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言把书架上看过的书一本本抽出来检查。
从十九岁生日的一个月后，发现江令宸的读书笔记开始，她用超过一年半的时间，认真读了这一百多本书。读完后，按照江令宸的书评和自己对书评的观点——大部分是赞同、有些也会有持有反对意见，给每本书画了一张书签。
她想过也许某一天出现一个有趣的人，像她沿着他的脚印阅读一样，也会沿着她的书签阅读。她在每张书签的背后画出留言框的花纹，留给未来每一个看到书签的有缘人。
这个习惯直到大三下学期的初夏，宋雯雯善意地提醒，贺书颖已经被江令宸的诚意打动，打算接受他的追求时，林嘉言才迫使自己停止了这个行为。
最后一本书是《飘》，江令宸在读书笔记里洋洋洒洒写下关于战争、关于亲情、关于爱情，以及关于女主斯嘉丽身上的巨大争议的文字。
林嘉言读这本书时被宋雯雯的话折磨着，以致于第一次囫囵吞枣地读完了一本书。
她在书签上画了一朵木兰花，把书的结尾斯嘉丽的话抄在了木兰花下：“这些等我明天到了塔拉再考虑吧，那时我就承受得了了。明天我一定能想出个办法重新得到他。不管怎么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这是唯一没被夹进书里的书签。她在把书还回去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把书签抽了出来。
林嘉言忘了后来是宋雯雯或是谈青在做大作业时，随手将书签借走，夹在了厚厚的英文原版教材里。她们没还给她，她也不在意了。
而现在，除了《飘》以外，林嘉言翻找其他看过的书里，都没有出现她画的书签。
她在这间图书室里最美好的记忆，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像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言言，你在找东西吗？”江令宸跟在她身后，把她从书架上拿出来的书一一放回原位，“在找你跟我提过的书签？”
林嘉言停止了动作，看着他手里拿着的她冲动从书架上抽出的一沓书，伸手接过一半，和他一起把书放回书架。
她苦笑道：“是啊，原本还以为能找到几张，想让你看看呢。五年了，书签可能早就坏掉或是被人拿走了吧。”奇怪的是，随机找出的十几本书里，竟然一张都没出现。
“书签是长方形的么？”
“嗯，我在米黄色的硬纸片上画的。”林嘉言对着书比划，“纸片很宽，差不多是你的手机三分之二的大小。”
江令宸的动作明显一顿：“言言，那个……”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杜静薇的声音比人更早出现：“哎呀，我就说嘛，你们果然还在这里！”
宋雯雯垂头丧气地跟在杜静薇的身后，语气中隐隐带着怒意：“那家肉夹馍上个月居然换老板了，单价贵了四块钱不说，还特别难吃，气死我了，我的青春没了。”
“宋大小姐，你是那在乎四块钱的人吗？”林嘉言把手中的书全部放回书架，笑着走向两个室友，“再说了，你的青春还有凉皮、凉面、杂粮煎饼、铁板豆腐、麻辣土豆……”
宋雯雯赶紧捂住林嘉言的嘴：“你都快把我的青春形容成猪了！”
杜静薇在一旁火上浇油：“嘉言，不愧是你，居然猜到我们去吃了杂粮煎饼和麻辣土豆。要不是没时间，雯雯绝对还想把铁板豆腐也买了。”
“我给你们打包了份麻辣土豆，快尝尝味道还和以前一不一样。”宋雯雯想起手上的食物，递给江令宸。
江令宸刚想接过，被林嘉言阻止：“江的身体还没好全，不能吃辛辣的食物。雯雯你先拿着吧，图书室不能吃东西，待会儿出去我尝一口就行。”
杜静薇哀嚎：“林嘉言，你要不要这么有人妻感啊！”
“这算什么人妻感啊？”林嘉言反驳道，“杜静薇，你感冒的时候，我也一直监督你不能喝冰可乐啊，这算人妻感的话，当时难道我和你结婚了么？”
杜静薇自知辩论不过当年学校辩论比赛的最佳辩手，朝林嘉言做了个鬼脸：“快走啦，刚才我们上来的时候活动厅都有一堆人了，再不下去可就占不到位置啦。”
林嘉言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低声惊呼：“居然都快到点了，咱们快下去吧，还得签到呢。”
杜静薇挽着林嘉言的手走在前面，宋雯雯正要跟上去的时候，发现江令宸还在整理最后一本书。
她看了看前方的室友们，犹豫了一下停下脚步，转回头问道：“你们把那么多书拿出来，好像在找什么？”
“言言说她在这个图书室的书里夹了很多书签，想找找看还在不在。”江令宸微微抬手做出个“请”的动作，让宋雯雯走在前头。
宋雯雯站着不动，挡住了江令宸的去路：“那些书签都不在这里了吧？”
“一张都没找到。”江令宸双手抱胸，表情玩味，“你知道那些书签在哪里？”
“你不知道它们在哪里？”宋雯雯垂眼，“是了，我差点忘记你已经失忆了。”
江令宸问道：“你有话想对我说？”
“上次我和书颖去你们家……”
“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江令宸打断宋雯雯，“很多东西，就留在过去吧。我现在没了过去，反而一身轻松。走吧，下楼吧，言言她们应该在等了。”
宋雯雯咬住下嘴唇，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才挣扎着开口：“书颖告诉我，嘉言打算跟你离婚。今天看到你们挺好的，我想知道嘉言已经打消这个念头了吧？”
“那么她没告诉你，那天我还跟她说，如果言言真的跟我离婚的话，我的人生就再也没有意义了么？”
江令宸先是有些愤怒，贺书颖居然把他们之间的谈话告诉了第三人，但很快释然了，如果那天的见面对贺书颖来说，是对过去的正式告别，那么无论是难过还是变得轻松，将那样的情绪与密友分享，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宋雯雯喃喃道：“嘉言也是我的朋友，我不想看到她难过。”
“如果你和她之间有误会，你应该直接找她，而不是来找我打哑谜。”
“对不起。”宋雯雯的声音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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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闻，“道歉虽然有些迟了，但我还是要为大三那年做错的选择，向你道歉。”
林嘉言和杜静薇在一楼大学生活动圆厅占了后排的四个位置。
T大学生会两年举行一次换届，由大二或大三的学生担任学生干部。林嘉言在大学四年里都是学生会的成员，大三时担任新闻秘书部部长一职。
林嘉言历经的两届学生会成员大概来了百分之三十的人，再次见到熟悉的面孔，大家都十分高兴。互相打招呼问候了好一阵子，现任学生会干部团出来主持活动，大家便都不舍地都坐下了。
江令宸和宋雯雯这才出现，一左一右分别坐在了林嘉言和杜静薇的身边。
林嘉言奇怪道：“你们去哪了，怎么现在才过来？”她转头越过杜静薇看向宋雯雯，对方则是目不斜视地看着主席台。
江令宸解释：“我向宋同学打听一些事，多聊了会儿。”
“打听……关于谁的？”林嘉言的脑子里很难不飘过那个名字。可最近江令宸屡屡向她表明心迹，怎么突然又对前女友产生好奇了呢？
“你的事啊。”江令宸回答得理所当然，“我还能找她问到谁的事？”
林嘉言惊讶：“打听我什么？”
“不告诉你，以后你就知道了。”江令宸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露出逗趣的笑容，“言言，认真听台上那个同学的发言，别乱开小差影响别人。”
他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林嘉言暗暗掐了下他的大腿，看他吃痛的回过头对着她龇牙咧嘴，她也装出认真的模样，不再理会他。
这个活动的主要内容是将大家聚在一起，共同回顾学生会的历史，随便给大家一个扩宽人脉的机会。
主持人突然点名现场的历任学生会会长，让他们分享关于学生会的回忆。林嘉言紧张地看着江令宸，在心里飞快替他打好发言的草稿。
谁知她还没整理好发言的内容，他就伸手接过了话筒站了起来。
“今天很高兴在这里，见到那么多学长学姐、学弟学妹们，前面李学长和汪学姐和大家聊了在学生会工作的困难和收获，我想从另一个角度简单说一说，学生会的经历对于走出校园的人有什么意义。”
江令宸侃侃而谈，从三个月前的车祸说起，接着说到车祸醒来后心境的变化，然后说回学生时代和工作后对同一事物的不同理解，最后回归学生会的经历对思考时间和生命的影响。他的话题零散，却又环环相扣吸引人的注意力。
林嘉言似乎看到大一军训结束后，同样在这个活动圆厅里，作为新一届学生会会长的江令宸站在台上发言的样子。
“无论我们现在处于人生的哪个阶段，我祝福我们都有大胆说出自己想法的勇敢，有立刻为自己想做的事付诸行动的决心，有接受每一种际遇的泰然，也有一直期盼明天到来的热情。”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江令宸微笑着将话筒还给司仪。
林嘉言看了一眼时间，今天他的发言和九年前的宣讲会一样，都是八分钟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