到死的白梨舟捏的?”


    她说完,俏皮且高傲地看了看自己身边错愕的新郎:“看来我比你聪明。”


    “许执,你既然嫉妒她,到死都在嫉妒她,那这场婚礼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话音未落,古堡就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四壁的玻璃崩裂,乌鸦从碎片里飞出,在礼堂中无声地盘旋。


    原本坐在宾客席上的“活人们”纷纷低下头,像在祷告。下一刻,他们的脸在黑暗中变形。


    不是融化。


    而是转变成了——许执。


    一个个脸孔重组成他:


    ——眉眼稍窄,是他少年时的失落;


    ——唇形略薄,是他懒于言说的疲惫;


    ——眼窝幽深,是他不愿面对的悔意;


    ——脸庞过分精致,是他对自己幻想出的完美形象。


    他们都穿着不同的衣服,披着宾客的礼袍,戴着教师、神父、医者、贵族议员的饰品,但脸,无一例外,全是许执。


    他坐在每一个席位上,笑着、哭着、喝彩着、沉默着——


    但是婚礼似乎仍在继续——整座破碎的古堡教堂响彻喜悦的婚礼进行曲。


    乌鸦替代鸽子盘旋在碎玻璃之间。


    没有礼花,但是碎玻璃映照回报的天空不断落下。


    “……这些宾客全是他自己。”沈玦喃喃。


    “如果所有见证者都是他自己。这场婚礼还继续,是为了什么?”沈玦捏紧了身边那个灰眼睛许执的手——他现在是仅剩的尸体许执了。


    “如果……我没猜错。”


    许执很久没露出讥讽的表情了,沈玦还有些怀念这张贵族死人作出招牌表情的样子。


    不过注意到她的眼光后,尸体许执马上又笑了。


    “可能不如你聪明,但我绝对比你更了解许执这座地狱——他想看两个知道一切的人,猜到一切的人,继续这场婚礼。”


    “——以此慰藉自己,这两个人知道他所有的恶劣情节,所有恶意后,还能把婚礼进行下去。”


    沈玦眼中怒火中烧,对此嗤之以鼻:“他的恶便可以消解,能被理解了?”


    “猪猡……愚昧且无魄力的猪猡。”


    “怎么会叫他得逞。”


    她看着身边的许执,很认真道:“喂,新郎——我们砸烂这场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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