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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玖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第 51 章 原来是你,衣非雪的姘头……


    魂兽化形后的模样, 居然是个不及成人腰部高的小孩子。


    衣非雪大为震撼,但很快就接受了。


    修仙界最忌以貌取人,别看人家至多七八岁的皮囊, 却是活了上万年的灵兽。


    衣非雪端正姿态,朝小孩拜了拜,道:“尊者一双神目可窥古今, 通阴阳, 晓万物,恳请详言。”


    魂兽眨了眨眼睛,十分温驯好说话:“初看, 你少了一魂。实则非也,你是多了一魂。”


    纵使衣非雪博古通今, 也被这话震惊的愣住老半天接不上话。


    魂魄不全者并非罕见,他们从小体弱多病, 易招邪祟,基本难以长大成人。


    但魂魄非但全乎, 还多了, 这就有点天方夜谭了吧?


    等等,倒也并非离奇。


    一个顺理成章的答案浮上心头,衣非雪问:“尊者是说我,一体双魂?”


    魂兽摇了摇头,伸出小手朝衣非雪招了招,衣非雪忙上前一步。


    魂兽举着手。


    “……”衣非雪弯膝半蹲。


    魂兽的指尖轻轻点在衣非雪的额头。


    一股寒气顺着天灵感呼啸涌入灵台, 刹那间眼前一黑,如坠冰窟。


    不痛不痒,就是意识在刹那间模糊了一下,衣非雪头晕目眩, 下意识扶住地面来稳定摇摇欲坠的身体。


    “真是奇了。”魂兽惊叹道,“你既是少一魂,又是多一魂,还是一体双魂。”


    衣非雪:“?”


    魂兽叹为观止:“你这少年,真是举世无双的一大怪胎。”


    难怪上桥的人那么多,只有他得到魂兽现身、亲自接见的待遇。


    任谁看见自己这种万年不遇的奇葩,都会好奇的玩一玩吧?!


    魂兽饶有兴趣的说:“属于你本人,也就是衣非雪的魂魄,是缺了的,所以你的魂魄不全。”


    “而缺了的这部分,刚好由外来的魂魄取而代之,以作添补。所以若非借助法器,任谁对你施展搜魂探魂之术,你的魂魄都是完整无缺的。”


    虽然有点绕,但衣非雪听得懂。


    所以魂兽才说他缺了一魂,又多了一魂。缺的是自己的魂魄,多的是外来者的魂魄。


    魂兽:“你体内有不属于你的魂魄,你也算一体双魂了。”


    衣非雪道:“我灵台内有一团光,请尊者告知,它是何物?是不属于我的那道魂魄吗?”


    魂兽却说:“我并未闯入你的灵台。”


    “若如你所说,你灵台内有异物的话。那这异物好生厉害,凶残又霸道,不容任何外力闯入。我仅仅是轻碰一下,它就誓死捍卫宁愿玉石俱焚,我若强行为之,你会神形俱灭的。”


    衣非雪神魂一颤,一道怒火从心底窜起,瞬间遍布内府,恨不得直冲灵台把那团鸠占鹊巢不要逼脸的混账玩意烧成飞灰!


    衣非雪还想再问,魂兽却朝天望了眼,说:“时辰到了。”


    衣非雪:“?”


    就算刨除他跟“母亲”见面的时间,也才过去半柱香不到啊!


    魂兽说:“我方才探你灵台,你直接晕过去了,我半个时辰才把你弄醒。”


    衣非雪:“……”


    那团鸠占鹊巢不要逼脸的混球!


    魂兽好像感应到什么,又是“咦”一声,冲着衣非雪做了个“抓”的动作。


    衣非雪只觉一道难以抗拒的吸力扯着丹田,并非要强行打开他的丹田乾坤强取豪夺,而是要将里面一样东西召唤出来。


    只是魂兽一抓竟失败了,双双都是一愣。


    衣非雪很快感觉到魂兽想要什么,主动将镇魂幡取了出来。


    “尊者。”衣非雪双手递上。


    没道理让人家白帮忙,既然魂兽喜欢镇魂幡,那就送给它做谢礼。


    魂兽拿在手里看了看,问:“它怎么在你这里,不是季家的吗?”


    衣非雪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下,魂兽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说:“只是我小时候的玩具,你们人类儿时不也玩拨浪鼓吗?”


    衣非雪猝不及防:“什么?”


    魂兽边摆弄世人如痴如狂争抢不休的法器,边轻描淡写的说:“后来它丢了,听说被中土寒亭的季家拾得,代代相传成了镇派之宝。”


    衣非雪道:“承蒙尊者解惑,万分感谢,镇魂幡便还与尊者,物归原主。”


    “不用。”魂兽的小手在幡旗上摸了摸,直接扔还给衣非雪,“我方才召它,它那么抗拒,可见器灵认你为主。”


    魂兽困得眼皮打架,哈气连天:“时辰不早了,我要睡了。”


    “??”衣非雪本想正式道个别,毕竟见一次不容易,结果大片仙雾糊脸上,啥也看不清了,紧接着耳边传来熙熙攘攘的喧闹声,衣非雪再一看,全是和他一样被“扔”下魂桥的人。


    衣非雪真服了这“小孩”。


    沧澜秘境十多年开一次,每次上工一个时辰,到点就下班。


    难怪活这么大岁数。


    还是童颜。


    可见容颜永驻长命千岁的秘诀,就是不上工,多睡觉。


    *


    衣非雪在两座山峰的中间往下,也就是悬崖底。


    魂兽无差别往外扔人,有的在对面半山腰,有的在上桥时的原地,还有的像衣非雪一样在崖底。


    峭壁险峻,万丈之高,一眼看不到顶。


    而且有结界环绕,御器不太行。


    衣非雪“大晕初醒”,手脚略微发软,决定还是绕路吧。


    衣非雪先盘膝打坐。


    首先魂桥消失,明晦兰他们会主动来找自己。其次,灵台里那位不礼貌的侵入者,衣非雪要再进去较量较量,至少得当面质问他一句:玉石俱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不是傻!!


    虽说可能没用,但不吐不快。


    衣非雪进入灵台,让他再一次目瞪口呆的是,那光团形态变了!


    好好好,像个人了!


    衣非雪怒极反笑。


    看到这玩意儿突飞猛进一日千里,衣非雪出奇的心平气和,反而有种“倒要看看你还能膨胀到哪样”的感觉,说:“继续。”


    光团如同一块面团,软乎乎喧腾腾的,随着它的意识揉捏,试图把自己捏的越来越像个人。


    它不会说话,没法交流。


    衣非雪看够了,它每“捏”一下,衣掌门的脾气就窜上来一点。


    这种投鼠忌器的感觉糟糕透顶!!


    照魂兽所言,自己魂魄不全,而它的存在正好添补了空缺。


    等等!这么说,它反倒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衣非雪难以置信,瞬间觉得这团发面馒头变得顺眼了,甚至可爱起来了?!


    因为有它及时“补魂”,所以自己能顺顺当当的长大。而至今为止受的罪,不过是难以避免的后遗症罢了。


    他屡次试图攻击它,想把它这个外来不明物撵出去,无一例外地遭到反噬。


    现在想来那不是必然的么!就相当于自己切割自己魂魄,只昏迷个把月就偷着乐吧,严重点睡上个半辈子都不足惜!


    而它屡屡反抗,誓死不允许衣非雪自残。


    它哪里是鸠占鹊巢啊,它是忍辱负重呕心沥血的保护“咱们”啊!


    *


    但凡衣非雪年纪小点,经历少点,天真无邪点,一心向善点,他就要信了!!


    呵呵。


    就想问,凭什么呢?


    这位不知是谁的魂魄,凭什么要来当“补天石”,给他衣非雪填窟窿?


    衣非雪才不信这世上有掉馅饼的好事,更不信有大善人平白无故救自己的命。


    习惯以恶度人心的衣非雪,刹那之间想出无数种阴谋诡计来。


    补魂,势必要切自己的魂来补,正常人不会干这种蠢事,就算夺舍也该用全部的魂来夺,而不是分一丢丢来寄生。


    除非没有完整的魂魄。


    也就是说,对方也是苟延残喘的残魂,迫于无奈,在衣非雪体内安营扎寨,免于灰飞烟灭的下场。


    如此说来,救命恩人就是他衣非雪。


    光团明显激动起来了。


    衣非雪有些意外,看来这道残魂虽然不能说话,但能听懂话。


    从前可是连话都听不懂,看来确实成长了。


    衣非雪居高临下的瞪着它。


    彼此互为救命恩公,谁也别有优越感。


    光团更激动了,疯狂的跳跃以宣示不满。


    衣非雪冷笑道:“身体是我的,怎么算都是我凌驾于你之上,是我有恩与你。”


    光团:“?!”


    衣非雪:“听好了,寄人篱下要有寄人篱下的自觉!”


    光团:“!!”


    或许真是被他气着了,气的光团说话了。


    “你是我见过最嚣张的小子!”


    衣非雪怔住,确定自己不是幻听后,打从心底涌出难以遏制的亢奋。


    光团等了半天不见他说话,着急了:“为何装哑巴?”


    “说话!”


    衣非雪心想自己从小就努力跟它沟通,它何时搭理过自己?才几句话不回应就着急了,自己可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十多年。


    把光团晾的彻底暴跳如雷,衣非雪爽到了,这才慢悠悠的回复第一句话:“那是你孤陋寡闻,见识太少。”


    光团估计被气蒙了,元气大伤,回不上话。


    衣非雪才不管它,趁热打铁的追问:“你姓甚名谁,有何来历?”


    光团竟二话不说,猛地冲他元神撞过来!


    衣非雪措手不及,尽管立即做出防备,却还是被对方生生撞得元神震荡,险些跌出灵台。


    衣非雪在心里骂娘,这混球不仅傻逼还疯批,逼急了就玩自残!说句难听的,他们俩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自己若死了,就凭它区区一残魂还能活吗?


    “你简直——”衣非雪怔鄂,猛然意识到不对劲。


    光团不是意气用事,而是成心要击散他的元神!


    光团想杀了他,彻底占据这具身体!


    就知道这家伙不是个善茬!


    衣非雪从骇色中回过神来,阴鸷狞笑:“区区残魂,反了你了?”


    他衣非雪也不是个善茬!!


    被环琅变淬炼过的杀伐戾气,无人能挡。


    衣非雪发起疯来也是不要命的,以元神汹涌回击,万丈金光险些将灵台捅成马蜂窝!


    那光团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差一点就在疯批的攻势下灰飞烟灭,当即老实了,贴在灵台最边缘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你你你你疯了?!”光团声音嘶哑,瑟瑟发抖。这是宁可同归于尽也要给教训啊,疯子,绝逼是疯子!


    灵台外。


    衣非雪呛出一口血,边用手指细细抹去,边冷笑着道:“我说过,寄人篱下要有寄人篱下的自觉!”


    他手指白皙修长,衬得鲜血格外殷红刺目,也反向衬得手指冷白如寒玉。


    光团消停了。


    就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得让光团知道知道谁当家!


    衣非雪看向前方走过来的人。


    估计是没料到他会警觉,对方明显一愣,好像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决定前进:“衣掌门怎么孤身在此?”


    “您脸色不好,是受伤了吗?”那剑修笑呵呵的说,“在下不才,略通医术,衣掌门不妨让在下诊一诊,莫要耽误寻宝才是。”


    在距离衣非雪不到七步时,剑修停下,因为右后方又有人过来。


    “衣掌门受伤了?啊呀,严不严重啊。”


    “附近可有衣家弟子,或是千金楼的人,我帮您叫他们来吧?”


    “看来是没有啊。”


    “是么,没有啊。”


    “也就是说,衣掌门是孤身一人在这里了,这太危险了。”


    “是啊,很容易被宵小之徒盯上的。”


    众人目光交汇,各怀鬼胎。


    衣非雪看向那个说“宵小之徒”的修士,道:“你骂起自己来倒也相当真诚。”


    那修士脸一红,干脆敞开天窗说亮话:“修仙界的资源总共就那么多,你衣非雪权势滔天,到处垄断,还给我们这些底层修士活路吗?”


    “这世上的好东西,凭什么都让你一人独占!”


    衣非雪听得一乐,懒懒道:“夺宝就夺宝,哪来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废话。”


    他唇边还染着血迹,给人力不从心之态。


    可他谈笑风生的模样又显得游刃有余。


    众人心里犯嘀咕,互相看眼色,谁也不敢当出头鸟。


    剑修:“怕什么,他身受重伤都站不起来了,大家一起上!千金楼楼主身上可不止龙骨龙魂,各种天材地宝无穷无尽!”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两眼放光的一拥而上。


    说时迟那时快,青丝绕纵横穿梭,刹那间血肉横飞!


    由中土和北域等不同门派组成的数十人的团体,眨眼间只剩下一个。


    就是最能跳脚的剑修,不过他再也不能跳了,因为双腿被飞丝贯穿切断,若衣掌门心情好,他余生只能在地上爬。


    猜猜衣掌门此时心情好不好?


    剑修失声惨叫,边嚎边求饶:“放过我吧,是我自不量力,衣掌门大人大量,饶我一条狗命……”


    整个人爆开一朵灿烂的血花。


    衣非雪格愣,这可不是他动的手!


    刺骨的杀意袭面而来,衣非雪本能的将护体灵力释放到最强,纵使如此,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强攻冲击的后撤出数丈,足跟顶到山壁才勉强停下来。


    下一秒,整个山体轰然坍塌!


    只剩下被衣非雪挡住的山体安然无恙——留下一块触目惊心的人形。


    一口鲜血涌上喉咙,被衣非雪生生咽下去。


    一个人从天而降,穿着白袍,满面刀疤,开口时的嗓音不男不女,“你受伤了。”


    他似乎十分惋惜的说:“若是你全盛时期,尚且能与我一战。”


    衣非雪掩着嘴唇咳了咳,道:“千钧。”


    千钧没想到会被认出来:“你对我的气息这么熟悉?”


    衣非雪笑了声:“我对想宰的人的方方面面都刻骨铭心。”


    千钧眨了眨眼睛,瞥了下地上惨死的剑修:“你比这团肉泥还自不量力,死到临头也嚣张跋扈。”


    千钧原本想,只要衣非雪肯乖乖交出龙骨龙魂和龙珠,那么饶他一命也未尝不可。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要这个自以为天下无敌的嚣张小子,死无葬身之地!


    “你还有什么底牌,在沧澜秘境当中,谁有本事救你?”千钧渐渐起势,飞沙席卷着碎石,摧枯拉朽。


    衣非雪闭上凤眸,神识传音:“明晦兰。”


    腕间的相思扣亮的灼眼。


    他们可以神识传音,不受任何距离的限制,只要相思扣不断,同心永结。


    若是以前,他就算神形俱灭也绝不会求助明晦兰。


    可明晦兰现在不仅是他的宿敌,还是他的……是他的什么呢?


    清冽的剑气穿云而来,瞬息之间已至跟前,激起千层飞沙!


    明晦兰曾对他说抱歉,没能保护好他。


    衣非雪很不屑,但他不得不承认,有人保护,有人依靠的感觉确实不错。


    “你——”千钧猝不及防就挨了一剑,虽躲闪的及时,却难逃剑气铺天盖地的波及范围,重重摔在乱石之中。


    千钧吐出一口血沫,咬牙切齿道:“原来是你,衣非雪的姘头!”


    衣非雪:“……”


    是奴隶!


    奴隶舍命救主是应该的!


    衣非雪目光寒锐:“让他死。”


    明晦兰唇角挑起百依百顺的笑:“遵命。”


    第52章 第 52 章 兰兰你个头。恶心巴拉的……


    季禾跟风潇原本是和明晦兰一起的, 衣非雪进入魂桥,三人也不好杵在那里干等着,于是在附近寻宝。


    他们运气不错, 找到不少药用价值极高的奇花异草,还有珍稀的灵兽,兽皮价值连城, 兽肉无论清蒸还是红烧都是难得可贵的美味佳肴。


    等时辰差不多了, 风潇想回去等衣非雪,明晦兰却说魂桥消失时,桥上人会被扔到四面八方, 衣非雪在悬崖之底。


    风潇还寻思你咋知道?半遮面的主子连这都能未卜先知?


    明晦兰说不急,沿途慢慢走去汇合就好。


    结果话音方落, 明晦兰突然抽风似的,整个人化作一道剑光飞走了。


    等风潇和季禾紧赶慢赶终于赶到时, 山崩地裂,肃杀之气充斥在天地间, 两个修为无法估量的大能正斗的难舍难分。


    风潇怀里捧着奇花异草, 跑得气喘吁吁。季禾手里拖着巨大的灵兽尸体,也跑得呼哧带喘。


    衣非雪看着他们说:“丹田乾坤满了还是乾坤袋丢了?”


    风潇、季禾:“……”


    对啊,这不一着急嘛,忘了。


    衣非雪:“……”


    好一对儿卧龙凤雏。


    风潇把花花草草扔给季禾,心急火燎的给看起来很严重的衣非雪把脉。


    季禾被各种天材地宝掩埋,抬头望向明晦兰的对手:“那人谁啊?”


    衣非雪:“千钧。”


    季禾大跌眼镜, 难以置信道:“他长这样?”


    “替身而已,和上回在上阳道一样。”衣非雪顿了下,“上次接触时间太短。这次交过手,我感觉他……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


    季禾正要追问, 风潇突然鬼嚎似的嚷道:“怎么会这样?!非雪,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季禾心里咯噔,风神医这辈子多惨烈的病症没见过?连他都惊骇成这样,急忙问:“怎么了怎么了,很严重吗?”


    衣非雪把腕脉从风潇手里抢回来,漫不经心道:“我自己。”


    风潇:“?!!”


    季禾:“??”


    “难怪。”风潇的脸色诡异的好起来了,甚至笑出声,“我就说么,谁能把你伤成这样,除了你自己。”


    季禾:“……”


    我靠你在欣慰个什么劲儿啊!


    所以对于风潇来说,比起衣非雪伤势过重,还是“这世上有个能把衣非雪吊打的神人”更值得惊悚。


    风潇把衣非雪按地上:“别看戏了,你家兰兰没问题的,多操心自己吧。”


    衣非雪差点被自己唾沫呛到。


    什么兰兰?


    兰兰你个头。恶心巴拉的!


    “敛息凝神。”平时和颜悦色温温吞吞的风潇,一旦开始本职工作时格外严肃,仿佛换了个人,还挺凶。


    “元神伤成这个样子,灵台也乌烟瘴气的,衣大掌门,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衣非雪看都没看风神医一眼,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明晦兰。


    “……”风潇扶额,双手把衣非雪的脸掰过来,“以后在被窝里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你现在看看我行不行?”


    衣非雪:“……不是。”


    风潇:“龙魂给我。”


    衣非雪确实逐渐力不从心,只好乖乖配合大夫。


    七分专注留给风潇,剩下三分飘去明晦兰那边。


    涅槃祈当真惊人。


    悬崖之底遍布多重上古结界,寻常修士在这里,修为皆会遭到不同程度的“打压”,修为越高,打压的越厉害。


    可明晦兰并不受多少影响,御剑布阵,游刃有余。


    尤其是最后朝千钧出的那一剑,放眼整个灵虚大陆能十拿九稳接下来的修士,寥寥无几!


    衣非雪没问过明晦兰涅槃祈修到第几层了,但就根据目测,上次估计的“五层境界”还是保守了。


    千钧二战二败,明晦兰最后一剑贯穿他的灵台。


    刹那间,这具分身神形俱灭。


    可在明晦兰的脸上并未出现斩杀敌人的快感,反而满是困惑。


    他指尖掐诀,对着空中将散未散的元神一抓,淡金色颗粒如同细沙,被收拢于掌心。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哀嚎声,紧接着一道剑气突然来袭,明晦兰余光瞥见,从容的以归尘抵挡。


    两道剑气肆无忌惮的朝周遭扩散,山壁不堪负荷,瞬间裂出狰狞的大张蛛网。


    定睛一看,这人居然是——


    “郎宗主?”明晦兰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


    正是郎青山。


    只不过他此时此刻的模样,能叫明晦兰一眼认出来也是牛逼。


    郎青山浑身狼藉,披头散发,双目充血比兔子还红,整个人神志丧失疯疯癫癫。


    方才哀嚎不止的人们正是郎宗弟子。


    有弟子拖着伤腿,泪流满面的跪地喊师父,结果连“父”字都没来得及说,就被郎青山掐住脖子,当场拧断。


    众人震惊失色:“宗主住手,那可是大师兄啊!”


    大师兄已经尸首分离。


    郎青山两眼猩红,对着所见之人就是乱剑横扫。


    众弟子根本抵抗不住一派宗主的剑势,顿时人仰马翻,一片狼藉。


    有弟子很不幸的,正好摔到郎青山脚边,他心惊胆裂的用屁股往后挪:“宗主,不要,宗主我是阿洛啊……”


    郎青山仿佛听不见,凶神恶煞的挥起屠刀。


    就在这时,一道清冽剑气横穿而过,四溢的仙风凝成屏障,护住无辜弟子的同时并将郎青山狠狠震开。


    死里逃生的阿洛泪如雨下,心有余悸的众人纷纷望向救世主:“明宗主?!”


    明晦兰满脸惊讶的问:“郎宗主可是走火入魔了?”


    “不,不知道啊!”


    “我们在瀑布旁布阵猎杀灵兽,师父想借沧澜秘境的上古灵气修炼,也不知怎么回事,师父突然发了狂。”


    “阿洛,你当时距离师父最近,你快说说怎么回事!”


    逃过一劫的阿洛也是六神无主,跪在地上呜咽道:“宗主一时心急,引了太多灵气入体,后来岔气了,疼的满地打滚痛不欲生。我叫宗主他也没反应,然后就变成这样,逢人便杀,谁都不认识了。”


    郎青山好像痛苦到了极点,狰狞双目流出两行殷红鲜血,大叫着发狂,恨不得把自己也毁掉。


    众人手足无措,心乱如麻。


    不知是谁哽咽的说了句:“兰公子,这可怎么办才好。”


    郎青山又杀了过来,明晦兰看了眼手中归尘,下一秒,竟是将剑收了起来。


    郎宗众人大惊失色,虽说他们万万不想让明晦兰伤到自家宗主,但眼下郎青山疯魔了,总得把人制服才好。可明晦兰却“心慈手软”的把法器收了,这这这——


    莫非是要以情感唤回郎青山的理智?!!


    衣非雪:“……”


    他伸手,帮风大表哥把下巴合上。


    明晦兰双手结印,一道法阵拔地而起。


    郎青山撞了个正着,发出狂吼,举着剑毫无章法的乱劈乱砍,还真叫他用蛮力冲破了!


    明晦兰早有防范,双手合掌,轻念一声:“缚。”


    法印浮在郎青山前胸后背,郎青山难移寸步。


    众人才松了口气,就见明晦兰上前一步,朝暂时失去反抗能力的郎青山伸手。


    郎宗众人提心吊胆:“兰公子!”


    明晦兰停下来,转头望向他们:“怎么了?”


    众人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即便有郎宗长老在这里,也对眼前局面束手无策。


    郎宗几个长老加起来也不是郎青山一人的对手,况且他现在神志丧失,攻击力比平常厉害三倍不止。说句难听的,幸亏有明晦兰在,更幸亏明晦兰没有袖手旁观,否则他们这些人皆会命丧郎青山毒手!


    明晦兰若想对郎青山不利,他们又能怎么样?


    再说了,兰公子怀瑾握瑜,与世无争,压根不是那种人!


    郎宗长老无意间看见一人,眼睛骤然一亮,硬着头皮说:“正好风神医在此,恳请神医救我兄长!”


    长老这么说,反而让郎宗众弟子无地自容了。


    同为长老的两个修士有些责怪的看着他:“关海。”


    明晦兰却是宽容海量的笑了笑:“无妨,我毕竟是明宗宗主,关海长老心有芥蒂也是人之常情,况且我并非医者,确实不该班门弄斧。”


    郎关海汗颜:“兰公子大仁大义,在下惭愧……小心!”


    谢谢他们墨迹,郎青山靠蛮力挣开束缚咒。正要提剑刺去,就被万千飞丝“刷刷刷刷”几下缠成了蛹。


    众人:“?!”


    衣非雪冷飕飕的看着他们。


    青丝绕可没束缚咒那么温柔,勒紧,也不管你能不能喘上气。再勒紧,细丝镶进血肉,鲜血横流。


    衣非雪对风潇说:“我这边没事了,你去吧。”


    众人:“……多谢衣掌门,多谢风神医。”


    风潇先给郎青山诊脉,再探入灵台,不出所料道:“确实是走火入魔,再这样下去,他会把自己耗尽而死的。”


    人们急忙问能不能治,风潇面有难色:“我确实医过不少走火入魔的修士,可像郎宗主这样复杂的,实在见所未见。”


    众人一头雾水,走火入魔还有简单和复杂之分?


    郎关海问,像现在这样捆起来可不可以。


    风潇摇头:“他浑身的气血就像煮沸的开水,无时无刻不再沸腾,等到气血干涸,灵力耗尽,人也就血枯而亡了。”


    “这可如何是好?”众人急了,纷纷跪下求风潇救命。


    风潇说医者父母心,自当尽力而为,他立即施法,循规蹈矩的先护住郎青山的灵脉。毕竟金丹碎了可以重修,灵脉若残了,这辈子也完了。


    呃……某人除外,那是他至今都百思不得其解的医学奇迹!


    忽然,风潇脸色大变,不信邪的将更多更精纯的“回春之术”作用在郎青山灵脉上,可皆如石沉大海,连一声回响都没有。


    他居然无法停止郎青山灵脉的自损!


    风潇难以置信道:“这是什么邪门功法?”


    众人七嘴八舌的追问,风潇哪里有空解释,因为郎青山体内的“邪功”竟顺杆上爬,朝自己吞噬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明晦兰一把拽开风潇,反手一指点在郎青山的灵台,长驱直入,以灵力淬洗郎青山的丹田,将在他体内兴风作浪的“邪力”轻而易举的尽数压制!


    众人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大气不敢出。


    衣非雪收回青丝绕,郎青山身子一软,软塌塌的倒在地上,眼中血色消散,神智恢复了清明。


    风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宗主,你怎么做到的?”


    明晦兰说:“没有技巧,硬来。”


    风潇:“?!”


    神医才不信,跑过去探了探郎青山的灵台,惊呼道:“绝了!你竟能压制住,就好像……”


    猫捉耗子那么理所当然,天生克制,服服帖帖。


    季禾迷迷瞪瞪的说:“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风潇问:“你们宗主修的什么功,简直见所未见,似乎不是你们郎宗的功法。”


    “这……”郎关海难以启齿,总不能说是安插了奸细偷学的吧。


    而且还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把自己的脚砸的稀巴烂。


    偷学人家功法就算了,自己急功近利走火入魔,还要人家来救。郎关海脸烧成了猴屁股,和郎青山的兔子眼一样红。


    说话的功夫,郎青山终于转醒了。


    定睛一看明晦兰,不知是气的还是什么,一口血喷出去,险些原地暴毙。


    众人惊喜若狂,“师父”、“宗主”、“大哥”的叫。


    郎关海喜极而泣的说:“幸好有明晦兰,是他救了你!”


    “他?”郎青山难以置信。


    明晦兰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正人君子,他知道自己曾派人去环琅刺杀他,又怎会不计前嫌?


    必定是假意施善,实则暗下黑手!


    郎青山立即探自己的灵台和丹田,非但没有问题,反而气血通畅,舒坦极了。


    阿洛抹着眼泪说:“宗主您练功不慎,走火入魔了。”


    郎青山怔鄂。


    他记得,当时引上古灵气,希望突破涅槃祈第二层,结果不知怎的,功法竟不受控制的朝自己反噬,自己就如同抱着一根浮木面临万丈海啸,根本无从抵挡。


    他瞬间被淹没在难以承受的剧痛之中,元神被撕裂了一般,丹田如同刀剖,浑身灵脉如遭凌迟!


    他疼的死去活来,疼的发癫发狂,再然后就看不清也听不清,一身的戾气和暴怒,只想砍砍砍杀杀杀。


    所以是走火入魔了吗?


    郎青山心跳如雷,震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


    明晦兰气度朗然而清贵,眉间温和慈悲,微笑慰问:“郎宗主,感觉身子好些了吗?”


    他浅灰色的眸子清清凉凉,宛如昆仑之巅受日月精华滋养了千年的玉石,纯澈圣洁。


    众人心悦诚服,就连几位长老也不由自主的朝他深深一拜:“多谢兰公子救命大恩。”


    郎青山脑中有根弦,“啪”的绷断。


    一个细思极恐的、可怕至极的念头涌上来。


    假如,只是说假如,假如这一切都是他明晦兰算计好的!有没有这种可能?


    其实明晦兰早就发现吴子杰叛变了,但他按兵不动,将计就计。


    吴子杰知道的一切,都是明晦兰让他知道的,包括涅槃祈!


    郎青山毛骨悚然,如坠地狱。


    他不敢想。


    宁愿相信自己想多了。


    风潇虽好奇的要死,但也不能刨根问底,免得落“探听郎宗独门秘籍”之嫌,说道:“好吧,不管是什么功法,总之你修炼的方法不对,害人害己。”


    除了亲弟弟郎关海和亲信阿洛,没人知道涅槃祈这桩内情,众人心里生出埋怨,两个长老更是不吐不快:“青山,你怎么如此急功近利,看吧,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还狂性大发害死那么多弟子!”


    “青山,你究竟修炼的什么邪门歪道?”


    郎青山简直哑巴吃黄连。


    两个长老一脸恨铁不成钢,捶胸顿足,又朝明晦兰千恩万谢。


    其他弟子们也终于见识到传说中高风亮节的兰公子了,当真宽以待人,豁达大度,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


    *


    托着下巴看戏的衣非雪:“……”


    嗯,明晦兰曾说,这场大戏不会让他失望。


    果然精彩纷呈,是他兰公子的风格!


    看十步走一步,步步心机,非但要自己获利,还得让对方吃瘪才罢休。


    看吧,非但郎青山自食恶果,郎青山的亲友团都对他感恩戴德,歌功万岁。


    衣非雪想,郎青山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比较强的,否则被这么一搞,真要气到原地暴毙。


    衣非雪笑出声:“似曾相识的一幕啊!”


    身旁目瞪口呆的季禾问:“什么?”


    衣非雪:“你不觉得在哪儿见过吗?”


    季禾一脸懵。


    衣非雪说:“在你家,寒月阁,寒月剑阵。”


    季禾还是没听懂,觉得这俩风马牛不相及。


    不过有一点倒是类似,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对明晦兰顶礼膜拜,深深臣服在他“厚德载物”的光辉之下。


    郎关海:“好在一切都解决了。”


    “并没有。”风潇说,“郎宗主的情况不可逆转,那门邪功只是暂且压制,无法根除。”


    郎青山当场眼前一黑:“你说什么?!!”


    风潇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小心肝一颤:“……怕,怕是这辈子都要伴随您终身了。”


    “这该如何是好?”众人求助的眼神望向明晦兰。


    明晦兰遗憾的摇摇头:“在下也无能为力,若是强行为之,恐怕有神魂俱灭之险。”


    看众人又惊又俱,明晦兰心有不忍,急忙安抚道:“虽不能根治,但可以缓解。日后郎宗主再发作,尽管来找在下便是,在下略尽绵薄之力就能帮上这么大的忙,有何理由拒绝呢,自当义不容辞。”


    众人感激涕零,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明晦兰眼神温和,宛如菩萨垂目:“无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众人热泪盈眶:“兰公子,我等汗颜啊!”


    只有郎青山一人当场呕血。


    这他娘的跟吸五石散缓解痛苦有什么区别?!


    每次发作都要找明晦兰来压制,这辈子都要仰仗明晦兰“赐药”来卑躬屈膝的苟活??


    完事还要感恩戴德,痛哭流涕的高呼万岁万万岁???


    有阴影压下来,郎青山抬头,是明晦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北域三宗,同气连枝,理应守望相助。”明晦兰语气温柔诚恳,眉眼间不见丝毫阴霾,满是真挚的同情。


    仿佛在看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第53章 第 53 章 明晦兰无奈失笑:“小馋……


    明晦兰拿起衣非雪的手腕, 双指搭在腕脉上仔仔细细的诊。


    衣非雪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看。


    脉息虽弱,但并无大碍,可见龙魂之威力, 治疗元神创伤绰绰有余。明晦兰松了口气,也终于展露真心的笑颜,看着衣非雪说:“有哪里不明白的, 尽管问。”


    呵, 还挺嘚瑟的。


    衣非雪有些好笑,道:“兰公子高明,“坏事”做尽, 却留得一身清白,整个郎宗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明晦兰谦虚的笑笑:“承让了。”


    郎青山孤陋寡闻, 只知涅槃祈威力逆天,不晓得它会“弑主”。


    反噬带来的折磨连千钧老妖都遭不住!


    不过衣非雪可没听说反噬过后会神志丧失, 见人就杀。


    拼尽一身修为抵抗反噬就要了老命,过后直接虚成一滩肉泥, 哪有力气杀人?


    更别提什么“一练就不可逆转, 无法根治”这些专骗外行人的话了。


    当初千钧老妖受不住涅槃祈,不也是说放下就放下,想不练就不练么。


    衣非雪心里有了答案,问:“你故意泄露给吴子杰错误的涅槃祈?”


    “九成真,一成假。”明晦兰道。


    果然如此,目的就是要郎青山自己主动成为他的阶下囚。


    明晦兰松开衣非雪的腕脉, 转而握住他的手:“干嘛这样看我?”


    衣非雪:“收回前言。”


    “什么?”


    “我之前说‘北域好像不完全属于你’。”


    现在属于了。


    从沧澜秘境出去后,整个北域将会是明晦兰称王称帝。


    明晦兰宠辱不惊的笑了笑:“这下不算说大话了。”


    他深深注视着衣非雪的凤眸:“以北域为聘,你可愿意?”


    衣非雪定定凝视着他。


    明晦兰以为衣非雪会尖酸刻薄的损自己几句,不料, 衣非雪神色专注,眸光凝结:“认真?”


    明晦兰将衣非雪的手握得更紧:“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衣非雪没说话。


    明晦兰凑上前,在他眉心落下一吻,莞尔道:“终身大事,慢慢考虑,多久我都等。”


    衣非雪心口一颤,这种被牵扯着心、随意就被操纵喜怒哀乐的感觉既糟糕,又上瘾。


    他故意冷哼道:“你先给自己赎身吧。”


    明晦兰憋不住笑道:“北域还不够赎身的?我再白送自己,这桩买卖多划算,我不是做生意那料都觉得你稳赚不亏,衣楼主?”


    衣非雪没心思陪他鬼扯,明晦兰逗了几句,也敛起玩笑,说起正事:“魂兽如何说?”


    衣非雪把过程跟明晦兰说了遍,明晦兰目光沉凉:“确实很棘手。”


    投鼠忌器,衣非雪和那道魂魄绑在一起,相依相生,谁也离不开谁。


    若相安无事倒也不必赶尽杀绝,可那道魂魄野心不小,已经动了鸠占鹊巢取而代之的非分之念。


    这次被衣非雪硬刚回去了,下次呢?


    对方也在飞速的成长啊!


    明晦兰暗暗攥紧拳头,这颗毒瘤不除掉,寝食难安。


    “晦兰。”


    明晦兰一愣,看向衣非雪。


    少年容色安逸,远山眉如清秋月,只听他说:“我在魂桥上看见我娘了。”


    明晦兰抬手在衣非雪鼻梁上刮了刮,笑道:“衣夫人必定很美,看你就知道了。”


    衣非雪心里暖流涌动,问:“你上次进沧澜秘境,也上魂桥了吧?见到你母亲了吗?”


    明晦兰:“嗯。”


    衣非雪好奇的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让我吃好喝好,喜乐的活着。”明晦兰思想飘远了些,“让我莫要背负仇恨,莫要记恨明如松。”


    衣非雪心脏跳空了一下,低头找到明晦兰的手,握上去:“瑞兽么,总不会叫你去杀人。”


    明晦兰赞同的点点头。


    *


    季禾跟风潇回来了。


    二人合作清洗灵兽肉,并串成肉串烤熟,撒上盐巴和辣椒末。


    知道衣非雪不吃荤,风潇把采到的果子给他。


    季禾心说可惜衣非雪有心理阴影,无法享受灵兽肉的美味,递给明晦兰几串,明晦兰拒绝了,和衣非雪一起吃果子。


    衣非雪忽然道:“拿出来我看看。”


    明晦兰无奈失笑:“小馋猫,就你鼻子灵。”


    他伸手掏兜,神秘的握着拳头,打开,里面是一把油炒的花生米。


    衣非雪瞪他一眼道:“谁要这个了,我要千钧的元神。”


    嘴里这么说,手里可诚实的很,躲过花生米“嘎嘣嘎嘣”的嚼,越嚼越香。


    季禾跟风潇都吓一跳,纷纷围过来问什么元神,啥时候弄得元神?


    明晦兰就知道瞒不过衣非雪的眼睛,他拿出一块最普通不过的石头,上面下了三道法印,禁锢着千钧的元神。


    季禾心说堂堂妖王,也是跟扶曦尊者争一时瑜亮的枭雄,现在却被栓在普通到随地可见的小石头上,真是唏嘘啊。


    兰公子好歹弄块玉呀!


    太不尊重妖王了。


    风潇:“原来你没有彻底杀死他的分身,还留了这么一手。”


    明晦兰道:“上次我追杀他至南辽,他怕我来这招,直接自毁元神。这次我比他快一步,抢到了元神。”


    自毁元神四个字听得季禾龇牙咧嘴。


    尼玛,是个狠人!


    不对,是只狠狐!


    像这种分身的制作方法,就是自割元神弄出来的,元神虽可以再生,但过程漫长不是呲溜一下就长回来的。重点是疼啊!那不是切块肉咬咬牙就过去了,元神损伤的疼痛,季禾觉得另外两个狠人,应该很有话语权。


    衣非雪、明晦兰:“看什么?”


    还异口同声。


    明晦兰把石头放到衣非雪掌心,衣非雪摆弄来看,神色渐渐凝重。


    风潇:“怎么了,元神有何不妥?”


    季禾猛地想起什么,问:“你之前说有种违和。”


    衣非雪笑了下,心道季小公子有长进了,干脆卖个关子,把石头扔给他。


    季禾手忙脚乱的接住,这可是跟扶曦尊者相提并论的大妖怪的元神啊!


    季禾烫手似的吹了吹,忽然感觉到什么,以神识探入,顿时震惊道:“这是人的元神?”


    衣非雪欣慰的点头:“没有妖气对吧。”


    风潇顺势说出真相:“那就不是千钧!”


    毫无疑问,千钧可是货真价实的蓝孔雀精。


    季禾和风潇双双傻眼。


    灵兽肉串都掉地上了,季禾振衣而起,一脸活见鬼:“搞什么?合着一直以来的对手都不是千钧?!”


    “稍等稍等。”风潇懵了,绞尽脑汁的回想,据理力争道,“当年环琅变之所以确定是千钧,不就是因为城内城外都充斥着属于蓝孔雀妖的气息吗?”


    季禾脑子轰的一声,一把抓住风潇胳膊。风潇猝不及防,诶呦一声喊疼。


    季禾木愣愣的看着风潇,越抓越紧:“这世上的蓝孔雀不是只有千钧吧,西疆不就住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吗?”


    风潇:“!!”


    靠,现成的就摆在眼前,居然忽略了。


    真是他奶奶的灯下黑!


    季禾问始终不发一言的衣非雪和明晦兰:“你们怎么看?”


    衣非雪和明晦兰相视一眼,对季禾跟风潇二人如火如荼的抽丝剥茧,持保留意见。


    “动机呢?”衣非雪问。


    季禾拍大腿道:“这还不简单,血屠环琅是给他爹出气呗!吸食恶念本来就是妖修邪修一贯的修炼方法,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复活他爹,一箭三雕啊!”


    确实合乎逻辑。


    好好地妖王不当,非要把爹复活了退位当皇太子?


    衣非雪笑了笑,妖修以天性薄凉、六亲不认闻名天下,为了自己无所不用其极。像是杀亲生孩子炼成丹药吃了,吸食亲爹精气来补充自己的,或是和亲娘双修的,各种炸裂操作比比皆是,在历史的长河里司空见惯,罔顾人伦纲常。


    也对,人家是畜生,是妖孽,要什么人伦?


    明晦兰从季禾手里拿回石头,说:“事情要一样一样来,别急。”


    有这一缕元神碎片在,可以找到假冒千钧兴风作浪的人。


    至于蓝孔雀妖……


    衣非雪和明晦兰相视一眼,彼此心灵相通,不谋而合。


    看来得去西疆玩一玩了。


    *


    在秘境中已过去一天一夜,虽说拿着元神碎片顺藤摸瓜事不宜迟,但也不差剩下的两天,毕竟是上古秘境,纵使是千金楼楼主也舍不得啊!


    衣非雪几个人继续寻宝。


    两日后,沧澜秘境关闭,所有外来人皆被狠狠的扔出秘境外!


    在分开的前一刻,明晦兰附在衣非雪耳旁说:“明晚掌灯时分,我去找你,记得给我留门。”


    好。


    他一定把门窗关的死死的,再施加七七四十九道法印和九九八十一道符咒!


    眼前光影闪动,衣非雪被上古结界不容抗拒的推出去。


    终于跟衣家众人和金掌柜再见,看金掌柜腆着将军肚一脸笑嘻嘻的喜气模样,可见收获颇丰。


    而衣家弟子们也是满载而归,各个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看一家老小都好好的,衣非雪心情舒朗不少。


    金掌柜跟他汇报此次秘境寻宝的收获,衣非雪左耳听右耳冒,重伤初愈,实在精神怏怏,让金掌柜回去慢慢整理,写成册子再来汇报。


    打发走金掌柜,排队等待多时的衣家长老、也就是衣非雪的堂叔又过来汇报:“秘境一进一出,咱们衣家弟子重伤三人,轻伤九人。”


    衣非雪:“怎么伤的?”


    长老说重伤的三个弟子,两个是猎杀灵兽的时候被灵兽所伤,一个是粗心大意中了秘境里的剑阵。


    至于轻伤的九人,其中六个是在寻宝过程中伤的,扭断胳膊瘸了腿之类的。还有三个,是跟修士斗法夺宝过了几招。


    衣非雪:“宝物呢?”


    长老很是得意的说道:“对方在知道是衣家弟子后,不战而降,主动献上宝物。”


    衣非雪点了点头,颇为满意。


    长老继续汇报在秘境中的所遇所闻,滔滔不绝,听得一旁给衣非雪把脉的风潇眼皮直跳。


    “还有一事,咱们恐怕是欠苍云派一个人情了。”长老说寻宝时,有两个弟子遭遇法阵,幸亏苍云派的人正好路过且仗义援手,否则那俩弟子就不是轻伤那么简单了。


    “你看是不是备上厚礼,让那两个弟子亲自登门致谢?”


    衣非雪:“他们是堂伯的入室弟子吧。”


    长老恍然道:“确实,当师父的也要上门感谢才对。”


    衣非雪觉得苍云派听得有点耳熟。


    哦,想起来了,是半遮面的光荣战绩之一,提前跟苍云派通风报信,免于他们被仇家屠戮满门之祸。


    长老:“还有一件事……”


    风潇额头青筋暴跳,忍无可忍:“还有八百件事也给我容后再议!”


    长老被吼的呆住,不等反应就被风潇的本命法器一扇子扇出去,连同门外排队等叫号的人一起遭殃。传来让人胆战心惊的“噼里扑通”声,估计是顺着楼梯滚得人仰马翻。


    季禾目瞪口呆。


    风潇平时温言软语的像个包子,发起脾气来还挺吓人。


    屋内清净的落针可闻,衣非雪小声道:“表哥,气大伤肝。”


    一向盛气凌人尖酸刻薄的少年软软的叫表哥,风潇满腔怒火瞬间没出息的泄了四分之三。


    与其说气,不如说心疼。


    身兼重任,连受个伤休息休息的机会都没有。以一己之力,撑起中土两个权倾天下的势力。


    风潇咽下一口叹息,道:“多休息,切记最近不要与人动武。”


    衣非雪漫不经心的应着,显然没把医嘱当回事。


    风潇正要发作,衣非雪腰上的乾坤袋掉了,正要捡,季禾先一步弯腰帮他捡起来。


    接过乾坤袋时,看见季禾两眼放光、如狼似虎。


    衣非雪:“?”


    季禾再一次刮目相看了。


    最初听说衣非雪是千金楼楼主时,他震惊的满地找下巴,就觉得衣非雪当真恐怖如斯!然,震惊过后,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得意,太酷了!


    如今确切的见证奇迹,果然,真是太酷了!


    一群身居高位的人在屋外候命,轮流请旨觐见,悉听他们心悦诚服奉为上尊之人的出谋划策,发号施令。


    真的好厉害,好耀眼。


    季禾钦佩极了,反观自己……


    诶,自己距离成为一个像衣非雪这样顶天立地的掌门人,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风潇要去熬药,季禾回过神来,急忙跟上帮忙。


    风潇乐的有个药童打下手,使唤他捣药,再看着火候。季禾全程专心致志,丝毫没有不耐烦,熬药少说三五个时辰,过程是很枯燥的,而性子冲动急躁的季小公子显然难以胜任。


    风潇欣慰的笑了。


    看来非雪收了个好徒儿啊!


    *


    衣非雪喝下那碗风潇精心调配的、季禾亲手熬煮的、又黑又浓苦的丧心病狂的汤药。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和风思君一脉相传的恶习,故意把药弄得难喝到人神共愤的地步,美其名曰“难喝是不是?那就珍惜自己保护自己,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轻易受伤”。


    一碗药下去,胃里翻江倒海,晚饭都不想吃。衣非雪打坐入定,被他元神震慑的光团彻底安分下来,怂哒哒的趴在灵台一角,大气不敢出。


    衣非雪暂不理它,凝神调息。


    待到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门外有人影靠近,衣非雪阖着眸子没作声,反正留门了。


    “吱呀”一声。


    门没开。


    明晦兰是翻窗进来的。


    第54章 第 54 章 住手,不要打架!衣非雪……


    圆月当空, 皎洁光辉从敞开的窗子流泻涌入,铺了一地。


    衣非雪盘膝坐在床上一动未动,似笑非笑的说:“明宗主何时做起了梁上君子。”


    明晦兰走到床边, 温柔的目光自上而下撩拨着衣非雪的眸子:“风神医和季小公子在大堂,若衣掌门无所谓的话,在下不介意重走一遍。”


    衣非雪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一时之间, 竟不知是黑色瞳孔会将浅灰色的眼眸吸入其中, 还是浅灰色的眼眸会把黑色瞳孔彻底占有。


    四目相视,宛如拉丝的藕,不知谁更胜一筹, 难舍难分。


    大晚上的翻窗入室。


    弄得跟偷情似的!


    衣非雪在心里翻个白眼,忽然, 明晦兰的掌心抚上他的面庞,好像猜到他心里在腹诽什么, 先海誓山盟道:“我十分愿意昭告天下。”


    他说的含情脉脉,眉眼间满是得意洋洋。


    衣非雪逐渐面无表情:“你挑衅我?”


    明晦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你不敢吗?”


    好家伙, 来自宿敌的挑衅!


    衣非雪眼底锐光一闪, 抓住明晦兰的衣襟往自己面前一扯,近在咫尺。


    衣非雪桀桀逼视:“我未婚你未嫁,既没调戏谁的娘子,也没染指谁的夫君,有何不敢。”


    彼此的呼吸洒在对方的脸上,都很痒。


    兰花香混着清雅的茶香, 融为一体,沁人心脾。


    衣非雪先动的嘴。


    明晦兰目光一凝,难掩亢奋,反手托住衣非雪的后脑, 贪得无厌的加深了这个吻。


    明晦兰的吻是温柔缠绵的,而衣非雪是霸道凶猛的,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亲的多了,没经验的衣非雪也掌握了要领,至少不像第一次那么生啃了。


    只不过亲的太猛烈,耗体力,属于短暂爆发型,而非明晦兰那种长久耐耗型。


    衣非雪很快脱力,反应过来时后背朝下,躺到了床上。


    经过磨合,他们在亲吻这件事上达成“未经商讨就浑然天成的默契”。首先由衣非雪肆无忌惮的索取,攻城略地的侵占,等到他心满意足了,就任由明晦兰细水长流的耳鬓厮磨。


    亲了好久,比任何一次都漫长,也更缠绵。


    分开时,衣非雪的气息有些急促,明晦兰伸手将他额头前遮眼的头发拨到耳后,轻唤一声:“非雪。”


    衣非雪看着他。


    明晦兰问出了在沧澜秘境里衣非雪问过的两个字:“真心?”


    衣非雪同样回他:“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明晦兰莞尔,俯身下去抱紧衣非雪。


    衣非雪轻轻抱住明晦兰的背,一点一点收紧。


    他们俩都不是优柔寡断那种人。


    从宿敌的关系骤然转变,彼此都很猝不及防,要问什么时候出问题的,估计谁也答不上来。


    总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成这样了。


    既然心中有意思,那就顺从心意,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衣非雪就是这种干脆利落的人。


    明晦兰目光楚楚,隐含一丝复杂的情绪。衣非雪没有看清,因为明晦兰俯下身温柔的吻住他的眉心。


    衣非雪觉得该发生点什么了。


    说实话他有些紧张,平时自诩无所不能而高高在上,可在这方面他两眼一抓瞎,就是一张白纸。


    若明晦兰懂就好了。


    但也不算太好,因为那样一来自己就彻底沦为被动,全靠明晦兰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折腾。


    这可不行!


    衣非雪愈发明白儒者有云:书到用时方恨少的真谛。


    早知道就看看那些风花雪月的爱情孤本了。


    衣非雪乱七八糟的想着,不料明晦兰只是抱着他,并没有进一步动作。


    “元神恢复了吗?”明晦兰问。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季禾担心的拍门道:“衣非雪你没事吧,谁在说话?”


    又是这位季小公子。


    衣非雪没憋住笑,明晦兰趁机吻住他的嘴唇,将笑容一口吞下。


    在季禾推门而入的瞬间,明晦兰施展“永寂”,抱着衣非雪消失在客栈。


    不过瞬息之间,明晦兰把衣非雪带到明宗西府。


    明晦兰道:“钟叔去半遮面了。”


    言下之意,这回没有碍事精了。


    可惜,气氛过去了,衣掌门要说正事了。


    于是明晦兰正色起来,神秘兮兮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衣非雪好整以暇:“你先说哪个?”


    明晦兰笑了下,道:“从沧澜秘境出来后,我立刻以元神碎片寻找这个神秘人,可惜……”


    衣非雪:“没有?”


    明晦兰:“到处都是。”


    衣非雪:“?”


    衣非雪很快明白过来:“神隐之术?”


    明晦兰点头:“正是。”


    衣非雪心口震荡,因为神隐之术只有高境界大能可以掌握。


    此门功法又分为两种,一是彻底隐蔽于无形,做到神隐世外。二是创造假象,让自己的存在遍布天下。无论哪种,都是用来隐藏自己气息的。


    明晦兰什么境界衣非雪清楚,却连他都一时束手无策。


    这世上能将神隐之术修到这种程度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衣非雪把所有名字过一遍,觉得都不是。


    这应该是坏消息了。


    那么好消息呢?


    衣非雪坐等明晦兰给他大惊喜。


    “给你看样东西。”明晦兰递给衣非雪一个长形锦盒。


    衣非雪打开来看,里面装着一卷牛皮纸。


    牛皮纸还是破旧不堪的,衣非雪拿出来时都怕用力过猛它会裂开。


    若非拿在手里能感觉到其内敛的精纯灵气,衣非雪都要以为明晦兰是看气氛太紧绷,故意拿这个用来当厕纸都嫌硌屁股的废纸逗他开心。


    “这是什么?”衣非雪把牛皮纸摊开,上面一片空白,别说字迹了,连一块墨点都没有。


    明晦兰说:“此物名曰“问天”,是明宗的至宝之一。”


    还“之一”?


    确实不该小看北域第一大宗的家底儿。


    衣非雪在心中腹诽几句,再看牛皮纸,顾名思义再结合明晦兰这个时候拿它出来的动机,可见是搜人寻物型的法器。


    衣非雪故意调侃道:“问它一句,它能回答你?”


    明晦兰现场给衣非雪表演,只见他将封印元神的石头放在牛皮纸上,再取自己一滴精血,滴在牛皮纸上,又朝衣非雪招招手:“过来。”


    衣非雪稀里糊涂的凑近,被明晦兰在额头点上一滴精血。


    就在这时,原本浮在牛皮纸表面的精血渗透进去,下一秒,衣非雪感觉自己的元神被一股力道整个扯拽出去!


    他就如同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自己还站不稳,就被蛮不讲理的大人牵着手狂奔。


    本能要反抗的衣非雪定睛一看,瞠目结舌。


    四周的风景有些熟悉,他必然来过。


    衣非雪绞尽脑汁,在恍然大悟的同时感到毛骨悚然。


    他居然被带到西疆了?!!


    不等衣非雪看个清楚,眼前骤然一黑,他这个咿呀学步的小孩被蛮不讲理的大人一脚踹回去——


    衣非雪猛然惊醒,身子一软朝后方仰倒,刚好落进等在身后的明晦兰怀里。


    “没事吧?”明晦兰送一道真气在衣非雪体内。


    衣非雪并无大碍,就是因为太过震撼,心脏狂跳的厉害:“方才那是?”


    明晦兰道:“问天回答你了。”


    衣非雪看向风轻云淡、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的牛皮纸。


    原来如此。


    他问“问天”,“问天”就带他亲临现场去看一看。


    准确来说,是他的元神被带到西疆了。


    衣非雪顿悟道:“那个人在西疆?”


    明晦兰点头。


    原来这就是“问天”的妙用,确实妙极了。


    衣非雪总算知道半遮面在魔龙的事件之中,是怎么获得的一手消息了。


    果然是有法宝!不过这法宝只能给八分,因为它只指引出了大概范围,没有直接把自己领到目标人面前。


    衣非雪心情大好,觉得院中凌寒绽放的红梅都格外鲜艳瑰美。


    准备去较量一二的现任妖王在西疆,而这个冒名顶替千钧的神秘人也在西疆。


    真好。


    不用两头跑了,直接一网打尽!


    咦,等下。


    红梅?


    衣非雪以为眼花,再仔细一看,何止一朵红梅,而是千千万万朵。


    又何止一株红梅,而是成千上万连成一片的梅花林!


    衣非雪怔在原地,他记得上回受邀来西府参与明晦兰继位大典时,分明没有这些梅花。当时全是树苗,看不出品种来,就本能以为是修士惯常种植的扶松树。


    若没看错的话,这红梅的品种似乎是……


    “清客。”


    衣非雪回头看明晦兰。


    明晦兰揽过衣非雪的肩,含笑道:“我没有叫你。”


    伸手指向梅花:“我是说它。”


    来自中土的景阳,独一无二的品种,因为是衣泊亲手培育出来的。


    衣泊和风念容一起为它命名:念清客。


    衣非雪垂下眸子,浓密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一道纤长的阴影:“也不嫌肉麻。”


    明晦兰轻叹一声,颇为委屈的说道:“你又不能无时无刻的在我身边,我也唯有搞些小名堂,睹花念人。”


    衣非雪心尖被狠狠挠了一下,抬头看向明晦兰,等明晦兰朝他落目时,他猛地拎过明晦兰的衣领,吻上去。


    明晦兰环住衣非雪劲瘦的腰身,贴着衣裳面料、可以清晰的抚摸到薄而流畅的腰线。


    一吻结束,衣非雪抽空揶揄道:“兰公子清心寡欲,淡泊雅修,这些都是谁教的?”


    明晦兰十分嚣张的说:“无师自通。”


    然后更紧的将衣非雪囚禁怀里:“实在是情到深处,自然而然。”


    衣非雪从前最讨厌他这张吐莲花的嘴。


    现在却觉得这朵朵莲花,生的真好看。


    突然,大门“咚咚咚”三声响,拍的震天动地!


    紧接着传来季禾的声音:“兰公子不好了,衣非雪不见了!大活人就从客栈消失了!!”


    衣非雪:“……”


    明晦兰:“……”


    衣非雪没憋住:“噗——”


    明晦兰脸色铁青,扯着抽动的嘴角咧出阴森的笑:“这个徒弟扔了吧,我以后给你找个更好的。”


    季禾:“兰公子你快开门,衣非雪不会在你这里吧?”


    被道破的二人心虚的愣住。


    季禾:“他真的在你这里?是不是你把他抓来的,你你你你,你要对衣非雪做什么?你们不会又抱在一起啃了吧?!”


    抱在一起“啃”的二人:“……”


    明晦兰咬牙:“别管他。”


    这徒弟真不能要了。


    季禾还在叫门:“住手,不要打架!衣非雪受着伤呢,明晦兰你千万住手!快开门,再不开我砸门了!”


    衣非雪无奈,先安抚脸色越来越黑的明晦兰,飞身出去,从季禾身后叫他:“你还敢砸明宗的门?”


    季禾听到声音,竟一头朝衣非雪扑来,又惊又喜的抱个满怀:“你没事吧?你去哪儿了,真想吓死我——我们是不是?!”


    衣非雪看四周,除了季禾自己,哪还有“们”?


    他这个徒弟还是要得的。


    *


    从沧澜秘境出来,郎宗一直乱着。


    除了郎关海这个知情者,其他长老轮流询问郎青山究竟偷偷摸摸修炼什么邪功了。


    郎青山打死也不会说出涅槃祈三个字,只能臭着脸摆起宗主的架子,以一派尊上的威严震退他们。


    宗族最年长者苦口婆心的劝:“我知你一心为郎宗,可无论如何不能修习邪门歪道,剑走偏锋堕入极端之境,害人害己!季无涯就是前车之鉴。”


    郎青山本就有苦难言,这些不了解事情始末的家伙无凭无据就恶意揣测,还拿他跟姓季的相提并论。


    “本宗主没有修习邪术,你们少操心。”郎青山喝道。


    “既然并非邪术,那你为何避而不谈?若光明正大,你何必遮遮掩掩。”


    又是这套,郎青山不厌其烦,忍无可忍的怒吼:“老太尊,我敬你是我祖父辈的,称你一声太尊。可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郎宗究竟是谁说了算!”


    最年长者败下阵来,其余长老更是敢怒不敢言,挥着袖袍气冲冲的各自散了。


    阿洛忙给宗主斟茶,说好话安抚他。


    郎青山修炼涅槃祈岔气后,被这么一折腾,境界连跌几层,两鬓花白,脸上也多了许多皱纹,双目无神,精神萎靡。


    更要命的是,幸灾乐祸的木华年虽迟但到。


    郎青山哪有精力和脸面见他啊,立即让阿洛去说自己闭关不见人,结果木华年推开拦路的弟子,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人还未到,响亮的大嗓门已经嚷起来了。


    郎青山气的手哆嗦,价值连城的琉璃盏摔个稀碎。


    “贤弟重伤,愚兄特来看望,怎么非但避而不见还要往外撵人呀!”木华年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又伤感。


    郎青山这个气啊,头发又白了几根。


    风水轮流转,当初木宗群龙无首,郎青山可没少落井下石,明里暗里的到处欺负木宗弟子。


    当初的木华年有多憋屈,现在就有多痛快!


    木华年一脸的神清气爽,让随行的弟子抬了几大箱子过来,里面全是补身体的药材。


    他说:“这是愚兄从沧澜秘境里寻出来的。贤弟身体不适,秘境一进一出两手空空,不过没关系,愚兄收获颇丰,尤其是那些止痛镇痛的药材,贤弟若有需求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


    郎青山咬牙切齿,一巴掌拍的案上:“姓木的,少在本宗面前耍威风,你也不看看自己有何本事,滚!”


    阿洛吓得跪地,瑟瑟发抖。


    郎青山发起火来还是挺吓人的,不过这份威严只对受他压迫多年已经根深蒂固的郎宗弟子有用,而木华年看了,只想大笑特笑。


    郎青山连滚字都骂了,显然连表面交情都不想持续,木华年索性也敛起虚头巴脑那套,明目张胆的冷嘲热讽:“我是没啥本事,不像郎宗主你,本领高强,尤其擅长杀自己人,一宰一个不吱声。”


    “我若是你就下罪己诏,退位让贤。”


    “我看令弟就不错啊,叫什么郎、郎关海。”


    郎青山一口郁结堵在胸膛,活生生被气得喷出一口血来。


    木华年仿佛被碰瓷似的举手投降,猫哭耗子道:“哎呀呀,保重身体啊。”


    郎青山咬牙切齿道:“你又好到哪去了,赫赫木宗人才凋零,竟由你这个窝囊废担任宗主。可怜整个木宗都要对他卑躬屈膝,纳贡称臣!”


    “至少我现在站着,而你跪着。”木华年毫不在意,乐呵呵的说,“我可以和明晦兰同席而坐,而你只能趴在地上摇尾乞怜,所以差别还是蛮大的。”


    郎青山额头青筋暴起,浑身发颤,木华年看在眼里,幸灾乐祸道:“这么快就发作了?快去明宗吧,四方城距离宛陵挺远的,当心疼坏你们宗主。”


    阿洛木愣愣的应下。


    木华年走出大殿,望着湛蓝的晴空长舒一口气。余光看向身旁的大弟子,问他怎么了。


    大弟子:“没事,就是突然想起失踪的木剑陈了。 ”


    木华年嗤笑:“失踪?傻孩子,这世上根本没有无缘无故的失踪。”


    失踪就等同于死亡,尤其是木剑陈那样最爱搬弄是非、争权夺势的人。


    但凡活着,早就回来木宗了。


    大弟子满目惊骇:“是谁杀了木剑陈?难道——”


    木华年也猜到过,并且笃定。


    若是倒退几年前发生这些事,他压根儿不会想到是明晦兰,可自从亲眼见证这一切的发生,他可以确定肯定,若木剑陈真是栽在明晦兰手里,那实在太正常了。


    首先,木剑陈连具尸体都没有,就算有,无凭无据,怎么证明是明晦兰下的杀手?


    其次,木剑陈独揽专权,强势跋扈,对他这个堂弟也没好到哪儿去,报仇就算了。况且,整个木宗加起来都不是明晦兰的对手,何必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呢!


    从前觉得木华年窝窝囊囊,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带领整个木宗对明晦兰俯首帖耳,更叫野心家们所不齿。


    如今再看,识时务者为俊杰。


    木华年才是真正懂得明哲保身的聪明人。


    “和他作对的,非死即残。”木华年回想木剑陈,再想想眼前郎青山给予的血淋淋的例子,耸了耸肩,“我可是想好好活着!”


    *


    明晦兰给鬼哭狼嚎的郎青山处理好,对疼到晕厥过去的人说:“郎宗主,好生歇息吧。”


    他给郎青山用的都是绝佳的灵药,一些补气固本的仙丹更是毫不吝啬的给他吃,看的钟书这个心疼啊,边喂药边狂掐郎宗主。


    明晦兰道:“我当然得养好他,若能助他连跌的境界重返巅峰,那就更好了。”


    钟书不懂:“为什么啊小主人?”


    对仇敌非但不赶尽杀绝,反而耗心耗财,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如果衣非雪在这里,不用细想便能洞悉明晦兰的心思。


    涅槃祈的反噬,足以让郎青山此生沦为明晦兰的哈巴狗。


    郎青山惜命,才舍不得宁为玉碎。他还眷恋郎宗宗主的宝座,所以想方设法也要保住宗主的位子。


    郎青山一日是宗主,相当于整个郎宗都是明晦兰的。


    明晦兰当然希望郎青山生龙活虎,别被郎宗其他人谋权篡位了。


    郎青山就算为自己也会加倍努力的,一旦大权旁落,境界连跌,他的日子势必苦不堪言。


    仙门道宗里,从来不缺落井下石的人。


    明晦兰让钟书照顾好郎青山,走出厢房时,阿洛在廊下朝他深深一拜,唤道:“主子。”


    明晦兰:“郎青山一朝落难,郎宗内部的几个长老都蠢蠢欲动了?”


    阿洛:“您放心,属下会“帮”郎青山盯着的。”


    第55章 第 55 章 温柔又惑人的说:“到时……


    衣非雪说要去西疆, 风潇第一个不同意。


    “我说过,你近期不能动用灵力,你是真不把本神医的话放在心上?!”风潇气的脸红脖子粗, 双臂抱胸,腮帮子鼓溜溜,谁也哄不好那种。


    衣非雪正要解释, 金掌柜和衣家两个长老也站出来反对。


    “万万不可, 您受着伤呢!”


    “风神医说若想痊愈,至少得闭关三个月。”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一下子群起而攻之, 他成了孤立无援的光杆将军。


    不可,不行。


    衣非雪自从当家做主了, 就没再听过这两个词!


    敢犯上忤逆,唱反调?


    衣非雪心里不爽, 可看到那一张张真情实感关心备至的脸,脾气愣是酝酿不起来, 他轻叹口气, 道:“我有分寸,你们少操心了,再说这是正事,非去不可。”


    众人无言以对。


    衣家长老道:“那大家一起去!”


    “……”衣非雪一阵无语,“我是去抓人的,你当是郊游吗, 还拖家带口的?”


    目标太大会打草惊蛇。


    无论对冒充千钧的神秘人,还是现任妖王夜笙,都得采取暗访,密探。


    长老还是担心:“西疆是妖族的地盘, 衣家和千金楼都鞭长莫及,太危险了。”


    风潇也说:“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回景阳,养病。”


    衣非雪:“不就是别动灵力么,我可以。”


    风潇难得气急败坏的爆粗口:“可以个屁,那是妖族大本营,不是你衣家后花园,你凭什么能……”


    衣非雪:“明晦兰会跟我一起去。”


    风潇呆住,然后醍醐灌顶的消了火:“这样啊……那行吧!”


    衣家众人:“?”


    千金楼众人:“??”


    哪样啊?


    衣非雪没空解释,把这群人撵走,也让多福回去。


    多福是想跟着少爷的,但此去西疆暗中办事,他跟着只会碍手碍脚,分开时千叮咛万嘱咐,抱着衣非雪嗷嗷哭。


    衣非雪:“……”


    他是去西疆,不是上黄泉。


    风潇说什么都要跟衣非雪一起去,季禾也帮腔道:“你伤势未愈,必须得有大夫同行。”


    衣非雪看他整装待发的架势:“那你呢?”


    季禾理直气壮地勾来风潇:“我保护他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风神医有多弱鸡。”


    风潇心说你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出城路上,风潇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季小公子羞于承认担心非雪,也别拿我当挡箭牌吧,你这样让在下好受伤。”


    季禾冷不防风潇突然袭击——离得太近,温热的呼吸洒在耳后,草药的清苦香扑鼻而来。


    季禾猛地往边上一闪,风潇也愣了愣:“吓到你了?”


    季禾正要回话,忽然看见等在城门口的明晦兰。


    “他为什么……不会是想趁衣非雪走之前干一架吧?”


    那哪成啊,衣非雪现在不能动用灵力。


    风潇一把将激动的季禾按住:“你冷静一下,听我跟你说。”


    风潇附在季禾耳朵旁,嘴唇开开合合。


    季禾的表情从“???”,变成了“!!!”。


    衣非雪走到明晦兰跟前,明晦兰见他头发被风吹的有些乱了,伸手娴熟的捋了捋,指尖在衣非雪耳廓上剐蹭一下,又趁机捏了捏柔软的耳垂。


    季禾目瞪口呆。


    风潇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习惯就好。”


    一行四人才走了几步路,就遇见等在前方的第五人。


    是摇身一变,已经四肢健全的周老先生。


    “不是要去西疆吗,一起吧。”周老故意用新长出来的胳膊拿剑。


    老先生是一定要去的,本就是个热心肠,还因龙骨之事觉得欠衣非雪人情,现在衣非雪有事,必须得帮忙。


    再者,忧国忧民的周老也惦记着妖王,倘若一直以来兴风作浪的都是夜笙,自当斩妖诛邪,义不容辞。


    众人御器飞行。


    明晦兰牵着衣非雪的手,踏上归尘。


    明晦兰弱不禁风那阵子,衣非雪没少载他,这还是第一次被明晦兰载。


    其实连搭把手都不必,衣非雪只是不能擅动灵力,不是站不稳。但明晦兰偏要衣非雪用双手抱住他的腰,还得紧一点。


    此去西疆,先要做的是拜访妖王,其次再找神秘人。


    因为神秘人躲在暗处,寻找起来耗费时间,而西疆是妖王的地盘,在这里盘旋久了势必被妖王察觉。


    等到了西疆,掌握一手情报的明晦兰说:“等在这里就好。”


    这里距离万妖谷还挺远的,周老问为什么?


    明晦兰道:“距离送亲队伍路过不远了。”


    这下除了半遮面主人,其余四个都是一脸诧异。


    明晦兰:“还记得去年妖王大张旗鼓的选妃吗,这是第十六批美人。”


    衣非雪虽然很震撼,但是能接受。


    思想古板的周老先生表情炸裂。


    现任妖王是千钧的儿子,名叫夜笙。


    这名字正合乎他的性情,荒淫无度,夜夜笙歌。


    作为一只孔雀精,本性荒淫,他也不辜负天性的将这点发挥到极致,以情欲入道,修合欢之术。每天就是双修双修双修,可以不吃饭,但不能不交//配。


    一个腻了就两个,这一批看够了就换下一批,所以隔三差五就选妃,各色佳丽一波一波的往万妖谷送。


    轮流爬床,雨露均沾。


    衣非雪瞬间猜到明晦兰的想法,嘴角抽了抽:“你不会是想……”


    明晦兰:“扮做送亲队伍的佳丽之一,轻轻松松的混进去。”


    衣非雪:“……”


    靠!


    不等衣非雪对这馊主意口诛笔伐,风潇直接拍案叫绝:“妙啊!兵不血刃,无需大动干戈就轻松进入万妖谷!”


    季禾也点头道:“够隐蔽,够出其不意。”


    周老捋着胡须说:“确为良策,送亲队伍什么时候来?”


    一向上天入地为所欲为的衣掌门,实在难以适从。


    就好像让一只凤凰收起翅膀和流光溢彩的翎毛,伪装成麻雀混在鸡群里。


    还得是兰公子,能屈能伸。都能在宿敌身边当奴隶了,假扮妖王的妃嫔算什么。


    衣非雪只恨时运不济,否则就直接杀上万妖谷,直接把妖王从床上提溜起来审问了。


    暗中行事就是麻烦。


    衣非雪这就有点着急了,忽然想起明晦兰的忍辱负重,韬光养晦,不得不说论“沉得住气”这点,衣非雪对明晦兰心悦诚服。


    明晦兰说:“最迟天黑前。”


    就这么定了。


    季禾扫视一眼在座各位,扮做国色天香的佳人不成问题,就是周老先生……


    无妨,用个易容咒、化骨符之类的把糟老头变成帅小伙,不是难事。


    怎料周老提出:“兵分两路,一半混入送亲队伍,一半去找神秘人。”


    明晦兰正有此意,去万妖谷用不着那么多人。


    周老先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我去找神秘人。”


    然后排兵布阵道:“只混进万妖谷是不行的,得见到夜笙本尊才成。我看咱们之中,最适合假扮妖王妃嫔的人,非衣掌门和明宗主莫属。”


    “没错,就凭你们俩这脸,这身段,谁看了不迷糊?”季禾激动道,“骚狐狸肯定第一个宠幸你俩。”


    衣非雪一时摸不准这话是夸是贬。


    风潇迟疑道:“那我……”


    季禾:“你也去万妖谷。”


    风潇:“?”


    “你得跟着衣非雪。”季禾莫名有些窘促,走到周老身旁说事不宜迟。


    明晦兰把封印元神的石头给周老,周老被急性子的季禾拽着就走。


    天色将暗,吹锣打鼓的送亲队伍准时从这里经过。


    明晦兰施展“永寂”,在他功法范围内,一草一木皆停止了摇曳,飞虫悬在空中,美人们的面纱被风掀起一角。


    不仅有美女,还有美男。


    倒也不稀奇,早听闻妖王夜笙荤素不忌,男女通吃。


    衣非雪挑出三个男子,换上他们的大红色喜服,风潇负责灌药,保准他们睡上十天十夜就算挨天打雷劈都不会醒来。


    等衣非雪三人入列,明晦兰撤回“永寂”,所有被暂停的一切重新鲜活起来。


    面纱被风绽放出朵朵涟漪,卫队长的槌响亮的敲在锣上,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一无所觉的继续前行。


    这第十六批美人大概有一百来个,衣非雪粗略扫一眼,发现他们体质各异,但无一例外全都倾国倾城,各有各的美。


    看来夜笙选妃,不是单纯用来采阴补阳双修的。像是那些和他体质不匹配的美人,就是纯粹看脸,沉迷美色而已。


    这就一百多人了,算上先遣部队,华丽的数字。可以想象这土皇帝做的有多美滋滋。


    夜笙的后宫究竟有多少美人,无法估量。


    他和徐甘来究竟谁更胜一筹,也无法定夺。


    反正提起灵墟大陆的“两大腰子”,公认的人族的徐甘来,妖族的夜笙。这二位旗鼓相当,巅峰对手,也是一对儿绝代双骄了!


    衣非雪津津有味的想着,情不自禁的看向明晦兰的腰。


    察觉到视线,明晦兰看过来,衣非雪不躲不闪,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看他。


    明晦兰眼皮一跳,差点被惹出内伤,用元神传言道:“光天化日之下,衣掌门在想什么?”


    衣非雪也用元神回他:“你猜我在想什么。”


    语调轻佻,尾音带着撩拨的挑衅。


    明晦兰面不改色,一派从容之态,但眼底窜起来的光芒出卖了他:“你等着。”


    衣非雪哂笑道:“可别说大话。”


    明晦兰猛地擒住衣非雪垂在身侧的手腕,这回没用元神,而是压低嗓音,温柔又惑人的说:“到时,可别哭。”


    第56章 第 56 章 庸脂俗粉。


    “是呀, 夜笙大人最讨厌人哭了。”说话的是衣非雪前排的姑娘。


    衣非雪愣了下朝她看去,一眼就辨出她的真身,蝙蝠精。


    难怪耳朵这么灵。


    “是呢。”和蝙蝠精挨着的女子抿唇笑道, “夜笙大人最喜欢人笑了,尤其是笑着说‘哇,好棒, 好厉害’。”


    衣非雪:“……”


    明晦兰:“……”


    风潇:“……”


    衣非雪后排是一个男子:“你们都别怕, 我一个兄弟说妖王很懂得怜香惜玉的。”


    风潇只觉天雷滚滚。


    好家伙,没看错的话,这位兄台是人类吧?


    仿佛看出风潇脸上的震撼, 男子给他一个“大惊小怪”的眼神,道:“我是人类, 自愿侍奉妖王,不行吗?”


    行行行, 千金难买你乐意。


    看来外面传的夜笙暴虐成性,强抢民男民女什么的都是假的。


    这些美人有一个算一个, 非但全自愿, 反而提起夜笙都满脸崇拜。


    更有甚者,已经做起了“专房之宠”的美梦。


    衣非雪看向她,国色天香的牡丹花精,确实有“坐立中宫垂帘听政”的资本。


    风潇看这些如花美眷即将被一只老狐狸糟蹋,心有不忍。


    姑娘们反而觉得风潇不可理喻:“跟谁不是跟,我宁愿跟妖族最有权势的妖王, 虽说妖王后宫佳丽三千,但我也不是处子之身呀!不亏的,嘻嘻。”


    风潇:“……”


    瞧瞧人家这格局。


    无言以对,不服不行。


    “就是, 老娘跟过一只猫妖两只狼妖三四条蛇妖,睡过穷书生睡过小和尚睡过无情道修士,还睡过北域一个小国的皇帝老儿,现在终于要品尝孔雀妖王了,好刺激呀,嘻嘻。”


    衣非雪、明晦兰:“……”


    嗯,换个角度想,夜笙也挺惨的。


    仿佛妖王大人才是受害者?


    蝙蝠精看着风潇说:“你定是没见过夜笙大人的样貌,否则你定会神魂颠倒,就不会说这些傻话了。”


    “夜笙大人俊美无双,灿烂夺目。”


    “是呢,论姿容样貌,夜笙大人也只输给过衣非雪。”


    牡丹精:“衣非雪知道吗?中土,景阳衣家的掌门人,听说生得风华绝代,妖王大人好伤心的,当晚就剃了尾巴,现在恐怕成秃毛鸡了呜呜呜……”


    风潇:“……”


    明晦兰:“……”


    衣非雪想象了下秃毛鸡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


    *


    氛围热烈的送亲队伍一路抵达万妖谷。


    群峰险峻,重峦叠嶂,最高峰直指苍穹,屹立云海,巍峨壮观。


    跟在衣非雪身后的男子指着前方越来越窄的小路,说:“知道那是什么吗?”


    风潇道:“一线天?”


    估计是队伍里只有男子一个人类,所以对衣非雪等三个人类倍感亲切,尤其是看他们初来乍到,无论对西疆还是对万妖谷都不熟悉的模样,于是主动解答道:“没错,但你知道它是怎么形成的吗?”


    看男子津津乐道的模样,风潇没好意思打扰他演讲:“它……”


    男子眉飞色舞道:“是明晦兰以归尘一剑,生生劈开的一线天。”


    风潇:“喔!”


    衣非雪:“还行。”


    明晦兰:“凑合。”


    男子差点绊个跟头,心说这三人是不是太淡定了?


    亲眼目睹一线天的壮观,不觉得自己很渺小吗?


    他还打算趁着三人目瞪口呆之际,娓娓道来兰公子“一日屠尽万妖谷”的壮举。


    好没劲!


    男子垂头丧气。


    明晦兰流畅的步伐僵了一下,没有逃过衣非雪的眼睛。


    重临成名之地,纵使是身经百战含蓄内敛的归尘,也难掩兴奋,在灵台中活蹦乱跳。


    说话的功夫,队伍穿过一线天,正式进入万妖谷。


    领头的卫队长发话道:“各位美人一路奔波,想必劳累了,可妖王大人早已在殿内等着美人们,所以就委屈……”


    牡丹精:“废他娘的什么话啊!赶紧带本宫去见夜笙大人!”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有完没完。”


    “就是,再瞎耽误时间,我拧了你的鼠头,喵呜!!”


    卫队长瑟瑟发抖:“好的好的,各位随我来。”


    穿过各种角门,走过游廊,直奔妖王大人的寝殿。


    一百多个美人排成两排,中间空出来给妖王大人参观。


    所有人都戴着面纱,营造出若隐若现的朦胧之美,身着的大红色喜服是鲛人所织,会根据穿衣者的身材自由变换,腰线掐的极好,勾勒出一具具婀娜多姿的曼妙倩影。


    谁看到这群琳琅满目的绝代佳人都要眼花缭乱。


    站了一会儿,美人们欢声雷动:“夜笙大人来了!”


    衣非雪朝上首望去。


    只见孔雀妖王闲庭信步的走出来,一左一右跟着两只桃花小妖,小妖轻纱一挥,在孔雀妖王必经之路上铺满桃花瓣。


    衣非雪:“……”


    他以为自己出行在外已经很讲究排面了,这下跟花里胡哨的孔雀妖王一比,自己还是挺朴实的。


    夜笙一身霓裳羽衣,穿红戴绿,和他花里胡哨的排面一样姹紫嫣红。


    他身上颜色五花八门,整个一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彩虹七色光,头发留的很长,已经拖地了,发间以爬藤花卉做配饰,发顶缠绕紫藤花,用凌霄花当发带,还有长长的珊瑚藤添光添彩。


    不愧是花孔雀!


    明晦兰和风潇大开眼界,有了对比方知,只穿鲜艳颜色衣裳的衣非雪是多么的低调!


    一路上被这群姑奶奶们拿捏的卫队长终于能交差了,把自己感动的热泪盈眶:“西疆各州献给妖王大人的美人在此,请妖王御览!”


    夜笙不知刚从哪个美人床上下来的,神疲乏累,半敞的衣领露出洁白的小块锁骨,竟比那些等待宠幸的美人还风情万种。


    这下明白蝙蝠精为何那般得意了,除去浮夸的穿衣打扮,这夜笙长的确实叫人神魂颠倒。


    孔雀眼睛一瞥,群妖倾倒,心花怒放。


    夜笙却兴致怏怏,开口就是四个字:“庸脂俗粉。”


    卫队长:“这是第十六批,第十七批已经在路上了,下个月能到。”


    夜笙顿时不满:“还得下个月?”


    “……是的。”卫队长半跪在妖王身前,哄道,“您再忍忍,且委屈委屈。”


    夜笙看向满殿花枝招展各有千秋的美人们,老大委屈似的叹口气,勉为其难道:“行吧。”


    风潇拳头硬了。


    忽然听到明晦兰的元神传音:“放心,将来打起来时,我会多扇他几个耳光的。”


    风潇眼前一亮,朝明晦兰眨巴眨巴眼睛。


    你也怒了是不是?太他奶奶的惹人生气了!


    兰公子艺高人胆大,当着妖王也敢元神传言,且不被妖王察觉分毫。风潇就不敢了,凭他那点修为,夜笙一逮一个准。


    好在风潇只需挤眉弄眼,就能让善于察言观色的明晦兰读懂意思:“我没有。”


    风潇:“?”


    明晦兰:“因为我理解他,确实都很平庸,泛泛而已。”


    他恃才傲物的目光扫过群芳争艳,落到某个少年被面纱覆盖的脸上:“早已看过最好的,自然目无下尘。”


    风潇目瞪口呆:“……”


    用这个词来比喻,居然很贴切。


    也对,妖王大人什么美色没见过,早麻了。


    明晦兰:“不过我们三人混在其中,他却有眼无珠把咱们归类于“庸脂俗粉”,确实该打。”


    风潇被逗得一乐。


    远处,夜笙开始挑人,他赏阅的极快,边走边点评:“太瘦了,都分不清正反面。”


    看着牡丹花妖,面色阴转晴:“丰腴绰约,珠圆玉润,不错。”


    牡丹花笑颜灿烂,然后眼睁睁看着夜笙路过:“?”


    和牡丹花挨着的是猫妖,夜笙道:“太能掉毛,不喜欢。”


    猫妖:“?”


    夜笙:“你刚挖过煤?”


    蝙蝠妖:“……”


    夜笙耐心耗尽,看来看去都那样,哪个都不如最近正得宠的“鹤妃”温柔漂亮。


    夜笙想结束了,调头往回走,刚抬步,蓦地一怔。


    几乎是鬼使神差的转头,看向紧挨着蝙蝠妖站着的少年。


    虽说他们统一服饰打扮,且遮着面纱,但男女还是分得清的。


    少年梳着高高的马尾,发尾很长,已经漫过腰线了。


    看到腰线,夜笙又是眼前一亮。


    特殊的鲛衣勾勒出流畅精致的线条,健美而不瘦弱,不用圈紧怀里就能想象到它浑圆柔韧的手感。


    只观身姿,已是世间绝色。


    夜笙兴奋欲狂,一把抓住衣非雪的手腕:“仙品,此乃仙品。”


    虽说早有预料的风潇还是心里一咯噔,下意识看向明晦兰。


    后者的眼神阴如毒蛇吐信。


    衣非雪余光扫了明晦兰一眼,只一眼,明晦兰知道衣非雪让他按兵不动的意思。


    夜笙凑近了闻,少年身上有种好香好香的味道。


    夜笙双眼如烙铁,死死盯着衣非雪,抬手朝后方赶苍蝇似的挥了挥:“全都消失。”


    卫队长心领神会,立即将所有淘汰掉的美人往外撵。


    风潇大步窜到明晦兰身边:“放心交给非雪,他能搞定的。”


    从衣非雪的眼神中,明晦兰看出他心有筹谋。只是夜笙那贪得无厌色眯眯的样子……


    风潇安慰道:“非雪才不会吃亏,你跟他较量这么多年还不知道?”


    明晦兰面色稍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方才只说如果打起来,他会扇夜笙几个耳光。


    现在变了,他要把孔雀精两只眼球挖出来!


    第57章 第 57 章 还是双修不完,根本双修……


    寝殿门一关, 夜笙就要动手。


    衣非雪身姿翩然的轻松躲过,夜笙扑了个空,转头一看, 衣非雪站在七步之外。


    “妖王大人的真身是孔雀,可我看,你该属猴子。”


    惯会怜香惜玉的夜笙不怒反笑:“春宵一刻值千金, 能不猴急么。”


    看来这位美人是清冷那款的, 夜笙细数自己精彩纷呈的前半生接触过的清冷美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应对起来游刃有余。收起猴急, 正人君子般的先坐下,问:“你打哪儿来, 叫什么名字?”


    衣非雪:“不要问,你会怕。”


    夜笙呆住一秒, 然后笑出声。


    这小美人真有意思。


    夜笙:“你还真是不同寻常,小美人, 你成功引起了本王的注意。”


    衣非雪:“……”


    夜笙拍拍自己身边的床铺:“你身上有种十分吸引本王的气息, 过来让本王闻闻。”


    衣非雪鸡皮疙瘩掉一地:“什么年代还用这种老掉牙的酸词,话本都不这么写了。”


    夜笙全当自己被夸奖了,笑的颠鸾倒凤。


    “小美人儿,天色已晚,别耽误时间了。”夜笙再叫他,“过来。”


    衣非雪没过去。


    夜笙也不勉强, 十分好脾气的主动去拉扯,更乐意陪小美人玩儿捉蝴蝶。


    “小美人儿别跑呀!”夜笙朝前扑,衣非雪闪身一躲,一人一孔雀在宽敞的殿内追逐, 欢声笑语传了好远好远。


    *


    明晦兰勾唇笑了。


    风潇一阵毛骨悚然。


    如果钟书在这里,第一反应肯定是抓着风潇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这种时候,切忌自以为是的过去安慰,更切忌自不量力的“留下来陪”。


    风潇想吱声又不敢吱声 ,抓心挠肝的往寝殿看,靡靡之音非但不消停,反而更热闹了。


    苍天啊大地啊,非雪在搞什么?


    不会来真的吧?!


    有一说一,那孔雀妖王论长相,还真不比兰公子逊色到哪儿去。论权势,夜笙是妖王,一统西疆的霸主,也不比兰公子差劲。


    相反,夜笙是情场老手,论甜言蜜语的功夫能甩明晦兰几条街,而非雪单身久了不经情事,难保不被夜笙勾去三魂七魄,迷得晕头转向。


    风潇心里咯噔又咯噔。


    *


    虽说夜笙连跑带跳,气喘吁吁的捉蝴蝶,却并不显得猥琐,反而有种风流倜傥的惑人。


    他若想抓住少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但他偏不,就学着凡人那样你追我赶,这才是闺房之乐。


    “用来调情的前戏不宜过多,太耗费体力本王怕你吃不消呢!”夜笙怜香惜玉的说道,无尽温柔。


    然后擦擦额头上的薄汗,道:“咱们快些进入正题,完事了本王还得去鹤妃那里。”


    衣非雪差点绊个跟头:“?”


    夜笙失笑:“小美人儿吃醋啦?”


    呵呵。


    衣非雪想了下,根据他在话本里学到的有限知识,通常这种情况主人公该怎么反应?


    怎么反应不知道,衣非雪很想用青丝绕把色迷心窍的孔雀精切成三千块。


    衣非雪:“妖王倒是会吃锅望盆,跟我在一起,心里还想着别人。”


    夜笙:“这有何奇怪?我在别人那里的时候也吃锅望盆,想着你呀!”


    衣非雪:“……”


    活这么大,他很少很少会陷入无言以对,无话可说的窘境。


    夜笙翻了个白眼:“你们人类真是好麻烦啊,非要一对一,还造了个词叫从一而终。”


    “双修欢爱之事那么快乐,岂能绑定在一人身上?既亏待自己,也耽误别人。弱水三千,当然要全部喝光了。”


    衣非雪叹为观止。


    不愧是妖修。


    更不愧是天性荒淫,随心所欲的妖王。


    夜笙没耐心了,脱掉外套道:“咱们快办正事吧,除了鹤妃是本王隔三差五就要宠幸的,你后面还有三四百个美人是本王没享用过的。诶,这回第十六批又添一百多人,实在是泛滥成灾了,本王天天双修夜夜双修,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搭进去了,还是双修不完,根本双修不完啊!”


    衣非雪:“……”


    看把妖王愁的,头发愈发的黑了!


    衣非雪突然想起什么,神色肃穆:“你说你日日夜夜?那你有空离开西疆吗?”


    夜笙愁眉苦脸道:“本王忙得要死,哪有时间?上回走出这间寝殿都好像是……十五六年前吧?”


    “你——”衣非雪一时蒙住,被夜笙抓住手腕都忘了甩开。


    “小美人儿是第一次吧?不用否认,本王一看便知你是处子之身。”夜笙笑眯眯的蛊惑道,“别怕,本王很温柔的,会一步步教你。”


    衣非雪已经准备好把“神魂俱裂灰飞烟灭天地无极镇妖符”拍他脸上了!听到这话,符下留妖。


    在宛陵客栈那晚意识到自己读书太少的弊端后,衣非雪想过等有机会,定要找几本少儿不宜的书来学习学习,有“一技傍身”才不会被明晦兰完全拿捏。


    嘿你说巧不巧?


    整个灵虚大陆最有经验最会的大师就在眼前!这不比万卷书有用啊!


    “怎么弄?”衣非雪全神贯注,“详细一点。”


    夜笙当场给“真的是来学习的”小美人整不会了。


    衣非雪:“愣着作甚,教啊!”


    颐指气使,盛气凌人。大有一种教得不好就踹你的架势。


    夜笙默了默,心里奇怪:“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色眯眯笑呵呵的夜笙正色起来,显然这不是土味情话。


    衣非雪心说这只花孔雀色令智昏,估计是夜夜笙歌弄得脑子发蒙,所以眼睛都迟钝了。


    不过也别完全怪他,这确实是正式的第一次见面。


    衣非雪甩开夜笙的手,冷冰冰的试探道:“妖修还真是心大,你爹在外兴风作浪,搅的四方不宁,你却在家里夜夜笙歌,乐不思蜀。”


    夜笙神色一凝:“你是谁?”


    “中土的还是北域的?哪门哪派的高徒啊?”


    夜笙上下扫量着少年,不屑的笑出声:“乔装打扮混进万妖谷,是觉得我那老爹会回来老巢,所以单枪匹马的赶来斩妖除邪?”


    夜笙都不忍心腹诽了。


    看少年挺顺眼的,实在不想承认他是个傻子。


    一个人,万里迢迢的闯入万妖谷杀他们的前任妖王、现任妖王的爹。


    呃……


    难评,这真的很难评。


    夜笙:“本王看你岁数不大,想必是自小听长辈讲兰公子的传说,听得魔障了,就自以为能效仿其当年壮举,也来个一日屠尽万妖谷?”


    衣非雪轻笑一声,凤眸流光,桀骜飞扬:“人类修士中,可不只有明晦兰一个天骄。”


    夜笙顺理成章的想起另一个天骄是谁,顿时脸色一暗,分不清是喜是怒:“景阳衣家的掌门人?”


    夜笙琢磨几秒,单手拄着下巴,唇边勾起一丝敬意:“若是他在此,那就另当别论了。”


    “是么!”衣非雪从容抬手,飞丝在他白皙匀长的五指间盘绕缠绵。


    夜笙瞳孔骤然一缩。


    紧接着殿门被一道蛮力从外冲开——


    来人手持归尘,英朗玉立,眼底浸着凌虐的似笑非笑:“那若是衣非雪和明晦兰皆在此呢?”


    第58章 第 58 章 明晦兰握紧衣非雪的手:……


    夜笙瞠目结舌, 整个人,不,整只孔雀都石化了。


    身前站着中土、景阳衣家的掌门人, 在他身上发生的传奇多到数不过来,听说还是千金楼的楼主。


    身后站着北域、宛陵明宗的宗主,在他身上书写的事迹同样多到说不过来, 听闻还是半遮面的主人。


    灵墟大陆最明亮最辉煌的两个人, 都在这里!


    显然,他们目标一致。


    夜笙:“?”


    “!”


    “……”


    殿内一片死寂。


    安静到了路过的蚂蚁摔一跤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衣非雪用青丝绕将自己身上的大红色喜袍绞烂,露出里面胭脂色的窄袖劲装。


    清风托起发丝, 柔柔的蹭着腰线。


    夜笙瞳孔紧缩,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 下一秒,蹭的窜进内殿。


    明晦兰和风潇都以为他要动手, 就见殿门“砰”的一关,里面刷刷刷连下一百多道结界!


    一波操作猛如虎后, 传出孔雀妖王的声音:“我没有惹到二位吧?”


    语气中蕴含着三分懵逼、三分危机、以及四分的委屈。


    最后进殿, 并且礼貌的关上殿门的风潇,十分能共情。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寻欢作乐,也没妨碍谁,结果一睁眼就被灵墟大陆上最能打的二人组前后夹击,妖王懵逼啊, 妖王委屈啊!


    风潇有那么一瞬间生出怜爱来,想过去呼噜呼噜孔雀毛,吓不着嗷!


    夜笙心想自己在万妖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得罪这二位煞神什么?


    “莫不是本王一时不察, 跟你们的谁谁谁双修了?”夜笙搜肠刮肚,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即便是一不小心睡了,那也是对方自愿的,鱼水之欢是快乐又享受的美事,所以本王从不强迫。”夜笙津津乐道,说得理直气壮。


    衣非雪看着被各种结界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殿门:“你先出来,搞得我们上门欺负鸟似的。”


    风潇:“……”


    咱就说“中土北域两大神话人物齐登场”这架势,可不就是欺负人家鸟么!


    风潇在心里浅浅的同情夜笙,结果里面的夜笙还不领情,大声嚷道:“本王才不是怕了!”边说边刷刷刷又立下一百道结界,吼道:“让他走,本王不要看见他!”


    明晦兰:“他是谁?”


    夜笙的嗓音听起来又气又委屈,带着浓浓的鼻音:“姓衣的。”


    瞬间安静。


    明晦兰醍醐灌顶的看向衣非雪,啼笑皆非。


    风潇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原来是自残形愧,无脸见人。


    衣非雪:“……”


    他走到殿门前,说:“就问几个问题,问完就走。”


    夜笙:“现在立刻马上就走!”


    衣非雪眼皮一跳,好说好商量不配合,非得逼他来硬的。


    不能妄动灵力也无妨,他自然有别的招。


    “你要这么说,本掌门还不走了。”衣非雪唇角勾起恶劣的笑,直接盘膝坐到殿门口。


    “妖王修为高强,不吃不喝也死不了,就是孤枕难眠没人作陪,想必空虚寂寞冷,连半个时辰都坚持不住吧?”


    里面的夜笙明显动摇了,暗悔自己慌不择路,给自己“关大牢”了。


    衣非雪乘胜追击,朝明晦兰和风潇说:“去把妖王后宫里的美人集合到这里,让她们看看是我衣非雪惊才绝艳,还是他夜笙秃毛鸡风华绝代,咱们同台比一比。”


    结界刷刷刷全撤了,夜笙撕心裂肺的怒吼:“你欺人太甚!”


    结界撤光光,殿门却没打开。


    衣非雪登堂入室,殿内无人,只有床上被子鼓起一个包。


    明晦兰:“……”


    风潇:“……”


    一代妖王,被欺负成啥样了。


    衣非雪既无语,又不忍,难得生出些莫名其妙的同情和怜悯来:“我说你至于吗?”


    被子里传出委屈巴巴的嗓音:“至于!”


    他生来光彩夺目,是整个西疆最漂亮的崽,是妖族最美丽的崽,就连那九尾狐都要逊色他几分。


    天生丽质难自弃啊!夜笙以此为傲,招摇妖界,就凭这张脸横行霸道,别说霍霍良家妇妖了,连自己都被霍霍的七荤八素。


    结果突然有一天,他听说中土景阳衣家的少掌门才是灵墟大陆第一美色。更是无意中得到这位少掌门的画像,只一眼,道心破碎,天崩地裂。


    夜笙不哭不闹也没气急败坏,而是心如死灰的剪了自己的尾巴。


    再也不开屏了,再也不献丑了。


    他还恰到好处的想起一句歇后语,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呜呜呜呜……”被窝里传出心如刀绞的哽咽。


    衣非雪:“……”


    真的有点欺负鸟的负罪感。


    若是夜笙恼羞成怒暴跳如雷召出本命法器大打出手的话,那衣非雪擅长。


    可大孔雀原地自闭把自己团在被窝里嘤嘤嘤,这要衣非雪怎么办?


    罕见遇到束手无策局面的衣非雪,下意识求助亲友团。


    方才还要挖人眼珠子的明晦兰,温柔友善的劝道:“哄哄。”???


    哄谁?!


    他们是来万妖谷打鸟的吧?


    不逗鸟就算了,还得哄?哄这只都几百岁了的妖王宝宝吗?


    衣非雪一阵恶寒,却还是善良的走过去,温柔的抓住被角——狠狠地掀开!


    被子之下还有被子。


    早有先见之明的“大团子”受了惊,咕噜一下滚到地上,紧接着,探出一颗鸟头。


    精致小巧的脑袋,湛蓝纯澈,流光溢彩。


    衣非雪眼中闪过惊艳之色,由衷称赞:“还挺漂亮。”


    鸟头一激灵。


    木愣愣的张开鸟嘴,口吐人言:“真的吗?”


    衣非雪点头。


    宛如得到某种认可,而这份认可、是迟到的救赎。总之他们不是夜笙肚子里的蛔虫,不知他在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但孔雀真身幻化成人,依旧裹着被子,尤其是把自己的腰部以下缠了三层床单。


    终于恢复正常的夜笙问道:“中土北域和西疆,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夜笙看见明晦兰,白衣素衫的一派宗主怀里抱着曾在万妖谷杀疯了的归尘,展颜一笑,谦和有礼。


    夜笙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他的仇家也不少,记得那天,七八个仇家杀来万妖谷,和谷中奸细里应外合,顺利的如入无人之境。


    彼时他正在美人儿的温柔乡里睡得香甜,察觉时仇家已经杀到寝殿外。


    放在平时,就算这群仇家联起手来他也不会放在眼里,可那日他中了毒,给他下毒的正是刚刚跟他共赴巫山的美人儿。


    温柔乡,淬毒刀。


    美人儿就是奸细。


    他拼尽全力逃出生天,把自己藏进禁地。而仇家误以为他魂飞魄散死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便高枕无忧的鸠占鹊巢,在万妖谷称王称帝,以邪术操控群妖成为他的傀儡,并大肆杀戮人类的童男童女、为自己修炼所用。


    结果遭报应了。


    被兰公子盯上了!


    明晦兰一人一间,独闯西疆,一夜屠尽万妖谷。


    仇家和他的党羽魂飞魄散死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所以细细追究下来,夜笙反而欠明晦兰一个好大好大的人情。


    来讨债的?


    夜笙目视明晦兰走近:“你爹在外杀人屠城,你作何感想?”


    衣非雪跟夜笙在殿内说的话,以明晦兰的神识能听得到七七八八,本是来万妖谷解决疑问的,结果问题反而更复杂了。


    他们以为是夜笙造成的环琅变之灾,可夜笙说自己已经快二十年没离开万妖谷了。


    方才衣非雪说千钧在外胡作非为,夜笙并没反驳,可见夜笙和世人一样,都对假冒的“千钧”信以为真。


    明晦兰干脆将计就计。


    夜笙听得愣了愣,不以为然的笑笑:“没什么感想啊!他屠他的城,我睡我的人,他又没有来屠万妖谷,我管他毁天还是灭地呢?对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事先声明,千钧老头没有回来万妖谷。本王把话撂这儿,爱信不信。”


    风潇难以理解:“他是你父亲。”


    夜笙看向风潇,眼睛一亮:“哟,这位小美人儿是……”


    都吃过一次大亏了还不长记性,管不住那颗淫心!


    夜笙是坚信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目光刻骨的将风潇从头到尾荼毒一遍,似笑非笑的问:“小美人儿觉得本王是在包庇他?”


    风潇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面上努力维持他的君子风范:“在下姓风,风潇。”


    夜笙:“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人如其名,好听,好看。”


    风潇干咳两声,耳根绯红:“过奖。”


    夜笙欣赏着美色,嘴里的话倒是很正经:“不论你们信不信,总之千钧老头没有回来过。其实若你们有需要的话,本王十分乐意祝你们一臂之力。”


    风潇愣住:“什么?”


    夜笙辞严义正的说:“找到千钧弄死啊!你们不懂,他没死透这件事也让本王寝食难安,天天要提防他回来篡位,本王连个安生觉都没法睡。有次正跟一只千年莲花妖快活呢,本王一时舌头凝结,居然喊了“老不死的”,你们说尴尬不尴尬?”


    衣非雪:“……”


    明晦兰:“……”


    好一桩父慈子孝的大戏,真是孝死人了!


    风潇无言以对,看来血脉亲情这东西在妖的眼中,屁都不是!


    衣非雪道:“当年的环琅变暂且不说,去年年末上阳道之劫,不是你爹做的。有人冒充千钧,打着你爹的旗号在外作威作福。”


    夜笙一愣:“谁?”


    然后恍然笑道:“看来你们也不知道。”


    夜笙不知想起什么了,嘴角扯出一道阴冷至极的笑:“我爹背锅也不是第一次了。”


    衣非雪问什么意思,夜笙却答非所问:“以我对我爹的了解,他若真的卷土重来,又岂会十多年不回来西疆一趟?他有制造环琅变的本事,就不会忌惮与我一战。”


    夜笙所言也是有道理的,就算千钧不回万妖谷,难道还不回西疆吗?


    衣非雪道:“可环琅变时,整个环琅城内城外都充斥着妖气,独属于你父子二人的孔雀妖气。”


    “那就不知道了,你们一口咬定他还活着,但在我看来,当年扶曦以半招优势险胜,那一剑诛的我爹灰飞烟灭,神形俱散,死的不能再死了。”夜笙目光阴鸷,“呵呵,扶曦老贼,卑鄙无耻。”


    这四个字一出,连明晦兰也是大吃一惊。


    风潇急道:“你胆敢言语污蔑扶曦尊者?!”


    扶曦是全人类的楷模,榜样,中土和北域都对其恭敬有加,奉若神明。


    然而在西疆,扶曦就是个坏种!对妖王夜笙而言,更是三天两头拎出来骂一顿的杀父仇人。


    但是恨理解,污蔑扶曦卑鄙无耻就很蛮不讲理了。


    夜笙冷哼:“若我说我爹当年屠城,其实压根儿不是他干的,你们信吗?”


    衣非雪三人震惊失色。


    当年千钧丧心病狂的摆阵屠城,大陆以东接连沦陷,中土十座城血流成河,尸骨堆山。而北域和南辽也未能幸免,半个灵墟大陆都沦为地狱,简直惨绝人寰。


    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千钧干的?


    骇人听闻!


    夜笙:“我爹虽也没少杀生,但一码归一码,制造灵墟大陆千年来最大浩劫的幕后真凶不是我爹!藏头藏尾见不得人,栽赃嫁祸要我爹背锅,呵呵。”


    “还有,自知打不过我爹,所以在决斗之前下毒暗害,以半招取胜,呵呵,可是君子所为?”夜笙疾言厉色道,“若你们信奉尊崇的人是这样的货色,那当我没说。”


    “我爹虽是妖孽,六亲不认,但他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每次和扶曦交手都是堂堂正正的打。”


    风潇惊骇的说不出话,几乎都站不稳。


    扶曦尊者那么神圣的人,对于中土修士而言象征着什么?


    是不容亵渎的神明啊!为他建庙立碑,供奉香火。


    扶曦尊者蔼然仁者,悲天悯世,众口皆碑,流芳千古。


    怎会如此?


    扶曦怎会是丧心病狂的嗜血恶魔?!!


    明晦兰:“你认为顺水推舟嫁祸你爹的,是扶曦?”


    夜笙狞笑起来:“无凭无据,我没处说理,但本王就是这么认为的。连下毒那种下三滥招数都使得出来,为一己之私跟着杀人屠城修习邪门歪道,再把一切罪状推到我爹身上,现成的替罪羊不用白不用。”


    “到时再打着斩妖除魔的幌子杀我爹,哈哈,一手制造的灾祸,再挺身而出当救世主。我爹做了糊涂蛋,扶曦老贼一身清白,飞升了还让你们这群蠢货世世代代的歌功颂德!”


    若真如夜笙所言,那么千钧当然恨死扶曦了。


    一生宿敌,一个尊重对手,光明正大的较量。一个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风潇激动的说道:“不可能的……”


    “本王没必要说假话。”夜笙拖着厚重的被子,“敬仰的神明变成了阴毒的恶鬼,一时间接受不了,很正常。”


    风潇扶住殿内石柱,若天下人知晓此事,该引发多大的风波?


    那屹立在环琅正中央的神庙,直接成了一座笑话,耻辱的刻着每一个进去敬拜过的人。


    明晦兰及时扶住衣非雪。


    衣非雪脸色苍白得让人心悸。


    “非雪。”明晦兰送了道真气在衣非雪体内,冰白的面色稍微好转了些。


    当然不是信念崩塌造成的怀疑人生,衣非雪对扶曦本来就没啥好感,如今听到扶曦尊者的光辉形象破碎了,也仅仅觉得讽刺而已。


    夜笙看向衣非雪,眉头微微皱起来:“我是真的觉得,咱们在哪里见过。”


    衣非雪:“画像上见过?”


    夜笙摇头:“不是,我也说不清楚。”


    夜笙走过来,绕着衣非雪的身体转了一圈,回到原位时,夜笙笃定道:“在你的身上,有种熟悉的气息。”


    夜笙不以为意的耸耸肩:“挺莫名其妙的,算了,本王也懒得想。时辰不早了,几百个美人还排着队等本王宠幸呢,你们还有事没事,没事走吧,不送!”


    “当然了,若你们也对采阴补阳的双修感兴趣,愿意留下来快活快活,那本王求之不得。”


    “他就算了。”孔雀自卑的咬咬嘴唇。


    “你也不行。”孔雀对着“欠大人情”的债主可硬不起来。


    衣非雪:“……”


    明晦兰:“呵呵。”


    那就只剩下最软的柿子,长的红扑扑饱满满,看起来就软嫩香甜一口爆汁的风潇美人儿了。


    风潇身躯一震,呲溜一下躲到衣非雪身后。


    有小表弟在,菊花可保。


    明晦兰:“色字头上一把刀,都吃过一次大亏了,还不长记性?”


    夜笙满不在乎的得意洋洋:“岂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放着美人不亲亲,那才叫亏大了。”


    夜笙看着衣非雪身后的风潇,笑的千娇百媚:“本王等你。”


    小美人儿,早晚有落单的时候。


    *


    从万妖谷出来,三个人面色凝重,心事重重。


    原本是找夜笙解惑的,现在反而剪不断理还乱,揭露扶曦可能是伪君子真小人!


    衣非雪边在心里捋一捋,边让风潇诊脉,风潇说恢复的不错,但最好还是别动灵力,就像骨折初愈合减少负重一样,衣非雪心不在焉的没听进去。


    明晦兰道:“先去找周老先生他们吧。”


    衣非雪点点头。


    风潇使用“传音符”,问季禾在哪里,等了半天也没有回答。


    正当风潇困惑时,传音符内突然响起陌生的嗓音:“原来这个不自量力的小屁孩叫季禾。”


    风潇怔鄂,心里轰的一下:“你是谁?”


    “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明晦兰脸色惊变,衣非雪一把夺过传音符,心脏跳动如擂鼓:“你把季禾怎么了?”


    “你不先问问我姓甚名谁吗?”


    衣非雪重复道:“季禾怎么样了?”


    “衣清客,你……”


    “我他娘问你把季禾怎么样了?!”


    “想知道?你亲自来看。”


    传音符自燃。


    明晦兰立即抢过衣非雪的手指,免得被余灰灼伤。


    同时,明晦兰扩散出神识,很快就探到季禾所在:“南边,周老先生在北方。”


    一南一北。


    风潇立刻说:“我去找季禾。”


    衣非雪用传音符联系周老先生,没有回应。


    明晦兰道:“风神医,你去找周老先生。”


    神秘人就在季禾身边,凭风潇的修为,去了也救不了季禾,反而白白送人头罢了。


    风潇知道这个理,可心里却宛如火烧似的,坐立难安:“可是……”


    衣非雪:“放心,交给我们。”


    明晦兰安抚道:“神秘人或许是要拿季禾做人质,以要挟清客交出龙珠龙骨,所以季禾性命无忧。”


    风潇被说服了,点头道:“我这边也放心,等我找到周老先生,立即与你们汇合。”


    犹豫了下,风潇看着衣非雪道:“你还是跟我……”


    明晦兰截道:“清客跟我。”


    衣非雪看向他,心中动容。


    风潇想说跟神秘人碰面,免不得大打出手,衣非雪去太危险了。


    明晦兰何尝不晓得这点。但是,季禾是衣非雪的徒弟,徒弟被人掳走了,当师父的能不去吗?


    况且神秘人屡屡冒犯,终于要现身了,衣非雪岂能错过?


    明晦兰了解衣非雪,所以坚定和衣非雪去南边。


    明晦兰递给未来大舅哥一个放心的眼神:“有我在,没有他动手的机会。”


    风潇被“可靠”住了。


    三人在此分开,一个往北,两个朝南。


    神秘人故意引他们过去,势必布下重重陷阱。


    可就算前方是龙潭虎穴,也必须赴汤蹈火。


    前方是西疆的富饶大城,名曰云之彼端。


    根据半遮面掌握的情报,云之彼端内鱼龙混杂,属于人修妖修邪修甚至鬼修混居的不法之地。


    而城外至少有上百只大妖的道场,最弱的也要三百年以上道行,有些大妖脾气火爆,哪怕是正常从它道场外经过,都要被以“扰睡觉”为由,将“明明距离它道场还有十几里”的无辜路人生吞活剥了。


    明晦兰握紧衣非雪的手:“跟紧我。”


    途经上百只大妖道场直达云之彼端,不成问题。


    突然,衣非雪看见前方空地上躺着一人。


    明晦兰也看见了,正是季禾。


    周遭并无法阵,也没有神秘人猖獗大笑。


    明晦兰还是牢牢牵着衣非雪,再叮嘱道:“跟紧。”


    就在这时,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光扑面而来。


    若是寻常人在此必然发现不了,就算发现了也会因为光芒看起来“很温柔没有恶意”而粗心大意。


    可明晦兰不是寻常人,他心脏骤缩,几乎是瞬间推开衣非雪。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他只来得及将衣非雪送出去,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59章 第 59 章 “明晦兰,你想迎娶谁?……


    “晦兰, 再不起床,你父亲就要拿藤条叫你喽。”


    明晦兰翻了个身,从半阖的眼缝中看见女人温婉慈爱的笑脸。


    明晦兰眨眨眼, 猛地惊醒。


    男人从屋外阔步进来,故意将地板踩得“咯吱咯吱”作响。


    姜素失笑:“如松你别故意“提醒”他了,他起身了。”


    明如松被戳破, 脸上挂不住, 埋怨的瞪了姜素一眼:“就你惯着他。”


    姜素:“你就不刀子嘴豆腐心了?打他有多狠,你就有多后悔,昨晚潜进来偷偷摸摸的给晦兰上药, 别以为我不知道。”


    明如松老脸一红,无地自容的干咳:“阿素。”


    姜素也心生埋怨:“咱们儿子可是路见不平, 行侠仗义。你倒好,不分青红皂白打了晦兰六十鞭子, 知道的说你明宗主家风森严,教子有方, 不知道的, 还以为你是给木宗弟子出气呢!”


    明如松恼火道:“是你儿子把木剑陈的关门弟子腿打折的没错吧?也是你儿子先动的手吧?”


    姜素不甘示弱,反唇相讥:“可在你儿子动手之前,是木剑陈的弟子先动嘴的。”


    明如松心里有火,却愣是对结发妻子发不起来,憋了半天,略带讨饶的语气说:“姜女侠, 你莫要再纵容他了。”


    姜素不依不饶:“总之,你儿子没错。”


    “他说出那些混账话还没错?好好好,全是我的错,我错了成吧!”明如松甩袖, 气冲冲的走了。


    姜素理都不理,转身搀扶明晦兰起来:“别搭理他,娘支持你。”


    明晦兰想问发生了什么,才要张口,忽然醍醐灌顶般想起来了。


    好像是……


    他听到木剑陈的弟子对一个人指手画脚,口出恶言,然后一气之下就把他揍了。


    是这么回事!


    衣非雪,三日前继承掌门之位。


    自己随父母前往中土景阳观礼,回来后不久,就听到木宗弟子对衣非雪大言不惭的品头论足,说他是扫把星,不祥之人,晦气什么的。


    分明是木宗上上下下利欲熏心,没个好人,衣家连请柬都没给他们送,去都去不了,这才恼羞成怒恶语中伤。


    明晦兰自诩心如止水,坐怀不乱,即便自己被人指着鼻子骂,也能保持君子风度,温良恭俭让。可当时也不知怎么了,心底涌出无名怒火,烧的他理智全无,等反应过来时,全干趴下了。


    木剑陈的关门弟子也断了双腿。


    他出手伤人,伤的还是木剑陈的亲传弟子,明宗总得给点交代。


    所以他被明如松抽了三十鞭子,落魂鞭,专打元神,一抽一个不吱声。


    明如松质问他知道错了吗,他说没错。


    他甚至还说:“我想和衣非雪结为道侣。”


    然后他就又被抽了三十鞭子。


    钟书服侍更衣,看着明晦兰额头处因疼痛而溢出的冷汗,钟书心疼的直抹眼泪:“宗主下手也太重了。”


    明晦兰:“父亲表面严厉,心里是软的,给我涂的药真好用,皮外伤几个时辰就好了。”


    他说完这话愣了一下。


    父亲对自己,这么好吗?


    换完衣裳出寝殿时,没看见姜素,明晦兰问:“母亲呢?”


    钟书:“小姐去宗主书室了。”


    明晦兰毫无来由的心发慌,拔腿就朝书室跑。好像晚一步,他的母亲就会出大事。


    明晦兰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东府,途中险些和门仆撞个满怀,门仆跪地问安也来不及理会,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明如松的院子,阔步进殿,远远听到书室内传出姜素的声音:“不——”


    明晦兰心神骤颤,几乎就要冲过去。


    “不听,我不听。”


    明晦兰怔鄂,下意识倒退几步,躲到拐角的花盆后面。


    书案旁,姜素背对而立,双臂抱胸气鼓鼓的。


    明如松跟在后面语重心长的哄:“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兰儿胡闹,你也跟着胡闹,那衣非雪天命不详,怎配得上咱们兰儿。”


    姜素眼眶一热:“什么嘛,你怎么也跟那些蠢货似的,无端对人家生出这么大偏见?”


    明如松心疼的将妻子揽进怀里:“你又想起伤心事了?”


    姜素摇摇头:“我小时候孤苦伶仃,被这个骗被那个卖,处处受欺负,谁也不要我。幸好衣非雪生在衣家,有个好爹爹,不然他会比我更惨更苦。”


    明如松神色动容,姜素道:“衣非雪外冷心热,天资聪慧,在外嚣张轻狂,可对他爹恭敬有加。人人都说他恣意傲慢胆大妄为,可没一个人说他不孝顺的。”


    “你别是担心他过了门,你压不住他,失了你这个做公公的威风。”


    明如松简直哭笑不得:“你又乱说话。”


    姜素:“衣家富可填海,衣非雪惊才绝艳,咱两家结亲,说不准还是咱们占了便宜呢!”


    肆柒捌零壹五九陆陆


    “好吧好吧,我再想想。”


    “不用你想,反正我是同意了。”


    “你这个做妻子的,还敢替为夫做主?”


    “不行吗?”


    明晦兰心里涌入暖流,蒸的鼻腔泛酸。


    明如松:“还压为夫头上了?”


    姜素:“我哪天晚上不压着你?区区一颗头算什么。”


    明晦兰听得面颊一红,忙悄无声息的回避,将这里留给浓情蜜意的夫妻俩。


    走到院外,钟书才跟过来,问他怎么了。


    明晦兰木然的说:“父亲和母亲感情真好。”


    钟书:“啊?”


    明晦兰也愣了下。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从他出生至今,父母恩爱不减,如胶似漆,是放眼北域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明晦兰:“父亲八成会同意我跟衣非雪的婚事。”


    钟书喜出望外:“这是好事啊。”


    是好事,大喜事。


    可不知为何,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


    次日,明晦兰被父亲叫到书室,父亲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说要去中土景阳一趟。


    好端端的去那里干嘛?而且还带着母亲一起,不言而喻。


    明晦兰惊喜若狂,连声谢父亲成全。


    明如松分明也很高兴,却还摆他那严父的架子,憋得面部肌肉都抽筋了。


    明晦兰和姜素合起伙来取笑他。


    父母前往衣家提亲了,明晦兰心急如焚的等着,在院里来回渡步。


    忽然,一道声音传来:“明晦兰。”


    明晦兰心脏微颤,这嗓音好熟悉,是……衣非雪?


    明晦兰难以置信的朝四面八方张望:“你怎么来了?”


    “你在哪儿?”


    “我父母去你家提亲了。”


    “非雪?”


    他找遍整个西府,并没有人。


    而那声清晰的呼唤只有一次,仿佛只是错觉。


    三日后,钟书红光满面的跑过来说:“宗主和小姐回来了,事成了!”


    明晦兰大喜过望,被强烈的喜悦覆盖住所有不值一提的困惑,他忙不迭跑去东府,追问父亲母亲细节。


    父亲容光焕发,说和衣泊相处这几日,当真相见恨晚,他们约好了等迎亲送亲之日好好喝上一顿,不醉不归。


    姜素也欢喜极了:“上次在衣非雪继位大典上,我只远远看了念容一眼,当时就觉得她面善。这回相处下来,果然是大家闺秀,蕙质兰心。我跟她一见如故,已经结为金兰姐妹了。”


    明晦兰错愕:“母亲说谁?”


    姜素:“风念容,非雪的娘亲呀,你这都不知道?”


    明晦兰懵了一下,风念容不是早就……


    早就怎么来着?


    明晦兰想不起来了。


    父母伉俪情深,明宗上下齐心,精致团结,木宗和郎宗根本不敢冒犯。而自己也即将成家,和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结为道侣,再缔造一对儿惹人艳羡的神仙美眷。


    明明都这么圆满,美好,可为何他心里揣揣不安。


    穿上喜服,明晦兰感觉哪里空落落的,下意识低头寻找,钟书正好进来,欢天喜地的说送亲的队伍到了。


    明晦兰出门时,明如松特意将他叫住,为他理了理衣领,再扶正玉冠。


    姜素拍拍他的肩膀,笑着推他一下:“快去吧。”


    明晦兰带领迎亲的队伍前往宛陵城门口。


    忽然听见:“明晦兰。”


    明晦兰心脏紧缩,似是被捏了一把,他几乎是慌不择路的东张西望,想回应,可嗓子发紧叫不出声音来。


    钟书在旁问:“小主人找什么呢?”


    “你有听见他叫我吗?”明晦兰手指不受控的痉挛,“非雪在叫我。”


    钟书和迎亲的队伍全笑了,大家都说少宗主真是爱惨了衣掌门,还没迎到亲呢,这就先幻听人家叫夫君了?


    幻听?


    明晦兰心里七上八下,在宛陵城外,迎到了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


    衣家少掌门成婚,排面自不必说,足以叫整个灵墟大陆瞠目结舌。


    明晦兰收敛心绪,在众人热烈的吹锣打鼓声中,御剑上天,迎接红绸结彩的飞舟。


    他踏上甲板的同时,多福搀扶着衣非雪从舱内走出来。


    众人欢声笑语一刻不停,争先恐后说着吉祥话。


    明晦兰站在原地一动没动,看着魂牵梦绕的心上人近在咫尺,他过了几秒才迟钝的伸出手。


    伸一半,僵住。


    他无凭无据的笃定方才那声叫喊是真实存在的,并非幻觉。


    它不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而是切切实实在他脑子里响起的,准确来说不就是——元神?!!


    刹那之间,原本空荡荡的手腕凭空多了一物。


    相思扣流光溢彩,滚烫灼肌,亮的刺眼。


    血契缔造斩不断的羁绊,冲破一切迷障!


    只听那声音刻骨入魂,透着冷艳的讥嘲:“明晦兰,你想迎娶谁?”


    明晦兰神魂巨震,如梦方醒!


    右手一握,持归尘一剑横扫——


    第60章 第 60 章 都他奶奶的上万岁了还小……


    衣非雪左手边一个人事不省的季禾, 右手边一个雷打不动的明晦兰。


    一拖二,实在辛苦。


    尤其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舒舒服服的躺在树上喝琼酿。


    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娃娃脸,生的眉清目秀又俊俏又可爱,瞳孔是纯澈无瑕的水蓝色, 然而眉心一团黑气, 彰显着它绝非善类。


    衣非雪一眼就认出这个跟沧澜秘境里的魂兽、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崽子。


    多半就是明晦兰曾经提过的,魇兽!


    天地孕育的双生兽,一为祥瑞, 一为灾厄。


    魂兽化解心中郁结,超度世间积怨和戾气, 人入梦,时辰过了就会醒来。


    魇兽则是激发心中郁结, 将一切美好呈现给你,再狠狠地打碎给你看, 让你悲喜两重天, 死去活来,一梦不醒。


    魇兽:“你叫也没用,谁不眷恋美梦呀,嘻嘻。”


    魇兽:“你杀了我更没用,做梦的是他,他自甘沉沦, 九霄神雷也劈不醒,嘻嘻。”


    衣非雪很想把“嘻嘻”捏碎了糊它脸上。


    是人皆有遗憾,魇兽就是将遗憾完美的“补偿”给你,即便是无情道修又有几个能坚守道心?


    魇兽就是这么日复一日的玩弄修士, 等到道心破碎,它便可以彻底吞噬修士的元神。


    衣非雪敛回视线,凝神静气。


    魇兽好奇的看他搞什么名堂。


    只见少年手腕上的红色链子灼灼发光,魇兽浑身一激灵,预感不妙:“那是什么鬼东西?”


    相思扣同心永结。


    他们可以神识传音,不受任何距离、阵法、结界的限制。所以衣非雪可以借用元神,看到明晦兰所看到的一切。


    *


    在明晦兰的梦里,母亲健在,爹娘伉俪情深,家庭和睦,团圆美满。


    风念容也活着。


    明晦兰在院中急不可待的来回渡步,衣非雪叫他的名字,明晦兰听到了,惊喜万分的问:“你怎么来了?”


    却因为找不见他人而一脸困惑:“你在哪儿?”


    又因为极端的欣喜而面颊泛红:“我父母去你家提亲了。”


    “非雪?”还东张西望的找遍整个西府。


    衣非雪从没见过这样天真无邪的明晦兰。


    淳朴快乐,无忧无虑,就像一口纯澈的清泉,微凉回甘。


    若无那些阴谋诡计,深仇旧怨,他本该是这样的人。


    明衣两家一拍即合,他们互换生辰贴,结成亲家。


    两个本该势如水火你死我活的宿敌,也日久生情,成就佳话。


    明晦兰御剑在天,大红色喜服迎风飘扬,人逢喜事神采奕奕。


    衣非雪本该高兴的,但一想到明晦兰美滋滋的迎娶一团“空气”,他就啼笑皆非,觉得傻的可以。


    第二次叫他:“明晦兰,别做梦了。”


    后半句被梦境搅碎了,消失了。


    也不好小看魇兽造梦的能力,他能喊出明晦兰的名字已经很不容易了。


    送亲的队伍抵达宛陵城,迎亲的队伍早就翘首以盼。


    当明晦兰朝“衣非雪”伸出手时,正牌衣非雪忍无可忍的第三次叫他:“明晦兰,你想迎娶谁?”


    *


    一剑破空。


    嚣张的剑气崩裂,混沌的灵台瞬间清明了。


    明晦兰:“非雪?”


    衣非雪被震了出去。


    睁眼就看见魇兽凶神恶煞的走过来:“我原想把你留作夜宵,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那就一起入梦吧!”


    大片大片的黑色如同打翻的砚台,昏天黑地,什么也看不见了。


    突然,一道金光射入深渊。


    魇兽震惊骇色:“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衣非雪即将溃散的意识顷刻间复明。


    那金光从丹田乾坤而出,冲的魇兽避之不及,晃的魂魄乱颤。


    衣非雪一时错愕,猛然想起,忙从丹田乾坤取出镇魂幡。


    在镇魂幡之上,正有一道熠熠生辉的法印。


    魇兽瞳孔骤缩,如临大敌:“你居然!”


    法印散出万丈瑞光,一道神识飞了出去,落地幻化出魂兽的身影。


    衣非雪措手不及,和魇兽双双呆愣。


    魂兽笑了下:“好久不见了,该有个一千多年了吧?”


    一个白发赤瞳,一个黑发蓝瞳,然而五官高矮胖瘦都长得一模一样。


    双生兽,一神一魔。


    魇兽:“你不是待在沧澜秘境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吗?”


    魂兽嗓音温和:“偶尔也是会想弟弟的。”


    魇兽嗤笑道:“我这个人人憎恶畏惧的梦魇之魔,可不敢跟尊贵的清魂之神称兄道弟,嘻嘻。”


    魂兽听惯了这话,从不强求兄友弟恭,说道:“你的道场不在这里,你是被人当刀使了。”


    魇兽:“少高高在上的教训我了,那人是直接来求我当刀的,我也乐意走这一趟,毕竟中土第一和北域第一的元神不用尝,光是远远闻一闻就好美味,嘻嘻。”


    魂兽上前半步,魇兽却借着风往后闪:“我晚些时候再来享用夜宵,嘻嘻。”转瞬消失在树林深处。


    衣非雪拄着膝盖起身。


    不用想,魇兽就是被藏头藏尾的神秘人当刀使了。


    衣非雪朝魂兽行了个礼:“没想到尊者远在沧澜秘境,还能帮我。”


    魂兽:“我的玩具认你为主,说明你与我有缘,我就在上面留了道法印,若你将来到西疆,一不小心遇到魇兽的话,它能救你一命。”


    衣非雪铭感五内:“多谢尊者。”


    魂兽也自愧的摆摆手:“魇兽受人利用,在这里伏击你们,我这个做哥哥的代为赔罪。魇兽还小,不懂事。”


    衣非雪:“……”


    都他奶奶的上万岁了还小???


    魂兽:“希望衣掌门看在我及时帮衬的分上,既往不咎。”


    若是有人看到堂堂魂兽,居然求一个少年说情,必定匪夷所思。


    可魂兽知道,就算衣非雪现在奈何不了魇兽,那十年后呢,一百年后呢?就凭衣非雪的疯批劲儿,若是被他记恨上了,哪怕飞升灵界也会想方设法的回来有仇报仇。


    魂兽伸出一指点在季禾灵台:“你不用担心他。”


    看向昏睡不醒的明晦兰,魂兽的神色明显紧绷起来:“他上过一次魂桥,我却只能看清他一半的心。”


    魂兽最善探魂,居然也看不透吗?


    衣非雪攥紧双拳。


    “他的防备心太重了。”魂兽说,“人有时装得久了,会把自己都骗了,到最后,连自己的本来面目是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衣非雪感觉心口被生生剖开,再挖出一块血肉似的,又空又疼。


    他问:“明晦兰现在做的什么梦?”


    “美梦被打碎。”魂兽只说了一半,后半句显而易见。


    取而代之的,是梦魇。


    衣非雪盘膝坐好,手指轻轻粘着相思扣,为保万无一失,他求助魂兽:“劳烦尊者助我一臂之力。”


    魂兽一眼看出衣非雪的目的:“不行不行,万万不行!他困在噩梦里,识海之中必定乌烟瘴气血雨腥风。稍有不测,你会第一个被攻击。”


    而且若自己没看错,衣非雪元神在不久前肯定受过伤,多亏龙魂给治愈了。


    这就相当于骨折刚刚养好就去徒步攀登昆仑山。


    想啥呢?!


    “没有不测。”衣非雪道,“他攻击谁也不会攻击我。”


    魂兽心说你哪来的自信?


    衣非雪已经准备好了。


    就算不让他去,眼下也没更好的办法,况且见他成竹在胸,魂兽也就从善如流了:“我给你护法,但你需记得我本体在沧澜秘境,鞭长莫及,若真发生难以控制的状况,我帮不了你。”


    衣非雪闭上眸子:“快点吧。”


    以元神进入明晦兰的识海,方知魂兽没有危言耸听。


    确实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


    衣非雪叫明晦兰的名字,没有回答。


    四面八方全是黑雾,他被迫像个迷路的旅人,只能小心谨慎的摸索前行。


    似是察觉到有外物侵犯,识海震荡,似是要将他冲撞出去。


    衣非雪正要应对,忽然一道清光顺着在外的本体涌入元神,半径之内,尽显清朗。


    衣非雪在心里感谢魂兽的护法,继续前行。


    由相思扣指引,他很快寻到明晦兰元神所在,穿过层层迷障,终于见到窝在角落里,被各种怨念戾气压得严严实实的元神。


    衣非雪一掌拍散这些乌七八糟,快步冲过去。正如魂兽所言,明晦兰戒备心太强,即便元神“沉睡”了也锋芒毕露,时刻提防外来者的靠近,衣非雪被推出去好几米远。


    这还多亏了冥冥之中的相思扣,让明晦兰晕头转向的元神知道衣非雪是自己人,否则就不是推走,而是一脚踹的神魂俱灭。


    魂兽在外喊道:“别再靠近了,很危险。”


    衣非雪充耳不闻,义无反顾的走过去,阻碍很明显,寸步难移。但衣非雪坚持向前,哪怕是龟速的挪也要一步步挪到明晦兰的元神跟前。


    又被推出去,重复了七八次。


    衣非雪能察觉到明晦兰元神的疲惫,疲惫而坚持,濒死的挣扎。


    衣非雪边叫明晦兰的名字,边再次靠近,这一次他终于走到跟前,张开怀抱,拥住明晦兰。


    元神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宛如婴儿眷恋母亲的怀抱,柔顺依赖的团成一团。


    衣非雪立即融入明晦兰的元神,一窥他的梦魇。【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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