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贺明琛想与温荷月独处,在暗中征询过温荷月的意见之后,林蓉就找个借口先行离开了。
其实温荷月是有点尴尬的,在她的认知里,自己与贺明琛远没有到可以一起拜佛祈愿的交情。
但贺明琛已经许诺要帮林蓉的忙,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拒绝对方提出的要求,毕竟这要求并不过分。
两人走进大殿,她见贺明琛虔诚上香叩拜,自觉站得稍远一些,不去听他祷告了什么。
直到贺明琛摇出签后起身,他看向她,微笑询问。
“你没有什么要求佛祖的吗?”
温荷月摇头:“没有。”
“为什么?”
“因为很多事,就算求了也未必如愿。”
贺明琛没再勉强她,他走出殿外,找罗汉堂的师傅领了签文,坐在那听对方解了许久的签。
温荷月依旧和他保持了距离,她觉得这是他的私事,自己没道理旁听。
解完签后的贺明琛,神情不悲不喜,看上去很平静,也不知这签究竟是吉是凶。
温荷月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的那支签,见上面写着:
有缘即住无缘去,一任清风送白云。
然后他侧过头,朝她一笑:“或许你说得对,很多事就算求了,也未必如愿。”
“像大哥这样的人,也会有求而不得的东西吗?”
名与利,理想与地位,所有的一切他都唾手可得,他已经是许多普通人眼中神明般的存在了,却也要祈求佛祖垂怜,究竟是在执著什么呢?
贺明琛极轻地叹息一声,他没有回答,只是问她。
“荷月,年少时的事情,你现在还能记得多少?”
“大多都记得。”她说,“无论快乐还是悲伤的事情,我总能铭记很久,想忘也忘不掉。”
“我也一样,但这并不算什么好事。”
记忆是汹涌的暗潮,那些愤怒与怨恨,不甘和遗憾,全都化作利剑,总在最孤独的夜里将人吞没。
他深有所感。
两人并肩站在玉灵寺的回廊下,有风穿廊而过,一时间仿佛四周的喧闹声也淡去,他们隐约听到远处传来寺庙敲响的晚钟。
温荷月轻声道:“有时我觉得就算了,忘记也未必就是解脱,人活在世上,总要有些念想。”
“即使那念想会令人痛苦吗?”
“痛苦是真实存在的,如果我们没办法化解,就只能与它和解。”
贺明琛站在夕阳光影里,眼底墨色沉郁,像融着化不开的古井寒冰,他下意识攥紧手中那支签。
“可我还是想要个答案。”
温荷月没有再问下去,她清楚人与人之间应该保持距离感,更何况那是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她只是温柔点头:“好,希望大哥能得到满意的答案。”
两人走下台阶,贺明琛询问温荷月:“你要回哪里?我送你。”
“不用了大哥。”她婉言谢绝,“我还有点事,待会儿自己回去就好。”
贺明琛没再坚持,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半晌,点头应允。
“好,那你注意安全。”
* * * * * *
在贺明琛离开后,温荷月又折返回寺内,求了三个开过光的平安符。
一个是自己的,一个是林蓉的,还有一个,她准备送给贺云野。
来一趟玉灵寺,总得带点什么回去,哪怕是心理安慰。
出乎意料的,贺云野今天比她更早到家,她进门时,见他正在客厅收拾东西,行李箱里已经堆满了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
他经常出差,这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所以温荷月也不觉得意外,只象征性询问了一句。
“这次去哪里?走得这么急。”
“去K国谈个大项目,可能要半月左右。”
“你一个人去吗?”
“这桩生意钟家也有参与,所以钟兰雅和我一起去。”
对话进行到这里,温荷月模糊的猜想得到了印证,于是点点头应了句“好的”,不再过多追问。
她过于平静的沉默引起了贺云野不满,他停下收拾行李的动作,起身看向她。
“要出差了,你都不嘱咐我两句?”
“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你跟兰小姐互相照顾,我挺放心的。”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不爽,但又说不好是哪里不爽,只是冷脸盯着她看。
“你今天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陪朋友去了趟玉灵寺。”
“许了什么愿?”
“没有许愿。”她从口袋里掏出平安符递给他,“求了个符。”
贺云野接过平安符,端详片刻,随手扔进行李箱。
“行,谢了,走前我会往你卡里打三百万,当零花钱。”
“不用了。”温荷月说,“我其实没有那么多需要钱的地方。”
“需不需要是你的事,给不给是我的事。”
他说完这句话,弯腰合上行李箱,转身朝楼上走去。
“还有,今晚穿那件Aurelian的白色睡衣,衬你身材。”
临行前,总要欢爱一场。
* * * * * *
贺云野出差的这段时间,温荷月依旧每天都有自己的日程安排,无论是插画工作还是学习设计,一项也没落下。
中途贺明琛约她喝过咖啡,被她婉拒了,她觉得对方这样的态度有些奇怪。
她现在的身份毕竟还是贺云野的妻子,贺家兄弟关系不睦,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那她就没道理跟贺明琛走得太近。
她闲暇时偶尔会想,贺云野拖了这么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做出决定,这桩摇摇欲坠的婚姻,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迎来一个体面的结束。
钟兰雅已经回国,照理说贺云野早就应该着手安排离婚事宜,难道他不想立刻给白月光一个名分吗?
他那么固执要等的人,怎么终于重逢,反倒完全看不出急切心情了?
……
然后这天,突然有一家漫画公司联系她,问她愿不愿意给公司最近一部原创IP做主笔。
这家公司叫幻界,在业内很有名气,温荷月自然也听说过,没想到对方居然能主动给她抛来橄榄枝,这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她当即回复了邮件,并与对方敲定了见面详谈的时间。
见面当天,双方约在一家偏僻的茶馆,茶馆布局中式典雅,店内只有两三桌散客,环境安静,很适合商谈正事。
对接的负责人是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男生,染浅金发色,戴一副细框眼镜,白净清秀,有点像从日式漫画里走出来的角色。
“你好,枫月老师。”他客气与她握手,“我叫陆秋年,是您的责任编辑,之后会全权负责与您的合作事宜。”
“你好。”温荷月礼节性颔首,“那就辛苦陆编辑了。”
“这家茶馆是经我朋友介绍的,听说这里的凤凰单枞是极品,希望枫月老师能喜欢。”
“我不太懂茶,今天也算增长见识。”
店内有专门的茶艺师为客人温壶洗茶,泡出来的茶水果然澄净清甜。
两人在茶香余韵中切入正题,在确认过这部原创IP的内容方向后,又高效率地敲定了合同细节。
陆秋年以欣赏的眼神注视温荷月,由衷赞美:“说实话,我之前看过枫月老师的许多作品,您的绘画功底是一流的,今天一见真人,发现比我想象中更有气质,是真正意义上的才貌双全。”
“陆编辑过奖。”温荷月微笑,“相比起外表,更感谢你对我专业水平的肯定。”
“枫月老师考虑来幻界公司坐班吗?我们福利很好,也能给您提供更有灵感的创作环境,公司还有很多志同道合的伙伴可以一起交流学习。”
“……不了,不太方便。”温荷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拒绝了,“我比较习惯在家创作。”
“也好,我们公司也有不少编剧和主笔老师是远程办公的,期间如果您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沟通。”
“好的,谢谢。”
“等我回去修改好合同细节,会将电子版发给您核对。”陆秋年说完,又笑眯眯问了她一句,“枫月老师对今天的茶还满意吗?”
“确实是好茶。”温荷月点点头,“不过别叫我老师了,大家以后还要长期合作,没必要这么客气。”
阳光透过落地窗,给陆秋年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他似乎往茶馆的某处投去一瞥,而后不着痕迹转回视线,重新往温荷月的杯中斟满新茶。
他的语气极为开朗:“希望今后在工作之余,我们也能成为朋友。”
“那当然好极了。”
温荷月并不知道,此刻在斜对着自己的角落座位里,戴着棒球帽的女人,正缓缓摘下那副墨镜。
对方用茶杯挡住脸,出神地凝视她,许久没有移开目光。
* * * * * *
深夜,K国某家六星酒店的总统套房。
贺云野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眺望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万千灯火映进他眼底,无声无息融入一片沉寂。
他静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是钟兰雅来客厅找他。
钟兰雅穿了件明媚性感的真丝睡衣,长发如柔软海藻般散落两肩,美得不可方物。
她路过他放在沙发旁的行李箱时,习惯性往里瞥了一眼,恰好看见箱子角落里露出的蓝色平安符,神情若有所思。
“云野,你从来不去寺庙祈愿,这平安符不是你自己求的吧?”她笑意盈盈,话里带了几分试探,“是温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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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送你的?真是体贴。”
“我不信这个。”贺云野淡声回答,“多余的东西,没什么用处。”
“既然是多余的东西,何必还收起来占地方。”钟兰雅弯腰捡起平安符,顺手扔进垃圾桶,“我替你处理掉了。”
贺云野转过头去,见状欲言又止,但最终也没再多说什么,默许了她的做法。
“难得有一起出游的机会,你怎么总是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她走上前去,细致地替他整理衣领,眉眼皆是风情,“待会儿要不要喝一杯?你先去洗澡,我在房间等你。”
贺云野垂眸看她:“有什么酒不能在客厅喝?”
钟兰雅一怔,似乎有些不理解:“我以为你今晚会想来我房间睡。”
“这么大的酒店套房,总能找出第二张床。”
“……这是什么意思?”她神色微愠,“好像我在强迫你似的。”
“你没有强迫我,但我也同样没有强迫你。”
她语气不悦地质问他:“向贺董事长争取这个项目负责权的是你,点名要我加入的也是你,原本父亲是准备让我二哥来的——你费心替我争取,难道就没怀什么别的想法?”
“我替你争取,是因为之前约定过,要互相帮衬对方,在贺家与钟家站稳脚跟。”贺云野说,“现在我遵守约定了,你反而不高兴。”
“就算有约定,但你我之间什么时候是这种冷冰冰的合作关系了?”
“你明知道我们之间很难再产生其他关系,毕竟我已经结婚了。”
这句话更加刺激到钟兰雅,她不禁又多看了他一眼,眼神充满陌生与难以置信。
“到底是那一张结婚证困住了你,还是温荷月困住了你?你不是嫌她寡淡无趣吗?那么无趣的女人,你居然还没下定决心放弃?”
贺云野极低地叹息一声,他耐着性子开口:“可以放弃,但目前还不是最佳时机。”
“那个女人一没背景二没身份,对你的前途毫无助益,也不可能阻碍你做任何事,怎么就不到时机了?”钟兰雅反问,“你自己不觉得这理由太拙劣了吗?你不如直接承认已经对她有感情了,早就把咱俩的情分都忘了!”
“你能不能先冷静点?”贺云野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很明显在克制情绪,他并不想对钟兰雅发脾气,“你当初说走就走,现在想回来就回来,回来了就要求我立刻离婚——说实话,你把我当什么?我就活该这么等了又等,你却连一天也不想等是吗?”
“……”
他虽然没对她吼,但钟兰雅也听得出他生气了,毕竟记忆里他从没这样言辞生硬地同她讲过话。
哪怕是当年她坚持要出国深造,果断离开没有告知具体归期,他都没讲过一句重话。
她面对着他思考良久,最终决定收起自己的满腹心思,先把贺云野稳住。
于是她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放柔语气劝道:“好了,是我心急,是我错了,我也是因为太在乎你,怕你的心会被别的女人抢走——不过你是只属于我的,不会被任何人抢走,对吗云野?”
贺云野站在那任由她搂着,没有推开她,却也没有回应。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像是要透过这双眼睛,看清许多年前的某个人,确认那些深埋岁月里的零碎回忆。
他突然感觉,这一切都有些不真实和荒唐。
“你属于你自己,我也属于我自己,我们没必要给对方安上什么所属关系。”
钟兰雅皱眉,她下意识搂他搂得更紧一点:“那如果我换个说法呢?在这世上,我们是最了解彼此的那个人,因为我们本就是一路人,你应该明白,再也没有谁比我更适合你了。”
贺云野自嘲似地笑了一笑,他问她:“你真的确信,嫁给我一切都会变得顺利?”
“难道不会吗?”
“你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钟兰雅不假思索回答,“如果我不爱你,这些年何必努力跟家里争取,包括我出国,本质也不是为了离开你,而是为了变得更好来和你相配,你懂吗?”
半晌,见贺云野依旧沉默,她又着重强调了一句。
“云野,早在地震中救你时,我们的命运就已经绑定了,所以当年你说,只要我愿意,将来会一直守护我,这个承诺还作不作数?”
“……”
“你犹豫了,是不是?”
贺云野那一刻突然觉得心烦意乱,他拿开她的手,后退一步与她保持了距离。
“我一直在履行承诺,这次K国的项目也包括在内,至于其他的,你得容我时间。”
“可是我们……”
“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
钟兰雅站在原地,注视着贺云野走向浴室的背影,许久,温柔忧伤的表情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底逐渐漫开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