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VIP】 ……
三月二十五日, 钦天监测算的大吉日,也是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举办的日子。
天还没亮,夏枢就醒了。
他昨晚紧张得一晚上没睡好, 醒来后下意识唤了一声景璟, 就又受不住困意,愣愣坐在床头打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是一会儿, 又像是很久,迷蒙中只听得匆匆的脚步声自外间传来, 景璟的声音隔着帐子响起:“才卯初, 册封仪式下午开始,不若再多睡一会儿?”
这几日帮忙准备大典,太过忙碌与疲惫, 夏枢没让他回国公府, 晚上歇在皇后宫的偏殿里。
褚源因这几日议事经常议到很晚, 为免影响夏枢休息,就在皇帝寝宫歇下, 所以大清早的,皇后寝殿里只有夏枢一个。
夏枢听到声音脑子清醒了些,揉着眼睛, 伸手撩开帐子。
景璟上前帮忙把帐子挂起来,他衣衫不整,头发也未梳。
想是听到宫女通知, 匆匆赶来。
夏枢打了个呵欠, 掀开被子下床,吩咐他身后的宫女:“把景尚仪的礼服和配饰都拿过来,他在这里洗漱打扮。”
然后回答景璟的话:“陛下说辰时左右就进行封后大典。”
景璟怔愣了一下, 疑惑道:“流程上是下午……”
寻常封后大典是前一天皇帝派官员祭告天地、宗庙,大典当日辰时左右,内官在钟鼓鸣声里,带着仪仗前来皇后宫颁发皇帝赐予的金册与金宝,举行受册仪式。拿到册宝后,皇后前往太和殿与皇帝汇合,再一起前往太庙拜见李氏列祖列宗,最后再进行一系列谢恩、宣诏以及内亲、命妇们的轮流拜贺仪式。
正常来讲,确实得卯时起,但此次封后大典是与登基大典一起办,情况又有不同。
流程是先举行登基大典,新君早起去天坛、地坛祭拜天地,然后太和殿升御座,接受百官朝拜,颁布继位诏书,宣告改元,接受玉玺,然后带群臣去太庙祭告祖先……登基大典办完,才举行封后大典,赐册宝受册得下午去了。
之前封后大典的彩排流程就是按下午来的。
夏枢其实也有点懵:“昨晚你睡下后,他派人过来说改了时间,封后大典上午举行,还说内官都已准备好,我们只管卯时起,穿戴妥当等他过来接即可。当时听说你睡了,寻思你忙一天也累了,早上说也不迟,就没叫人打扰你。”
景璟:“……”
他真的想骂人,这位表哥发什么疯,竟突然更改时间,而且早不改晚不改,他昨晚忙到亥正才睡,都没听到有人来通知,这通知的时候得有多晚。
大半夜极限改时间,受册仪式按惯例就没有皇帝亲自来接的,他要亲自来,流程大概率也变了。这是在干什么,考验他们这些下属极限办事能力么。
夏枢见他神色似乎有些微微生气与紧绷,为褚源解释道:“他这几天一直都在忙着与重臣们商议事情。昨天甚至宫门下钥了也没让那些大臣离开,一直在御书房待到很晚。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听说吵得很激烈,估计事情不小,中间也没什么空闲。不过亥时事情一结束,那边安排马车打开宫门把大臣们送回家,这边就派人过来通知,也不算故意拖延。”
然后又安抚道:“不用担心,虽不知为何突然改了时间,但之前排练的流程已在脑海中,只是早起些,照着流程做,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景璟都无语了,心道小枢哥哥怎么那么相信那不靠谱的表哥,但也知道妄议皇帝是罪,且时间上也容不得他再说什么,就闭上了嘴。
已经变了还能怎样。
景璟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得赶紧伺候小枢哥哥洗漱吃饭、穿戴打扮起来才是。
不然时间怕是要迟。
于是景璟也不拖延了,一边快速把头发挽起来,一边吩咐宫女们行动:“准备洗漱用品,再去小厨房通知送些粥食点心过来。”
待夏枢自己穿好内衫、鞋子后,红雪也急匆匆赶来。
她昨日值了一天班,临睡前夏枢叫她好好休息今日晚点起,被小宫女叫醒,才晓得时间改了。
告了一声罪,便带着宫女们上前伺候夏枢洗漱。
之后便是马不停蹄的吃饭,穿戴礼服配饰,梳妆打扮。
待一切停当。
夏枢望着龙纹铜镜里的自己。
面容白净灵秀,气质归于内敛,金冠将额发束起,光洁饱满的额头露出,与英气的眉毛、黑亮有神的眼睛合在一处,竟显出丝丝稳重与贵气的韵味。
与昔日那个黑瘦粗糙,凌厉倔强写在脸上的夏枢判若两人。
铜镜快有五尺长,穿着蓝色礼服的全身清晰映射其中。
华丽的礼服配饰配着他的脸,包裹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威严气势,衣摆处金丝勾勒出巨大的凤凰,烛光照耀下,长长的尾羽波光摇曳,仿佛活了,正翱翔于广阔苍穹,展翅高飞。
夏枢看着看着,竟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昂扬志气、热血激荡来。
“小枢哥哥,你好好看……”景璟喃喃的声音响起。
夏枢回神,转头看去,才发现他愣愣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目不转睛,神色惊艳。
夏枢:“……”
“殿下确实好看。”红雪打量了一下,抿唇笑:“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奴婢都舍不得移开眼。”
夏枢:“……”
从来只调戏欣赏美人的夏枢,第一次感觉到微微的脸红。
他忍不住再次打量铜镜中的自己,衣服奢华,目光灼热,精神昂扬,浑身散发出一股坚定且逐渐强大的气场。
“确实蛮好看。”夏枢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自我欣赏起来,摸了下自己的下巴,颇有些小得意:“我都忍不住被自己迷倒了。”
景璟&红雪:“……”
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谦虚的人。
不过,却有一种奇特的魅力,让人忍不住喜欢又敬佩他。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上前扶着他在榻上坐下。
礼服好看是好看,就是金丝银线玉石宝石织得满满当当,死重死重,夏枢坐下后,身上都是一轻。
如此奢靡过度的礼服,夏枢之前是拒绝的。
礼服又厚又重不说,关键是制一件花费巨大,不是日常穿,可能也就只穿这一次,太过浪费。
夏枢对穿着没什么讲究,舒服就行,在他看来,比起只好看这一次,不如把钱省下来用到民生或者战事上,能做不少事。
不过他的想法刚提出来就被褚源否了。
褚源说不差一件礼服,封后大典一辈子只有一次,必须要隆重一些。再者,皇后礼服规制这些彰显的不止是帝王重视,还有新皇登基时的国力,适当的时候展现一下,是能对异族起一些震慑作用,对朝堂起些凝聚作用的。
夏枢想到之前的经历,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
几年前,褚源封安王,他们表现的没钱,就一堆人贴脸嘲讽。
如果新帝新后亮相表现得一副手头紧巴样,不定会让人瞧不起之下心中生出什么想法。
现在一切以稳为要,日后后宫只有他和孩子们,不大搞奢靡做派,也不会像先帝们后宫那样开支庞大。
想明白后,夏枢就不再纠结这件礼服。
不过他可能是享受不了什么福,华丽的礼服仅穿了一会儿,就觉得束缚与沉重,只期待仪式早些结束,换成日常衣服。
想了想,他叫红雪去皇后宫门口看看册封仪仗动静,瞧什么时候过来。
景璟则留在屋内,陪着他。
两人聊着闲话。
夏枢想到景璟继母的女儿盛桃嫁给李留,李留出事后,景政保下盛桃,没有流放她或者充作官奴,只是贬为庶民,前两日,褚源还说安排景政做自己的老师……
顿了顿,夏枢挥手让屋内守着的小宫女们退下。
只剩两人后,夏枢拉着景璟坐在旁边,低声问起之前就想问的事:“你真的决定不改回褚姓了么?”
景璟没和夏枢聊过这个话题,但前些时候,陛下问过他是否要认祖归宗,改姓为褚,他拒绝了。
陛下没问他原因,可能也是懒得问,只说他可以考虑一段时间再做决定,如果大典前改变主意,都还有机会。
景璟其实没怎么考虑,他决心已定。
不过没想到大典前小枢哥哥会再问起,仅怔了一下,就坚定地点了点头:“嗯。”
夏枢没评价,只点明利害:“褚家是陛下外家,皇亲国戚,地位比一般世家更崇高稳固……”
通常女子或者双儿嫁入公侯之家后,除了争夺管家权或者从婆家、夫君那里争取微薄偏爱外,没有任何出路。
而公侯之家往往人口繁茂,相对来说就利益有限,僧多粥少的情况下,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层出不穷,异常激烈。
不过任凭谁再怎么斗,手段施到皇帝血脉亲人身上,都会有所顾忌,轻易不敢出手。
而褚姓昭示与皇帝血脉相连,回归褚家,冠上褚姓,不管元家内部如何,景璟都会多一层保障,就是想去争些什么,也能占些优势。
另外,沾上皇亲国戚身份,景璟还可以争取赐封宗室封号。
比如普通女子或双儿,若是没到爹娘长辈做出巨大功绩,阖族不存,变成孤儿的份上,再加上一些机缘,比如本人受皇帝太后亲王喜爱,记在名下,不会被赐予宗室封号。
而他阿姐,献上玉玺可记为从龙之功,旧例已嫁赏其夫,由其夫为其请封诰命,未嫁赏其父,本人顶多是被赐一段婚姻或者金银财帛——当然,阿姐是要招赘的,褚源不会给阿姐赐婚,按正常是赏些财物即可,但加上个褚姓,再加上补偿李昊,则给她封了县主这个宗室封号,享有俸禄与食邑。
景璟是皇帝潜邸时的老人,跟随夏枢从南到北,还在王都和北地立下不少功劳,若是回归褚家,拿出皇帝血脉亲人的身份,比照阿姐,他最少也能封个县主。
但若不姓褚,和皇帝不沾亲带故,宗室封号就与他无缘,在他已婚且不能做官的情况下,再赏也只是赏他丈夫或者父亲,然后由他丈夫为他请封诰命。
诰命封号是不错,但远不若宗室封号来得尊贵与实际。
可以说,不回褚家,景璟会损失很多利益。
景璟懂他的意思,却只是笑了笑:“阿爹养育我长大,待我如亲生双儿,哪怕娶了继母生了儿子,也从未冷待过我。甚至因为继母性格狠毒容不得我,我回京之后,他便把继母送到庄子上,好吃好喝养着,但不允其再回京扰我。而且我也是宫变后才知道,因为我想与小枢哥哥做好朋友,他便拿出王长安通敌叛国的信件,早早的在永康十六年陛下目盲时就做了投靠,后来私底下也一直帮陛下做事……他待我之心,比划比划,哪怕亲生阿爹来,也未必比得过。”
“还有我阿娘……”景璟顿了顿,声音缓了下去:“经历过婚姻后才后知后觉,阿爹爱慕阿娘,阿娘对阿爹却只有感激之情。若我改姓褚,相信阿爹也不会反对,但他保护阿娘十几年,又帮阿娘养我十几年,最后我、阿娘与亲生阿爹相认团聚,留他一个,他又情何以堪?”
“而且……”景璟又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阿娘虽和亲生阿爹定过亲,但却是未婚生下我,世道对此并不宽容,若我身份揭开,阿娘必遭非议。我不想阿娘因亲生阿爹去世痛苦自责十几年后,还要因旧事被人指点唾骂。”
“而亲生阿爹那边……”景璟眼眶有点红,神色透出愧意:“他是个大英雄,也是个大气、不拘小节之人。死前唯一放不下的是阿娘,也对阿娘做了安排,足见他情深不假。想来,若是他泉下得知我不改姓的主要原因是为保护阿娘不遭非议,应也不会怪我。”
“至于皇亲国戚的身份……”景璟眼中微含水意,歪头冲夏枢俏皮的笑了笑:“占不了陛下便宜,不还有小枢哥哥护我做我的后盾么。待在小枢哥哥身边,做着宫官处理宫中事务,想来也没哪个会自找麻烦,敢欺负到我头上。”
正常来说,已婚双儿和女子做不了宫官。
不过夏枢为身边的这些人破了例,不管成亲与否,只要愿意做,不嫌累,可以一直做他的宫官做下去。
景璟哪怕大典后封了诰命,衣食无忧、仆从成群,也没选择回归国公府后宅,而是选择继续做宫官,助夏枢这个对宫务没兴趣的皇后处理后宫事务。
夏枢听至此已明了景璟的想法。
他不回褚家,纯粹是孝顺之心让他做了这个决定,不是受谁诓骗误导转让功劳。
夏枢放下心,察觉到他对景政依旧有深厚的感情,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避免挑拨嫌疑。
他笑了笑,自然地转了话头:“你这么说,感觉我要紧张起来了。”
“紧张?”景璟神情疑惑。
“是啊。”夏枢看着他,玩笑道:“要摩拳擦掌,和二哥争一争了。”
景璟心头一跳,顿时有些紧张:“争什么?”
不会是元州又做什么离谱事,惹了小枢哥哥吧?
“当然是争谁是景璟心中第一靠山啦。”夏枢眨了下眼,伸出食指,挑了挑他下巴,逗他:“要不,我先套麻袋揍二哥一顿,叫他主动认输?
景璟:“……”
瞬间什么都不想说了。
夏枢看他一脸无奈与无语,忍不住笑了起来。
良久后,他才敛下笑意,伸手摸了摸景璟的脑袋,轻叹一声:“放心吧。”
放心往前走,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是你的后盾。
景璟与他同生共死的情义,谁都不能越过他欺负景璟。
语气虽然随意,目光却隐含着让人安心的坚定。
景璟对上他的目光,怔了一下,眼眶顿时发热,抿唇露出个笑容,重重点了下头:“嗯。”
……
两人没聊多长时间,不过两刻之后——辰正时分,红雪就匆匆回报:“殿下,仪仗已动,预估还有一刻钟就到。现下可以准备好迎接了。”
夏枢一早上遗忘的紧张瞬间又回了来,不由得心脏猛跳,脸皮子发僵。
不过想着生死都经历过了,这又不是去上断头台,哪怕上了断头台,也要先对敌人砍回去再说,不应当如此紧张。
想着想着,心跳慢慢平缓,心中竟然诡异的淡定了许多。
紧绷的脸皮子也没那么僵了。
景璟惊奇于他由如临大敌到松弛下来的变脸速度,原本想安抚的话还没出口就又憋了回去。
嘴角抽了抽,尽职尽责、尽心尽力地扶起小枢哥哥,给他整理衣裳,最后一遍检查头发、饰品等。
没等多久,引导官来请,夏枢左右稍后跟着景璟和红雪,再后由众人执扇拥护,步履缓慢坚定地行至宫门外。
原本他以为褚源说的亲自过来,是受册后,褚源接他去太和殿拜谢他的册封。
但没想到的是,宫门外为受册设置的拜位都撤了,一座三十六人抬的金辇停在那里,褚源头戴冕冠,身着十二纹章冕服端坐其上,华丽浩荡的仪仗队排列两旁。
皇后宫里出来的人都有些懵了。
不过也都没忘礼仪,赶紧跪下,山呼万岁。
夏枢慢了半拍,懵懵地屈膝,还不待跪下,从辇上下来的褚源就一把拉起了他。
没有原本的内官唱喏声中繁复跪拜的受册礼。
众人围观中,褚源拉着他的手,目光热烈地看着他,声音低沉温柔地问道:“以后,与我一同管理前朝后宫,创一朝之盛世,你可愿意?”
夏枢整个都处于懵逼状态。
他经历过生死危机,但没经过多少正式场合的大场面,受册仪式他其实排练了很久,自以为能驾轻就熟,但没想到褚源是这么个玩法。
不过褚源的目光太热切了,夏枢很快就回了神。
他不是个怂的,隐约察觉到褚源的意思后,没有退缩害怕,在一片震惊目光中,另一只手覆于褚源手背上,目光坚定,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愿意!”
褚源笑了一下,华丽的冕服称得他威严灼灼,那一刹的笑容,冰雪消融,灿如烈阳,带着一股从未明现过的野心勃勃。
夏枢看着,被压下去的昂扬志气顿时荡了出来,握紧他的手,露出一个飞扬的笑容,再次坚定重复,大声道:“我愿意!”
“好!”褚源大笑,示意身后内官将册宝和封后圣旨交给景璟和红雪拿着,拉着夏枢的手,上了金辇。
步骤全乱了,接下来夏枢什么都不想了。
他跟着褚源的步伐,接受了群臣的朝拜,又去太庙拜祭了李氏祖先。
在部分人沉默、部分人震惊的目光中,一步步坚定的走完了此次大典。
晚上,夏枢换下衣服,洗完澡,才散去一日疲惫,有些回过神来。
擦干头发后,他在龙床边坐下。
花花和圆圆白日里在育儿房待了一天,现在到了阿爹的床上非常兴奋,正在宽大的龙床上爬得飞快。
红雪在旁边照看着。
见到夏枢,花花圆圆立马笑呵呵的飞爬过来,咿咿呀呀着往夏枢怀里钻。
夏枢笑揽着俩小宝贝的身子,一人一口在脑门上盖了个戳,然后一边逗弄安抚,一边问红雪:“陛下呢?”
仪式结束,褚源让他歇息一番,自己却没影了。
今天的事,夏枢其实有很多疑问。
他并不无知,接受群臣朝贺,祭拜太庙,根本不是封后仪式里的内容。皇后顶多是当着众臣面拜谢皇帝册封,然后接受内外命妇朝贺。
现在这一套,走得是皇帝登基大典的一部分。
夏枢白天一天表面都很淡定,但实际上内心到现在还不平静。
众臣怎么会同意?
“孩子饿了,抱去喂一下。”夏枢正想着,一个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褚源已换了常服,从身后内官手里的托盘上端起一只细瓷碗,眼神示意了一下,内室的太监宫女们就上前帮红雪抱起花花圆圆,没一会儿功夫,连带着红雪,都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夏枢起身迎过去,好奇打量了一下他高高抬起的手里的碗:“什么东西,这是?”
褚源笑了一下,将碗放于桌上,牵住夏枢的手,拉他旁边坐下,手中的筷子递给他:“尝一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是一碗什么都没加的素面。
夏枢一脑袋问号,不过他累了一天,早中晚都没吃多少东西,现下确实有些饿了。
于是也没客气,端起碗,咕噜噜几口把这一小碗面给干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面劲道,汤汁是鱼汤,浓郁鲜美,还挺好吃。
夏枢干脆把面汤也喝了个干净。
一碗热汤面下肚,在天还没热起来的三月晚上,别提多舒服了。
夏枢浑身热乎乎的,美滋滋的拍了拍填得差不多的肚子,放下筷子,再抬眼,对上的就是褚源一双稍有些紧张与期待的眼睛:“怎么样?”
夏枢吃得开心,眼睛也晶晶亮,点头,给予真心实意的好评:“好吃!”
“那就好。”褚源松了口气,笑容放大,伸手摸摸他脑袋:“以后还给你做!”
夏枢一愣,脑中出现一个荒诞的想法:“你做的?”
褚源挑眉,面色略有些得意:“岳父说你爱吃面食,教过我两招,还教了一些菜,本来还怕第一次做给你吃,没法入口,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想来我是有些天分的。”
又道:“岳父离京前,我多向他讨教几招,到时候你想吃,就做给你吃,不止岳父那里,宫里以后也会有家的味道的。”
夏枢一怔。
眼圈慢慢的有些发烫。
他已明了褚源的用心。
抿了抿唇,他低声问道:“前几日御书房吵的事是今日的事么?”
让他一个待册封的皇后跟随皇帝走登基大典流程,虽只是走了部分,但还是惊世骇俗,而今日除了内宫里震惊,外朝大臣基本都是沉默。
夏枢不信他们会自然而然接受,就想起褚源前几日的御书房议事,听说吵得厉害,直到昨晚亥时才结束。
然后也是亥时,褚源派人通知他今日封后大典时间变了。
夏枢一联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果不其然,褚源没否认,他道:“你为李朝立下汗马功劳,又心心念念着朝野边垂,没有一丝私心,加之有天生凤命,帮忙稳固朝野,他们都懂,这是你应得的。”
应得的,怎么会吵了好多天,直到昨晚才妥协。
夏枢明白这是褚源在把事情往容易的方向说。
现下,他已明了这个男人做了这么多的用意。
而夏枢已然感动的无以复加。
他想,他是彻底陷进这皇城,这男人的深情里了。
心甘情愿。
他握住褚源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道了谢:“谢谢你!”
谢谢你爱我,谢谢你愿意用最大的诚意创造与我相爱白头、共度余生的条件。
褚源似是懂了他的心声,将他揽进怀里,手掌轻轻抚着他的背,胳膊却是如铁箍,紧紧地抱着他,恨不得把他揉进身体里:“不用谢,是我该谢谢你!”
谢谢你也爱我,虽然心中时有不断成长而产生的纠结,但行动上从来都坚定选择我。
“希望我们一起,能让李朝未来变得更好,百姓们也能过上太平富足的日子!”夏枢喃喃道。
既然进了这皇城,他是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的。
“会的。”褚源坚定地道:“一定会的。”
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完)
后记
高宗兴安元年七月中,异族入侵,勇武候褚洵率北地军苦战五个月,腊月于贡山以北大败异族。异族可汗求和,割让贡山以北大片草场,上供李朝五千匹战马,两朝签订和平协议,北地短暂获得和平。
高宗兴安七年八月,北地大旱,草场颗粒无收,异族人再次入侵李朝,烧杀抢掠,祸害边城。皇后赵枢监国,高宗亲自坐镇北地,李朝北地军大败异族军队后,勇武候褚洵、冠军大将军韩硕、怀化将军高行、忠武将军谢红雪等骁将分兵合围异族王都,于兴安十一年春,占领异族王都,俘虏异族王室,收服各草场部落,将异族底盘与臣民全盘收入李朝囊中。
高宗兴安二十五年,帝嫁双儿于韩氏后,禅位于中宗,自称太上皇,与后赵枢携幼子出宫,居安县行宫,直至寿终。
后世有云:高宗一朝,二圣并临,兴修水利、摊丁入亩、克己纳谏、吏治清明、开疆拓土、创李朝绝世之武功,而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改革科举制度,推行女子双儿科举。虽科举改革最终未能成功,却有第一例女子以军功封侯。高宗朝,物阜民丰,文化发展空前绝后,思想蓬勃交汇,是史上群星竞出的最为璀璨的一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