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京城外夜色如墨,混杂着雨水倾注而下。
三人在马车中面对面坐着,严既明的目光无意间落在陈昭绾侧脸的伤痕上,看得出神。
这伤口……
他还未来得及细想,眼前的画面便被一名少女的脸挡住了,赤申惊鹊警惕地盯着他,说道:“瞧什么瞧?!我阿姐也是你能瞧的?!”
陈昭绾闻言,身型顿了顿,才从方才的思绪中脱离。
她没想到赤申惊鹊的“阿姐”会脱口而出,说得那般顺畅。
这还是半天之前那个瞧她哪里都不顺眼的赤申惊鹊吗?
“看都不能看了?想不到你竟这般维护你阿姐,我还以为你看不惯她呢。”严既明猛得被怼一下,表情上颇有些讥讽地说道。
“要你管?!”赤申惊鹊提高了声量说道。
“那你可知你阿姐脸上的伤痕是莫将军的刀所致,若是不及时处理恐会留下疤痕?嗯?”严既明有些得意地挑眉问道。
“你为何会知道得这么详细?”赤申惊鹊眯起眼睛审视着严既明,对方却一脸坦荡地任由她瞧。
“姑娘这样看在下,可是觉得在下颇为英俊潇洒,于是倾心于我,想要以身相许?”严既明没个正形地笑道。
这不笑不要紧,一笑更是给赤申惊鹊本就炮仗的性子添了把火。
“哪里来得乔才?!竟是这样没皮脸!”她的脸被气得涨红,心虚似的急忙将头撇向一边。
“严小侯爷,请注意言行,舍妹并非有意,若是多有得罪,我替她向您道歉。”陈昭绾见赤申经惊鹊不再说话,于是开口说道。
严既明敛了说笑的嘴脸,问道:“你怎知我的身份?”
“不难猜,可根据刀口辨别武器的天下仅有二人,一名是当今临安侯,一名便是他的嫡孙了,我说没错吧小侯爷。”
“赤申姑娘果真博闻多识,”严既明释怀地笑道:“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先前在城郊的那所破庙中便有所猜测,现下方才确定。”
严既明在身上翻找片刻拿出一小罐白瓷瓶,里面装着白色的粉末,虽封得严密却依旧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
“这伤药你拿着,是我们家祖传的秘方……”
他的话尚未说完,马车骤然急刹,三人均是一个踉跄。
严既明手中的瓷瓶滚落在地。
陈昭绾下意识伸手挡在了赤申惊鹊的脑后,却忘了护住自己的额角,眉骨重重撞在雕花梨木的窗棂上。
她吃痛得闷哼一声,车轮缓缓停下压在潮湿的泥土上,三人渐渐回神。
陈昭绾看向赤申惊鹊,想要确认对方是否受伤,不经意间与她对视,后者逃也似的移开目光。
风声穿过城楼发出凄厉呜咽,马车外伴着雨滴落下的声音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陈昭绾掀开帘子向外望了一眼,浓重的夜色中,森严的城门紧闭着。
守城的官兵将车夫拦了下来,二人正在交涉。
“姑娘。”不多时便听到马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
“何事?”陈昭绾说道。
“几位官爷说城中宵禁,戌时起一律不准放行。”
“好,我知道了。”
“这可如何是好?进不了城就回不了家,父亲母亲会担心的。”赤申惊鹊焦急地说道。
细细想来,她确实没有这么晚归家过。
“严小侯爷可有法子?”陈昭绾要笑不笑地看向严既明。
临安侯府的令牌可比银子好使得多。
“你们且安生待着,我下去瞧瞧。”
“劳烦侯爷了。”陈昭绾满意地点头,目送严既明走下马车,却在下车前目光扫到了对方的腰间。
本应挂着临安侯府令牌的地方空空如也,她的表情一僵,还未来得及问,便听赤申惊鹊阴阳怪气道:“严小侯爷的威严莫不是在平京城中广而告之了?外面那些官兵自是识得小侯爷的。”
陈昭绾既然已经识破严既明的身份,那借他的身份一用未尝不可。
可严既明身上象征身份的令牌没了,谁还认得他是哪来的小侯爷啊。
然而当事人并未意识到自己手中的令牌已经丢失这件事,他刚想反驳赤申惊鹊,下一秒覆在自己腰上的手却摸了个空。
“我的令牌呢?!”严既明惊呼道。
清亮的声音划破天际,尾音后是踏碎雨幕的马蹄声。
祁归一人御马缓步走上前,细密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袖,将深紫色风衣袍淋成了墨色,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阿归!”正要和守城将领扯皮的严既明看到祁归,如同看到再生父母一般,挥手高声喊道。
祁归勒绳调转马匹的方向,腰间的皇子令牌在守将们眼前一晃,众人瞬间噤若寒蝉。
严既明恐是怕祁归听不到,说话时拔高了音量,即使外面暴雨如注,陈昭绾与赤申惊鹊坐在马车中也听了个十成十。
究竟是怎样的运气,才能如此倒霉的在同一天遇到三次祁归呢?陈昭绾心中暗暗发誓,下次出门一定要算准日子,她可不想再一连三回遇上这缠人的麻烦精了。
“五殿下?!”赤申惊鹊与陈昭绾对视一眼,掀起帘子的一角向外看去,“这个时辰,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恐是朝中有大事发生。”陈昭绾皱眉说道,手掌不自觉地揪紧了一角,莫不是偷梁换柱的戏法被他发现了?
祁归浑身上下全都浸在雨水里,出宫出得及,也未曾想过寻些遮雨的斗笠来。
雨水顺着他的眉骨向下流,蛰得他睁不开眼,皱眉说道:“你为何在这儿?”
“我还要问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怎的突然就封城了?!我今日上山忘带侯府令牌了,你快和这群人说说,叫他们放行。”
“就你一人?”祁归答非所问,他并未选择解答严既明的疑惑,反而将目光投向严既明身后的马车上。
恰巧风吹帘起,透过帘子的缝隙,祁归看到马车内等待的二人。
少女的染血的衣裳尚未更换,几滴鲜血在素色布料上绽开,仿佛无尽地狱开出的曼陀罗花,妖冶惑人。
不肖严既明再说话,祁归也知晓此行并非严既明一人,他纵马上前径直朝赤申府的马车走去,身后是严既明的说话声:“自然还有赤申府的二位小姐了。”
“赤申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祁归在马车前停驻,与陈昭绾隔着帘子对望,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对方,眼中带着几分怀疑与警惕。
严既明起先没注意到祁归早已移了位置,以为还在和他说话,于是他答道:“当然是上山采药了,下山时候……”
话说到一半,被祁归的声音打断了,严既明这才反应过来祁归方才的话也不是说与他听的。
“听闻赤申府家规森严,没想到赤申姑娘竟会晚归,不知赤申大人……”祁归继续说道。
“我阿爹才不会……唔……”祁归一句话便点了赤申惊鹊的炮仗性子,眼见着就要看着她以下犯上,脱口而出些大逆不道的话了。
陈昭绾急忙捂嘴,淡定道:“臣女晚归自有晚归的道理,若是犯了家规也自有家规处置,殿下平日里为朝中大小事宜劳心劳力,这般小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明里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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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都在骂祁归多管闲事。
祁归也不是傻子,自然是能听出来的。
他嘲讽地笑道:“今日朱雀大街弄脏了姑娘的衣服,实在抱歉,改日遣人为姑娘再做一套送至府上,以示赔礼。”
“五殿下的诚意臣女心领了,至于新衣裳便不用了,脏了件衣裳而已,不打紧。”陈昭绾赶忙拒绝道。
当今圣上最忌臣子与这几位皇子有所勾结,若是她答应了祁归,改日新衣裳真送到府上传到皇帝耳中,别说她了,赤申琅也百口莫辩。
她也曾身处皇家,被帝王猜忌的后果她最是清楚。
她抬眼看向祁归,对方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得她心下一股无名火,这人怎会不知自己话中的含义,分明就是在算计她。
“既然赤申姑娘拒绝了,那我也不便强求,天色已晚,刺客尚未捕获,二位姑娘势单力薄,遭了歹人就遭了,我送二位姑娘回府罢。”
说罢,祁归瞥了眼陈昭绾,后者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
她低头沉思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祁归和守城的门将打了声招呼,城门大开,将四人放进了城中。
严既明匆忙回到马车上,嘴里倒是一刻没闲,刚上车便问道:“你阿姐和五殿下认识?”
“不知道。”赤申惊鹊摇头,她哪里清楚这便宜姐姐究竟什么时候认识的五殿下。
然而正当二人疑惑时,陈昭绾冷不丁地说道:“不认识。”
“啊?”赤申惊鹊和严既明齐声发问道。
“我与五殿下并不相识。”陈昭绾再次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她掀开帘子望着祁归淋雨的身影,低声喃喃道:“他的身子骨还像以前那般弱吗?”
声音低到只有她自己能够听清,也不知是在问谁。
祁归以前倒是一点雨都淋不得,思绪不觉间便飘到了前世少年时候,陈昭绾记得自己当时高烧不退,祁归冒雨给她送药,说那是他们燕人的药方,包治百病。
天真的少年一心只想着心上人的病,却忘了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啊,那么多宫人在呢,就算是太医的脑袋掉了,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救治她的。
结果第二天祁归就病倒了,比她还严重,后来她病好之后还专门跑去祁归的住处嘲笑他,说:“你们燕戎人的药不是说包治百病吗?你怎的自己还病倒了?”
她那时候笑他是个“痴傻”之人,没想到他……
陈昭绾的手再次攥紧了衣角,马车外传来祁归勒马的声音,缰绳在祁归手上一紧,马匹发出嘶鸣,在赤申府外停下了步伐。
“到了。”祁归说道。
小翠掀起帘子,陈昭绾与赤申惊鹊一同下车。
“多谢五殿下。”陈昭绾行礼客气道,随后转身踏上赤申府的石阶,朝门内走去。
祁归平静地坐在马上,目光紧盯着陈昭绾,开口叫道:“赤申姑娘。”
赤申惊鹊走得快,早已踏进门槛,并未听到祁归的声音。
陈昭绾走在后面,听到祁归的声音后,应声回头。
“这是治创口的伤药,不会留疤。”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小瓶白瓷瓶装着的白色粉末,与严既明在马车上拿出来的一模一样。
他抬手轻轻一抛,瓷瓶精准地落到陈昭绾手中,继续说道:“赤申姑娘,有些事还是不掺和地好。”
陈昭绾如同没听见一般,将瓷瓶稳稳握在手中,向祁归遥遥行礼道:“谢殿下。”
她转身步入院中,赤申府的大门在她身后重重闭上。
“啧啧啧,我给你的祖传秘方,你就这么送人了?”严既明看热闹一般走上前去,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