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1]
日暮西下,月光照拂于赤色宫墙,保和殿内十三盏连枝灯将大殿映得金碧辉煌,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生姿。
丝竹声声,乐师的指尖在箜篌的弦上跳跃,奏出悠扬婉转的乐曲。
美娇娥迈着碎步款款入场,云鬓的步摇轻叩,裙摆拂过御窑金砖,带起的香风下升起龙涎香的缕缕青烟,大殿宛如蓬莱仙境。
烟雾缭绕中,群臣案几列如雁阵,窈窕宫女手执玉壶,琼浆倾入夜光杯中。
赤申琅垂眼望向那泛着莹莹冷光的美酒,却全无品尝之意。
今晨上朝之时下人便通传家中妻子犯了旧疾,他心下惦念,只想早些归家,谁料皇帝设宴庆贺莫将军凯旋,实在推脱不开。
人虽坐在殿中,而心早已不在这殿中。
“赤申大人,内子近日听闻尊夫人身体不适,时常念叨着要登门拜访,又恐扰了病人休息,便托我捎信来问,可好些了?”
赤申琅起初并无在意身边坐的是谁,如今身旁的人开口搭话,他才打眼仔细瞧去。
原是户部尚书——巫昶成安。
他勉强笑着开口回道:“劳烦令正挂念,稍有好转,只是……咳疾反复,待我回去转告内子,多谢巫昶大人与尊夫人的一片好意。”
“可有去太医院寻太医瞧过?”户部尚书接着问道。
“前日便找了严大人来瞧,说是顽疾,又添心病,才至于此。仲春时节最是严重,入夏时约莫着会好些,到时定要令正与令爱来府上玩耍。”
赤申琅虽嘴上说着应答如流,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担心。
户部尚书似乎是看着赤申琅的表情不太好,于是跟着叹了口气。
同样是在京中为官,这京城颇小,什么东家长西家短的,不消两日就能传遍整个平京。
又说户部尚书家的夫人与陈夫人关系甚密,陈夫人母家的事多少知晓一些。
靖朝已灭,往事如汶水东流,再难改变,安慰的话说来自觉无力,只盼故人切莫沉溺过往,早日走出苦楚。
“那便是最好的,我也算给内子一个交代,好免去她一些计挂,赤申大人知晓的,我最是惧内。”
户部尚书的话缓解了些尴尬气氛,赤申琅配合的浅笑两声。
“赤申大人与巫昶大人在议论何事?怎笑得如此开怀?”两人的笑声引得周遭大人纷纷围观,和两人离得颇近的参知政事常余怀笑道。
“我和赤申大人在说,莫将军打了胜仗,陛下有意放缓对外扩张的速度,实乃幸事,双喜临门,常大人博学多识,那请大人评判评判,是否是可乐之事?”巫昶成安说道。
“是该笑,该笑,但不知诸位大人可曾听闻陛下今日设宴的用意?”常余怀敛了笑容,一派严肃地说道。
“难道不是为莫大人接风洗尘?”赤申琅疑惑地说道。
“是也不是……”常余怀的话音尚未落地,殿外便相继传来两声内侍的唱喏。
声音尖锐,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道中。
身着龙袍的皇帝缓缓步入殿中,身后跟随着皇后与两位皇子。
左侧皇子面容俊朗,身材魁梧,衣服上用尽显绣着的麒麟纹样脚踏祥云,熠熠生辉。
他将腰侧所佩利剑解下,交与身旁内侍手中。
右侧皇子虽面容与左侧皇子相似,剑眉星目,清风朗月,身材却颇为瘦弱。
他亦步亦趋地跟随在皇后身后,动作神态与自家哥哥截然相反。
殿中一时间响起朝臣齐声复颂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待几人各自落座,群臣还未坐稳当,便又见两人自殿外步入。
一人身着紫色蟒袍,身姿挺拔,皇家威严尽显其中。
而另一人则身着铠甲,甲片碰撞出的阵阵轻响,在大殿中回荡。
二人的四方步迈得极大,衣袍掠过琉璃灯,带起的劲风掺着一股寒意。
“皇兄!”先前坐在角落安静吃东西的六皇子见皇兄走进大殿,身后服侍的宫女尚未来得及阻拦,他便笑着起身跑过去抱住少年的腿,说道:“皇兄可是来了,遂儿一个人好生无聊。”
祁遂是皇帝的第六子,母亲是宫中一名小宫女,生他时便去世了。
祁归看他可怜,平日里对他多有照顾,六皇子小孩心性,也就对祁归亲近了几分。
“殿下恕罪,奴婢未能拦住六殿下。”方才照顾六皇子的宫女惶恐下跪,边磕头边说道。
“无妨。”
得到祁归应允的回答,宫女才起身将六殿下带回席上。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少年带着男人在大殿中央站定,他拱手作揖朝大殿上端坐着的二人行礼。
“末将参见陛下,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男人继少年之后拱手行礼。
“爱卿平身。”皇帝的声音自大殿之上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遍每个角落。
“谢陛下。”
“谢父皇。”
“朕听闻今日朱雀大街莫将军险些遇刺,可有大碍?”皇帝看向莫止慰抚道。
“劳陛下忧心,臣并无大碍。还要多亏有五皇子在,臣才免于受伤。”莫止说道。
他的余光瞥向坐在席上的大皇子,后者正手握酒杯,漫不经心地喝着美酒。
皇帝点点头,看起来十分满意莫止的回答,于是他将目光投向莫止身边的祁归,问道:“小五,谭公公同朕言,你今日带人围了一间茶肆,有何结果?”
“回父皇的话,刺客已被擒下,只不过……赴宴匆忙,还未来得及审问。”祁归单膝跪地,低着头,毕恭毕敬道。
“既无大碍,现下就此罢了,待日后严加审问那贼子,定要给莫将军一个交代。”皇帝摆摆手,看上去并没有将莫止遇刺这件事放在心上,说道:“入座吧。”
“是。”
“爱卿今日受了惊吓,快快入座吧。”
“谢陛下。”莫止行礼后,与祁归一同走向各自的案几后就坐。
“此次大破匈奴,莫爱卿功不可没,朕敬爱卿一杯。”皇帝要笑不笑地举起酒樽,遥遥朝莫止敬了一下。
莫止与群臣同样遥举酒樽敬向皇帝。
觥筹交错间,皇帝开口道:“只是……这奖赏可是难倒朕了,爱卿战场上勇猛非常,朕思量着该是何等金银珠宝、娇妻美妾才配得上莫卿。”皇帝摩挲着手上的青玉扳指说道,“小五,你觉得呢?”
祁归的指尖触上那盛满美酒的夜光杯,冷意沁入指尖,顺着遍布四肢百骸的经络蔓延至心窍,惊得人恍惚一瞬。
皇帝此话询问是假,试探为真,探的便是祁归有几分心思,是否忠心。
莫止此人建朝以来屡立战功,官至一品,早已是封无可封,进爵之事皇帝若是有意就不会将问题抛给祁归。
如今怎么答都是两难的问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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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答封侯那便是野心勃勃,与莫将军有勾结之意。
若是答赏些普通的金银珠宝又显得对不住武将为国捐躯的事实,恐会引得朝臣不满。
“儿臣不知。”祁归淡定答道:“莫将军屡立战功,儿臣愚钝不知该赏赐些什么给将军,但儿臣心中另有一人选,可答出父皇此问。”
“哦?说来听听?”皇帝饶有兴趣地倚靠在龙椅上,目光在祁归身上打量。
祁归有意回避皇帝的视线,他垂着眼看向身前案几上的残羹冷炙,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妃。
这种宴会她从来不会参与,总是权力与试探的交锋。
身处权力漩涡,每一句话都有坠入悬崖的危险,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母妃说人心难测,亦说伴君如伴虎,如今想来便是了,祁归觉得这宫宴愈发得没趣儿。
他神色如常地答道:“儿臣倒认为,大皇兄比儿臣要聪明许多,此事大皇兄定能答出一二。”
“是吗?”皇帝说道,目光从祁归身上游移至祁宸身上。
“这小五打小便能说会道,怎么大了反倒谦虚起来了?”皇后笑着看向皇帝,说道。
“母后言重,阿归自是比不过皇兄的。”祁归谦虚道。
皇帝多疑,无论他怎样答都是个错,不如将问题抛出去,陪皇帝做一出兄友弟恭、父子和睦的戏给群臣看好了。
“阿宸,你怎么看?”皇帝顺势转向祁宸问道。
祁归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皇兄,好似在用眼神询问祁宸将如何作答。
“父皇,依儿臣看……”祁宸起身拱手作揖道,他眼底吐着毒蛇般的信子,恨不得将祁归吞出入腹却又要勉强地挤出一副笑脸。
他这个皇弟聪慧倒是真的,只可惜聪慧过头了,便显得可恨。
祁归的母妃曾是靖朝的和亲公主,名义上是为国分忧实际上燕戎人人都看不起她,祁归自幼见识过太多歧视了,尽管他贵为皇子却还是低人一等,只因他是靖人所生的杂种。
于是他比所有人都知晓权力的重要性,他拼命地往上爬,拼命地想要得到权力,只有手握权势他才能护住母妃和自己。
他比所有皇子都知晓如何讨皇帝的欢心,皇帝多疑却依旧喜欢将他放在身边重用,就连朝臣们都觉得这储君之位早晚是五殿下的。
这样的人……日后定是留不得的。
祁宸收敛了余光,说道:“莫将军战场上自是勇猛无比,履历战功,加官进爵于他而言已视若这美酒,浅尝自觉美味,喝得多了便觉无味,既然皇弟有意请教我这皇兄,那儿臣就献丑了。”
“儿臣看啊,可将玄武大街的一处前朝武将的宅邸赏给莫将军,儿臣听闻那所院落幽深却又不乏雅致,最适合修身养性了,再赏些西域进贡的稀罕物件,儿臣听闻今岁有长剑,是为西域名师所铸,锋利无比,用起来十分顺手,可赐予莫将军,儿臣浅薄之言,还请父皇恕罪。”
有人给出了答案,于是皇帝作罢,不再深究下去,说道:“宸儿,你可知那玄武大街的府邸是前朝何人所居之处?”
祁宸口中的那处宅邸是前朝威武大将军在京中的宅邸,只不过常年未有人住才荒废至此。
“儿臣愚钝,请父皇指明。”祁宸立马双膝跪地,惶恐道。
“小五,你可知?”
燕朝初入平京时,祁归奉命清点城内官邸,说不知那是假的。
“回父皇,是前朝威武大将军的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