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胡氏像一阵旋风似的从屋里冲了出来,一把死死拦在慕凌天跟前,声音都劈叉了,却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儿:“慕先生,我跟你们去!青峰山那地方,我小时候没少往里头钻!我给你们带路,还能烧个热水,做口热乎饭,总比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儿两眼一抹黑的瞎摸强!再说了,没准儿还能帮上别的忙呢!”
乔芷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哎呦一声:“胡家婶子,你这身子骨,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睡觉,去了能行吗?”
胡氏眼一瞪,乔芷剩下的话立刻就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咕咚一声咽了回去。这胡氏,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慕凌天这才仔细打量了胡氏一番,她脸上满是疲惫,还带着几分焦急,眼神却异常坚定,那是一种为了女儿,什么都能豁出去的决绝。他没多说什么,只吐出一个字:“走。”
胡氏一听,咧开嘴角笑了,像是得了皇上的赏赐似的,一个劲儿地点头:“哎!先生放心,我保证不拖后腿!我…我还能背点东西呢!”
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出了村口,身影很快消失在晨曦微露的山道尽头,踏上了前往邻县青峰山的未知险途。
医馆里,小染将那沉甸甸的药粉包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紧挨着心口,那药粉包的温度,仿佛能透过衣裳,一点点温暖她的心房。可她的心,早就随着那远去的队伍,飞到了那不知名的青峰山,也不知道先生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她坐在温云床边,看着温云那张比纸还要苍白几分的脸,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没忍住,低声呢喃:“姐姐,你再撑一撑,先生那么厉害,肯定能找到救你的药……等你好了,我们……我们还像以前那样,我给你梳头,你教我认字,好不好?对了,等你好了,我把我的糖葫芦分你一半!”
温云依旧沉睡着,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夜,静得让人害怕。小染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窗外,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可是在她听来,却像是鬼魅的低语,一声一声地敲打着她的心房,让她心惊肉跳。
“不行,我不能干等着!我得做点什么!”
她猛地坐起身,披上外衣,摸索着点亮了床头那盏昏黄的油灯。灯光如豆,勉强照亮了桌案一角。她搬来慕凌天平日里翻看的那几本厚厚的古籍医案,一页一页,仔仔细细地翻找起来。
那些扭扭曲曲的字,那些深奥难懂的药名和医理,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这都是些什么啊!怎么这么难!
“九节龙葵……九节龙葵……”她嘴里一遍遍地念叨着这个名字,指尖在泛黄的书页上划过,希望能从中找到哪怕一丁点关于这味药草的记载。“九节龙葵,你到底在哪里啊!”可是,翻来覆去,什么都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先生他们……现在到哪里了?青峰山,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山路好不好走?会不会……会不会遇到狼虫虎豹?先生会不会有危险?”越想,心越是往下沉,像是坠入了一个无底的黑洞。
此刻,青峰山连绵的密林深处,慕凌天一行人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
多年无人踏足的山路,早已被疯长的野草和纠缠的藤蔓彻底淹没。林间弥漫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瘴气,吸入一口,便觉胸口发闷,头脑也昏沉起来。
胡氏凭着脑海中那些早已模糊的记忆,挥舞着柴刀在前面开路。汗水湿透了她的粗布衣衫,紧紧贴在背上,黏腻腻的难受死了。平日因干多了粗活粗糙的脸上被横生的枝条划出了几道细密的血痕,火辣辣的疼。
“都跟紧了!脚底下看清楚!别光顾着看热闹,当心踩到什么不该踩的!”胡氏喘着粗气,回头招呼了一声,嗓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片林子邪得很,以前听老人说,里头有吃人的玩意儿,可不能掉队!都给我小心点!”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在村口叉腰骂街的泼妇模样。那双总是透着精明算计的眼睛里,此刻只有焦灼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沉静。她现在只想快点找到九节龙葵,救回自己的女儿!
她指着路边一丛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对跟在后面的一个年轻村民说:“狗子,看清楚了,这是‘七叶一枝花’,专解蛇毒,万一哪个不长眼的被蛇咬了,这可是救命的玩意儿,都认认!到时候别傻了吧唧的,就知道喊娘!”
又指着不远处一株挂着鲜红果子的矮树:“那个,叫‘断肠草’,红得喜庆,可毒得很,碰都不能碰,吃了神仙都难救!记住了,可别嘴馋!”
一个叫二牛的年轻村民脚下一滑,惊呼一声,身子便往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土坑里栽去。
“小心!”胡氏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了他的胳膊,硬生生将他拽了回来,嘴里骂道:“你个毛头小子,走路不长眼睛啊!这么大个坑看不见啊!摔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去!”
那叫二牛的村民吓出了一身冷汗,脸都白了,连声道谢:“谢……谢谢胡大娘!我……我下次一定看路!多亏了您!”
胡氏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抹了把额上的汗珠,继续挥刀往前。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云儿还在家里等着救命呢!只要能救云儿,莫说这青峰山,就是刀山火海,她也敢闯一闯!
“啊——!”
突然,队伍中间的一个村民发出一声凄厉短促的惊叫,他抱着小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色瞬间煞白如纸:“蛇!蛇!有蛇咬我!救命啊!”
众人大惊,呼啦一下围了过去,只见一条约莫三尺来长,通体翠绿,头部是标准三角形的毒蛇,正昂着头,猩红的信子“嘶嘶”作响,摆出攻击的姿态。
“是竹叶青!”胡氏头皮一阵发麻,失声叫道,“这玩意儿毒得很!快!快按住伤口!”她自己也曾听说过,被这种蛇咬了,若不及时救治,半天就能要了人的命。完了,这可怎么办!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慕凌天已如鬼魅般欺近那村民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