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执眼睛湿润,却没有反驳,也没有认错,冰冷僵硬的手指握住了沈玦。
他拉着她奔向铁轨。
开始下雨了。
开始是几滴,落在铁轨上“嗒嗒”作响;然后突然变大,铺天盖地地砸下来,雨点在铁轨、站台、玻璃屋顶上炸开,像是整个副本的背景音被调高到最大。
雨水将二人全身浇透,两个人却都来不及说话了。
这个世界正在崩塌。
“那你还愿不愿意和我一起逃?”
她停下来,转头看他。
许执为什么又提到这句话了——他说这句话的时机,生硬的不对劲。
就像是他只能说出这句话。
许执低着头,雨水顺着他的脸滑下来,滴在脚边。
天要裂开了。
灰蒙蒙的云层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扭曲变形,一道道细小的裂缝在云层中蔓延开来,像即将出现一道巨大的口子。
狂风骤起,卷起地上的尘土和垃圾,在车站周围形成一个个旋转的漩涡。
废弃轨道之间的野草不断翻折。
【CHAOS】
【亟需重启……】
【心动点数:?/1000】
沈玦突然意识到了——许执的告白就是逃走。
他提问时,心动点数就阶段性收集完毕了,甚至是爆满——那个瞬间,系统会紊乱。
她心绪难平,整个人像被溶进这场骤然而下的暴风。
许执的话潮湿、轻声,却像一道闪电,劈开她的意识。
她猛然意识到,这句话不是系统安排好的提示,不是角色剧本里的一句台词。
是超出了设定的变量。
——爱意超载了。
系统对心动点数的测算极限,被不断超越。
许执这个新生灵魂的爱,成了是系统无法测量的东西。
这次轻易地“走出来”——也不是副本松动或者机制,而是副本无法承载。
不是它打开了门,而是它扛不住了。
它的逻辑崩溃了,秩序被某种超出预设的数据量撕开裂口。
许执的爱……多到它没有余地去运行,像洪水灌进机关齿轮里,叫整个系统发出尖叫。
种种场景都已经不再能“负载”一个对她如此心动的许执。
【警告,心动点数突破极限。】
【警告。那是爱——那是——】
【警告——】
世界再次崩裂。
他们降落在一间木屋当中。
【心动点数:1001/∞】
【系统暂时修复。上报:频繁故障,亟需塌缩回造。】
【亟需删除错误代码。】
【re:修正系统即将启动。】
雨还在下。
但门开了。
沈玦站在门口,披着一身湿意,风从身后卷来,发丝吹起,裙摆翻飞。
她回头看他:“你来吗?”
屋里光线暗得像未启用的舞台。许执半倚在门边,眼睫低垂,像在沉思,又像在接受审判。
他抬头走近。
步伐没有犹豫,但也不快。
走到她面前那一刻,他没有伸手,没有说“走”或“留下”,只是站定——他终于变的平静了,沈玦认为,他也猜到了自己的爱意会突破系统的测算范围,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那句【re:修正系统启动】。
“外面的雨那么大。”
沈玦望向他。
“怕吗?”
他没有否认。
只是沉默一瞬,忽然像低语一样道:
“你突然不在意我的过去了,也不在意我的幼稚,好像开始正视我的爱,终于愿意听我的许诺……”
风声卷过,他们站在门与夜的缝隙之间。
外头是一片模糊的浓雾,山野无形,万物无声——外面看起来很像古堡外的山,但外面有虫鸣,似乎动物们都在等待雨后一片生机盎然。
沈玦没有回避许执的眼神。
她也没有应答。
她当然知道,他说出那句话的每一次,系统就更接近于剥夺他存在的资格。
她可以阻止。她可以劝他。
但她没有。
她有一点点爱他,这是事实。
可她更爱未知、危险、破局、逃逸。
她深爱悬崖,要的是跃下去,哪怕摔得粉身碎骨。
沈玦站直,从走出铁艺大门来第一次笑了。
“我的剧本上没有写出路,那我选你的出路。”
门前的夜像被剪开的丝布,轻轻扯动就裂开。
她抬手,仿佛要为他系上命运的红线,却转瞬改为抚上他的脸颊。
那一瞬,她看着他的眼睛,心口骤然发紧。
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残忍。
——她知道他可能会被系统抹除。
——她还是需要他再说一次。
于是她亲吻了他。
这是一个极其轻柔的吻。
轻柔得像一种祝福,又像一枚引信。
冷酷至近乎慈悲的温柔。
“我们一起逃吧。”
系统开始颤抖。
【超限——】
【警告:爱意值达到∞+1】
【当前角色已无法被任何副本场景逻辑容纳】
【开始分解世界坐标】
风骤然停下。
——世界开始破碎。
脚下的地面像玻璃那样,一片片剥落,边缘泛起蓝色的裂光。山脉塌陷,城墙崩塌,天穹如幕布被火线割裂。
沈玦松开他。
——她从世界的裂口,跳下去了。
她轻轻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多出一丝温柔得近乎怜悯的歉意。
不是悔意。
她不悔。
可确实,心口微微痛了一下。
许执没有说话。
他只是站着,任由世界从指缝滑落,任由系统将他一块块剥离。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逃?”
许执这句话的时间被钉在了所有空间,一遍一遍地回荡。
沈玦在回音里坠下去,眼泪将许执变得小小的。
仿佛整个副本都在目送她坠落,像是系统也知道,她不会犹豫。
【副本临界】
【系统记录:角色A已主动脱离∞+1变量空间】
【坐标剥离中……定位中……重新归档中……】
……
光消失之前,她最后看到的,是许执那双睫毛湿漉的眼。
站在世界的最边缘的许执很小,像被孤独剥离出的火苗。
——他会不会恨她。
沈玦只花了一秒钟去思考。
还不等她想清楚,风声在耳边消失,她便知道——她没有逃出去。
不是突破,不是离开。
这是一场被预设好的下坠。
她被精准地放回原位,像棋子,被系统安静地复位。
古堡中的玫瑰仍然灰败,灰色的天停留在她们离开的那一刻。铁艺门虚掩,风在门缝间穿行,什么都没变。
“哈——看来我亲爱的人偶们逃脱失败了——”
“不过……虚假的出口就会让我的家家酒夫妻分道扬镳啊——”
古堡笑了。
不是钟声。
不是门轴。
是那种从地板缝隙里渗出的笑意,潮湿、黏稠。
像是少年许执的声音泡在了棺液里,被时间泡烂了又硬生生捞出来。
“怎么不说话了?”它轻飘飘地说,“在地狱之外,把话都说尽了?”
“哈哈哈哈哈——你们真的以为,深处地狱的人能挥挥手离开?”
沈玦的裙摆上残留着碎裂空间的蓝白光屑——
许执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他站在她侧身的位置,两个人靠的很近,他却显得很伶仃。
古堡像被这份沉默鼓励了,愈发兴奋:
“这一出‘逃亡’的戏码倒是前所未有,我都没想过我的新郎人偶,想过那么多……”
“哈哈哈哈哈哈可惜啊——你也不过……是个人偶罢了。”
笑声像是从墙里长出来的霉,密密麻麻爬满血红的砖缝,带着阴冷的湿意。
那不是单一的声音,而是千百个“许执”的喉咙同时在笑,混杂着少年、长者、死者与疯子,一波一波地堆叠,潮水一般。
“永远被困在这里,和不同的人,上演同样的戏码——我应该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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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也写到剧本里。”
“你以为诞生在地狱,还能选择恶魔以外的命运吗——”
沈玦缓缓回头看了一眼许执。
他的眼睛还是低垂着,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沈玦有些痛苦,甚至是恼火——说来讽刺,利用许执的超限心动打开副本边界的人是她,抛弃许执选择未知空间的人也是她——眼下许执被嘲讽地戳穿了命运,她倒是义愤填膺起来。
沈玦眼里只有锋利的讥诮和尚未平息的怒意。
“我们起码试了,而你……”
古堡像是被她的话呛住了一瞬。
可很快,笑声又卷土重来,尖锐、轻佻、放肆,像被剖开伤口后戳了戳神经。
“你也有资格开口了?”
“你不正是那个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的人吗?你——”古堡的声音带着一些怜悯,“——你毁了剧本,却也不给他写新的桥段……你当他是新生的灵魂,可他只是个木偶罢了……”
古堡又开始笑,转过头继续讽刺许执:“她选了她自己——多么了不起的勇气啊。可怜你还留在原地,像只等不来主人的狗。”
许执没有应声。
古堡的声音还回荡着,像是旧唱机在反复播放某段破碎的录音,语气刻意做作、上扬拖长,饱含恶意地复诵他们的“失败”与“貌合神离”:
“啊,我的小新郎,新娘……你们不是想逃吗?”
“你们不是彼此最特别的吗?”
“怎么连说句告别都没有呢。”
——像钝刀划开皮肤,没有快意的疼,只有细密反复的羞辱。
许执没说一句话,只是看了沈玦一眼。
眼底没有怒意。
也没有哀伤。
只有某种让人,让沈玦难以承受的平静——他简单地看了一眼沈玦,像在看一个情理之中、预料之外的错误——沈玦却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在被火烤了。
那是比诅咒和谩骂更让沈玦痛苦的一眼——许执这个天才,他一定猜到了沈玦可能是想借着他的爱意使系统错乱,然后逃跑——他平静地允许这件事发生。
新生灵魂的爱,最为炽热——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管。
不曾从世界学到权衡利弊的法则。
所以一点心动都叫他赴汤蹈火。
他早就预料到了,所以当然被古堡说的话所影响——真正被刺痛,被影响的人是沈玦。
那个沈玦只花了一秒钟思考的问题在这一眼里被解答了——许执会恨她吗——许执不会恨她。
沈玦终于为自己的轻视付出了代价。
辜负赤诚的奉献使她前所未有的痛苦——当然,或许她逃脱成功的话,她就没时间想这些了。
但她失败了,又回到这个封锁的牢笼里。
和另一个囚徒,一个爱她的囚徒,一个愿意目送她离开的囚徒再次上演爱的戏码。
可在舞台之下,剧本之外,他们的关系已经充满了扭曲的利用、背叛,和爱。
她不悔恨,也不羞耻,只是在许执的爱面前瑟缩而自卑。
沈玦心里的痛苦饱胀。
她的痛苦是排他性的痛苦,溢出来就变成怒火——古堡不配讽刺许执的爱。
“我说了——我们试了。”
她冷冷地看着古堡,像看一个笑得太响的观众。
“你呢?”她低声道,“你连试都不敢。”
“可你呢?”她轻轻偏头,“你一开始就决定了放弃——你根本不想离开古堡吧。”
“你敢带白梨舟走吗?无能的、庸弱的小少爷。”
“还记得白梨舟是怎么死的吗?”
古堡骤然一静。
“——是你亲手杀的。”她声音很轻。
古堡像是被针刺了一样,发出嗡鸣般的低吼。
天开始震动,花束倒垂,地板隐隐扭曲成了齿轮状,墙壁浮现出裂纹,仿佛一头巨兽在梦中惊醒。
系统的声音在崩溃中突兀响起:
【请NPC注意维护副本稳定。】
【副本亟需运维。】
【记录:副本“死者的新娘”首次进入最终阶段。】
【请新郎新娘即刻前往更衣室换装。】
【——加载真实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