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羽不是第一次向谢参将提出要走了,这一次动了真格儿。
谢参将这次没有劝阻,知道劝阻无用,而是请他和一干贵族公子到演武场,说是为他饯行。
“荀兄,这北地可不像我们枣桑州,水草鲜美,物阜民丰,城里商铺林立,城外沃野千里,猪牛羊膘肥体壮,说到这猪牛羊,”谢参将停止了话头,招了招手,四个下人抬来一头大肥猪,猪的嘴巴用一条白布紧紧绑住。
谢参将脱掉上衣,露出精壮的膀子,径直走到肥猪旁,随手拿起一只铁棒,猛砸猪的头部,猪想惨叫,叫不出来,四个蹄子在地上激烈地挣扎,泥地被扒拉出一道一道残酷的伤口,只听到猪头上传来“咚咚咚”的闷痛声。
大概敲击了五十多下,猪不动了。
它死了,没有血流出来。
谢参将笑着说:“尝尝我们枣桑特产,闷宰猪,这宰猪的手法可要讲究,要用阴功,猪皮不能有丝毫损伤,全程要滴血不流,如此才能将猪肉的味道酿成醇之又醇的极品。”
谢参将没有给猪放血,直接让人剐猪毛,并用特殊的烹饪方式将猪煮熟。
荀羽面前是一碟闷宰猪的肉脯。
肉脯呈现诱人的琥珀色,有凝脂般的光泽,肌理分明,如果忽略它的宰杀过程,定是让人食指大动的。
荀羽与叶兰姗对视了一眼,明白这是杀猪给猴看。
所有人都看着荀羽手中的筷子,他是主客,他不动筷子没人会动筷子。
荀羽迟迟不去拿筷子,手在桌下,青筋暴起,颤抖得拿不稳筷子。
倒不是因为害怕,纯粹是气的,别看荀羽面上温和,其实这辈子最讨厌别人威胁他,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生出警觉,他登基后一直是一位嗜杀的帝王。
何况今日这谢参将已经蹬鼻子上脸了,别看他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其实和知府是一路货色,知府是硬刀子杀人,他用软刀子。
荀羽心中杀念蒸腾,矮桌在微微抖动,那抖动是从他身体上传来的。
场面僵持不下,谢参将的部下已经按住了手中佩剑。
就在这时,叶兰姗站了起来,她轻笑了一声,走到荀羽身边,夹了一箸肉脯,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她笑着对众人说:“我们公子在吃食上向来精细,没吃过的东西是怎么都不肯入口的。以前在王府的时候,每一道菜都要让下人尝过后方肯食用。”
吃完了口中的肉脯后,叶兰姗以这辈子最温柔的口吻对荀羽说:“公子,味道真是好极了。”
她夹了一箸肉脯,喂到荀羽嘴边。
荀羽深深看了他一眼,抬起头,就着叶兰姗的手,吃下了肉脯。
众人看他们这副“郎情妾意”的样子,喝了一声彩:“好!”
“素来听说玉弦公子‘性如白玉烧犹冷’,看来仙人也会下凡的!”
“美色当前,哪还有什么仙人!哈哈哈哈哈哈……”
席间气氛活泛起来。
其他人开始大快朵颐,贵族公子哥们都很亢奋,越杀戮便越教他们亢奋,不住赞叹:“好吃!这闷宰猪还是谢参将府上做得最地道!无论是宰猪的手艺还是这烹饪的手艺!名不虚传呐!”
*
从演武场回来后,荀羽再也不说要走的话,一副闲散富贵公子哥的样子,胸无大志,四处招猫逗狗、游山玩水。
谢参将很高兴他的识趣。
谢参将大方地“孝敬”了荀羽许多银钱,荀羽随手给了身边的丫鬟小厮,把挥金如土的纨绔子演了个十成十。丫鬟小厮们更觉得主子软弱可欺了。
他们不再作下人打扮,而是披金挂玉、遍身罗绮,穿得艳乍乍的,分外招人眼。
荀羽和叶兰姗穿得倒是愈发简朴低调起来,不看气度,单看衣着,一时也分不清谁是主人,谁是下人。
从宴会回来后,叶兰姗和荀羽就一直以恋人的姿态出现在大家眼前,近身伺候荀羽的人更少了,有人靠得太近他还会罕见地发脾气,说他们打扰了他幽会。
下人们乐得清闲,愈发惫懒起来。
荀羽一行人一路南行,来到了困龙寨,困龙寨风景以奇绝险峻著称,但少有人踏足。
夜晚,他们宿进了一家屋后都是峭壁和密林的客栈。
下人们出手大方,他们住最上等的房间,点最贵的酒菜,一副颐指气使的做派,还给了客栈老板许多银钱,让他们帮忙四处采买。
叶兰姗和荀羽睡在楼下一间下等房里,这房间条件简陋,没有多余的榻,只一张咯吱咯吱的窄床。
下人们已经对荀羽各种离奇的言行见怪不怪了。
叶兰姗和衣睡在床铺里面,荀羽睡在外面,这床有点挤,荀羽一半的身子是悬空的,两个人都睁着眼睛,知道今晚势必要发生点什么。
蜡烛被吹灭了,房间里只有白晃晃的月光。
叶兰姗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荀羽,她在等比比飞说的那种“眼神的胶着感,不必言语的色授魂与”,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荀羽把头转了过去,闭上了眼睛。
“你要是困了,就先打个盹儿吧。”
叶兰姗急忙呼唤比比飞:“你不是说,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对方很快就上钩了吗?荀羽怎么不亲我?”
比比飞想了想说:“第一,你的攻略对象是坐怀不乱的荀羽,对一般男人有效的对他不一定有效;第二,你确定你懂什么是含情脉脉?第三,荀羽就算想亲你也没办法,谁叫你一直戴着面纱。”
叶兰姗一想,是这个理儿。
其实已经出了武安侯府了,完全没必要戴面纱,但她目前已经习惯了戴面纱的生活。
一时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叶兰姗侧转过身,示意荀羽睡进来一点。荀羽没有动弹。
叶兰姗竖起耳朵,仔细听周围的动静,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却也不敢睡死,以免耽误荀羽的大事。
眯到三更的时候,屋外终于传来了窸窣声响,是山匪来了,困龙寨的山匪一直非常猖獗,猖獗到连朝廷都头疼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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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为何这地方一直少有外人踏足。
可惜荀羽的下人久居京城,并不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
荀羽用一杆长枪抵住门栓,打开窗户,支起撑窗杆,又拍了拍叶兰姗,叶兰姗迅速起身,荀羽托了她一把,把她从窗子送了出去。
两人爬上了峭壁,无声无息地钻进了密密麻麻的毛竹丛里。
山匪杀红了眼睛。
他们最先冲入了踩好点的上等房,上等房的一扇窗户上映照出头颅飞去的剪影。
黑夜里传来惨呼声,叶兰姗听出那是某个侍卫的声音。
有人想偷摸出逃,不知是谁点了一把火,火烧了起来,他们无处遁形,亮堂堂的火光烧了好几个时辰,客栈的木楼被烧得劈啪作响。
还有许多人在睡梦中被杀死,比如荀羽身边那些喝了酒,得意洋洋的小厮和丫鬟。
荀羽脸上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快意,他兴奋地发抖。
他自小便在镇西王妃的授意下被这群奴仆欺压。
幼年时他们赶走他的奶妈,喂他吃馊水,他三岁时体重还不到二十斤;发蒙读书时拿游戏美食引诱他,让他无心向学;十岁出头便有丫鬟爬上他的床,他们想让他沉迷酒色,早早亏了身子;十几岁时他们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迷上赌博……
他们不计一切代价地想将他拖入深渊,可他还是长成了世人追捧的玉弦公子,如今这般像怪物的、面俊心硬的玉弦公子。
每一声惨呼都让荀羽热血沸腾。
“荀羽,荀羽,你怎么了?”叶兰姗关切地推了推荀羽,荀羽疯狂的神色瞬间冷却了下来。
谢参将的人一直埋伏在周边,此时也乱了阵脚,一部分人前去营救,和山匪战在了一起;一部分人遁去,巴不得荀羽死在山匪手里。
好容易捱到五更,山匪劫够了财物,打了个呼哨后满载而归。
朝廷一向拿他们没办法,农忙时他们是勤劳朴实的农民;农闲时他们便是烧杀劫掠的山匪。
而且这帮人非常团结,说不定今晚这把火是客栈掌柜亲手放的,只是为了毁尸灭迹。
人群渐渐围拢在客栈四周,面露不忍地看着眼前一具具焦黑的尸体。
“太惨了……这是谁干的……”
叶兰姗和荀羽乔装打扮了一番,下了山,混迹在人群里。
叶兰姗看了一眼客栈,书童志阳的身躯像柏油般粘在一张木凳上,几乎分不清他和凳子,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尽数烧毁,尤为可怖的是他的背脊上有两排冒血的窟窿,自上次坠马后,大夫给他的脊椎打上了金钉,匡直他的脊椎,没想到山匪连那些金钉都不放过,一颗一颗撬了出来。
本来大夫用的是钢钉的,志阳穷人乍富,非要换成金钉——这下好了。
天大亮的时候,官兵终于来了,他们驱散了围观民众,把客栈重重围住。
叶兰姗和荀羽钻出了人群,他们骑着马,一刻也不敢耽搁,昼夜奔驰,终于到达了枣桑和樵桑相交的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