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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0

作者:弓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4章 【VIP】 入V


    回京的马车上, 夏枢抱着腿呆呆地望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脑中却不停地闪现蒋氏的话。


    “眉子这相貌,十里八乡哪有人能配得上她, 把她说给乡野村夫, 一次也就够了,怎么能有第二次?若是她够不上条件好的男人也就罢了,偏偏褚夏两家有婚约, 她原本也是能嫁与褚源的,只是叫小枢给抢了先。再者, 褚源本就要三妻四妾, 他可以娶别人,为啥就不能叫他因着褚夏两家的婚约,娶了眉子?”


    “小枢是双儿, 不好生育, 若是没个孩子, 他就无法在侯府后院立足。把眉子嫁过去,他们姐弟两个也好有个照应, 而且眉子生的孩子也可以照着小枢,不叫他在后院吃了亏。”


    “小枢,你不能这么自私, 你是抢了你阿姐的机会才嫁了好人家,但你阿姐还在受苦呢?你得帮帮她。”


    “你不是说要保护你阿姐吗?帮她嫁给褚源,让褚源保护她, 这才是真正的保护她。”


    “你阿姐长得那么好看, 性子也温柔可亲,只要褚源一接触她,肯定会喜欢她的。”


    ……


    “少夫人, 你在听我说话吗?”


    凉风袭在脸上,激得夏枢一颤,茫茫然从混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红棉,怎么了?”


    红棉无奈地抖了抖手里的小册子:“还要不要听我念这个啦?”


    夏枢瞧着她手中的小册子,抹了把滚烫的脸,稍微清醒了些:“不好意思,你继续。”


    红棉轻轻叹了口气,在他旁边跪坐下来,没有按他的话继续,而是拿小册子当扇子,给他扇起风来:“少夫人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怎么喝了这么多酒,还心不在焉的。”


    夏枢没好意思说自己就喝了一杯,他的头晕晕乎乎的,还炸着疼,难受的紧,不由得抚着额头问道:“皇后娘娘为什么突然召见我?”


    红棉摇了摇头:“不晓得,懿旨是直接下到夫人那里的,她会在宫门外等着我们。”


    “不是说进宫要焚香沐浴吗?”夏枢打起精神:“我这样直接过去合适吗?”


    红棉道:“事急从权,少夫人不用担心,只要衣着整洁干净即可。”


    这也得亏红棉想的周到,到蒋家村去接他的时候,拿了府里制的衣服,叫他换下了身上穿的那身粗布麻衣,不然第一次进宫,肯定得丢大人了。


    当时蒋氏说完要夏眉嫁与褚源做平妻,夏枢震惊之下未及反应,夏海就砰地一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我不同意!”


    蒋氏是个急性子,一看夏眉听了夏海的话哭了,自是一顿好吵。


    但夏海坚决不同意,蒋氏也没办法。


    然后就开始拉着夏枢,想从夏枢这边下手,让夏枢劝褚源娶夏眉。


    夏枢真是又怒又气,但自己的亲人,他没法像对待陌生人一样,直接动手揍人或者掀桌走人。


    他坐在那里,看着呜呜呜哭个不停的阿姐和嘴巴不停张合一个劲儿的劝他给自己夫君纳平妻的二婶,觉得亲人突然之间变成了他不认识的陌生人,脑袋炸着疼,心里也憋闷的难受。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红棉带着两个粗使丫鬟到了,说皇后下了懿旨,要他立即进宫。


    他当时只想赶紧离开那个地方,也没多想,换上红棉给带的衣服,和阿爹打了招呼,就直接走了。


    现下坐在马车上,注意力从那糟心事儿移走,才关心起进宫的事情。


    “红棉,你继续给我念小册子上的东西吧。”夏枢搓了把脸,认真起来:“不能进了宫,啥也不知道,万一不小心给夫君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怎么办?”


    红棉打开册子,笑道:“其实少夫人不用担心,少爷厉害着呢,宫里的皇上和娘娘都很喜欢少爷,日常赏赐都没断过,这京城里头的人精们都心里门清,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招惹淮阳侯府的少夫人。”


    夏枢瞪大了眼睛:“夫君这么厉害吗?”


    “当然啊。”红棉笑道:“少爷可是才刚及冠的年纪就担任了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呢,这份能力,京里无出其右。”


    夏枢一直对官位品级没什么概念,但听红棉夸褚源厉害夸了两次了,自己还不知道厉害在哪里,当下就不服气了,袖子一挽,来了兴致:“红棉,念,我要知道夫君有多厉害。”


    红棉:“……”


    少夫人真是说不出来哪里特别,但就是各种反应都好可爱!


    红棉想,若是她是男子,她肯定也会喜欢少夫人这样的双儿的。


    不过红棉也就是想想,见少夫人眨着黑碌碌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忙收起乱飞的思绪,咳了一声,开始认真念起小册子上她专门整理出来的官阶品级以及相对应的官员名字、年龄等信息。


    京官不少,直到他们和王夫人汇合,那小册子才念到头儿。


    “知道这些也对你没用。”王夫人嘴角挂着讽刺的笑容,闲闲地看着自己涂了丹蔻的长指甲,悠悠道:“在宫里少说话才是正道。”


    夏枢现在已基本确定王夫人非常不喜欢自己了,也没有凑到她跟前,只垂着眼,冷淡又疏离地行了个礼:“多谢夫人指点。”


    “嗤!”王夫人撇了一下嘴:“这种做派,褚源教的?”


    夏枢想到褚源告诉他,王夫人这人冷淡她几次,她便不会再找上来。


    见王夫人这么说话,估摸着褚源平时也没少冷淡她。


    想了想,他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回夫人的话,我和夫君心有灵犀。”


    王夫人噎了一下:“……心有灵犀?”


    心里则忍不住大骂:不要脸!


    夏枢仿佛不知道她的腹诽,淡定点头,死不要脸地承认道:“回夫人的话,是。”


    王夫人:“……”


    太不要脸了!


    教养所在,骂人词汇有限的王夫人忍着心绞痛,身子一转,直接不搭理这不要脸的货了。


    夏枢清静了,就冲红棉招了招手,两个人一起凑到角落里,他低声道:“你再给我念一遍,有几个没记住。”


    红棉原本忍笑忍的辛苦,闻言则嗖地一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奴婢就念了一遍,少夫人都记下了?”


    夏枢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无奈地小声道:“都说了有几个没记住。”


    但红棉还是受到了惊吓。


    然而让她更受惊吓的是夏枢接下来的话:“你从光禄寺少卿那里开始念,刚刚你说侯爷是光禄寺少卿,我走了一下神,在想哪个侯爷,就错过了好几个,你把光禄寺少卿往下的五六个重新念一下,我记一记。”


    红棉:“……”


    呜呜呜呜少夫人这记忆力也太可怕了吧?


    夏枢不知道红棉心中的震惊及所受到的打击,等红棉神情恍惚地念完了光禄寺少卿下面的六个官职和人名等相关信息,他就让她停了下来,说道:“我全部背一遍,你看看是否有遗漏。”


    红棉:“……”


    她面无表情地拿起册子,听着少夫人流利的背诵,整个人已经无欲无求,不想再表达什么了。


    宫门距离后宫不近。


    一路上经过好几重盘查,他们也换了好几种代步工具,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到达了皇后的居所椒房殿。


    椒房殿内欢声笑语。


    夏枢低着头跟着王夫人进去的时候,欢声笑语嗖地一下全停了,变成了窃窃私语。


    夏枢酒醉上头,耳朵不那么灵敏,听不仔细,但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的目光却连个遮掩都没有,肆无忌惮的很。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夏枢随着王夫人的脚步跪拜了下去。


    “这是源儿刚娶的媳妇夏枢是吧?快起来到本宫这里,让本宫好好瞧瞧。”高位上面目慈和的皇后笑眯眯地冲夏枢招了招手。


    “是,皇后娘娘。”夏枢低着头,站起来,走向高位上的贵人。


    夏枢也没敢靠太近,站在距离皇后三尺左右的位置,微微抬起了头。


    此时的他发丝凌乱,脸颊上因醉酒染着两团红晕,眼神也有些微迷蒙,身上不止带着酒味,仔细闻还带着饭菜味,形象别提多糟糕了,任何长辈见了恐怕都会要训斥两句。


    夏枢表面上愣愣的,内心里实际上已紧张到了极点,手都在不由自主地抖着。


    自己可千万别得罪了这些贵人,给褚源惹麻烦呀。


    虽然他也搞不明白为啥正在回门呢,却突然要召见他,连拾掇的时间都没给,就急吼吼地叫他过来,但内心确实慌的要死。


    他紧张的不能自已,四五十岁的皇后眯着眼打量了他一圈,却和下首的贵妃笑道:“不错,是个好孩子。”


    风韵别致的贵妃捂嘴一笑:“皇上亲自赐的婚,自然是好的。”


    夏枢:“……”


    白紧张了?


    他一脑袋雾水,想回头和王夫人来个眼神交流。


    但脑袋还没动呢,就见皇后敛了笑,淡淡道:“本宫喜欢这孩子,一时情急把姐姐给忘了,姐姐怎么还跪着呢,快起来去后面坐着吧。”


    夏枢心想,皇后不是最大的吗,她在问谁叫姐姐?


    正疑惑呢,就听王夫人冷淡克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谢皇后娘娘。”


    夏枢:“!!!”


    皇后竟然叫王夫人为姐姐?


    而且两人的关系……好像不太好?


    夏枢内心震惊!


    皇后打发了王夫人,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夏枢身上,笑道:“好孩子,本宫听说你喜欢蝈蝈,特叫内务府制了这么个玩意儿,你拿去玩吧。”


    旁边的宫女非常有眼色地上前,将手中的紫檀木双开门的蝈蝈笼呈给夏枢:“这万年紫檀木可是当年咱们皇后娘娘嫁给皇上的时候,皇后娘娘的父亲王大人千辛万苦、费尽心思地给娘娘准备的嫁妆。万年紫檀木的料子稀少,皇后娘娘平时连二皇子都不舍得给,听说皇上给褚大人赐了婚,就特意拿了部分出来叫内务府制成双开门蝈蝈笼,送予夫人。”


    “天,万年紫檀木?”


    “那可是有银子都难买到的好料子啊!”


    “皇后娘娘太仁善了。”


    下面的人讨论声一下子大了起来。


    贵妃笑吟吟地扫了底下一圈,轻轻笑道:“真是赶巧了。”


    皇后颜色普通的脸上带了些兴致:“哦?”


    “妹妹和姐姐想到一块去了呢。”贵妃掩嘴笑道:“前些时候,听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说,他从大理寺少卿的未婚妻夏枢那里得了两只稀有蝈蝈,我想着夏枢这孩子估计也是个喜爱蝈蝈的,正好他和少卿要成婚,就特意给他准备了个新婚礼物。”


    不待众人好奇是什么,她身后的宫女就打开了拎在手中的箱子。


    一对金镶玉的蝈蝈笼就出现在大家面前。


    黄金制成的上顶和底座,上面雕有花草鸟兽,镶嵌着宝石,玉石制的笼柱根根晶莹剔透,颜色均匀,笼柱上缠绕着金丝,与上顶和底座的连接处则用金片包裹,金片上雕有云纹花草。


    两个蝈蝈笼精巧华丽,一出现,整个屋子都似乎给映亮了些。


    屋子里顿时静了一静。


    皇后表情微敛,淡淡一笑:“贵妃有心了。”


    “哪里,比不得姐姐那万年紫檀木的好料子。”贵妃笑容不变,冲宫女示意把礼物给夏枢,柔声道:“好孩子,这两个玩意儿是一对,你拿去玩吧。”


    夏枢:“……”


    他已经震懵了。


    虽然他不知道万年紫檀木是个什么价值,但闻着那浓郁的香味,听着屋子里众人的惊叹声,他就知道绝对不是凡物。


    而贵妃送的金镶玉蝈蝈笼,光看金玉的成色以及镶嵌的闪闪发光的宝石,就知道很贵很贵。


    他光听他们介绍,腿脚都有些软了,下意识的就不想要这些贵的吓死人的玩意儿。


    但想到阿爹说的,进了侯府就应该像侯府里的人,侯府或者贵人们给的东西能收就收了,他要撑起侯府的气度,不能表现的太小家子气,给侯府丢人。


    于是就豁出去了,当即跪下谢恩:“谢谢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


    “哎,好孩子,赶紧起来吧。”皇后抬了抬手。


    夏枢接过皇后宫女的紫檀木蝈蝈笼,红棉有眼色地赶紧上前帮夏枢接过那对金镶玉的蝈蝈笼。


    两个人行了一礼之后,正要倒退着离开了贵人身前,就听皇后笑道:“本宫见过源儿的媳妇之后,心里畅快了许多。不过这殿里闷的慌,本宫也不拘着你们年纪小的了,都去外边花园里转转,散散暑气。诰命们就留在殿里陪本宫和贵妃说说话吧。”


    夏枢脚步一顿,跟着一些年轻的声音一起轻轻应道:“是,臣妾告退。”


    椒房殿外的花园不算大,种的都是些夏枢没见过的花草,想来都是些稀有名贵的玩意儿。


    穿着鲜艳颜色的贵女贵双们撑着油纸伞,在花园里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风景端地是美好。


    夏枢见惯了乡下开遍田野的花花草草,觉得眼前这些太过局促,就没什么兴致,抱着蝈蝈笼在抄手游廊的角落里坐下。


    “好漂亮,比咱府上的小花园漂亮许多呢。”红棉好奇地张望。


    淮阳侯府的小花园感觉没怎么打理,里面基本没什么花,都是些绿植。


    夏枢见她确实喜欢,就摆了摆手:“喜欢的话就去转转吧。”


    “不太好吧?”红棉一愣:“我陪着少夫人……”


    “不用。”夏枢不甚在意:“我就坐在这里歇歇脚,不去别处。你喜欢就去看看,看完早些回来就是。”


    这是红棉第一次进宫,对宫里的一切她都好奇,也确实想长长见识,日后好说与姐妹们听。见夏枢神色真诚,不像是虚她的,便高兴地站起身来,冲夏枢行了个礼,笑道:“谢谢少夫人。”


    昨晚没睡觉,中午喝了酒,刚刚又一顿神经紧绷,带着热意的风吹在脸上,夏枢有些昏昏欲睡,打发走了红棉,他下巴枕在胳膊上,开始懒懒地打起盹来。


    “我还以为是个绝色大美人,原来是个乡巴佬。”一个娇软的但又高高在上的声音在旁边啧啧出声:“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我也是。”另一个脆亮的声音道:“亏我今儿个央了阿娘带我进宫看热闹,原来是这么一个要脸没脸、要家世没家世的货色,怪不得会嫁给褚源这个没人愿意嫁的凶残玩意儿。”


    又一个声音道:“听说那冷酷暴戾的男人对他很不好,不仅冷落他,天天不回家,回家了还天天打他,听在淮阳侯府外边路过的人讲,每天都能听到他的惨叫声呢。”


    “他是挺可怜的,但也只怪他自己,谁叫他贪慕虚荣嫁谁不好,非要嫁给褚源这么一个徒有外表的男人呢。”


    夏枢:“……”


    原本他是不想搭理这些人的,但凑到他耳边说褚源的坏话,他就忍不了了。


    他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慢慢抬起头,懒洋洋道:“你们是苍蝇吗?”


    面前的是三个十四五岁的双儿,各个都在眼神好奇地打量他。


    站在中间的是一个长得圆润的双儿,皮肤白皙滑嫩,模样娇娇的,看着很可爱,但打量夏枢的眼神却高高在上,且带着莫名的敌意。其余两个双儿模样都不如为首的双儿,但身上自带一种娇养长大的气息,看着夏枢的眼神既怜悯又瞧不起。


    三人一听夏枢的话,神色顿时一变,难以置信道:“你竟然敢骂我们是苍蝇?”


    “你才是苍蝇,你这种乡巴佬又臭又穷,最爱招苍蝇了。”


    “哦。”夏枢捂着嘴又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地道:“我承认我是个又臭又穷的乡巴佬,但你们三个这么爱围着我嗡嗡叫……”


    他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看来你们嘴上不承认,身体上倒是挺诚实的。”


    三个双儿顿时涨红了脸,又羞又气:“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乡下的双儿果真粗鲁!”


    中间的双儿则重重地哼了一声,鄙夷道:“乡下来的就是没教养。”


    “那你们当着人的面说三道四,就是家里人教的,就是所谓的教养?”夏枢哼笑了一下:“那我这个乡下来的可算是长了见识。”


    三个双儿:“……”


    三人对视了一眼,没想到他这么能说,都有些气急:“都被人这么骂了,你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脸皮怎么这么厚!”


    怎么能毫不在意别人的辱骂,不仅如此,还能笑着反将回去,叫双儿们又气又急,却束手无策。


    夏枢翻了个白眼:“小爷原本在这里休息,是你们在小爷面前说三道四,惹到小爷头上,小爷没教训你们就是心慈手软,怎地,还想看小爷被你们欺负的躲在角落里哭唧唧?”


    他哼了一声:“想得倒美。”


    一群战斗力不行的小崽子在他面前叫嚣,还想看他被欺负哭,简直……


    夏枢不想评价。


    他跟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不耐烦道:“没事儿别围着小爷转了,小爷喝了些酒有些乏,没时间陪你们玩。”


    想了想,他沉了脸警告道:“这是第一次,我警告你们一下,以后不许再说褚源的坏话了。以后要是再敢当着我的面说褚源不好,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翻了个身,背对着这三个双儿又懒懒地在栏杆上趴下了。


    “哟呵,你口气还挺大的,你对谁不客气啊?”一个流里流气的男声响了起来。


    “冯二爷。”三个小双儿低头给来人行礼。


    “景璟,是不是他欺负你了?”穿着湖蓝色云纹锦衣的男子柔声问那个长得好看的双儿。


    “没……”


    只是不待双儿把话说完,男子就正义凛然地疾步奔向角落,伸手朝夏枢袭去:“看二爷为你出气。”


    “啊!”三个双儿吓的双手捂眼,齐声尖叫。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他们预估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夏枢虽然喝了酒,反应不如平日快,但日常打惯了架,怎么可能叫人轻易打住,闪身躲过了男子的拳头,从位置上跳了开来,架势一摆,和油头粉面的男子对峙了起来。


    他冷笑一声:“怎地,想狗熊救美,为小情儿撑腰?”


    景璟,也就是那个长得好看的双儿脸一下子就红了,怒道:“你莫要乱说话。”


    男子长得还行,就是流里流气,眼神也油腻的很,闻言倒是没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他:“我确实要为景璟撑腰,不过看你这模样,和褚源那厮也算是绝配。”


    “虽然不知道你们夫妻俩走了什么狗屎运,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能得到贵人们的喜爱。”他的眼睛在夏枢怀里的紫檀木蝈蝈笼上扫了一下:“但是狗屎运迟早也有走完的时候。”


    夏枢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困得厉害,也懒得和他打嘴炮,抱着蝈蝈笼,转身就打算走。


    只是男子的下一句话,一下子将他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我倒想知道,等褚洵长大把你们夫妻俩赶出淮阳候府的时候,你们还敢不敢如现在般硬气。或者说……”冯二不怀好意地笑道:“因为娶了你而失去了世子之位的褚源,会不会在褚洵长大前,就心狠手辣地让你‘自然离世’?”


    夏枢眉头紧皱:“你什么意思?”


    因为娶了他,褚源失去了世子之位?


    这怎么可能?


    夏枢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在骗自己。


    但景璟的话却让他的心一下子凉了下去。


    景璟撇嘴道:“虽然我讨厌褚源,觉得他太过暴戾无情,配不上淮阳侯府百年英名,但他不能继承侯府的原因确实是娶了你这个双儿。”


    随即他又小声嘀咕:“更可怕的是,他娶的还是个乡巴佬,一无嫁妆,二无家世,对他丝毫没有助力,他算是完蛋了。”


    他身旁的小双儿点了点头,赞同道:“他确实完了。”然后抓了抓脑袋,一脸迷惑地道:“不知道为什么,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竟然有点儿同情这个煞神了。”


    另一个小双儿眼睛嗖地一下就亮了,忙凑上去激动地道:“我也是我也是,明明觉得他好可怕,觉得谁嫁了他谁倒霉。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娶了眼前这个乡巴佬之后,我竟然莫名有点儿怜悯他。”


    景璟想了想,一脸深沉地道:“可能是他俩是绝配吧。”


    夏枢:“……”


    神他娘的绝配!


    夏枢晕乎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把蝈蝈笼往身旁一放,袖子一挽,拍了一下栏杆,怒道:“别跟小爷阴阳怪气,都给小爷说,这他娘的都是谁规定的?”


    在场的四个人都没想到他会如此粗鲁,不约而同地噎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对视了一眼:这乡巴佬跟谁说话呢?


    冯二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在他旁边悠悠然坐下,嘴上嗤笑道:“世家贵胄们自古以来就是这样规定的,不然你以为真正的世族为什么从来不娶双儿为正妻?”


    他话一出,现场的三个双儿脸色同时一黯。


    夏枢的情绪也沉了下去,手指慢慢地敲着蝈蝈笼,垂着眼没吭声。


    冯二勾着嘴角,扫了一下他的手,意有所指道:“所以嘛,嫁给褚源那样的男人,你还是要早为自己打算为好。”


    他的眼睛不停地在蝈蝈笼上扫来扫去,夏枢就是一个死人也感受到了。


    他抬眼看着冯二,一脸好奇地问道:“比如?”


    “比如……你可以把这紫檀木的蝈蝈笼卖于我。”冯二不装了,眼睛紧紧地盯着夏枢,伸出五根手指,低声道:“我可以出五百两。”


    夏枢悄悄地瞥了一眼旁边的三个双儿,发现他们看向冯二的眼神都是不屑,看向他的则是幸灾乐祸。心中顿时明了,这冯二是在宰他。


    他冷笑了一声:“我倒不知皇后娘娘赐的万年紫檀木蝈蝈笼,竟如此不值钱。小爷不卖,你爱滚哪儿滚哪儿去!”


    冯二当即冷了脸。


    像他汝南候府虽然不如淮阳侯府传承百年,经历只有二代,但也是军功封侯,现如今不仅手握李朝三成兵力,还是生了大皇子的冯贵妃母家,可以说是如日中天,平常除了那些眼高于顶的老牌世家豪族,剩下的哪个敢对他这个侯府唯一的嫡子,冯贵妃唯一的同胞弟弟大呼小叫?


    见了他都是恨不得跪在地上给他舔鞋。


    夏枢这个乡下双儿,不过是嫁了老牌世族,就敢对他呼来喝去,可是说正戳在他敏感的自尊心上。冯二当即就有了怒意,袖子一甩,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夏枢威胁道:“我冯二今儿就告诉你,这紫檀木蝈蝈笼你卖也得卖,不卖你还得卖!”


    夏枢瞥了一眼三个双儿,发现他们看冯二的眼神更不屑了。


    他屁股往后挪了挪,做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哼了一声,软了口气:“你若非逼着我卖蝈蝈笼,我……我卖你就是了,但是五百两,你确定不是打劫?”


    说着他声音大起来,硬气道:“你逼我卖你蝈蝈笼,我没办法,卖就卖,但是你要是太过分,明着买,实则打劫,我就算是拼了命,也不能叫你辱了皇后娘娘对我的心意。”


    冯二也知道不能闹太过,见他软了口气,就又重新坐了回去,脸皮上挂上了笑意,手往下按了按,低声道:“有话就好好说嘛,声音小一点儿!”


    他开始第二轮的出价:“我出一千两,紫檀木蝈蝈笼,卖这个价不低了。”


    夏枢一直在偷瞄围观看戏的三个双儿的表情,见他们撇了撇嘴,就知道冯二这价不实诚。


    他也不客气:“五千两!”


    “五千两?”冯二惊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小银库都没这么多钱,你怎么不去打劫呢?”


    夏枢见三个双儿也都是惊到了的模样,抓了抓脑袋,试探着道:“那四千九百九十九两?”


    冯二:“……”


    其他人:“……”


    冯二当即又怒了:“你这双儿怎么这么不实诚,你不是乡下来的吗?”


    夏枢翻了个白眼,心道乡下来的怎么了,见识是不够,但谁也没规定不能狮子大开口啊!


    他一副为难的模样:“主要是冯二爷你要实诚一点儿,我一个乡下双儿,见识不足,上一次卖蝈蝈就被你几个属下给骗了,要二两银子买我两只稀有蝈蝈,我这不是想着物以类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


    三个双儿顿时一脸好奇:“竟还有这事儿?”


    夏枢一副受伤的模样:“可不是嘛,见识所限,被冯二爷的人骗了。事后夫君跟我说,我那两只蝈蝈卖个三四百两都是可以的。”


    他转头认真地看着冯二:“冯二爷,我见识少,你骗我一次就算了,这第二次你非逼着买我的蝈蝈笼,我不得不卖,但若是回去夫君告诉我你又骗了我,那就别怪我找上汝南候府要银子了。”


    冯二被三个双儿鄙视地看着,面上无光,大呼委屈:“是我属下的问题,我又不知情,我还被他们骗了几百两银子呢!”


    夏枢撇了一下嘴:“这是汝南候府的官司,与我无关。反正你要买蝈蝈笼,就给个实诚价,我就算是被逼的,也绝不贱卖皇后娘娘的心意。”


    蝈蝈笼多,但万年紫檀木制的蝈蝈笼,整个李朝就只有这一个。


    冯二一个纨绔子弟,日常最爱独一份的东西,仿佛只有这样,在褚源这些真正的世族子弟面前,才有些面子。


    这蝈蝈笼,他是一定要拿下的。


    他一咬牙:“两千两!”


    夏枢大手一挥:“四千五百两!”


    冯二额上青筋直跳,咬牙切齿道:“你还想打劫呢?”


    夏枢偷瞄了下景璟的表情,发现他眨巴着大眼同情地看着冯二,赶紧嘿嘿一笑,装傻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看冯二爷艰难地展露了一丝实诚,太激动了。咱们重新来哈,四千两!”


    冯二:“……”


    两个人你来我往,战斗异常激烈。


    最后在双方都说的口干舌燥,几乎讲不下去的情况下,以三千二百五十两结束了交易。


    银货两讫之后,冯二恢复了嚣张的态度,指着夏枢威胁道:“这价钱是讲定的,景璟他们三个都看到了,你若是敢告诉褚源是我欺负你,就别怪我以后收拾你。”


    说完,也不回椒房殿和冯贵妃打声招呼,将蝈蝈笼包裹严实,带着小厮径自了出了宫。


    夏枢则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哼着小曲,美滋滋地将三千二百五十两银票塞进了怀里。


    回头见三个双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夏枢立马苦了一张脸,可怜兮兮道:“你们围在这里是要看我强颜欢笑、故作坚强吗?还是你们……”


    他转身指着身边的一对金镶玉蝈蝈笼,一脸害怕道:“想要跟冯二爷一般,觉得我夫君不能继承侯府,无权无势,就强抢我的这一对蝈蝈笼?”


    三个双儿:“……”


    这人比他们想象的还不要脸!


    一对金镶玉的蝈蝈笼到底没能卖出去。


    回府的路上王夫人心不在焉的,也没注意夏枢的蝈蝈笼什么时候少了一只,只在两人分开的时候,冷声教育了一句:“蝈蝈这玩意儿少玩为妙,不要玩物丧志。”就带着下人回清韵轩了。


    红棉下午逛完了椒房殿的花园,心情不错,不过在知道夏枢卖了皇后赐的蝈蝈笼后,到底有些担忧:“少夫人,这样不好吧,叫皇后娘娘晓得了会不会很生气?”


    “没事儿。”夏枢将怀里的银票掏出来,边思考着皮毛铺子开起来要多少银子,边漫不经心地道:“反正是被逼卖的,又不是自愿的,皇后娘娘知晓了,我就跟她好好哭诉一通今儿个的委屈。”


    红棉:“……”


    她真的没看出来哼小曲哼了一路的少夫人哪里受了委屈。


    不过主子没告诉她的事情,她不会多嘴去问,也不纠结,帮着收拾好了房间便去厨房催晚饭了。


    而房间里,夏枢的思绪转到了他和褚源的将来。


    夏枢想着,若是真如冯二他们所说,褚源娶了他就失去了侯府的继承权,那他就得早点儿做打算。


    褚洵已经十五岁,正常十六岁就可以请封世子,皇上就算再拖延些时间,两年后世子之位总是要确定下来。


    如果褚洵被立为世子,就算侯府暂不分家,褚源的处境也必定尴尬。


    夏枢计划着要赶紧赚些银钱,到时候不管是自立门户,还是褚源不和他过,他都不能叫褚源太过委屈。


    只是……


    夏枢想到了夏眉。


    二婶想把阿姐嫁给褚源做平妻,阿姐也是极为愿意的,但若是把现在的情况告知家里,二婶和阿姐还会属意褚源吗?


    而且,关于三妻四妾,关于平妻,褚源是怎么想的?


    他会不会如二婶所说,一见到貌美如花、性情温柔的阿姐,就喜欢上阿姐?


    夏枢……


    夏枢觉得这些从未遇到过的糟心事情,让他脑袋有些大!


    第25章 【VIP】 ……


    因着皇后突然召见, 夏枢在家里住几天的计划意外被打断。


    不过,这也着实让他松了一口气。


    因为褚源事先交代了这几天不会回府,夏枢早早的就把晚饭吃了。


    吃完饭, 洗完澡, 夏枢抱着一沓子银票刚想爬上床思考一下未来,做一个美梦,外间就传来了红杏的禀报:“少夫人, 少爷回来了。”


    夏枢一愣。


    赶紧从床上爬下来:“不是说不回了吗?”


    红杏今儿个没能跟着进宫,心情有些低落, 咕哝道:“或许是怕夫人欺了少夫人罢。”


    夏枢哭笑不得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行了, 莫要背后编排夫人,下次若我独自进宫就带你去。”


    红杏猛地抬起头,惊喜道:“真的?”


    “真的。”夏枢随便找了件外套披上, 推了推她:“夫君这个时候回来估计没吃饭, 你去小厨房叫他们做些易克化的食物端过来。”


    “哎, 好的。”得了夏枢的承诺,红杏欢欢喜喜地走了。


    衣服刚披好, 外间就传来了脚步声。


    夏枢快走两步,绕过屏风,很快就见到了上午才分别的人


    褚源已经换了衣服, 一身圆领绯色官服,不仅不显女气,反而衬得他眉眼越发凌厉, 气势愈加强盛, 只一眼夏枢就脸皮发烫,心脏咚咚直跳。


    他抓了抓脸,鲜有的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回来了呀?”


    出口的声音软软的, 低低的,不知怎地还带有撒娇的意味,一出口就让他窘的赶紧捂住了嘴,不敢相信这声音是从他嘴里发出的。


    他既紧张又窘迫,所以没发现褚源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有些愣神。


    “你……”褚源眉头微皱,正想问些什么,门外就传来了高景的声音:“少主。”


    褚源原本想说的事情一下子被打断了。


    他动作一顿,转头问道:“人可带来了?”


    “带来了。”高景道:“正在书房候着。”


    “你让他在那里等一会儿。”褚源说完,便抬步摸索着往里间走去。


    夏枢忙伸手扶住他的胳膊,丫鬟们纷纷避开,让俩主子进屋。


    夏枢边给他带路边好奇道:“谁来了啊?”


    “你一会儿就知道……你在干什么?”褚源额上青筋直跳,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毫不留情地盖到某个小流氓的脸上,把那张几乎凑到他脖颈处的脸推了开来。


    夏枢:“……”


    他脸颊瞬间爆红,吓的双手护胸,怂不叽叽地往后一跳。


    跳开之后,发现自己姿势貌似不对头,忙又高举双手以证清白,慌乱道:“那个……我不是想占你便宜啊,你别害怕!”


    褚源:“……”


    他脸颊微红,轻声呵斥道:“怎能如此孟浪!”


    夏枢:“……”


    夏小枢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但是他觉得自己临死前还可以再抢救一下,于是又赶紧解释:“我好像在你身上闻到了血的味道,就……就吸了两口气,闻了闻,绝对不是故意的,我发誓。”


    他举起三根手指,脸红的吓人,羞的眼睛里都起水雾了。


    可惜褚源根本瞧不见,他被这小流氓弄的脖颈都红了,不自在地转过身,轻轻哼了一声:“……我去洗个澡,你收拾一下,一会儿和我去见个人。”


    说着,就要越过他往隔壁的偏房走去。


    夏枢忙拦住他,他虽然有些羞但更多的是担心,刚刚他根本没闻错,靠近褚源的时候,他的鼻尖确实萦绕着一股隐隐的血腥味。


    他也顾不上尴尬了,忙拉住褚源上上下下地打量,急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褚源:“……”


    “没有。”他敲了一下某人抓着他胳膊的手,轻轻挣了开,径自摸索着朝墙壁走去。


    夏枢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觉得自己洗不清了。


    他跟在褚源身后,试图挽救:“……虽然我好色,并且欣赏你的美色,但我真的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我是个正经双儿,我发誓。”


    褚源反应冷淡:“哦。”


    夏枢:“……”


    他抓了抓脑袋,豁出去了:“要不这样?”


    他歪着头,硬着头皮把脖子朝褚源的鼻子下送了送,大方道:“要不你吸回来?”


    褚源:“……”


    他面无表情地推开某人的脖子,摸索着去推这间房和隔壁浴室间的小隔门。


    夏枢顿时抓狂。


    啊啊啊啊他要怎么才能扭转在褚源心中的形象啊!!!


    正抓狂呢,就听到隔壁传来脚步声。


    是小厮们在准备洗澡水。


    夏枢眼睛嗖地一亮,忙上前热情地帮忙推门,讨好地笑道:“要洗澡吗?你眼睛不方便,我可以帮忙的。”


    夏枢:“……”


    话一出口,他就赶紧捂住了嘴,并且恨不得时光倒流,他从未说过这句话。


    但事实证明,时光不会倒流。


    就见已经打开了门,要进入隔壁的褚源突然一下子停了下来,接着转过脸,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呵!”


    然后迈步、进门、并且“砰”地一声在他面前甩上了门。


    动作敏捷流畅,一气呵成!


    好像生怕关门晚了,某流氓就会尾随进去,干些说不得的流氓事儿。


    夏枢:“……”


    “少夫人这是怎么了?”红棉抱着那对金镶玉的蝈蝈笼走进来,见他站在隔间门口,不由得打趣道:“就这一会儿工夫不见,就舍不得少爷了?”


    夏枢生无可恋地摇了摇头,没脸说自己干的蠢事,而是问她:“怎么把蝈蝈笼拿过来了,不是要你收进库房吗?”


    侯府别看主子不多,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小库房。


    夏枢原本是没的,他家里给他的陪嫁就只有一个铺子,房契他收在自己的小箱子里,其他嫁妆都是侯府的聘礼,带到侯府之后就直接放进了褚源原来的小库房,所以侯府就一直没给他另安排库房。


    但今儿个他得了贵人们的赏赐,这玩意儿不能随便放,红棉就帮他临时收拾了一个屋子出来,叫他把东西放进去。


    夏枢不识字,红棉还细心地弄了个小册子,帮他把蝈蝈笼记在上面。


    “高侍卫说少爷要看娘娘们给少夫人的赏赐,叫我拿到书房。”红棉道:“我来问问少夫人。”


    夏枢知道她口中的高侍卫就是高景,点了点头:“行,拿过去吧。”


    想了想,他道:“以后少爷要看什么,你直接拿去就成,不用再问我。”


    红棉闻言笑了一下:“是,少夫人。”


    夏枢听着隔壁的水声,知道褚源就是冲个澡,估计很快就能洗完,想着褚源说的一会儿要带他见个人,赶紧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衣服。


    等夏枢急急忙忙的穿好衣服,隔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褚源的声音响起:“穿好衣服了吗?”


    夏枢:“……穿好了,你进来吧。”


    他想说你又看不见,穿没穿好又有什么区别。


    但考虑到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还是老老实实闭紧了嘴,没有调戏褚源。


    褚源再进来,身上的官服已经换下了。


    穿的是一件宽袍大袖的月白色云纹锦衣,半干的头发被束在脑后,气势不再凌厉,但浑身散发着一股疏离冷淡的气息。


    夏枢对着身穿官服、气势强盛的褚源心脏哐哐直跳,紧张又脸红,但对着掩藏了气势的褚源,不管对方多冷淡,他都能欢快的、毫无心理障碍的凑上去。


    因为他潜意识的就觉得这个时候的褚源会包容他的任何闹腾。


    “见什么人?”他上前把住褚源的胳膊帮他引路,说道:“我刚刚吩咐红杏去小厨房给你准备些易克化的食物,既然有客人,要不再另行备些别的?”


    这次褚源倒没有挣开,他道:“不用,他给你把完脉就走。”


    “把脉?”夏枢一愣。


    到了书房,他才知道褚源是个什么意思。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正坐在椅子上,悠悠地摸着胡子。


    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他的药箱以及夏枢那对蝈蝈笼。


    “少爷,少夫人!”老大夫站起来行礼。


    褚源随意抬了下手,让他免礼,然后把夏枢拉到跟前:“你帮他看看吧。”


    夏枢愣愣的在椅子上坐下,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这是要干嘛。


    不过他阿爹的命就是大夫救回来的,他对大夫很有好感,对老大夫也很尊重,就乖乖地坐着没动,让老大夫把脉。


    半晌,待夏枢坐的背都要僵了的时候,老大夫收回了搭在他手上的手指,冲褚源摇了摇头:“没事。”


    夏枢:“???”


    他抓了抓脑袋,一脸茫然:“我怎么了?”


    褚源没有回答他,但是表情却放松了些。


    他接着道:“东西呢?”


    老大夫摇了摇头:“没问题。”


    高景先前一直站在老大夫身后,这个时候却突然站了出来:“少夫人,除了这一对蝈蝈笼,今儿个贵人们还有别的赏赐吗?”


    “赏赐?”夏枢扫了一圈三个人,顿时有些犹豫。


    他原本是打算在只有两个人的私下里,把万年紫檀木蝈蝈笼被他卖了的事情告诉褚源。


    毕竟万年紫檀木看椒房殿里那一圈人的反应就知道,是个贵重玩意儿。


    皇后把贵重的紫檀木制成蝈蝈笼赐给他,他转眼就把蝈蝈笼卖了,叫外人知道了,肯定不太好。


    他当时卖蝈蝈笼给冯二,一是他缺钱;二是他已经成功表演出了是被逼卖蝈蝈笼的,事后就算被发现,他也可以说是被逼的,罪不在他;三是冯二那货鬼鬼祟祟的,明显买了蝈蝈笼之后,不会立即拿出来炫耀,那么过段时间之后,人们的目光早已移向了别的事情,就算他拿出蝈蝈笼,估计也没多少人在意它是怎么转到冯二手上的了。


    基于以上,他才放心大胆地卖了紫檀木蝈蝈笼。


    但现在让他刚卖完,就当着陌生人的面说出来……


    这要是宣扬出去……


    似是发现了他的迟疑,褚源道:“宋大夫是自己人,他的面前你可以放心的说任何事。”


    夏枢瞄了一眼老大夫,发现他的眼神瞬间激动起来,紧接着就朝褚源拱手行了个礼:“谢谢少爷对老朽的信任。”


    褚源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三人的眼睛瞬间都转向了夏枢,期待地看着他。


    夏枢:“……”


    他咳了一声:“贵妃娘娘赏赐的是一对金镶玉蝈蝈笼,就是桌子上这一对。”


    “至于皇后娘娘,她赏赐的是一只万年紫檀木蝈蝈笼,不过……”他顿了一下,眼睛骨碌碌地左看看右看看,最终硬着头皮尴尬地道:“汝南候府的冯二爷看上了,就叫他私下买了去……”


    褚源:“……”


    高景:“……”


    宋大夫:“……”


    夏枢没敢说是冯二逼着他卖的,因为他怕褚源一怒之下会帮他把蝈蝈笼夺回来。


    他才不想要什么木头蝈蝈笼,他喜欢白花花的银子和金灿灿的金子。


    三人静默半晌,高景双手抱胸,笑道:“原来竟是冯二那货买了去。”


    不知是不是烛火昏黄的原因,夏枢总觉得高景的神情有些幸灾乐祸。


    他抓了抓脑袋看向褚源。


    褚源倒是没别的表现,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反而是宋大夫有些欲言又止。


    夏枢好奇道:“宋大夫,你可有问题要问?”


    “那只紫檀木蝈蝈笼,少夫人可觉得有哪里异常?”


    夏枢一愣:“异常?”


    电光火石之间,夏枢脑袋里蹿过无数念头。


    王夫人提醒他不要玩蝈蝈玩物丧志,褚源叫大夫来给他把脉,让红棉把蝈蝈笼拿到有大夫在的书房,大夫还问那只未见过的蝈蝈笼是否异常……


    夏枢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挪屁股,心脏哐哐直跳,他看了看褚源,又看了看高景和宋大夫,舔了下唇,回想了一下,试探着道:“香味有些浓郁了?”


    高景和宋大夫都是一怔,对视了一眼之后,立即站起身看向褚源,神色有些着急:“少爷!”


    褚源垂眼,手指敲打着桌面,没有吭声。


    半晌,他抬起头来:“宋大夫,可还有其他问题?”


    高景和宋老头儿见他略过那个话题,知道今晚可能就到这里了,于是都收敛了表情,又回到了原位置上。


    宋老头儿想了想,冲褚源道:“少夫人体寒,不是易孕体质。”


    第2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


    直到躺在床上, 夏枢的脑子还乱糟糟。


    今晚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他下午从宫里回来,褚源晚上就叫大夫来给他把脉,还叫人检查从宫里带回来的东西……


    紫檀木蝈蝈笼被他给卖了, 现下暂时无从查证它是否有问题。


    但褚源这般熟练模样, 他是不是这种事做过很多次了?


    他对皇后娘娘或者说是贵人们有防备之心?


    夏枢想到阿爹说阿娘离开前,就对淮阳侯府不放心,让阿爹去和侯府解除婚约……


    还有冯二无意间说的, 说褚源和他走了狗屎运,特别受贵人们的喜爱。


    夏枢有自知之明, 世俗之人眼中, 他是哪一点都不讨喜,也配不上容颜绝色的天之骄子褚源。


    不说世族的贵女贵双们,就是良家女子和双儿哪个不比他强?


    但是受贵人们喜爱的褚源却没被赐婚贵女贵双, 他这个名声不好、一无是处的双儿却受了贵重的赏赐……


    若说是因淮阳侯府和夏家有婚约, 褚源只能和夏家姐弟成亲, 但贵人们却奇怪地绕过了他那温柔娴淑、貌美如花的阿姐,给褚源赐婚了名声极为不好、不易受孕的他……


    夏枢并不觉得自己差劲, 不值得喜爱,但他觉得那些来自贵人们的喜爱都有些莫名其妙。


    若是说他们背靠淮阳侯府,才得了贵人们的喜爱, 但淮阳侯府的王夫人却明显不受皇后娘娘青睐……


    “睡不着?”褚源慢慢睁开了眼。


    “啊,打扰你了?”夏枢翻过身来面对着褚源,特别不好意思。


    褚源昨晚一夜没睡, 夏枢怕他今晚再睡不好, 眼疾又要犯了,忙道:“你睡吧,我不乱动了。”


    褚源沉默了一下, 问道:“今晚吓到你了?”


    夏枢没有否认。


    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但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


    今天一天所经历的事情,是他前十几年从未经历过的。


    细想起来,总觉得处处是危机,步步是陷阱,让他既害怕又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抱紧狗狗玩偶,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我猜想的那样吗?”


    褚源没回答他,而是问他:“喜欢侯府的生活还是乡下的生活?”


    夏枢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仔细想了想,大眼睛闪闪发光:“我喜欢有自己田的乡下生活。”


    他解释道:“租别家的地,天天都得提心吊胆,生怕别家一不高兴就涨了租子。你知道租子这事儿,涨了之后就不可能降下来。我阿爹先前为了不叫租地给我家的人家涨租,每次从外边回家,都会给人家的孩子带一大堆糖果礼物。我和阿姐也就逢年过节会得些糖果,可羡慕了。”


    褚源笑了一下,神情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果然是有田就满足了吗?”


    夏枢见他说的轻易,瞪大了眼睛:“你以为有田很容易吗?现在有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到田呢。”


    他小声咕哝:“我阿爹几年前,就打算把家里的积蓄换成两亩田,给阿姐当嫁妆,但是等到现在,积蓄都没了,还没买到田。外面各种灾荒,大片的田没人种,但蒋家村靠近京城比较安全,田是没人会卖的,就算卖也是卖予熟人,旁人是抢不过的。”


    褚源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对了!”说起积蓄,夏枢突然想起来自己差点忘了跟褚源说卖蝈蝈笼的银子。


    他一个翻身,就从床上跪坐了起来,呼哧呼哧地翻枕头,开心道:“那只紫檀木的蝈蝈笼我卖了三千多两银子,可惜那对金镶玉的蝈蝈笼冯二不要,不然我估计也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褚源:“……”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坦率地把银钱放在嘴上的双儿。


    “你缺银子了吗?”他眉头微蹙,摸索着,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今儿个之前是不缺的。”夏枢瞥了他一眼,情绪有些低沉:“今儿个之后就缺了。”


    褚源没听懂:“怎么……”


    “哎。”夏枢突然又打起了精神,拿着银票往他跟前凑了凑,笑着问道:“褚源,要养你的话,一年需要多少银子呀?”


    褚源一时有些愣怔,怀疑自己不仅有眼疾,还有耳疾:“养我?”


    “对啊。”夏枢的声音低了下去,小声道:“今儿个我才知道,娶了我这个双儿之后,你不能继承淮阳侯府了。”


    褚源:“……”


    他嘴角抽了一下:“……所以你要养我?”


    “嗯。”夏枢鼻子有些酸,他揉了下鼻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太霸道,太坏了,不想让你娶别人,也不想和你和离,但因为我你继承不了侯府……我想多赚些银钱,叫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少受些委屈。”


    褚源:“……”


    他“看着”夏枢,先前一肚子的打算,登时说不出口了。


    半晌,他低声问道:“你不是害怕吗?”


    夏枢当然是害怕的。


    因为今天晚上的事叫他清醒地意识到,侯府和乡下是不一样的。


    乡下人经常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来吵去,但之后顶多就是遇见了相互给个白眼,嘲讽几句,顶天了打一架。


    但侯府所遇到的争端……


    可能表面上风平浪静,你好我好大家好,背后可能就直接要了他的命。


    虽然夏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有人要对侯府做什么,但猜测到某种可能的时候,他真恨不得拔腿而跑,带着他阿爹、阿姐还有二叔一家跑的离侯府远远的。


    但夏枢知道现在已经不可能逃了,皇上赐婚的婚姻已经把他绑到了淮阳侯府的船上,他只能进入棋局,任人摆布。


    他家里……阿爹不和侯府过多来往的做法是对的,将来若是侯府出事,他们夏家不过是被赐婚嫁了个双儿……也容易撇清关系。


    他没回答褚源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才娶了我几天,你就把事情摆在我面前,难道不怕我告密?”


    褚源一怔。


    当即忍不住扶额笑了起来。


    夏枢一脸茫然:“……我没说错吧?”


    褚源摇了摇头:“你没错。”


    “那你笑什么?”夏枢悄悄凑近了他。


    美人儿笑起来就是好看,夏枢光看着,心情就变好了。


    褚源伸手,准确地一把盖住某小流氓的脸,将他往后推了推。


    他敛了表情,轻笑道:“你倒是敏锐。”


    夏枢嘿嘿笑:“夫君如此信任我,我自然也要相信夫君,和夫君同甘共苦呀。”


    虽然才相处了几日,褚源也不甚热情,但日常相处中流露出来的对他的信任和维护,夏枢从未在旁人身上见到过。


    将心比心,褚源信任他,对他好,他夏枢也会相信褚源,对褚源好的。


    “你放心,我心里早有计较,不会叫你和你家人牵连其中的。”褚源笑了一下。


    “好。”夏枢就是有点莫名地信任他,虽然他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再说那世子之位,我从未打算去坐。”褚源“看着”他,轻声道:“你不必在意。”


    夏枢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若是没娶我,你也会娶别的双儿?”


    褚源:“……”


    他无语片刻,不知道夏枢明明那么聪明,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想了想,他认真解释道:“若是没有这场赐婚,我是不会娶任何人的,不管是双儿还是女子。”


    夏枢本想逗一逗褚源,听到他如此认真的回答,一下子愣住了:“没有赐婚,你不会娶任何人?”


    也就是说没有皇上赐婚,他阿爹一直担心并试图逃避的婚约是继续不下去的。


    他和他阿姐,谁都不会嫁入侯府。


    夏枢一时之间心情异常复杂。


    双儿本就不是易孕体质,不想娶是正常的。


    但女子都不娶的话……


    “那要是女子特别特别漂亮,也好生养,性格非常温柔体贴,你也不娶吗?”夏枢紧紧地盯着褚源,紧张到手都有些发抖了,特别强调:“她真的很好看的,天下第一好看的那种……”


    “小枢。”褚源出口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如果不是这场赐婚,今儿的事情,你一辈子都不会遇到。不止你不会遇到,其他双儿和女子都不会因嫁到侯府而遇到这样的事。”


    夏枢心里一震。


    褚源的意思……


    夏枢的鼻头突然有些酸。


    褚源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背后被人骂成什么样了?


    夏枢虽然面上不在乎别人骂他,但心里该记的仇没少记,但褚源遭受的侮辱谩骂哪里又比他少了?


    他不过是面对些地痞赖子泼妇,那些人打不过他,骂不过他,只能背后嚼舌根子,但褚源面对的可不止侮辱谩骂,还有无数阴私手段,明枪暗箭。


    就是这样的情况,褚源也都在温柔地为他人着想……


    夏枢心里突然就更不舍得这样的褚源了。


    他一定要好好赚钱,养好褚源,还要学着去保护他。


    褚源是不知道他脑袋瓜子里的想法,若是知道了,怕是要惊住的。


    发现他情绪低落,褚源道:“莫再去纠结长相了,长得好看我一个瞎子又看不到。”


    紧接着就揶揄道:“某人不是说自己是天上地下绝世无双的美貌吗?怎么,还有哪个狂妄自大,竟敢和某人竞争天下第一的名头?”


    夏枢:“……”


    糟了,夸自己的时候太不要脸,差点儿露馅了!


    他抓着脑袋嘿嘿装傻,赶紧转移话题:“……那个,这不是有银子了嘛,我想把侯爷给的铺子以及阿爹给的陪嫁铺子开起来。”


    他话题转的生硬,丝毫不给褚源插话的机会,快速地把上午给阿爹说的那套说了一遍。


    褚源嘴角抽搐,如他所愿的转移了话题,却嗤笑一声:“不说蒋家村周围村子里的人没少私下说你的坏话,就说蒋家村里姓蒋的人就没少欺负你夏家,非姓蒋的虽说没主动欺负,但日常袖手旁观,冷眼看戏,除了一个叫猫儿的小双儿,其他人估计没少对你家冷嘲热讽,私下辱骂。你竟然还打算开粮铺高价收购他们的粮食,叫他们的日子好过些……你倒是大度。”


    他的神情不辨喜怒,语气却有些不快,夏枢摸不清自己是不是被嘲讽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


    抱着狗狗玩偶,轻声抱怨似的咕哝:“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所以在涉及利益的事上就特别敏感。事关别人的事情就冷眼旁观、幸灾乐祸,生怕别人好过了,事关自己的事情就鸡毛蒜皮都会计较,还计较个没完没了,烦死个人了。”


    “我原本也是不想搭理这些人的,但二叔做了村长,若是想要稳住脚跟,不事事都要借助侯府的势,以势威吓别人,他就要和十里八乡的人打交道,还要笼络村里的非蒋姓人,分化姓蒋的人,把他们逐一击破。而通过让利,把十里八乡的粮食收进粮铺,不仅是获得货源的最便利方法,还可以帮助二叔笼络人心、立稳脚跟,让家里人的处境更好些。”


    他轻叹了口气,感慨道:“我原本也以为不管是出于同情,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些,还是为了笼络人心,叫我家人的日子好过些,我都是不可能和他们这些坏人和解的。但今儿个的遭遇叫我突然发现,不管是升斗小民还是天潢贵胄,其实哪里的人都一样,不管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还是维护自己,都会有所计较,包括我自己都是这样的。不过是大家站的位置、接触的人不一样,计较的利益和付出的代价大小不同罢了。”


    说完这句话,不知怎地,他心里一阵敞亮。


    好似一直以来萦绕在他内心里的不甘和怨愤直接就散了去。


    褚源“瞥”他一眼:“小小年纪,你倒是通透。”


    夏枢听出他这句话的情绪比先前好,便嘿嘿笑道:“阿爹说真心待人是不会出错的。对我好的人我就对他好,对我不好的人,我就看利益,反正我是不会叫自己吃亏的。”


    褚源不置可否,掀开被子慢慢躺下:“岳父是个豁达的。”


    “嘿嘿,是吧。”夏枢也跟着躺了下去,凑近他,眼睛闪闪发亮:“阿爹可好了呢。”


    “其实,你也很好。”夏枢被子捂住嘴,小声咕哝。


    褚源没听到夏枢的咕哝,想到上一辈子失去阿爹的夏枢,尽管行事肆意洒脱,但浑身萦绕着一股散不去的戾气……


    他一时有些心软,伸手慢慢摸向夏枢的脑袋,揉了揉:“好就行,以后好好孝顺他就是了。”


    “嗯。”夏枢笑眯了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北地不稳,土匪横行,皮毛生意怕是做不长久的。”褚源继续生意的话题,说道:“你可暂做这一两年。”


    “好。”皮毛生意暴利,夏枢选择做这个一是因为二叔有人脉,二就是为了积攒银钱的。


    “有问题可以找褚管家,他一直在打理着你的嫁妆,先前拉过去的那一箱子账本你看过了吗?”


    夏枢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褚源说的嫁妆是侯府送的聘礼,又被他阿爹全部陪嫁给他的东西……


    夏枢:“……”


    他有些尴尬。


    那些东西都是他阿爹对着礼单点的,跟他提过一嘴,后来又全部打包变成了他的嫁妆,他当时被嬷嬷们拉到二婶家教导,每日过得生无可恋,就没关心过嫁妆的事,更别提开箱。


    来了侯府,他又自动把这些原属于侯府的东西归于侯府,放入库房就给抛到脑后了……


    他哪里看过账本?


    再者,他根本不识字呀。


    不过以前他是分得清清楚楚,生怕占了侯府便宜还不起。现在都打算和褚源好好过日子,把褚源养的好好的,他当然不能再这么生分下去了。


    他抓了抓脑袋,讪讪地道:“没有,我不太识字……”


    褚源沉默了一下,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这样……”他想了想,安排道:“这两天准备一下,等洵儿休沐过后,你便每天跟着他去府里的学堂识些字。”


    他道:“你的嫁妆暂时还由褚管家打理,计划开的粮铺和皮毛铺子就让他和你二叔来张罗,有什么想法你就跟他说,让他来实行。”


    “至于账本……”他道:“先前的我都看过,没有问题,之后账本他每个月都会送过来,我暂时先帮你看着,等你认了字,就由你学着来看吧。”


    夏枢羞的脸发烫。


    还说要养褚源呢,账本都看不懂……


    哎,不行了!


    侯府和乡下到底不一样,不是武力强就行的了。他夏小枢得好好学东西,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不思进取了!


    “好。”他瞬时充满了干劲,干脆地应道。


    褚源点了点头:“至于其他……”


    夏枢也意识到他要说什么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口眼,紧张起来。


    褚源拍了拍他的脑袋,但手却一下子被紧紧抓住了。


    抓着他的手不大,但粗糙,带着厚重的茧子,还有些抖。


    褚源顿了一下,没有抽开手,而是反过手,一把将那只手握进手心里,柔声道:“你想做什么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就成,不用害怕,也不用太过小心翼翼。”


    夏枢惊的瞪大了眼睛:“可以这样?”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


    在那些人眼里,顽劣愚笨,不堪造就才是他的本性。


    他越是肆意,那些人就越不会防备,说不得还会给更多赏赐,做出宠爱重视他的假象来。


    若是他突然谨言慎行,那些人只会怀疑自己的阴私手段是不是暴露了,会加大对褚源或者说侯府的防备。


    “我晓得了。”夏枢道。


    褚源想的则是,上一辈子相遇的时候太晚,夏枢该经历的苦难都经历过了,这辈子还来得及,他希望夏枢可以肆意坦荡、无拘无束地一辈子。


    有上辈子记忆后,他本来的打算是找到夏枢,给他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置些田,叫他和家人一起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但意外来的太快了,不过是恢复记忆第二天,侯爷就被叫进宫里询问婚约的真实性,不及反应,皇上就给他和夏枢赐了婚。


    既然婚事已成定局,褚源只想让夏枢在这场婚姻里无惊无惧,过得舒心些。


    左右那些人现在还动不了侯府,动不了他,只会不断地捧着侯府,而且夏枢越是随性而活,那些人就越是放心,对他也会越放松警惕。


    若是这一辈子侯府还难逃覆灭,随性而活的夏枢可以轻松的就被摘出来。


    “晓得了就安心地睡觉吧。”褚源想摸摸他的脑袋,但手一动,就被紧紧地抓着了。


    “我想抓着睡觉。”某小流氓悄悄红了脸,厚着脸皮紧抓着褚源的手不放。


    褚源:“……”


    想到今天的事叫人受了惊,他心里一软,到底没再挣动,任某人拉着了。


    一夜无梦。


    第27章 【VIP】 ……


    第二天一大早, 夏枢醒来的时候,褚源果不其然的又不在了。


    床铺上也没有温度。


    “大理寺又凌晨来接人了?”夏枢边洗漱,边问伺候的红杏, 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红杏看出了他的怨念, 笑道:“大理寺没来人,丑时左右,少爷自个儿坐府里的马车去的大理寺。”


    “啊?”夏枢抬起滴水的脸, 不敢相信道:“他自个儿去的?”


    红杏把布巾子递给他:“高侍卫说少爷昨儿晚上得知少夫人因为下午被皇后娘娘召见,没能在娘家小住, 怕少夫人孤单想家, 就和上峰请了假,急急忙忙地回来陪少夫人。”


    “不过大理寺现在忙的紧,少爷手上的公务太多, 陪完少夫人, 他就又回去处理公务了。”


    “到底是什么案子, 怎么这么忙?”夏枢想起昨天大理寺去他家里抢褚源的操作,有些无语。


    红杏挥退端着洗漱用具的丫鬟们, 左右看了看,凑近夏枢,小声道:“听说是盐铁案。”


    夏枢眼睛嗖地一下瞪大:“盐铁案?”


    “听说和二皇子还有些关系呢。”红杏声音压到了极低:“皇上震怒!”


    夏枢心里顿时惊涛骇浪。


    盐铁历来就是李朝的经济根本。


    皇子牵涉进盐铁案, 这是要谋逆吗?


    夏枢突然想到一件事。


    二皇子正是由皇后所出,那昨天褚源上午被大理寺的人接走,下午皇后就突然召见他, 还送了他那么一个可能有问题的玩意儿, 是不是和褚源审的案子有关?


    褚源急急忙忙的回来,是怕皇后对他下手?


    想到这些,夏枢一时间, 只觉得汗毛直竖,冷汗都要下来了。


    不过……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他有些奇怪。


    红杏也有些怨气:“昨儿我本来是和红棉姐姐一起去接少夫人进宫的,但夫人说红棉姐姐一个人去就成了,就把我撂在了府门口,我没事干,就在京城里逛了逛。”


    她小声嘟哝道:“好不容易可以进宫长长见识呢?”


    夏枢失笑:“行了,不是说了下次带你吗?”


    他心道,宫里明枪暗箭的,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这话不能和红杏说,他问道:“大理寺的案子外边已经传遍了吗?”


    “对。”红杏边帮他梳头,边道:“奴婢也很奇怪,但不止酒楼茶楼,连街边的小儿都在传这个盐铁案子牵涉了皇子呢。”


    夏枢:“……”


    怪不得皇后说她心里闷,要是他儿子被满京城的传和盐铁案有关系,他也心情不好。


    “不过……”红杏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


    “怎么了?”夏枢看到了她的欲言又止,略一思忖,问道:“是不是有夫君不好的传言?”


    红杏惊讶:“少夫人怎么知道?”


    夏枢在家里的时候听阿爹提了一句外面有流言,没来得及详细询问,进宫就听到贵双们在叨叨。


    想必外边已经传遍了。


    不过宫里的贵双们说话来多少有些克制,夏枢估摸着,市井里褚源估计已经被传成了暴戾冷酷,动辄对妻子家暴,对犯人施虐的煞神了。


    “没事儿的话多出去转转,听到什么传闻就回来告诉我。”他道。


    褚源正在审案子,到处传褚源流言的,肯定是不希望他对案子追根究底。


    至于传二皇子和盐铁案有关的,紫檀木蝈蝈笼是否有问题暂无法确定,所以他也不确定皇后是否在用他给褚源警告。


    若是皇后真的对他下手,那二皇子绝对洗不清嫌疑。


    但若是皇后没对他下手……


    夏枢也不清楚这是个什么局势了。


    梳完头,夏枢正想起身,就听有人报:“少夫人,亲家二老爷来了。”


    夏枢一愣,忙站起身来迎出去,然后就见穿着一身新制细布长衫的夏河站在院子里,正局促的搓着手。


    昨天夏枢正在气头上,红棉去接他,他跟阿爹打了声招呼,直接就走了,也没去管正在呜呜哭个不停的阿姐以及脸红脖子粗的二婶。


    这一大早见到二叔,夏枢心里一咯噔,以为出了事,急道:“二叔怎么来了,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夏河正紧张地打量着侯府的红墙绿瓦和雕梁画栋,闻言一愣,忙摇手:“没什么事儿。”他伸手抚了一下有些皱的长衫,脸上带着笑,有些尴尬地道:“是侯府大早上派了马车去接我,说你有事儿找我。”


    夏枢一时有些懵:“我……”


    红棉及时插话:“少夫人,是少爷临走前说你白日想和亲家二老爷商量铺子的事情,叫我安排小厮,把亲家二老爷接过来。”


    夏枢:“……”


    他也不好说什么,咳了一声:“二叔没吃早饭吧?红杏……”


    红杏非常有眼色:“早饭已经好了,奴婢们先把饭摆到饭厅里。”


    丫鬟们干事都很利索,等夏枢和夏河在饭厅里坐定,早饭就都摆在了饭桌上,红棉也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走进来:“少爷临走前交代了,这药得少夫人饭前喝。”


    夏枢瞬间苦了一张脸:“放这儿吧,凉些我就喝。”


    侯府的早饭和平常百姓家中的早饭一样,都是些粥、小菜和点心,不过量少,种类多且非常精致。


    夏河正看着满桌的碟盘眼花缭乱,闻言一愣:“小枢生病了?”


    “没有。”夏枢将盛满莲子粥的小碗放他跟前,跟他解释:“昨儿大夫帮我看了一下,说我体寒,夫君就要大夫开了药,每日养着。”


    “是得好好养着。”夏河道:“你小时候大冬天的跳河里救人,寒气入体,生了一场大病,人都差点没救过来。你阿爹、阿姐吓坏了,到处求神拜佛保佑你。也幸好老天开眼,叫你挺了过来,只是咱家也没有条件,病好后到底没有好好调养,病根都落下了。”


    他道:“双婿是个会心疼人的,你好好听从医嘱,把身体养好了。”


    “哎。”夏枢苦着脸应道。


    他从小到大印象里几乎没怎么看过病,但就是对药味非常排斥。


    那段二叔现在嘴里说的,阿爹之前经常提的救人记忆,他虽然有印象,但记忆模糊,估计就是那段时间烧迷糊了,喝多了药,让他一闻到药味就反胃。


    “少夫人好心善呢。”红杏笑道。


    红棉也跟着笑道:“好人有好报,所以就叫少夫人嫁给了少爷,不仅能好好将养身体,还被少爷捂在手心里宠呢。”


    夏枢很少被人夸,脸一下子就红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主要是夫君人好。”


    侯府的大丫鬟们穿着细布绸衣,头上戴着钗饰珠花,脸上略施粉黛,各个都是好颜色。


    夏河一个大老粗,本来没怎么敢抬眼瞧她们,听到两人的话,他下意识的就瞅了一眼,然后就愣住了。


    夏枢没发现二叔的异常,见人没吃饭,忙热情道:“我喝完药得等一会儿才能吃,二叔先吃吧,等吃完饭,叫褚管家过来,说一说皮毛铺子的事情。”


    “哎。”夏河收回视线,心中挣扎,面上笑着接下了夏枢的话:“你阿爹昨儿晚上和我说了,我寻思着这事儿可行,货源这块二叔保证能帮你联系上,你放心吧。”


    夏枢大喜:“那就麻烦二叔了。”


    一顿早饭吃了半个时辰。


    饭后,两人移步花厅。


    “昨儿你走的早,二叔也没赶得上跟你说话。”夏河道:“不过今儿见你在侯府里的情况,也放心了许多。”


    夏枢昨儿生气离开,今儿回想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并不后悔。


    他没提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昨儿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


    “都办完了。”一提到这个,夏河就脸上放光,佩服道:“侯府的下人办事就是不一样,干脆利索。昨儿上午,那些在村里聚众闹事的人就全被收押了,估摸着得吃些苦头才能放了他们。蒋春、蒋盛以及蒋老太婆,被关进大理寺,后续得等审讯结果出来。小枢……”


    夏河脸上挂着喜意,激动道:“这次真的要多谢双婿了。”


    “你二婶爹娘给她留的田产,已全从蒋干那里夺了回来。”


    “真的?”夏枢惊喜。


    二婶的爷爷奶奶是蒋家村人,只有二婶的娘一个闺女,家里又有几十亩田产,为了把田产留给闺女,就给二婶的娘招了赘。


    只是二婶的娘和爹也只生了二婶一个闺女,本来也是打算给二婶招赘的,但两人没熬住,在二婶十岁的时候就去了,留下二婶一个人被蒋干接到家中养着。


    蒋干为了贪下二婶爷奶爹娘留给她的田产,不承认二婶的娘招赘了就有继承权,不仅不叫二婶爹娘进祖坟,牌位进祠堂,还一直想把二婶嫁出去。


    二婶一个孤女没办法,田产被蒋干把持着,没人愿意做她的赘婿,大闹一场后,逼得蒋干答应让她爹娘进祖坟,牌位进祠堂,她也妥协,田产让蒋干帮忙管理着,她嫁人。


    后来二婶在村里待不下去,就嫁给跑商歇脚在蒋家村的二叔去了北地。


    北地饥荒,夏家一家子又跟着二婶回到了蒋家村。


    一来一去都二三十年了。


    二婶也终于拿回了她爷奶爹娘留给她的田产。


    “千真万确。”夏河咧开嘴笑道:“昨儿你二婶激动的一晚上没睡,今儿早上见侯府派马车来接我,还高兴的不行,要我好好谢谢双婿呢。”


    夏枢也为二叔二婶高兴,有这四十多亩田在,二叔二婶就可以在蒋家村扎根了。


    若是他这边粮铺再开起来,帮助二叔把村长坐稳,他们一家子就再也不用天天担心被人赶来赶去了。


    “太好了。”他道。


    “可不是。”夏河笑道:“自你嫁进侯府,咱家真的不一样了,一切都越来越好了。”


    夏枢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他特别感谢褚源。


    如果没有褚源愿意善待他,他家人现在还在水深火热之中。


    褚源太好太好了。


    夏枢一想到他,就觉得心窝里都是暖暖的,怎么有男人长得这么好看,人还这么好呢。


    “既然侯府对咱家有恩,小枢,咱也不能愧对人家。”夏河道。


    夏枢道:“我晓得的,我会好好待褚源,把他照顾好。”


    他笑了一下:“昨儿晚上,夫君还说叫我过两天去府里学堂识字,将来打理产业。我想着以后要好好学,把和夫君的小家撑起来,让他在银钱上没有后顾之忧。”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河敛了笑,认真道:“我的意思是要尽快给侯府添个孙子,给侯府开枝散叶。”


    夏枢收起表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小枢,双儿本就不是易孕体质,你还体寒,恐怕更是如此。”夏河被他不带感情的眼神看着,头皮有些发麻,但想到媳妇蒋氏的嘱托以及侄女殷殷切切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道:“你阿姐是女子,易孕,你若是不愿她做平妻,也可让她进侯府做个妾。她性情温善,要是有了孩子,也可以抱到你膝下抚养……”


    “做妾?”夏枢都想冷笑了:“二婶竟然同意了?”


    “你二婶当然不同意,但是你阿姐……唉!”夏河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知道你阿姐长得好,咱家这么些年来没本事,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她上次差点儿就被……”


    夏河抓了抓头发,语气艰难地道:“她想进侯府和你做个伴,说哪怕是做妾,给你做个丫鬟……我看你那丫鬟都穿着绸衣……”


    “行了,别说了。”夏枢心里翻江倒海,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用什么表情来应对夏河以及丫鬟们了。


    红杏和红棉两人对视了一眼,都震惊于少夫人家中人的算计,同时又尴尬的不行,低着头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你们先出去吧。”夏枢从难受中回神,挥了挥手。


    红杏和红棉顿时松了口气,忙低头小跑着出了花厅。


    夏枢见人走了,终于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夏河:“二叔,你来找我没用。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她想进侯府做妾,你得看阿爹同不同意。二叔,说句难听的话,不止我,就是你和二婶都没资格来管她的婚事,你懂我的意思吗?”


    夏河老脸一红,一瞬间觉得脸皮子都没法搁了,呐呐道:“她不是从小跟着你二婶……”


    “一,她的婚事绕不开阿爹,你们想怎么着,都要经过阿爹的同意。”夏枢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冷着脸道:“二,褚源和我的婚事是皇上赐婚,侯爷同意的,她若是想凭借褚夏两家的婚约进侯府,那就需要你们上报皇上,让皇上来判断他是否给夏家赐错了婚。”


    夏河吓的冷汗刷地一下就掉了下来:“你莫乱说!”


    夏枢冷笑道:“我乱说?我看你们倒是对皇上的赐婚不满意的很呢。”


    “小枢。”夏河急了:“二叔错了不成吗?你别再提了。”


    夏河现在也是心慌了。


    他昨晚回去的时候,家里的侄女哭的眼都肿成核桃了,大哥黑沉着脸,媳妇一脸心疼地抱着侄女,气氛非常差劲,他自然要问明情况。


    这一问,就晓得了自家媳妇和侄女的打算。


    大哥是坚决不同意,夏河从小到大都听大哥的,也觉得夏枢一个人嫁入侯府就够了,没必要把大哥家里的姐弟俩都送入侯府,大哥膝下没人养老。


    但是大哥走后,侄女又哭起来,媳妇也跟着闹腾,他就心软了。


    今儿个一看侯府过的日子,他就想着干脆遂了夏眉的愿吧,看侯府丫鬟的日子都比外边普通人家姑娘的日子好,夏眉又是个长得好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得了褚源的喜爱,生下一两个大胖小子呢,那样不管是夏眉还是夏枢,在侯府后院就都算有了依靠。


    只是夏枢刚刚那一通说辞,真的把他给吓到了。


    “是二叔考虑不周了。”夏河擦着脑门上的汗,慌道:“你跟你那些丫鬟们打个招呼,叫她们莫到处传话。”


    夏枢垂眼:“刚刚二叔不避着丫鬟们讲那些话,我也知道你的用意。”


    他道:“不过是怕我不愿她嫁入侯府,不把她的意愿传达给褚源,所以才当着丫鬟们的面说这件事,想着通过丫鬟们的嘴透到褚源那里。”


    若是褚源是个好色的,一听有长得好看、性格温柔的姑娘愿意嫁他,说不得就心急难耐地把人娶了回来。


    但褚源不是好色的,他内心温柔又有担当,所思所想都是不要耽误了别人……


    夏枢既为褚源难过,又为他骄傲。


    这样的男人太好了。


    夏枢承认自己自私,想独占褚源,但褚源若是非要娶别人做平妻或者妾,他夏枢绝不会反对。


    只不过以后再也不会把褚源放心上就是了。


    他会独自一个人潇洒,肆意地过自己的日子,再不关心侯府及褚源其他!


    但是以侯府目前的现状,以后面对的明枪暗箭不会少,他们夏家若想在侯府的任何风波里全身而退,根本不能在皇上赐婚后又擅自嫁一个女儿过来。


    那些未知的危机,家里人除了阿爹都不知晓,夏枢也不能说出去,但这不是二叔二婶以及阿姐把他的心思想的那么阴暗,进而算计他的理由。


    夏河不料他把自己的心思都摊开了来说,当真是既愧疚又难堪:“二叔错了,小枢你不要放在心上……”


    夏枢理解他们的想法,毕竟在他们看来,侯府是个好去处,褚源是个好夫君,不过是他夏枢退让一步,夏眉的命就可以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可以获得以前从来不敢奢想的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他接受不了亲人的算计。


    而且这不仅是对他的算计,还有对褚源的算计。


    他不想看见夏河,至少现在这个时候他一点儿都不想看到。


    夏枢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对亲人厌烦和心凉。


    先前那么苦的日子,一家子就算偶有龃龉,日子也过得很和睦、团结。现在呢,不过是经历了个赐婚,日子看似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争端越来越多,感情的裂缝却越来越大……


    他站起身来,神色厌倦道:“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一下,一会儿铺子的事就由褚管家来和二叔商议吧。”


    顿了一下,他又道:“若是二叔认为我没帮阿姐嫁入侯府,是我有问题,就不想帮着皮毛铺子联络货源,也可以直接回去,侯府的小厮会驾着马车在东角门等着。”


    这话太过诛心,他一说完,夏河就心里一咯噔,彻底慌了:“小枢,二叔怎么可能会这样,你也是夏家……”


    夏枢根本不看夏河,也不听他说话,袖子一甩,直接大步离开了花厅。


    第28章 【VIP】 ……


    花厅外的红杏和红棉一看夏枢出来, 赶紧跟上:“少夫人。”


    夏枢心里憋闷,一阵疾走,直到冲回到卧房, 抱着狗狗玩偶, 心里才好受了些。


    “少夫人?”红杏和红棉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夏枢吸了吸酸涩的鼻子:“你们出去吧,我想静一会儿。”


    红杏和红棉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慌张。想了想, 她们道:“少夫人,今儿的事情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 也不会告诉少爷。少夫人放心, 我们一定会帮着少夫人防着那些想抢少爷……”


    “你们告诉他吧。”夏枢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睛中的情绪。


    红杏和红棉一愣,没想到少夫人如此单纯, 忙急道:“不能告诉少爷, 万一少爷动了心思, 少夫人你这才成亲几天,还没有孩子, 没个保障……”


    “他不会娶别人的。”夏枢道。


    “不会娶别人?”红杏和红棉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说法太天真了。


    红杏劝他:“少夫人你莫犯傻,少爷虽然宠你, 不愿意娶别人,但侯府就只剩少爷和二少爷了,没有孩子, 迟早有一天侯爷和夫人也会让少爷另娶他人, 给侯府开枝散叶的。少夫人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尽快给少爷生个孩子。没孩子之前,一定要对那些有企图的人严防死守。”


    红棉也道:“少夫人莫看淮阳侯府褚家是百年世家, 实际上侯府旁支血脉几乎断绝,而嫡支血脉也只剩少爷和二少爷两个了。现在少夫人新婚,侯爷和夫人不会说什么,若是一年半载的,少夫人还没消息,少爷就算不想另娶,也由不得他了。”


    夏枢怔怔的,没说话。


    红杏和红棉见状,只好退出了卧房。


    夏枢抱着玩偶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就开始翻他的小箱子。


    他第一次嫁人,没有阿娘教导,也不晓得嫁人之后夫君要纳妾或者再娶平妻,他该是个什么态度。


    看二婶想把他阿姐嫁到侯府做平妻,想来是不在意二叔娶平妻的。


    但夏枢在意,他想霸占褚源,想让褚源只娶他一个。


    至于褚源将来会不会娶别人,娶了的话是自愿的或者是被迫的,夏枢目前不想去思考自己到时的心情。


    他只知道,若是褚源娶别人的时候,侯府没出问题,不说新娶进来的人会怎样,就是他家里的二婶绝对会骂他吃里扒外不帮阿姐,阿姐也绝对会怨怪他。


    夏枢了解两人,知道以阿姐细腻敏感、动不动掉眼泪的性子及二婶护短的模样,绝对会闹的他鸡飞狗跳,让他天天不安生。


    到时候他估计得承受侯府和家里的双面夹击,焦头烂额。


    阿爹……


    算了,阿爹跟他一样的性子,说理说不清,既不能骂人又不能打人的时候,只会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者直接背着包袱远远离开糟心之地。


    褚源现在对他好,他记得这个情,同时也会好好待褚源,但将来谁都说不准,毕竟就算是亲密的家人为了某些利益都会算计他,旁人就更不可能按照他的意愿来行事了。


    所以不管褚源有多好,他都不能依赖他的好过活。


    人心易变,他二叔二婶还有阿姐就是例子,他得依靠自己过活。


    为了将来不出现被侯府娘家双面夹击的情况,夏枢觉得他得做好两手打算。


    一是铺子要继续开,攒钱养褚源,帮二叔站稳脚跟,同时也给自己攒点小私房,二是武艺也不能放下。


    万一两边都闹腾他,让他不能安心过日子,他就买把刀,直接背着包袱,出去闯荡,不管是跟阿爹一样跑镖,还是给人做护卫,只要养活得了自己,能顺便帮他那可怜的阿爹找找阿娘就成。


    夏枢的心愿很简单,有一块田,有一个安稳和睦的家,家里有他想保护的也愿意维护他的人,大家一起安心过日子,就足够了。


    若是心愿没法达成,他就不考虑其他了,专心孝顺他阿爹,帮他阿爹找阿娘得了。


    反正日子都是要过的,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总要有个念想,有个目标。


    夏枢想通之后,心里顿时畅快了许多。


    他把箱子里的粗布短打拿出来换上,合上箱子就出了卧房。


    “少夫人!”一看他的打扮,红杏和红棉就慌了,手足无措道:“你要回娘家吗?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夏枢笑了一下,他伸了个懒腰,短打虽然布料粗糙刮人,但穿着就是比宽袍大袖的锦衣利落。


    他边活动着胳膊腿,边道:“我想练一练,好久没练武了,身体都上锈了。”


    侯府给他准备的衣服都是宽袍大袖,穿着是好看,干活儿动作起来就不太方便。


    “练一练?”红杏和红棉同时一愣。


    两人都以为他为刚刚的事情生了气,要回娘家,没想到他竟然要练武?


    虽然少夫人一个双儿练武听着有些怪怪的,但见他心情不像刚刚那么低落,两人都松了口气,忙热情道:“府里有个小校场,虽然荒废了,但地方天天都有人打扫,也宽敞……”


    “带我过去。”夏枢豪爽挥手。


    夏枢先前转过侯府,侯府面积不小,主人却少,东南角的许多小院空着没人住,大门都是锁着的,所以他也就没到东南角的校场看过。


    “校场旁边的院子先前是三爷住的。”红棉给低声给夏枢介绍:“后来三爷没了,院子就空下来了,旁边的校场没人用,也荒废了。”


    “三爷?”夏枢没听过这个人:“是侯爷的弟弟?”


    “是。”红棉脸色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就变成了自豪神色:“三爷和大爷一样,都是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呢。”


    侯府的大爷褚风,夏枢听他阿爹讲过,是个像老侯爷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儿,从小就被侯爷带在身边,在战场上长大,戎马倥偬,战功卓著,二十多岁官拜骠骑大将军,带领李朝将士,击破异族大军,歼灭异族王室,使得异族分裂,此后多年未能再集结起大规模的军事力量侵犯李朝,李朝北地得以喘息,褚风以此成为李朝百姓心中的大英雄,淮阳侯府的声名也达到最盛。


    可惜褚风多年征战,伤病缠身,击败异族之后没多久就旧伤复发,英年早逝。


    李朝百姓扼腕叹息,痛哭流涕,自发为褚风在各地设了祠堂,定期祭拜。


    夏枢的阿爹曾在褚风手下当过兵,非常佩服这位继老侯爷之后的李朝战神,日常会念叨几句,所以虽然夏枢出生的时候,褚风大将军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但他依旧对褚大将军印象深刻。


    但褚三爷……


    他还真没听过。


    “三爷是什么时候过世的?”他好奇道。


    “永康元年。”红棉顿了一下,垂眼道:“战死沙场。”


    夏枢心道怪不得,永康元年他才刚出生,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他阿爹那个时候已离了北地,对这个在北地打仗的三爷不熟悉也是正常的。


    不过褚家的那两位爷去世的时候年纪轻轻,都尚未成亲,那一代的男人就只剩侯爷褚霖一个,褚霖膝下也只有褚源和褚洵……


    “少夫人。”红棉叫了声。


    夏枢有些心不在焉:“怎么了?”


    红棉咬了一下唇:“以后若是有人说三爷的坏话,你一定不要信。”


    夏枢一愣,眉头皱起:“坏话?什么坏话?”


    红棉没说是什么坏话,她坚持道:“就是一些坏话,像外边传少爷的那些一样,都不要信。”


    她眼眶有些红:“褚家的男人没有孬的,外边的那些流言都是没安好心。”


    夏枢从来就怕姑娘哭,忙安慰她道:“我知道,我一个褚家的少夫人当然会相信自家人,相信别人骂自家的话,那不是傻子嘛。”


    红杏也忙道:“红棉姐姐莫哭,我们都不会搭理外边那些说坏话的人的。”


    红棉有些不好意思,她擦了一下眼角,开始转移话题道:“校场里日常都摆了一些武器,也没有人动,少夫人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平常她是不可能说出让少夫人一个双儿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武器的话的,话题转的太急了。


    夏枢也没发现,一听有武器,高兴的不行。


    他这个没见识的双儿,之前最想要的东西就是他阿爹手上的那把刀了,但阿爹却把刀给当了,换了银子买铺子给他做嫁妆——想到这个,夏枢当即就做了决定,等铺子赚了钱,他就把阿爹那把刀给赎回来。


    校场占地不小,他们进去的时候,看到旁边果然摆了个武器架,架子上刀枪棍棒十八般武器都有。


    夏枢激动地取下一把刀,叫红杏和红棉离远些,便开始唰唰武了起来。


    红杏和红棉本也只是当夏枢心情不好,想发泄发泄,现在看他武起刀来虎虎生威,顿时满眼震惊。


    这一武就是半天,夏枢武的是酣畅淋漓,心情畅快无比,连中午都多吃了一碗饭。


    中午午休过后,夏枢就顶着大太阳又跑到了校场上,开始扎马步,耍枪弄剑。


    侯府里没有长辈管着,红杏和红棉怕他静下来又想起早上的不快,见他得趣,也不敢扰他,尽职尽责地端水倒茶,忙前忙后地擦汗照顾。


    这一耍就是一个白天。


    天黑下来之后,活动了一天,身上又酸又痛但特别畅快的夏枢收了招式,离开校场回了他和褚源的小院子。


    晚上褚源会回来,夏枢想等他一起吃,叫丫鬟们准备了洗澡水,好好地洗了个大澡。


    谁知道洗完澡,刚穿好衣服,院子里就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谁叫你动我的东西的?”没一会儿,褚洵个愣头小子手里握着刀,在红杏、红棉一众丫鬟们的阻挡下横冲直撞地闯进了外间。


    丫鬟们都快吓哭了:“二少爷,你这是要干嘛?”


    夏枢也被唬了一跳,拳头一握暗自警惕,打算若是这小子找打,他就趁机好好揍他一揍。


    孰道,刚拉开架势,就见那货他一脸怒气地道:“谁准你碰我校场上的东西了?”


    “校场上的东西是你的?”夏枢一愣,他看了一眼红棉。


    “不是我的,难道还能是你的?”褚洵气的脸红脖子粗,怨愤道:“你一个只会哭唧唧不中用的双儿,抢了大哥不说,还要抢我的校场,你……我告诉你,你不要再玷污我褚家的校场!”


    夏枢:“……”


    这货每次开口,夏枢都想胖揍他一顿。


    “合着你觉得你大哥娶了我,已经被我玷污了?”夏枢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褚洵脸皮子一下子涨得通红,又气又怒:“你……我没这么说过。”


    夏枢不搭他的话,只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小小年纪,思想怎么能那么龌龊?”


    “小爷是那种人吗?小爷就算再流氓,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夏枢一副你无理取闹的模样,义愤填膺地拍胸道:“只要你哥没对小爷动心,小爷就算再好色,哈喇子直流,流出一条护城河,环绕京城好几圈,小哥也不会动你哥一根手指头,你哥也永远是清白之身。”


    他啪地一声拍了下桌子,正气凛然:“小爷虽然好色,但绝不强取豪夺。”


    褚洵:“……”


    提前回来,刚到房门外的褚源:“……”


    第29章 晋江文学城 ……


    “你们在干什么?”褚源嘴角抽了一下, 装作没听到某个小流氓刚刚的话,板着脸进了屋。


    “大哥,他好生流氓……”褚洵一看大哥回来了, 赶紧如见救星般的迎上去, 既囧又气,委屈巴巴道:“他怎么一点儿都不像个双儿,他……”


    褚源沉了脸:“你先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褚洵一噎, 顿时更委屈了,但还是低着头老老实实咕哝:“要尊重大嫂。”


    “但是……”他猛地抬起头, 控诉道:“他用了我的刀, 动了我的武器,还去了校场……我的东西不许别人碰!”


    夏枢放飞自我被抓了个正着,原本脸红的滴血, 见褚源进屋, 脸撇向一边, 没敢看他。


    此时听到褚洵的话,不由得有些愕然, 忙向褚源解释道:“我不晓得那是他的,不能动。”


    红棉此时也慌了,忙跪下道:“少爷, 都是奴婢的错。先前夫人命令禁止二少爷去校场,校场就空了下来,奴婢以为那处没人用, 见少夫人心情不好, 便带了他去……”


    “都是奴婢的错,少夫人完全不知情,是被奴婢带去的。”她爬伏在地上, 吓的身子直抖。


    褚洵顿时有些讪讪的,但很快就梗着脖子道:“要是没人用,怎么会每天都有人去打扫,各类武器也天天保养……”


    他的声音在褚源越来越沉的表情下,逐渐消了音。


    “你们都出去吧。”褚源神色淡淡地“看向”红棉。


    红棉登时松了口气,忙从地上爬起来,跟在红杏身后小跑着出了屋。


    呼啦啦的一下子,屋里就只剩褚源、夏枢、褚洵三人了。


    夏枢有些懵,他抓了抓脑袋,有些无措地跟褚源保证道:“我今儿不晓得,以后绝对不会再动他的东西了。”


    褚源向他伸出手。


    夏枢一愣。


    这还是褚源头一次主动亲近他呢。


    心里一喜,赶紧上前抓住,声音里带了些小雀跃:“怎么了?”


    褚源摸索着,慢慢把手移向他的脑袋,揉了揉,温声道:“晚饭吃了吗?”


    “还没呢。”他一提,夏枢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夏枢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原本是想等你回来一起吃的。”


    褚源笑了一下:“我去洗个澡,你先去饭厅,我等一会儿就到。”


    夏枢想问褚洵这件事怎么办,但见褚源没打算在他面前提的样子,就嘿嘿笑道:“那我就先去了,你们快点儿过来。”


    “好。”褚源温声应道。


    夏枢瞥了一眼褚洵,见他正梗着脖子,没有回话的意思,便撇了一下嘴,走了。


    夏枢走后,褚洵低声嘟哝:“他有什么好的,你竟然对他笑,说话还那么温柔。”


    褚源神情冷冷地道:“五百张大字。”


    “他……”


    “一千张!”


    褚洵顿时怂了,手忙捂住嘴,可怜兮兮地求饶道:“我不说他坏话了,大哥你别再往上加了。”


    褚源不为所动:“没有下一次了。”


    褚洵顿时白了脸。


    “褚洵,我说过,你若能接受这个大嫂,就要像尊重我这个大哥一样去尊重他,甚至是去保护维护他。”褚源声音隐隐带着怒气:“你若不能接受他,可以离远些,但你不能口头上欺辱他,行为上排挤他,甚至找着一个借口就想来找他的茬,为难他。”


    “大哥,我……”褚洵瘪了一下嘴,还是忍不住气道:“我就是为你感到委屈,凭什么是他,凭什么非要你娶他,那么多好双儿好姑娘……”


    “如果不是他……”褚源表情淡淡的送出一个炸雷道:“我是不会成婚的。”


    褚洵一愣,难以相信地道:“不会成婚?”


    “为什么?”他问完之后,立马想到一种可能,急的走到褚源跟前:“大哥,阿娘虽然对你严厉了些,但她并没有说不想让你当世子,你不用娶双儿来跟他怄气……”


    “褚洵。”褚源捏了捏眉心,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今儿晚上莫吃饭了,好好醒醒脑子。另外,一千张大字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才可以再去校场。”


    “大哥!”褚洵哀嚎一声,觉得天都要塌了。


    夏枢并不知道褚家两兄弟之间的对话,喝完药之后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褚源就洗了澡,换了一身新衣走过来。


    夏枢从高景手里接过他,把他引至座位上,然后高高兴兴地在他旁边坐下:“这是我们成婚以来,第一次一起吃饭呢。”


    褚源一愣,内心顿时有些愧疚。


    正想说什么呢,嘴唇便被一个硬硬的东西给戳住了。


    “平时都是谁喂的你?今儿由我喂你吧。”夏枢手持一个细瓷调羹,里面是一勺粳米粥,大咧咧戳在褚源嘴边,眉眼生光,一脸的跃跃欲试。


    夏小枢心里打定了主意,要趁着吃饭喂饭,给褚源好好展现一下自己的温柔体贴,证明先前那个放飞自我怼到褚洵怀疑人生的夏枢只是褚源的错觉。


    褚源:“……”


    他忍了一下,到底没忍住:“……我是有眼疾,手又没断。”


    夏枢挠了一下脸蛋,遗憾道:“好像也是哦。”


    他刚想放下调羹,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好奇道:“你自己吃饭,难道就不怕戳到鼻孔里吗?”


    褚源:“……”


    其实上一辈子,两个人短暂的相伴逃亡期间,他有好多次都想捂住这双儿的一张嘴。


    但考虑到太过失礼,褚源到底忍住了。


    想想先前刚回来的时候,听到这小流氓的一通豪放言行,再想想褚洵被怼的哑口无言……


    原来小的时候就已经是这种一开口就能怼死人不偿命的德性了。


    不过褚源想,现在这种被招惹了就拉开架势,劲头十足地开口怼人,嘴巴上绝不吃亏的模样,总比上一辈子吃足了亏,憋出了一身刺,开口就能扎死人的强。


    “对了。”夏枢左右看看,总算发现少了一个人:“褚洵呢?”


    他往门口探了探头:“他不吃饭吗?”


    褚源慢慢抚着小瓷碗,随口道:“今儿先生布置的功课没做完,回去补功课了。不用管他,他饿了自然会找吃的。”


    “哦。”夏枢忍不住感慨:“看来去学堂也挺辛苦的。”


    他心道若是褚洵以后少些招惹他,他也不是不可以少挤兑那愣头小子一些。


    褚源不置可否,说道:“不是肚子饿了吗?赶紧吃饭吧。”


    “哎,好的。”夏枢笑眯眯地端起碗,呼噜噜喝了一大口粥,又吃了一口小菜,极力赞美道:“好香,好好吃,你也赶紧吃。”


    褚源原本是没什么胃口的,听他如此夸张,有些忍俊不禁,不由得端起碗,也小小地抿了一口粥。


    红杏和红棉见他动了筷,忙高兴地上前,想帮着布菜。


    夏枢却挥了挥手,拿起公筷,积极道:“我来,夫君想吃啥,我给你夹碗里。”


    他嘴上继续叭叭:“你瞧瞧,虽然我外表粗放,内心其实挺温婉乖巧,体贴含蓄的。”


    “是吗?”褚源似笑非笑:“哈喇子悄悄流成一条护城河?”


    夏枢:“……”


    “噗嗤。”丫鬟们实在没忍住,捂着嘴偷笑起来。


    夏枢:“……”


    夏枢脸红的几乎冒烟。


    他根本没想到看起来挺冷淡矜持的褚源会拿这种话调侃他。


    他是个荤素不忌的小流氓,但褚源可是个世家贵公子呀。


    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忍着脸发烫,脖子一梗,大方道:“我就是稀罕美人,对着美人的脸就特别有食欲,心情好。流流口水咋地啦?我又没肖想美人的清白……”


    “咳。”褚源差点呛到。


    随即耳尖微红地轻声呵斥他:“怎能如此肤浅。”


    “我也不想只看颜色这么肤浅呀?”夏枢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要不这样……”


    他忽地趴在饭桌上,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褚源,颇不要脸地嘿嘿笑道:“美人儿今儿晚上从了我,帮我医一医这肤浅的毛病?”


    褚源:“……”


    丫鬟们:“……”


    “我吃好了,你慢慢吃。”褚某人顶不住了,故作镇静地起身。


    夏枢见他才吃了一小口,也不敢再逗了,忙站起身来,热情道:“……别怕,别怕,我又不会真吃了你,吃饭也是很香的。”


    褚源:“……”


    丫鬟们:“……”


    褚源彻底阵亡。


    丫鬟们则是目瞪口呆。


    没见过比少夫人还大胆的双儿了,竟然敢去调戏他们日常不苟言笑的少爷,竟然还叫他调戏成功了。


    少爷的耳朵都红了。


    不仅如此,少爷竟然没有生气!


    丫鬟们五体投地,极为佩服。


    少夫人太强了!


    然而当吃完饭躺在床上,强悍的少夫人夏枢则哼哼唧唧了起来。


    长时间没练武,今儿个忽地一练,浑身都跟散了架似的,酸软无力,难受的紧。


    褚源被他扰的睡不安生,捏了捏眉心,轻斥道:“叫你不知节制!”


    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掀开被子坐起来,伸出手道:“被子掀开躺好,哪里不舒服,我给你揉揉。”


    夏枢:“!!!”


    他吓的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抱着被子挡在身前,不敢相信道:“揉揉?”


    褚源听到他的动静,不由得好笑:“怎地,不是很大胆吗?”


    夏枢脸一下子红的跟猴屁股似的,屁股悄悄往后挪了挪,小声嘟哝:“那又不一样,我还没叫人碰过身体呢,不习惯。”


    褚源都被他气笑了:“怎么不一样,我还没被人调戏过呢,你让我习惯了?”


    夏枢:“……”


    他想起褚源最后被他调戏的耳朵通红,落荒而逃的模样,有些忍不住想笑。


    但是他才不要被揉呢。


    大胆好色的夏小枢,怕自己会全身红成虾子,被褚源笑话。


    他抱紧被子挡在身前,坚决道:“我害羞,不要!”


    “你还知道害羞呢。”褚源嗤笑:“日头从西边出来了?”


    打嘴炮夏枢从来不带怕的。


    他不要脸道:“我内里本来就是个温柔含蓄的双儿呀,你不能肤浅地只看外表。”


    一说到“肤浅”这个话题,褚源就有些阴影。


    他冷哼了一声,毫不留情地直接伸出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猛地抓向了某个小流氓。


    “啊!”夏枢惊了一下,眼见那只手迅猛袭来就在眼前,身子一翻就想闪躲。


    但床铺太小,褚源的速度又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被抓住了胳膊,摁住了腿脚。


    夏枢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个瞎子抓了,他挣扎着翻身,惊讶道:“你会武?”


    褚源没有应他,抓住他乱动的胳膊,轻拍了一下:“隔着衣服,我又看不见,你老实点儿别乱动,一会儿就好。”


    夏枢沉浸在震惊当中,完全忘了自己要被按摩的事情,喃喃自语道:“竟然比我还厉害?”


    但是褚源抓着他的胳膊一手摁下去,他立马回神,同时惨叫挣扎:“好疼!”


    褚源手下不停,问道:“有你被陈刺扎了脚疼?”


    “啊!啊?”夏枢正要惨叫脸红,闻言突然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被陈刺扎了脚?”


    褚源心道至少听你说过两次,怎会不知?


    这一辈子手下这个小流氓趁他睡着,嘟嘟哝哝跟他小声抱怨着怕疼,还说被陈刺扎了脚之后差点哭唧唧。


    上一辈子的那个大流氓则是在酒醉之后,回忆和阿姐的过往,苦笑着说阿姐很温柔,帮他挑扎到脚上的陈刺,帮他编草鞋,说一生最后的愿望就是找到失踪的阿姐。


    相比起来,上辈子的大流氓虽然恣意,但满心的怨戾与沉郁,还是这辈子的小流氓比较鲜活,虽然有些欠收拾。


    “红棉说你今儿个不开心。”他泰然自若地转移话题:“怎么,谁惹你不高兴了?”


    他原本只是随口问问,夏枢却突然沉默了。


    褚源一愣,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眉头微蹙:“发生什么事了吗?”


    “褚源,要不你从了我吧?”夏枢抬起头来,抿着唇,有些难受地看着他。


    褚源:“……”


    “我想要生个崽崽。”夏枢道。


    褚源手指一僵,就想收回手。


    但手指刚一动,就突然想到刚刚给他按摩,他一个劲挣扎闪躲的模样……


    一时无语。


    就这种只会打嘴炮的“流氓”,崽崽能生出来吗?


    不过这话不能说,说了之后绝对是他被调戏的惨不忍睹。


    褚源现在有这个觉悟。


    某小流氓就是嘴巴厉害,但别看只有嘴巴厉害,一般人也消受不起。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半晌,他放柔了声音,手下继续动作起来。


    “我不是易孕体质,我怕你娶别人生儿育女……”夏枢把自己的自私说了出来,情绪低落道:“若是你娶了别人,我就再也不想欣赏美人儿了。没有美人,我就饭吃不香,觉睡不好,哪里都不舒坦,哪里都不开心……”


    前半句说的褚源心里一揪,想好好安慰小流氓,后半句就让褚源有些咬牙,想要收拾他。


    但想到这小流氓情绪低落,他到底心软,于是面上不显,手下不停,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趴下,给他揉背。


    “不用担心这个,不会娶别人的。”


    上一辈子的惨状褚源没齿难忘,他这一辈子一心只在复仇和扭转淮阳侯府的命运上,别的没时间,也没精力去考虑。


    对了,还要照顾手下这个小流氓,让他一辈子安安康康、肆意开心地活着。


    “可是万一我生不出来崽崽,侯爷和夫人要你娶别人生崽崽,怎么办?”夏枢纠结。


    “他们不会管这个的。”


    “但是侯府就只剩你和褚洵了,人那么少……”


    “侯爷的愿望是一家子平平安安,他不会在意这个的。”褚源打断了他的话,神色淡淡的道:“夫人那边,你不用在意她。”


    夏枢总觉得侯府的两个长辈怪怪的,此时听了褚源的话,更觉得有问题。


    他迟疑着问道:“夫人是不是对你有什么心结?”


    他话语直白,也知道不太好,忙又解释道:“我从小跟着阿爹长大,和二婶不太亲近,后来长大了也不甚乖巧温顺,她就偏心我阿姐一些……”


    他没有提二婶想让阿姐嫁给褚源的事,更没说阿姐愿意给褚源做妾的事,这种话他实在开不了口。


    总有一种家人在算计褚源的感觉。


    夏枢不想让褚源觉得夏家人得寸进尺,不知感恩。


    但没想到褚源却道:“家里人让你为难了?”


    “想通过你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所以你不高兴?”


    夏枢没想到他会如此敏锐,一时有些惊异:“你怎么知道?”


    褚源想到他上一辈子纠结在家破人亡的阴云里,到处流亡,寻找唯一生还、不知踪迹的阿姐……


    这是个表面上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双儿,内里非常的重感情。


    他手下熟练地摁着他单薄的肩背,垂眼低声道:“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我这里会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不叫你左右为难。”


    夏枢:“!!!”


    夏枢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他面无表情地道:“让你娶我二叔这个大男人做老婆,你也会满足他们的要求吗?”


    褚源:“!!!”


    褚源多年以来从容淡定的表情一瞬间龟裂。


    第30章 【VIP】 ……


    接下来, 夏枢为自己的口无遮拦付出了惨不忍睹的代价。


    褚源冷着脸,把他翻来覆去地给揉了个遍。


    夏枢被摁在床上,挣扎不过, 只能抱着狗狗玩偶哇哇惨叫, 大喊救命。


    那个痛不欲生的惨叫声,把外间守夜的红棉吓的瑟瑟发抖,最后一咬牙冲进里间,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求道:“求少爷放了少夫人吧。”


    正摁着人, 用力按摩的褚源:“……”


    抱着狗狗玩偶, 装模作样喊疼的夏枢:“……”


    两个人都是一僵。


    “糟了!”夏枢一拍脑袋,一跃从床上跳了起来,慌乱地拉着褚源的衣服, 急的在床上转圈圈:“怎么办?刚刚不该叫那么大声的, 明儿个外面又要传你家暴我了。”


    褚源:“……”


    红棉:“???”


    他们住的院子靠近侯府院墙。


    上次王嬷嬷不过惨叫了一声, 就被外面传褚源家暴他……


    夏枢觉得明儿起来,褚源的名声绝对又要惨不忍睹了。


    红棉傻眼了:“少爷没家暴少夫人吗?”


    夏枢:“……”


    褚源:“……”


    夏枢看了一眼冷着脸的褚源, 尴尬地咳了一声:“闹着玩的,闹着玩的。”


    他连忙挥手:“红棉姐姐你回去休息吧,不用守夜了。”


    红棉偷偷瞄了一眼脸冷的跟冰块似的少爷, 吓的嗖地一下收回目光,垂着头啥话也不敢说,爬起来拎着裙子就跑。


    夏枢还在纠结褚源的名声, 扒拉着人家, 生无可恋道:“……怎么办?”


    褚源已经给他按的差不多了,闻言也没什么表情,摸索着掀开被子:“早些睡吧。”


    夏枢:“……”


    夏枢有些怂怂的, 拿玩偶挡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大眼睛骨碌碌转,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生气了呀?”


    “没有。”褚源躺好,静静地闭上了眼:“褚洵那小子不用搭理他,他起的早,你俩碰不上。明儿个想练武的话,可以直接去,我叫褚管家给你准备好兵器。”


    夏枢眼睛一亮,丢掉玩偶,嗷呜一声就扑向了褚源,开心道:“褚源,你太好啦!”


    褚源伸手,果断地盖在他脸上,将他推开,轻斥道:“好好睡觉。”


    “好好好!”夏枢立马顺杆抓住他的手,往床上一倒,被子胡乱一盖,就迅速地闭上了眼睛。


    褚源:“……”


    他挣了一下……没挣开。


    对方抓的紧紧的。


    褚源无语:“……你不是说只要美人没对你动心,你就不会动他一根手指吗?”


    “呼噜噜……”夏小枢瞬间回以爆响的呼噜声。


    褚源:“……”


    原来还是个装聋作哑,说话不算话的小流氓!


    第二天早上,夏枢起来的时候,褚源已经走了。


    “少爷丑时走的。”红杏积极道:“说以后晚上都会回来,叫厨房备饭。”


    “真的吗?”夏枢惊喜。


    “真的。”红杏微微笑了一下,之后犹豫了一瞬,一咬牙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少夫人,对不起!”


    夏枢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她:“红杏姐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少夫人。”红杏不敢抬眼,愧疚道:“今儿早上少爷问我少夫人为了什么不高兴,我就……”


    “就跟他说了?”夏枢表情淡淡的。


    “嗯。”红杏哭道:“我对不起少夫人,我……”


    “行了。”夏枢转过身,面向铜镜,不在乎道:“继续梳头吧。”


    红杏一愣,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少夫人,少爷已经知道了亲家二老爷的……”


    “我所有的事你都可以告诉他。”夏枢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真的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


    嫁入侯府不过几天,黑糙的脸蛋就已经变得光滑柔软。


    头发不再枯黄,面色不再苍白,皮肤健康光泽,衬得一双黑碌碌的大眼睛,越发水润。


    夏枢想,若是阿姐嫁入侯府,想必会变得比先前更好看,比他好看一万倍。


    但是除了侯府和宫里的人,包括他阿爹都不晓得,这一场赐婚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夏家的女儿是不能嫁入褚家的。


    要么是夏枢嫁入侯府,要么就是婚约作废。


    家里二婶、二叔和阿姐的想法夏枢能理解,毕竟这么好的可以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机会,为啥不能让姐弟俩同时享有?


    他们都简单的以为,只要夏枢让步,把夏家愿意再嫁一个漂亮好生养的女儿的消息告诉褚源,褚源就会心动,就会娶了夏家的女儿。


    所以他们逼迫夏枢,并且以防夏枢只顾自己不顾阿姐,就当着丫鬟们的面说出夏家的打算,来逼夏枢必须跟褚源递送夏家的意愿。


    夏枢是被伤了心的。


    被家人算计,没有比这更能伤夏枢的了。


    但是,毕竟是他的二婶、二叔和阿姐,阿爹不在的时候,照顾他养育他长大,他不可能为了这一件事情,就断绝关系。


    他只是心凉了。


    二叔的那些话,夏枢没法告诉褚源,他开不了那个口,但他又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瞒着褚源,变成了二叔他们眼中的小人。


    红杏歪打正着告诉褚源,夏枢心里也着实松了口气。


    “少夫人嫁入侯府之前,少爷也是这么交代我们的呢。”红杏见他是真不在意,便擦掉眼泪站了起来,笑着继续帮夏枢梳头发。


    “交代你们什么了?”夏枢一愣,没反应过来。


    “少爷说,他的事情我们不用瞒少夫人,少夫人问什么,我们若是知道,就告诉少夫人。”红棉在旁边道。


    夏枢一愣:“他这么说过?”


    红杏点了点头:“是的,我们都被交代了呢。”


    夏枢鼻头突然一酸。


    连家里人都对他有所算计,褚源却如此毫无保留地待他……


    夏枢心里发誓,若是褚源没有娶别人,不管侯府以后如何,他夏枢都会陪着褚源上刀山下火海,永远不离不弃。


    红棉感慨:“少爷真的很宠少夫人呢。”


    夏枢揉了一下酸涩发烫的眼睛,撇嘴道:“……你昨儿还怀疑他家暴我呢。”


    红棉:“……”


    红棉顿时红了脸,低声嘟哝:“是昨儿个少夫人叫的太大声了……”


    “叫的太大声了?”红杏惊叫,随后脸一红,像是明白了什么,轻轻瞥了夏枢一眼,不好意思道:“那少夫人今儿可得好好补一补身子。”


    夏枢:“……”


    是不是哪里不对?


    吃过饭,夏枢稍稍消化了些,便带着红棉和红杏去了校场。


    昨晚褚源帮他按摩,他疼的是死去活来,但一觉醒来,身上的酸疼不适几乎没有,别提多利索了。


    所以他麻溜地跑到校场,想看看褚管家给他准备了什么兵器。


    但看到校场武器架上那把刀把上缠着红布的大刀时,夏枢还是惊住了。


    他箭步冲向武器架,一把将刀拿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不是假的。


    “我阿爹的刀怎么会在这里?”他高兴的都快晕了,大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刀,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


    这把刀是阿娘送给阿爹的,阿爹带在身边近二十年,日常都爱护的不得了。


    为了给他凑嫁妆,阿爹才把刀给当了。


    夏枢既感动又心疼阿爹,打算等赚了银子就把刀给赎回来,还给阿爹,让阿爹带在身上继续当个念想。


    没想到还没赚到钱,刀就跑侯府里了!


    夏枢激动的不能自已,连手都在不由自主地抖着。


    褚管家微微一笑:“少爷先前带回来的。”


    夏枢:“……”


    他抿了一下唇,努力控制住脸上的表情:“麻烦褚管家了。”


    “都是奴才应该做的。”褚管家行了个礼,就告退了。


    等褚管家一走,夏枢就嗷呜一声叫了出来:“啊啊啊啊啊啊!”


    夏枢抱着刀围着校场就疯狂跑了起来,边跑边叫:“啊啊啊啊啊啊褚源太好了,我好喜欢美人儿呀!”


    红杏&红棉:“……”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悄悄捂住脸,就当不认识场里那个跟个小疯子似的撒欢的人。


    夏枢兴奋了一天,晚上褚源回来的时候,他直接一把扑了上去。


    “褚源,我好喜欢你!”他笑弯了眼,抱着褚源的腰又蹦又跳,把褚源一丝不苟的官服给蹭的起了皱。


    褚源从来没和人这么亲近过,夏衣单薄,体温透过衣物传到他身上,他什么都能感受到,甚至包括对方“咚咚咚”的心跳声,一时之间,整个人都要僵了。


    他身子绷的紧紧的,冷着脸,一把拎住小流氓的后衣领,冷斥:“还不放开,成何体统?”


    脸色虽冷,但手上却没用劲,夏枢个牛皮糖粘的依旧紧紧的。


    要是以往,夏枢肯定要怂的一把跳开,然后胆战心惊是不是惹了褚源不高兴。


    但此时,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褚源是不会生他气的。


    他暴露出来的所有本性,褚源都不嫌弃。


    不仅如此,褚源还在试图包容他这些和褚源所受教养格格不入的行为。


    夏枢吸了吸鼻子,脸蛋大胆地在褚源胸膛上蹭了蹭,然后抬起头,目光灼灼:“褚源,我想染指你的清白了。”


    褚源:“……”


    事实上,夏枢一个只会打嘴炮的流氓双儿当然没能染指美人成功。


    他被褚源毫不留情地拎着后衣领,提溜到墙边,面壁思过去了。


    褚源板着脸训斥他:“从明儿开始,再敢如此,你就和褚洵一样,一百张大字。”


    夏枢个臭不要脸的丝毫不怕,立马歪着头笑嘻嘻道:“如果一百张大字就可以抱美人儿一下,我愿意!”


    褚源:“……”


    他哼笑一声:“那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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