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新后的夜阑谣规模比之前大了将近一倍，廉钰站在门口观望，这才发现萧晗是把隔壁铺面也买下来了，全部打通之后，换上重新定制的巨幅招牌，排面十足。
今日是三周年店庆外加翻新后的首次营业，里边早已人山人海，光站在门口朝里看一眼，廉钰都觉得呼吸困难。
正如萧晗所说，她的客户群体已经从中年牛马变成了活力四射的年轻人，男男女女染着各种颜色的头发，穿着奇形怪状的衣服，戴着风格迥异的配饰，或穿梭在酒桌前，或摇晃在舞池中，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忘我地深情，完全沉醉在今晚的狂欢之中。
廉钰已经打算走了，反正也是来过了。
偏偏刚转身，就被穿着一字肩上衣打扮性感的好友拦住了去路，萧晗一脸坏笑：“我就知道你会来，特意给你留了VIP卡座呢。”
刚坐下，萧晗又让服务生上了酒，表示要跟她碰一个。
平时自己心中苦闷还特意跑来找她喝酒，今天是夜阑谣的大日子，她没理由不喝，索性碰过之后一口干了。
一股醇辣入喉，直蹿脑门，廉钰晕乎了几秒，忽然感觉自己已经适应目前这个环境了，看周围狂欢的人群也不那么反感了。
“怎么样，我这店装修的不错吧？”萧晗一脸骄傲，指了指自己最得意的作品：“看那舞池，我之前跟你说过……下边养了八条蛇，有水蛇，有陆蛇，都是无毒的，主要充当个，气氛组的作用。”
此刻舞池上方挤满了人，不过廉钰还是通过其中狭隘的缝隙瞥见草丛中缓慢蠕动的黑色鳞片，在镁光灯的照耀下，呈现一种诡谲的光芒。
“是挺不错的。”为了让自己的注意力从蛇身上移开，廉钰俯身拿过酒瓶将二人空了的杯子重新倒满，举杯道：“敬萧老板。”
“那，也敬廉老板。”萧晗笑呵呵地跟她碰了一个，“当年开它的时候我爸死活不同意，要不是你慷慨解囊借钱给我，夜阑谣才没有今天。”
廉钰：“真肉麻。”
萧晗急道：“好好好，知道你千金大小姐不差那点钱，但你那时候真的帮到我了……所以今晚除了店庆，还有一个主题，是我特意感谢你的！”
廉钰默默看向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萧晗眼中恢复了狡黠，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只因为店庆就特意跑过来……你是为了见柠七，对吧？”
廉钰毫不掩饰，直言道：“他在哪？”
“在后边换衣服呢，马上登台了……真服了你了，装都不带装一下的，真让人寒心。”萧晗故作心痛地锤了下胸口，下一秒又跟她八卦了起来：“那小孩真有意思，戴着帽子和口罩，沉默寡言的，来了也不说话，就低着头往后台走……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呢？我私信他的时候都没报期望，偏偏他就答应了。”
廉钰皱眉道：“确定是他吗？”
“错不了，他小腹右边有颗红痣，我还特意跟他确认了账号，就是他本人。”萧晗信誓旦旦道。
廉钰点点头，忽然松了口气。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明明只是搜了关于他的几个视频而已，事后忙于工作，忙于业务，她都快忘干净了。
可萧晗再度跟她提起柠七这个名字时，只要她一闭上眼睛，红痣随着腰身扭动的画面就在她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
她不想骗程宴，本来是不打算来的，可他偏偏这个时候出差了。
或许，就一次，不会有什么事的。
从未有过的强烈念头告诉她，她必须亲眼见一见柠七。
灯光忽然熄灭，整个夜店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人群开始喧哗，正当人们讨论着是不是停电事故时，上方却忽地打下一束白光，仿佛凭空出现的舞者赤着上身，戴着骷髅面罩，一动不动安静伫立在舞台正中央。
无论是身材比例还是肌肉线条，他都堪称完美，他没有佩戴任何饰品，唯独手臂上，缠着一条细长光洁的白蛇，此刻正警惕地翘首，冲着人群嘶嘶吐信子。
这样的出场方式无异是惊艳的，劲爆的舞曲响起的瞬间，红纸白烟喷洒而出，宛若一团毒云将现场每个人困入其中，无法脱身。
萧晗似乎也被柠七的出场震住，点了根烟深吸一口，眼中满是赞叹：“这小子有想法，极品啊。”
廉钰：“不是你提前安排好的？”
萧晗摇了摇头：“不是，是他自己即兴发挥，之前叫他彩排他都不过来。”
廉钰重新看向台上的柠七，他已经随着慢摇旋律开始小幅度舞动，似是已经完全沉浸在此刻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台下人想要靠近他跟他互动，奈何稍一接近，缠在他手臂上那条白蛇便凶狠地翘首吐信子，一副要窜出去咬人的架势，令人望而却步。
他的腰很细，灵活摆动着就像一条水蛇，他的皮肤很白，在镁光灯的照耀下宛若一尊雕塑，廉钰将视线移到烙在右侧小腹的那颗红痣上，唯有它是热烈而鲜活的存在，就像嵌上去的一粒宝石，令她久违地萌生了想要得到的念头。
“嘶——他是会训蛇吗，怎么随便从底下捉的一条都这么听他话。”萧晗欣赏着表演疑惑地自言自语，下意识回头，看见廉钰已经不知道自斟自饮到第几杯了。
或许是酒精上头的作用，廉钰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与外界隔绝了，她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几点了，甚至连今天是周几都忘了，她只知道周围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小，而身边萧晗调侃她的声音却十分清晰：“先别醉啊，重头戏才开始呢。”
廉钰原本昏昏欲睡，听到萧晗的声音缓缓抬头，猝不及防与近在咫尺的蛇头对上视线。
“嘶嘶——”
廉钰目光一滞，缓缓抬头。
柠七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面前，他依旧沉默着不发一言，骷髅面罩下一双眼睛闪烁着幽暗的光。
廉钰知道，他在看她。
只是不知道为何，那眼神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柠七，我知道你肯来已经很给我面子了，报酬少不了你的，你刚刚在舞台上的表演也很好。”萧晗猛吸了口烟，眼睛陡然眯起：“不过现在，你得表现的更好，因为你面前的这位漂亮姐姐，可是你的忠实粉丝呢。”
柠七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
见他站着不动，萧晗催促他：“快跳啊，你刚刚不是挺会扭的吗？”
柠七依旧站着不动。
萧晗被拂了面子，气的脸发白，站起来抬手就想扇他。
千钧一发之际，被廉钰一把捉住了手腕。
“在台上跳了那么久，应该累了吧。”廉钰笑了下，轻声道：“别为难他了。”
虽然看不见脸，但廉钰知道，他年纪不大的。
萧晗却不甘心放过他，直接一瓶酒塞给他，继而一指廉钰：“跟这位姐姐喝一个。”
这次廉钰没有拒绝，冰川纹的玻璃杯与瓶身碰撞，发出叮地一声脆响。
柠七怔了几秒，转身背对二人，这才掀起一半面罩将整瓶酒一饮而尽。
萧晗直接气笑了：“整的还挺神秘……是不是长得丑没脸见人啊？”
话音刚落，就有个服务生跑过来跟萧晗说某台有人酒后打架，请她过去处理，萧晗翻了个白眼，不知骂了句什么，叮嘱廉钰在这等着她，起身跟着服务生走了。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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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得到指令的柠七就一直站在她面前。
萧晗给她留的卡座位置优越且隐蔽，四周还垂着纱幔，配合昏暗的灯光，极好地阻断了来自外界的视线。
只是此时此刻二人独处，气氛有些怪异。
纵使见过各种职场大世面的廉钰，也稍显不自在，她觉得是自己刚才喝了不少酒的缘故，而柠七之所以紧张，是因为把她当成有什么变态癖好的富婆了。
为了缓和气氛，她和善地与他交谈，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柠七一言不发，躲闪地眼神中依旧透着惶恐。
廉钰耐着性子继续问他：“我之前在网上看过你的视频，跳的很好，怎么突然就……不干了？”
柠七还是不说话。
廉钰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你是哑巴吗？还是……我长得可怕，不像好人？”
柠七慌张地连连摇头。
廉钰十分郁闷，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给他留下坏印象了，竟让他如此嫌弃。
“坐会儿？”她拍了拍旁边位置。
还是站着不动。
“怪……”廉钰忽然笑了。
她突然很想当一次坏人，不为别的，就为柠七避她如蛇蝎的态度，从小到大还没人对她这样过。
于是她抬手，缓缓靠近柠七裸露的腹部，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肉眼可见地绷紧了。
就在即将触到的一刹那，柠七忽然下意识向后挪了半步。
廉钰怔住。
她这是被嫌弃了？
被一个出卖□□，出卖尊严，靠取悦女人为生的模子嫌弃了？
“真是的，你到底在怕什么啊……”话音未落，廉钰的手猝不及防前伸半寸，一把捉住了他的腰，强劲的腕力又将他拉回她面前，距离比方才还近。
即使现在舞曲嘈杂，廉钰还是听到他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在紧张地微微颤抖。
手掌顺着腰线下移，指腹不偏不倚正好停在那颗红痣上，轻轻压下。
柠七身躯一颤，陡然爆发一声闷哼。
而缠在他右臂上的白蛇不知为何应了激，蓄力猛地朝廉钰蹿了过去。
猩红地眼睛，鲜红的信子，咧开的大嘴，足矣将任何女人吓到失控尖叫。
然而廉钰似乎早已预判到它的动作，在它扑过来的瞬间一把钳住了七寸，将其卡在虎口动弹不得，只能无力地张着嘴呼吸，细长滑腻的身体一圈圈缠上她的胳膊，妄图通过猎手本能将她绞死，可惜它太小了，这种力道，甚至连让她酥痒都做不到。
廉钰并不怕蛇。
因为谢云深喜欢。
高中两人在一起时，他也养过一条相同品种的，她记得这种蛇身上的暗纹，跟此刻手上这条一模一样。
谢云深告诉她这种蛇面对生人很凶但认主，但是驯服它也非常容易，只需要几个简单的动作就能让它变得温顺。
廉钰与蛇头对视，思绪回到当年，按谢云深教她的步骤，虎口时紧时松，指腹打着圈为它按摩头顶及下颌，渐渐地，小白蛇紧绷的身躯变软了，也不再使蛮力冲她咧嘴吐信子了，而是乖巧地闭上眼睛靠在她手心，任她抚摸□□。
回忆完毕，廉钰心中泛起一阵暖意，抬头冲柠七道：“你一定也养过这种蛇吧……”
话说一半，她突然噤声。
柠七的状态已经相当不对劲了，就像被面罩憋得喘不过气一样，喉结频频滚动，胸膛起伏的吓人，店里明明开着空调，然而已有汗珠顺着脖颈流下。
廉钰目光下移，蓦地怔住。
而柠七在反应过来的瞬间，转身落荒而逃，顷刻间便消失在人群之中，再无踪影。