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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情起

作者:听江逐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墨云翻涌,大雨如注。紫电一闪而过,照得楼宇轮廓森然,转瞬又被暗夜所吞没。


    “你……”梁颂瑄费力地抬眸,睫毛颤动如折翅的蝶,“怎么……在这……”


    话音未落,她便软软歪倒。


    “梁颂瑄!”


    秦允泽瞬间慌了,一把捞住梁颂瑄下滑的身子,天青衣袖霎时被染成一片暗红。


    远处雷声在云层深处滚动,恍若困兽低咆。


    秦允泽单膝跪在青石板上,伸手去探梁颂瑄鼻息,微弱的鼻息让他心中一惊。


    又一道紫电在云间亮出爪牙。借着那瞬息的光,秦允泽这才看清她的伤势有多重。


    她左臂刀伤长达三寸,深可见骨。肩头旧伤崩裂处正汩汩渗血,沿着秦允泽指缝蜿蜒成溪。素绢襦裙早已被雨水浸透变得冰凉沉重,连带着梁颂瑄的体温也冷了不少。


    秦允泽掌心托住她后颈,往日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像蒙了层冰。


    “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秦允泽扯下腰间玉带,将下摆撕成布条,“一个女儿家,非要逞强……还敢去趟朝廷这滩浑水,是当自己有九条命吗?”


    “今日若我未及时赶到,你、你……便真的要死了。”


    秦允泽素来清亮的嗓音哑得不成样子,他不知自己的心为何会如此慌乱。但此刻,他归结于雨势太大、雨水太凉,冻得他手指僵硬。


    惊雷乍响,震得屋檐上黛瓦都簌簌一颤。秦允泽撕衣裳的动作利落得近乎粗暴,却在碰到梁颂瑄手臂时猛地顿住。


    可昏迷的人突然抽搐,喉间溢出痛苦的低吟。秦允泽忆起不久前的沙地围困,便颤着手用布条重重缠过伤口。


    “此时再讲究男女大防,便是害人性命了。”秦允泽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道:“不知是不是与你待久了,连……连我都胆大妄为了些……“


    可这人连昏迷了都不老实,在秦允泽为她缠绷带时忽然攥住他手腕。秦允泽僵在原地,听她呓语般呢喃:“阿爹……阿娘……”


    “醒醒,不要睡!”秦允泽低吼一声,不自觉加快手上动作。他手指微微发颤,布结险些散了。简单包扎好伤口后,他一把扯下外袍裹在梁颂瑄身上。


    雨势渐猛,血水顺着砖缝往低处流。秦允泽盯着她紧闭的眼睑,喉结重重滚动。


    “罢了,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他解下箭囊扔在一边,双臂穿过她膝弯与后背。怀中人轻得像片随时要消散的云,让他不由得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几分。


    厢房窗棂被风吹得吱呀作响,窗纸摇摇欲坠。秦允泽温热鼻息拂过梁颂瑄耳际:“得罪了。”


    他起身时踉跄半步,低头见梁颂瑄发间绢花将坠未坠,竟鬼使神差用下颌去蹭,硬是把半松的绢花又顶回发髻。


    秦允泽很是满意,自顾自地道:“果然还是这样好看。”


    可话刚出口他就懊悔不已。他何时这般同人说过话?连当年在讲武台挨兄长藤条,他都不曾放低过半分头。


    怀中人忽然剧烈咳嗽,血沫溅上他前襟。秦允泽方才射箭时的稳当劲儿全不见了,胳膊僵得发酸却不敢乱动,怕摔了梁颂瑄。


    他抬脚用力踹开那上锁的门,在回廊中高呼道:“霍昭!即刻为我寻辆马车来,去最近的医馆!”


    正在追踪沈愈的霍昭一愣:“主子,不找沈二了?”


    “不找了,今日先放他一马,”秦允泽瞧着梁颂瑄那苍白的脸,沉声道:“救人更要紧。”


    霍昭也注意到主子怀里抱了个人,可瞧见他面色阴沉,便不敢吱声。


    长街空无一人。霍昭在沈家医馆里寻了顶破旧车轿,套在他们骑来的马儿身上。


    马车里,秦允泽仍紧紧抱着梁颂瑄。她额角贴着秦允泽胸口,呼出的气息越来越弱。


    秦允泽心中焦急,催促道:“阿昭,驾得再快些!”


    霍昭用臂弯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缰绳在掌心勒出深痕。他的声音在风雨里有些模糊:“主子,这雨下得太大了!再快马掌要打滑了!”


    秦允泽掀开车帘,风雨即刻扑了满面。他望见前方隐约透出一点灯笼光晕,看起来像是间医馆。


    他随即厉声道:“往亮处去!”


    “是!”


    秦允泽放下车帘,发现梁颂瑄在他臂弯里轻轻抽气,指尖蜷起又松开。


    他不由得松了口气,低声道:“撑住了。我救了你四次,你才救了我一次。这么着也得还人情吧?别以为昏迷了就能赖账,我记在心里呢。”


    怀里人自然没有回应。


    秦允泽前襟早被血水雨水浸透,贴着心口发凉。他将梁颂瑄紧紧拥入怀中,把“男女授受不亲”全抛之脑后。


    抱着她就像抱着块冰似的,但秦允泽却毫无怨言。此时此刻,他只希望自己能带些暖给她。


    济世堂门匾在雨中摇晃,门楣上的金字早已斑驳。霍昭跃下车架猛拍门板,里头传来窸窣响动,却迟迟不见人应。秦允泽抱着人踹开大门,把刚赶来的老郎中吓了个趔趄。


    霍昭“扑通”一声跪地,磕头赔罪道:“大夫,得罪了!事态危急,望您海涵!”


    那老郎中提着盏油灯,灯影照见梁颂瑄毫无血色的唇。他立刻出声道:“快!快抬进内室来!”


    秦允泽将人往上托了托,径直拐进一间内室。


    “准备止血散!金疮药!”那郎中对药童喝道,“别忘了拿药酒、纱布!”


    热水端进来又变成血水端出去,棉帕换了三盆仍是红的。秦允泽杵在屏风边上,看那截雪白手腕从榻边垂下来,软绵绵的像无骨的柳绦。


    那手腕无力地晃着,让他的心也跟着揪紧。秦允泽想进去,却在药童跟前停住脚步。


    “这位公子……”那药童捧着药箱欲言又止。


    秦允泽突然惊醒似的退开两步,撞得案上烛台摇晃。他胡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身就往门外走:“失、失礼了……我、我去煎药。”


    秦允泽盯着窜动的火苗出神,灶间药吊子咕嘟作响。他恍惚间又听见梁颂瑄那句“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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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在这?这可真是说来话长。


    沈愈被沈济民发现暗中结交官员,又公然出言不逊,气得老爷子当场把他逐出家门。可沈愿见不得弟弟在外受苦,求秦允泽寻回沈愈,好再周旋转圜。


    秦允泽一路追出去,见沈愈从孙昌荣府中又到了此处。他劝沈愈回府认错,却不想两人就此发生争执。沈愈假意答应认错,却趁秦允泽稍有松懈把他困在医馆里。


    他好不容易逃出来,却发现后院有异动。去了才知道梁颂瑄竟也在此处,奄奄一息生命垂危。


    药汁沸出来浇灭火苗,青烟呛得秦允泽直咳嗽。他赶忙将药炉子提起来往内室送。水花渐渐平息,可他心里却难以平静。


    雨势渐歇,老郎中终于掀帘而出。药童递了些莲蓬给秦允泽,他便倚着门框剥莲子,脚边散落着七八个青碧的莲蓬。


    “血止住了,但今夜怕是还要发热。”老郎中拈着胡须打量他,“公子你……”


    “债主。”秦允泽以为他要问两人关系,抢答道:“她欠我好几条命呢。”


    老郎中呵呵一笑,道:“老朽并非此意,只是瞧见公子衣裳都湿透了,不如去换身衣裳?”


    秦允泽指尖一顿,剥好的莲子滚落在地。他无端觉得有些热,仿佛灶膛里未熄的炭火贴着脸皮烧。


    老郎中弯腰拾起莲子:“公子……真是关心则乱啊。”接着将莲子往他跟前一递,浑浊眼珠里带着几分了然笑意。


    秦允泽几乎是接过莲子就转身就往廊下走:“我……我去换衣裳……”


    风声又起,吹散了秦允泽方才剥莲子的从容,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秦允泽换好衣裳,路过梁颂瑄所在的厢房时还是没忍住,悄悄地溜了进去。


    他在榻边坐下漫不经心地剥莲子,却瞧见梁颂瑄在梦魇中蹙眉。秦允泽伸手想拂开她额前碎发,半途却又缩了回来,转而替她拢了拢锦衾。


    雨幕中传来几声悠长的梆子声,秦允泽凝神细听,才发觉已经入夜了。


    烛火摇曳,在墙上投影出梁颂瑄的眼与鼻。


    秦允泽盯着那影子许久,突然伸手虚虚描摹那道影子。


    他鬼使神差地屈起指节,虚虚点在影子眉心。指尖顺着鼻梁轮廓下滑,在鼻尖处悬了悬。那团模糊的墨影随呼吸起伏,也令他心尖颤了颤。


    食指再往下,便是悬在墙面的唇形处。可他却忽然蜷起手指,像是被火苗烫着了似的。


    “若是她醒了,定要骂我登徒子。”他对着墙壁自说自话,嘴角却不受控地扬起。


    烛芯“啪”地一声爆开灯花,秦允泽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竹榻上的人忽然呢喃了句什么,他慌乱地起身退了一步,见人依旧昏睡才长舒口气。


    秦允泽退到圆凳上抱臂而坐。烛火将他的影子与墙上的影子叠在一处,乍一看竟像是伸手揽住了昏睡的人。


    他盯着交叠的虚影看了片刻,突然吹熄蜡烛。


    他这是怎么了?秦允泽思来想去,仍旧没得出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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